37、选拔

参观了?一圈后,两人又?回到了?一楼大厅。

宋秉文将江澄子送出门口。

司机已经将车门拉开了?,江澄子坐进去之前,宋秉文叫住了?她,问了?句:“今天梁啸天生日,你会?去么?”

“嗯,不过我待不了?很久,晚上?要去工作室。”

宋秉文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梁啸天的生日会?在梁家?公?馆举办,梁家?夫妇去度假去了?,整所房子正好?留给?年轻人们闹腾。

梁啸天性格欢脱不羁,生日会?自然也按照他的性子来。

如果说金驰喜欢的风格是纸醉金迷,那梁啸天就是一锅乱炖。

梁家?公?馆大厅里什么都?有?,西式中式,不土不洋,各种元素都?往上?面堆叠,也没有?任何的章法。但这样的氛围倒是不拘谨,大家?都?毫无顾忌地玩乐着。

梁啸天邀请的人不少,不过基本上?也就是平日里华城那个富贵圈子。

这次叶晓雯也来了?,她跟这里的人大多关系都?淡淡的,但是看在金家?的面子上?,一般这种聚会?还是会?礼貌性邀请她。

她现在的打扮已经与当初在实验室那个清汤寡水的模样完全不同了?,身上?穿的是Gucci的烟粉色一字肩礼服裙。她本身比较纤瘦,肩膀和腰身都?有?些撑不起?来,但大牌就是大牌,这么一穿,整个人确实靓丽了?许多。

宋秉文进来的时候,叶晓雯正好?站在门口,她没有?同周围人欢闹,独自举着一杯红酒,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着。

她看到宋秉文走进来,眼神一下就亮了?,粲然一笑,主动跟他打了?个招呼:“宋师兄。”

宋秉文对她礼貌地点了?点头。

叶晓雯往他这边走了?两步,热切说着:“宋师兄毕业后好?久都?没回实验室看看了?,我们都?还经常提起?你呢。”

“是么。”宋秉文淡淡回应了?一句。

“我们最近的实验进展还挺好?的,在做细胞外基质(ECM)水凝胶和巨噬细胞相容性的......”

叶晓雯将准备好?的话题一股脑道出,一般来说,只要跟宋师兄提到学业相关的事宜,无论他是否真的感兴趣,都?一定会?认真地聆听并探讨。

但这次,她却意外看到宋秉文的注意力并没有?在她这里,而是盯着大厅内。

她的声音渐弱,也顺势看过去,见大厅中央的大面积椭圆形短羊羔毛地毯上?,几个人正在上?面闹腾得厉害。

那一拨人在玩枕头大战,金莺、江澄子和梁啸天缠打得不亦乐乎。每人手里拿着一个抱枕,相互之间乱揍着。隐约间,能看到空气?中飘浮的尘屑,还有?间或从鹅绒枕中掉出来的细小绒毛。

叶晓雯止住了?刚才的话头,只笑了?下:“澄子姐的性格真好?,跟好?多男生都?能玩到一块去。”

宋秉文没有?回应她这话,直接抬步往里面走去。

宋秉文走近的时候,江澄子正在用抱枕使劲揍梁啸天。金莺因为体力不支提前退出了?战场,但江澄子一向精力旺盛,瞅准了?梁啸天脚扭了?一下往旁边歪倒之际,干脆整个人扑过去,拿着抱枕捂在他的头上?。

她的脸上?笑得灿烂,猫眼石般的眸子亮晶晶的,折射着头顶水晶吊灯的闪光,兴奋异常,玩得似乎很开心?。两鬓边碎发?都?散落了?一些下来,也顾不上?撩到耳后。

她今天没有?穿礼裙,仍旧是上?午的休闲便装,露出的半截小腿纤细且莹润。鞋子是蹬掉的,灵巧的足踝随着身形摆动着。

梁啸天不敢怎么还击,只能左右闪躲着。

两人打闹得倒很热烈。

宋秉文驻足在地毯边缘,垂眼看着那边,眸色幽深。

梁啸天抬着手臂抵抗,瞥见他的身影,大声向他告状:“宋哥你来的正好?,你家?江妹妹又?打人啦。”

江澄子闻声,动作一顿,往后转头,这才看到宋秉文不知何时到了?。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手臂。从小到大,宋秉文不仅管她学习,还管行?为。遇到她对人不礼貌或者像这种追打,宋秉文都?会?严肃地教育她,告诉她什么是五讲四美三热爱。

所以,一听到梁啸天告状,她就条件反射地停了?动作。

但宋秉文在旁边沙发?上?悠然坐下,轻飘飘地看了?过来,只问了?句:“要我递刀么?”

梁啸天:“......”

江澄子目光也随之移动,不经意间正好?对上?宋秉文的视线。空中一交汇,她的第一反应竟然躲闪开了?。

随即又?阖了?下眼眸,心?里一跳,这种反应之前都?不会?有?的。

梁啸天还在旁边插科打诨,但江澄子没力气?揍他了?,将枕头随手扔开。

这时,一名托着酒杯盘子的男侍正好?朝着宋秉文这边走来,刚才看他进来,急忙前来为他端上?红酒。江澄子扔掉的枕头猝不及防地落到他的面前,脚下被枕头绊了?一下。

他身子失却平衡,往前一倾,托盘上?的两只酒杯倒了?下来,酒沿着托盘边缘滴下,正好?洒在了?宋秉文的衬衣上?。

急急忙忙站直身子后,男侍不住地向宋秉文道歉,有?些惊慌失措。

江澄子也愣住了?,她占一大半责任。

宋秉文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衬衣下摆,红酒浸湿了?不大不小的一片,逐渐晕染开来。用料考究的纯白色衬衣上?,很是醒目。

但他对侍者摇摇头,和缓道:“没事。”

梁啸天从地毯上?站起?来,拿着没有?倒洒的酒杯猛喝了?一大口,他刚才闹得有?些渴了?。然后指挥那位男侍,让带着宋秉文去他房间换一件他的:“就我衣帽间里的衣服,看得上?哪件随便挑。”

宋秉文来到了?梁啸天的卧室,在宽大的衣帽间前站立了?片刻,一动未动。里面挂着的全是图案夸张的服装,每一件都?像极了?梁啸天平日里张扬的性格。

他有?些嫌弃地皱了?下眉,没一件他能看入眼的。

他自己的衬衣一向是白蓝黑纯色,有?些甚至剪裁简约到连装饰都?没有?。他随意地伸手挑过一件,梁啸天这人是有?多喜欢碎花边?

他只得按了?墙上?的铃,让梁家?的管家?帮忙临时找一件合适的。

在房间里等?了?没一会?,门上?就响起?了?敲门声。

宋秉文以为是管家?送衣服来了?,不防备直接开了?门。

却看到叶晓雯站在门口。

叶晓雯是倚着门框站的,脸颊红通通的颜色,额发?也有?些凌乱,神色看起?来不是太好?。门打开之后,看到他,似是惊讶的样子,道:“师兄?你怎么在里面?抱、抱歉,我因为有?些醉酒不舒服,所以找间房休息,没想?到......”

话还没说完,她忽然面色一变,捂住嘴,随之一耸肩像是干呕要吐的样子。眉头紧皱着,眼眶中似乎都?汪着泪水,难受得说不出话,只得用手指了?指他房间里的卫生间方向,眼里满是恳求。

然后还没等?宋秉文拦她,直接就跨过门框,侧身冲进了?房间里。

宋秉文看她这副模样,也不好?出手阻止她,就任她进了?卫生间。

没一会?,听到卫生间里面传来响动,然后是流水的声音。

宋秉文依旧在门口站着,一时也没有?别?的动作。

缓过神来后,他正想?叫梁家?的佣人来帮一下忙,往房间里走去,还没来得及按墙上?的铃。视线无意扫过门口,身形一滞。

这是,巧还是不巧?

江澄子出现在门外,手里托着一件叠好?的衬衣。

宋秉文很意外,按铃动作停下,盯着她手里的衣服。

是一件纯黑色的衬衣,Armani的,他最常穿的牌子。

江澄子没有?与他对视,视线微低落在手里的衬衣上?,说了?句:“梁啸天的衣服可能不适合你,所以我让管家?另找了?件,因为本来就是我不小心?扔枕头才......”

她的话还没说完,这时,后方传来了?动静,浴室的门开了?。

叶晓雯走了?出来。

她脸颊两边的头发?是湿润的,脸上?带着水汽,两颊绯红。看起?来似乎有?些颤颤巍巍,手扶着浴室的门框,侧身依靠着,有?种又?娇又?弱的感觉。

看到江澄子,她眼睁大了?些,显出急切:“澄子姐,你别?误会?......”

江澄子话语收住,视线呆呆地扫过两人:“你们......”

宋秉文表情微滞,第一次对应急情况失却了?机变。

但江澄子没有?那个耐心?,还没有?等?宋秉文做出反应,扭头就消失在门口处,踢踏着大步穿过长廊往楼梯处走去。

她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是这个反应,脚自己就做出了?它的判断。手上?的衣服也不打算给?他了?,拎在手里,随着摆臂甩来甩去,下摆拖到了?地上?,就这么在地毯上?左蹭右蹭。

心?里抑制不住的气?愤一涌而上?,连着呼吸都?喘了?起?来。

亏她还想?到梁啸天的着装风格宋秉文肯定看不上?,所以急忙让人找了?件适合他的纯色系衬衣,然后还好?心?亲自送来。

没想?到竟然撞见他们两人在房间里,就这么一点时间,也不知道在房间里做什么!

“宋师兄,抱歉......”叶晓雯又?扭头转向宋秉文,怯怯地刚想?解释。

宋秉文并没有?看她一眼,已经想?都?不想?就追了?上?去,转眼间也消失在门口,留下一脸讪讪的叶晓雯。

“江澄子。”宋秉文追到她身侧后,跨步上?前,拦在了?她面前。

江澄子走不过去,但也没理他,头撇到一边。

两人就这样相对而立。

宋家?公?馆的走廊长且深,两旁的吊灯光线昏暗,让整个长廊平添一份幽静。时不时有?楼下大厅里的欢闹声传来,但又?仿佛成?为遥远的背景音,丝毫不会?打扰。

宋秉文没有?急着解释刚才的事,而是细细打量了?一番她的神色。江澄子没有?跟他说话,刚才打闹时散落的头发?依旧垂在鬓边,透过发?丝间隙,能看到她蹙起?的眉头,和稍稍撅起?的唇角。

“难道你......”观察片刻后,宋秉文的眸子里有?压抑不住的亮色,试探揣测,“吃醋了??”

听到这话,江澄子猛地吸了?一口气?,这才仿佛回过神来。

像是一根针捅破了?内心?绷得几乎透明的水气?球,水流哗啦而出,溅起?的水花敲着小鼓点,扑通扑通。

“怎么可能?”江澄子说得坦然又?大声,却依旧没有?看他,“我怎么可能吃醋!”

宋秉文唇角缓缓弯起?了?一个轻微的弧度,声音温和:“放心?,我不会?让你吃醋的。”

有?风从走廊深处吹来,撩起?了?宋秉文额前细碎的黑发?。

顿了?一下,他又?缓缓道:“那你能不能也别?让我吃醋?”

——

晚上?,宫春莹工作室。

江澄子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拍了?拍脸颊。

冷静冷静,正事要紧,别?胡思乱想?的。

这是展览举办的前一晚,宫春莹工作室内进行?学徒作品的选拔,好?安排在学徒展示区的不同展位上?。

将学徒的作品加入自己的个人作品展是宫春莹提出来的想?法。

年轻的时候她云游四方,广拜名师,一心?所求不过精雕细琢于技艺。但站在顶端后,她忽然发?现,即使自己的技艺再精湛,即使已经功成?名就,但回首发?现后继无人时,也不免心?生荒凉。

因此,年过半百之后,宫春莹的重心?便不再集中于自己身上?,而是潜心?培育后人,将雕刻艺术的影响面扩大,以期能够哺育来者。

这次办展览也是这个目的,她已经不需要这样的公?开活动来为自己的名誉造势,但如果能够让更多的人了?解这门艺术,爱上?这门艺术,那么她办展的心?力便是值得的。

因此,为了?提携后人,她专门设置了?一个区域供学徒的作品进行?展出。

作为宫春莹的学徒,这次展出的作品自然也会?连带着受到关注。

当然了?,因为展览位的优劣不同,自然会?拥有?不同的曝光度。其中有?一个的主推位,无论是面积还是方位都?绝佳,自然会?成?为学徒区域的聚焦点。那日前来的媒体会?很多,如果能够获得足够的曝光,对于以后在这个领域的名声和前途不言而喻。

为了?公?平起?见,宫春莹决定根据作品的质量,来分配不同的展览位。

作品的选拔方式是盲选,昨天每位学徒已经将自己预备展出的作品放到托盘上?,用一块黄布盖上?,然后离开。只有?宫春莹一个人能看到每个人打算展出的作品,她也拥有?最终的决定权。

今晚正是出结果的日子,学徒们都?聚在最大的公?共工作间。

宫春莹站在台上?,宣布那个最好?的位置给?江澄子。

听到这个决定,江澄子又?惊又?喜,周围学徒也神色各异。

宫春莹解释说,她看了?他们所有?人的作品,江澄子并不是技艺最精湛的那个,但胜在很有?灵气?。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你们跳出自己的思维框架,不是要做一个多么完美无瑕精致到没有?缺陷的工业流水线产物,而是要做蕴含着你自己的情感和自己的想?法的东西。这些木料都?是有?生命的,你要让它替你开口说话。”

其他学徒本身也习惯了?宫春莹经常表扬江澄子,日常就点评她有?灵气?有?天赋,经常他们同样完成?一项指定作品,江澄子总是会?得到额外的夸奖。

因此,这次挑选她的作品放到最佳展览位,也并不是特别?意外。

只有?顾菲菲一人,愤愤地咬着牙,桌底下的手啪地一下将一块木片掰成?了?两段。

她并不服气?这个评比结果,但是宫春莹做决定一向斩钉截铁,她也没有?办法。

但暗自里,她认定江澄子是靠见不得光的手段才拿到了?这个最佳展示位。

自从那日一块去谈合作,得知江澄子与那位艺术公?司的宋总私下有?交集后,她便不太愿意管这件事了?,并且认定了?江澄子受到额外的恩惠都?是因为她长得妖媚会?勾搭。包括这次也是,一定是那位宋总出面,才让宫老师偏向于江澄子的。

因此,宫春莹一离开,顾菲菲便立马转向江澄子,胳膊交叉在胸前,阴阳怪气?道:“哟,得了?个最佳展示位呢~”

江澄子正在收拾自己的桌面,闻言也没抬头:“谢谢大师姐的祝贺了?。”

“是得祝贺你,江师妹还是有?本事啊。”顾菲菲咧着嘴哼笑了?下,意有?所指,“不过就不知道凭的是什么本事了?。”

江澄子这下倒是抬头了?,直视她:“凭什么本事最佳展位也是我的。倒是大师姐,真的是白长了?这么多年龄,倒是光练就吃饭的本事了?吧。”

顾菲菲脸色铁青,但也不好?在其他学徒面前大型撕扯丢了?份。她不像江澄子,江澄子从来都?是张扬任性毫无顾忌,她在她那里从来没有?占到过口舌便宜。

但不管怎样,她都?不会?相信江澄子是完全凭借作品的实力打败她的。

江澄子自然也不理会?顾菲菲是怎么想?的,她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桌面,扭头就离开了?。

没过多久,其他的学徒也陆陆续续走了?。

顾菲菲是最后一个走出工作室的,跨出门槛的那一刹那,脚步忽然不自觉地一顿。因为她的目光扫过江澄子的工作台,盯在摆放在桌子上?托盘里的、江澄子这段时间一直在雕刻的那个作品。

是一个在桃木上?雕绘的山水图。山峰陡峭入云端,上?有?松柏耸立,下有?怪石嶙峋一路盘桓,中间还有?个凉亭,是镂空雕刻的,底下隐隐约约可见山间小道。

看起?来已经完工了?,在灯光下,每一丝一毫的精雕细琢都?毕显。

应该就是明天江澄子要展出的作品。

就这么随意地摆放在那里。

无人看管。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是个蠢咕,我以为我像以前一样设置了存稿箱的,结果才发现原来我根本没有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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