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彭依白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她盯着天花板,睡得有点发懵。

自从上了高中,什么时候睡得这么爽过。

厨房里有妈妈做好的饭,热热就能吃。彭依白洗漱完吃午饭的时候,想起前天从考场出来,几个同学约好今天下午去奶茶店对对答案,估估分来着。

吃完饭,彭依白也懒得梳马尾,就披着头发,象征性背了个空书包下了楼。

这里是青城最老的城区,道路纵横交叉,小路众多,外面逐渐被淘汰的各种类型的店面,在这里都还能找到最后的踪迹。

今天天气不错,风里带上一股夏天的劲,居民区里绿荫厚重,阳光斑驳,蝉鸣零星。

时间还早,她看着家楼下的岔路,心血来潮,久违地绕进了另一条小路。

“呀,依依,好久没看到你了,怎么今天没去上学啊。”

门脸上挂着各种零食的老式小卖铺门口,老人把一包软中递给顾客,手指点了点挂着的二维码示意扫码付账,脑袋探出去打招呼的同时,又随手拽了两包小零食往外送:“喏,这两天新到的,卖得挺好的,拿去尝尝。”

“奶奶,我已经放暑假啦。”

这店门口阳光大,晒得彭依白有点睁不开眼,目光本能地想往暗的地方落,歇歇脚,就看小卖铺深处,摆着一台很古早的大屁股电视。

说是大屁股其实都有点名不副实,那电视其实挺小的,屏幕也小,而且只能收到几个固定的电视台——从彭依白小时候,经常往刘奶奶这店里钻的时候,这电视就已经在了,那时候刘奶奶就告诉彭依白,说这电视比她年纪还大。

老人一个人看店,经常觉得无聊,这电视就常开着,也不真看,就听个响儿,感觉不那么寂寞。彭依白看进去的时候,才发现里面播出的画面,好像是一个大礼堂。

礼堂金碧辉煌,一架三角钢琴立于中央,钢琴前坐着一个身着燕尾服,身姿挺拔的少年。

这应该是从他比赛的录像中截取出来的画面,画面里少年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如飞如驰,收放自如,从侧面镜头看过去,一截手腕线条以凌厉姿态衔接手掌,颜色冷白,犹如雕玉。

电视台关闭了画面中演奏的声音,只用节目旁白用字正腔圆的低沉磁声介绍当前画面:“如果说前面的那些选手还能用时间的沉淀来解释他们身上傲人的才华,那接下来的这位选手就更是重磅级,他年仅十七岁就闯入德国奥德赛思国际钢琴比赛决赛,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刘奶奶的小零食还拿在手上没来得及送出去,就发现彭依白只盯着她身后愣神。

她也回过头看了一眼,立刻了然地“哦”了一声:“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惦记着你那钢琴呢?”

彭依白作为从小在这块长大的小孩,又是一个活泼开朗的讨喜性子,附近的老一辈看着她长大,当然也知道一点她身上的事情。

这小孩,从小就特别喜欢钢琴,一直想学,二年级还是三年级那年,她爸总算给她报了一期,但好景不长,那一期还没学完,彭依白的妈妈就怀上了她弟弟,当时彭家家里没什么钱,自然果断地把彭依白的钢琴课给停了。

停课那天,小姑娘是一路哭着回家的,那声儿嘹亮得哟,估计方圆三五里都能听得清。

老人家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心里怪不得劲的,但当时彭家确实是没什么钱,那还能饿着肚子学钢琴啊。

恰逢此刻,旁白结束,画面一转,钢琴的声音无缝接入,彭依白终于听见那位天才少年的演奏。

低音,沉重,像是重物掉进大海,将海底砸穿,汹涌的海水顷刻间灌满整个一楼,急促而猛烈地从小卖铺玻璃窗的缝隙中爆开,将一旁熙攘的声音淹没,吞噬。

身后城市的喧嚣热闹瞬间归于无声。

那完全就是她心目中钢琴演奏应该有的样子,彭依白眨眼间便看入了神。

她想起自己刚开始学的时候,好像也是在电视上看到了某个音乐家的演奏,幻想自己也能成为那样,但事实上是她刚把哆瑞咪发嗦弄清楚,课就给停了,连一首像样的曲子都还没弹出来过。

一首曲子很快步入尾声,这电视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还在最后缀了一段少年比赛结束后在门外被外国媒体围着狂拍的录像。

闪光灯此起彼伏,在老旧的电视画面上让彭依白完全看不清少年的脸,只能听见外国记着用英语不停地追问他,感觉这次比赛如何,场馆如何,对自己的成绩有什么感想。

那些记者相当没有礼貌,语气急躁,措辞轻蔑,镜头几乎快要怼到少年的脸上,拍摄效果却极差,花白成一片。

如果不知道是钢琴比赛后的采访,彭依白可能会以为这里正在发生一场殴斗。

看得出少年本来不想多说,但眼看周围已经被堵到水泄不通,只得在原地站定,声线清朗,语气却是冷淡又敷衍:

“C4整个八度的音都有点飘,既然是这种国际赛事,建议主办方还是找个可靠点的调音师,优化一下选手体验,谢谢。”

一众媒体:“……”

极尽锋芒的一句话。

彭依白没忍住,笑了。

“哎呀,你都高三暑假了,想学就找个地方学嘛。”刘奶奶两只手都抓满了要给小姑娘的零食,看她还在发愣,又自己接话道:“又不是要出去吃喝玩乐,学点东西还有什么问题的,我孙女要能跟你一样,我开心死了要。”

“谢谢奶奶,过几天来帮您整店。”电视节目切回演播室,彭依白也失去了兴趣,笑着接过老人手里给她的东西,又往旁边看了一眼,惊奇道:“几个月没往这走,好多店都变了啊。”

“是哦,自从青北路火了之后,好多乱七八糟的店都开过来了。”老人也循着彭依白的目光往外看了一眼,感叹说:“听说租金一年涨了三次,得亏我们家是自己家的店面。”

青北路毗邻青城实验中学和豫圆小学,附近各种老楼古建筑,是青城城市文化最浓厚的地方,前几年被一个摄影师拍了发到网上,吃到了流量的甜头,成为了第一波网红景点。

从此,青北路就开始各种投资者的欢迎,百年老店网红餐厅间岔交织,烤羊腰子与红丝绒蛋糕齐飞,乍一听让人感觉不伦不类,久而久之却成了别处无法取代的一道城市景观,被网友戏称为赛博朋克街。

而这条网红路,距离彭依白家,就只有这一条小路,满打满算不足百米的距离。

老人说完,自己又反应过来:“哦,房租涨了,那些琴行的学费,是不是也得涨啊……”

“应该是吧……”这也是彭依白最担心的一点。

刘奶奶叹了口气,也不好对别人家的事情多说什么,只得给小姑娘打气:“哎呀,没事,你先去问问吧,多问问,货比三家,哦对了,这条路上好像就开了个琴行呢,我前两天买菜回来,看见有人在把钢琴往里搬!”

彭依白顺着刘奶奶指的方向看过去,朝老人笑道:“谢谢奶奶。”

离开杂货铺,彭依白边走边看,不知不觉走到这条路的尽头,看见春节前后还在招租的空门面,果然已经变成了一家很漂亮的琴行。

落地窗,白墙面,前台和书柜明亮干净,绿植鲜嫩昂扬。

一楼书柜陈列柜紧挨墙面,中间摆着一架黑色立式钢琴,整体很新,漆面像是黑色的镜子,彭依白透过琴身,就能清楚地看见一边道旁树被风拽弄的影子,摇曳生姿。

不过这家琴行看起来还没有开业,书柜和陈列柜都空着,那台钢琴也明显还在整修,前板被卸掉,露出复杂而整齐的内部结构,一个微胖男人手持器械,背对门在钢琴前忙碌。

彭依白回头看了一眼,还能看见刘奶奶那个小卖铺门口,一长串的阿尔卑斯被风吹得来回轻晃。

这琴行离她家真的好近,说是家楼下一点也不夸张。

就是不知道多少钱一节课。

站在门口犹豫了两秒,彭依白决定进去咨询一下。

“低了。”

推开门的瞬间,琴行里的冷气涌出,彭依白听见一个冷淡又懒倦的男声。

她循声看过去,才发现琴行里不止微胖男人一人。

前台里面,还坐着个少年。

他坐姿很随意,背靠着身后的书架,一条长腿从旁侧斜出来,支在地上;双手横握手机,看起来好像是在打游戏,一只耳朵戴着耳机,低头盯着手机屏幕,好像只是在漫不经心地和手机另一头的人说话。

“是吗?”正在忙碌的微胖男人闻言却微微愣了一下,重新弹了一次,又紧了紧琴弦,弹下,“现在呢,还低吗?”

彭依白完全没听出前后两次的区别,就看前台里的少年头也不抬,“行了。”

彭依白:?

彭依白还维持着推门的动作,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不要进去了。

她知道这俩人是在给钢琴调音,因为小时候在琴行见过,当时特别稀罕,以至于现在哆都忘了在哪,却还清楚地记得这一幕。

但她还记得,当时那个调音师,可是一大箱子专业仪器,宝贝得要死,碰都不让碰来着。

可这也没仪器啊。

“你这耳朵是真行啊,”

拿着扳手的微胖男人完全没发现进来了人,还在自顾自地感叹:“比音叉好用多了。”

她愣了两秒,看向前台后的少年。

人型校准器是吧!?

“凑合。”

察觉到陌生的目光,前台里的少年终于抬头,朝她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上,彭依白的胳膊忽然被这小空间里过于浓重的冷气,激出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开了开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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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在这放个新文文案《婚胭》

1.

裴邵均突如其来的婚讯,成了近几个月来圈子里最炙手可热的话题。

毕竟裴邵均是裴家正统继承人,而女方听说只是裴家老爷子旧部下的孙女,说是要长相有长相,要家世有长相。

但俩人定的是娃娃亲,老爷子认死理,非要把这孙媳妇迎进门,裴邵均迫于压力,不得不从。

私底下却和老爷子约定,一年试婚,不成就散。

2.

秦胭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还挺淡定的——一年而已,就当找了个兼职。

两个文明人找了个咖啡厅见了第一面,男人温和隽秀,客气中满是疏离,语气里只有淡漠:“麻烦秦小姐忍耐一年了。”

秦胭很随和:“好说好说,生活费月付还是年付?”

3.

一年之后,裴老爷子八十大寿,豪门子弟齐聚一堂,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两人貌合神离。

秦胭很上道,席间背着裴邵均,大谈夫妻生活无欲无求,寡淡如水,离婚,今年必离。

另一边,被问到婚姻生活如何的裴邵均只意味深长地衔着指间的烟:“婚姻确实挺辛苦的。”

说着,又侧眸看了一眼正在侃侃而谈的秦胭。

“天天得防着她找到借口跟我离婚。”

看起来斯文实际败类的套路王x有点贪财又有点好色的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