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亲亲!不需要!薄荷糖!”……

蒋赟看出章翎有点不高兴, 赶紧摘下双肩包,一边从包里掏东西一边说:“给你带好吃的了。”

章翎好奇地往他包里看,只看到一大坨毛巾。

蒋赟把毛巾捧出来, 一层层揭开,他裹了两块毛巾, 最后露出里面用塑料袋包着的一只烤鸡。

“这是老王头烤鸡,在沈阳很有名,你来沈阳的时候我想买给你吃的,结果没赶上,今天老清早我就去排队了, 开张第一炉买到的。”蒋赟隔着塑料袋用手背贴贴烤鸡, 绽开笑,“诶, 还有点热, 你拿回寝室和室友一起吃吧。”

这就是蒋赟会干的事儿,章翎好喜欢,那一丝丝懊恼立时烟消云散。

她双手接过烤鸡, 凑到鼻子前闻闻:“嗯, 好香啊, 谢谢你。”

蒋赟把老大和小吕叫过来, 给章翎介绍:“这个就是老大,叫黄超, 这个是我们寝室老二,我喊他二哥, 叫吕晨捷。”又揽过章翎骄傲地抬下巴,“这我女朋友,章翎。”

老大和小吕一块儿立正, 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喊:“弟妹好!”

章翎吓一跳,说:“你们好。”也叫过苏以晴,介绍给三个男生,又问蒋赟,“你们刚下火车吗?吃饭了没?我带你们去外面吃饭吧,你们住哪儿?”

蒋赟说:“没吃呢,就住你们学校外头,定了个小旅馆。”

章翎挽着他胳膊,说:“那走吧,我请你们吃饭,今天我是东道主啦。”

苏以晴吃过午饭,说自己不去了,章翎没勉强她,托她把烤鸡带回寝室分给大家吃,给她留个鸡腿就行,自己带着三个男生走出校园。

老大和小吕有点失望,很快又被北航校园吸引,老大兴致勃勃地问章翎:“弟妹,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航天的什么展览馆,可以参观吗?”

他喊的这声“弟妹”让章翎很有些不习惯,笑着回答:“有的,航空航天博物馆,可以参观,到时候我陪你们去。”

男生对战斗机之类的都很感兴趣,老大和小吕立刻展开关于战斗机的讨论,蒋赟没管他们,和章翎手牵手走在前面。

章翎怪他:“你真讨厌,都不提前和我说,我还能安排一下怎么带你们去玩,故宫要预约的,你们预约了吗?”

“预约了,票都买好了。”蒋赟说,“二哥就是个老妈子,做了好多攻略,我们都没来过北京,就待三晚,打算一天长城,一天故宫和天/(安)/门,最后一天自由活动,晚上的高铁回去。”

他掐掐章翎的手,“翎翎,你和我一起去吗?”

章翎摆谱:“你们这不都安排好了嘛,我去干吗?”

“啧。”蒋赟哄她,“我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才不提前告诉你,我们寝室三哥教我的,说女孩都喜欢惊喜。”

章翎心中小鹿乱撞,其实,她真的有被惊喜到,这时候都还很开心。

“三哥怎么没来?”章翎想到了,“噢,三哥就是有女朋友那个对吗?”

“对。”蒋赟微笑,“三哥陪女朋友去了,后面那俩都是单身狗。”

章翎小声问:“哪一个是追女孩追了一年没追上的?”

“老大。”蒋赟也压低声音,“你瞅他那样子,感觉一言不合就能撸袖子干架,人女孩都吓坏了,死活不答应他。”

章翎乐得直笑,又回头看了老大一眼。

老大发现了,指着蒋赟大叫:“你个王八蛋是不是又在说我坏话?!”

蒋赟和章翎咬耳朵:“你别看他这么凶,色厉内荏,打架还打不过我呢,他就是有蛮劲儿,举重比我厉害。”

章翎做东,请三个男生在校外吃川菜,平时一个蒋赟的食量已经很让她咋舌,三个警校男生在一起,吃起饭来跟打仗似的,每人一大盆米饭,一盘子菜上来三双筷子一起抢,连着服务员都惊呆了。

“矜持点,别让帝都老百姓看笑话,还以为咱们饿死鬼投胎。”老大抹抹嘴,吃饱后开始有心情和章翎聊天,“来来来,弟妹,和哥说说,你和我们老四是怎么认识的?”

“哈?”章翎傻了,“他没告诉你们吗?”

“没有。”小吕还在和毛血旺奋斗,辣得呼哈呼哈大喘气,“我们问他,他不肯说,就突然天上掉下个女朋友,你俩是不是网恋奔现啊?”

章翎哈哈大笑,右手肘碰碰蒋赟:“你干吗不说呀?”

“就不告诉他们。”蒋赟正在剔鱼刺,剔出好大一块鱼肉后夹到章翎碗里,“你尝尝这鱼,挺新鲜的,也不太辣。”

老大冷笑,手指敲敲桌面:“不说是吧?不说我可揭你老底啦。”

蒋赟抬头问:“我有什么老底?”

“弟妹我告诉你。”老大坐在章翎左边,神秘兮兮地说,“这人啊,感情史绝对不单纯。进校到现在两年多了,床上一直有个娃娃,就你们女生爱玩的那种娃娃,挺小一个,没事儿就摸摸,还不让我们碰,说谁碰他和谁急。这说明什么?你品品。”

蒋赟:“……”

章翎忍着笑,问:“还有呢?”

“还有一双鞋。”小吕说,“我们训练强度很大嘛,挺费鞋的,他有一双特别宝贝的鞋,说是别人送他的生日礼物,跑步不穿,下雨不穿,总是刷得干干净净。结果呢,有一回晒鞋的时候风特别大,被吹下去一只,等他发现的时候下楼找,掉下去那只已经找不到了。可怜我们赟哥翻了好几个垃圾桶也没找着,回来后哭得稀里哗啦,把我给吓得呀。”

老大附和:“对对对,我也记得,那绝对是前女友送的。”

这两人唯恐天下不乱,就想看章翎吃醋,章翎却看向蒋赟,伸手揉揉他的头发,语气里尽是宠溺:“傻子。”

她想,怪不得在沈阳见面时,没见蒋赟穿过那双鞋。

蒋赟脸有点红,都不敢抬头看她。

老大和小吕对视一眼,都是一脑门问号。

小吕锲而不舍:“还有他桌上那个小人……”

“差不多了啊!”蒋赟实在忍不住了,“吃你们的饭!话怎么那么多呢?”

老大指着他:“恼羞成怒!”

小吕帮腔:“心里有鬼!”

章翎跟上:“狗急跳墙!”

蒋赟拿起筷子敲她的头:“你也来劲了是吗?”

章翎揉着脑门儿,噘嘴:“怎么还打人呢?”

蒋赟赶紧给她揉揉:“好了好了,你自己告诉他们,咱俩是怎么认识的,我就不说了,怕他们再受刺激。”

老大和小吕洗耳恭听,章翎指指蒋赟:“是这样的,这人十五岁的时候为了认识我,在大街上故意找我碰瓷儿,拉着我不让我走,还把我弄哭了,后来高中开学,他成了我同桌。”

老大:“……”

小吕:“……”

蒋赟:“……”

老大反应过来:“你俩是高中同学呀?”

章翎:“是啊。”

小吕:“你俩那会儿早恋过?后来分手了?那娃娃和鞋不会都是你送的吧?”

章翎竖起大拇指:“真不愧是名侦探!不过我和他那时候没早恋,就忙着读书呢。”

“喔!”老大想起一件事,“这人说他高一时只有1米6几,真的假的?”

“真的呀,哎,我有证据。”章翎拿出手机翻相册,“我一直留着这张照片呢。”

蒋赟凑过来看:“哪张?”

一看就疯了,伸手来抢:“别给他们看这个!换一个换一个!”

老大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抢到章翎手机,和小吕一起看。

照片上是两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女孩,男孩穿一身藏青色西装,女孩穿着灰色衬衫,都化着浓妆,男孩头上还有一只好大的黑色蝴蝶结,表情很僵硬,女孩倒是笑得很甜,两人一起比着剪刀手。

老大惊呆:“这是咱们老四啊?高一长这样?小脸咋涂得这么白?还抹口红呢!”

小吕说:“嘿,他真没比弟妹高多少啊,还穿小西装,这不说是他我可真认不出来。”

章翎:“是不是很可爱?”

蒋赟已经放弃挣扎,翻着白眼说:“你俩吃完没?吃完了我们去旅馆吧。”

旅馆并不远,步行就能到,章翎陪他们办理住宿,才知道他们定的是一个三人间。

“那啥,我们是劝老四定个单间,还能和你说说话。”小吕嘴笨地解释,“他非不肯,说三人间最合适。”

蒋赟看着章翎,相当老实:“国庆啊,单间很贵的。”

章翎没觉得哪儿有问题,这也是蒋赟会干的事儿。

他们都还是穷学生,他能来,她已经很高兴。

小旅馆的三人间很简陋,三张床都只有一米宽,不过带着卫生间,三个男生还挺满意。

安顿好行李,章翎带他们回学校参观航空航天博物馆,又私聊几个老同学,约了晚上的饭。

老大和小吕知道蒋赟要和高中同学聚餐,主动说他们不参加了,晚上自己出去吃,蒋赟没和他们客气,从博物馆出来,四个人就暂时分开。

太阳还没下山,电灯泡们退散后,终于只剩蒋赟和章翎两人,章翎带蒋赟参观学校,把一栋栋有名的楼指给他看,说说学校的历史,在路上偶遇认识的人,章翎就会介绍:“这是我男朋友。”

蒋赟忍不住抬头挺胸,摆出最酷的姿势,有个女孩说:“哇,你男朋友好帅啊!”

章翎抱着蒋赟的胳膊:“是哦~”

蒋赟美得都想唱歌了:想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从图书馆去操场的路上,章翎迎面遇见何星砾,何大佬冷着脸瞟了她一眼,视线又落在她身边的蒋赟身上。

蒋赟注意到了,也看向何星砾。

何大佬面无表情地与他们擦身而过。

“这人是谁?”蒋赟问,“你认识吗?”

章翎说:“班里同学。”

“……”蒋赟想了一会儿,“是不是追过你?”

会推理的人到底不一样啊,章翎说:“是呀。”

蒋赟回想那男生的脸:“这人好像脾气很臭的样子,怪不得你不喜欢。”

“说的好像你脾气很好似的。”章翎失笑,“你是不是对自己有所误解?”

蒋赟惊讶得情真意切:“我脾气不好吗?我觉得我脾气挺好的呀。”

章翎:“呵呵。”

他们走到篮球场边,十几个篮球场上都是男生在打球,热闹非凡,两人站在场边看了一会儿,章翎问:“你现在打篮球水平有进步吗?”

蒋赟摇头:“没什么进步,很少打球,我有空还是喜欢去散打馆。”

“我给你买的那双是篮球鞋。”章翎说,“你走之前,我再给你买双鞋吧,你自己去挑,晒的时候小心点,别再被风给吹走了,又得哭鼻子。”

蒋赟委屈:“你能不能别笑我了?”

“是你自己做出来的事呀。”章翎扣紧蒋赟的手,“蒋赟,你听我说,这些东西都是身外物,就算是我送给你的,其实也没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人。你以后不能再因为我,或是和我有关的一些事情、一些东西,做出伤害自己、伤害别人的事,我只希望你好好的,别老是钻牛角尖,行吗?”

“嗯。”蒋赟知道章翎的意思,在某些事情上他的确是偏激的,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学校里有心理学课,他很喜欢,也看过一些书,自我分析过。幼年时被抛弃、被虐待的经历其实对他的人格造成巨大影响,小小的他也不懂,为了能活下去,就无师自通地在心里给自己定下一份念想。

六岁前是母亲,指望母亲来救他,梦碎以后,六岁到九岁的念想就是余蔚,因为余蔚一直在照顾他,九岁以后,他认识了章翎,后来,他的念想又加上章老师和杨医生。

曾经的蒋赟过得浑浑噩噩,只为了念想而活着,一边否定自己,一边又寻着那一丝光亮拼命往上爬。

他一度觉得自己不应该存在,没有活下去的意义。打架是为了不被打,穿衣服不求好看,能御寒即可,吃东西不求口味,能填饱肚子就行,哪怕是努力学习,也只是因为听过章翎几句话,想要考大学,却不知道考上大学又能怎样。

后来他见过生活的美好,也看过罪恶的滋生,知道外面的世界其实很大,他的确很渺小,力量微弱,却不妨碍他想要尽自己所能去做点有意义的事。

他学着看开,学着放下,学着成长,收敛自己的戾气,不再睚眦必报,努力淡忘掉曾经痛苦不堪的经历。

就像在面对太原街上那个走失的小女孩时,他会试着把她抱起来,摸摸她的小脸蛋,买棒棒糖哄她开心,叫她不要哭,不要害怕,妈妈很快就会来找她。

哪怕他自己是个被妈妈抛弃过的人,依旧学着用善良包容的心态去对待世人。

这一切,都是章翎和她的父母教给他的道理。

天快黑了,章翎收到梨子的微信,说她和吴炫宇已经在火锅店里,章翎便和蒋赟离开学校一起去餐厅。

他们在火锅店门口偶遇林师妍和方家豪,俩学霸看到蒋赟都愣住了,傻眼半天后才一起叫:“蒋赟?!”

章翎好开心,她没告诉他们这一晚蒋赟也会来,之前,也没给他们看过蒋赟的照片,瞒得很严密。

“我去,蒋赟你现在怎么长这样了?”方家豪都要微微仰视蒋赟,“我记得那会儿你比我矮呢,还特别瘦。”

蒋赟与他击拳:“好久不见啊,‘情敌’。”

情敌指的是那场表演,方家豪好怀念:“你还真是浪迹天涯去啦?这么多年都在哪儿呢?”

四人一起往店里走,章翎说:“班长,学委,你俩猜猜蒋赟现在的专业。”

方家豪摸着下巴:“空、空少?”

章翎:“噗!”

蒋赟:“……”

林师妍也猜:“模特儿?”

方家豪:“不会是演员吧?”

林师妍:“武术指导?”

蒋赟制止他们的发散思维:“怎么那么天马行空呢?我在警校上学。”

方家豪、林师妍:“哇!蒋sir啊!”

梨子见到蒋赟没有太意外,只惊讶于他外表的变化,最可怜的是吴炫宇,万万没想到,一顿普通的高中老友聚餐,居然会见到蒋赟——这个在高中时让他产生过心理阴影的人。

蒋赟主动和吴炫宇打招呼:“小吴学霸,好久不见了。”

吴炫宇:“啊,哦,好久不见,你现在好吗?”

“挺好的。”蒋赟揽着章翎的肩,“不好意思啊,高一时抢了你同桌,一直没和你道个歉,真对不住了。”

吴炫宇紧张得口不择言:“没事没事,你喜欢就好。”

章翎叫道:“吴炫宇!你说什么呢?”

吴炫宇:“啊,不是,我是说,你俩这是命运的安排,我就是个打酱油的。”

(1)班三人都不知道这个典故,起哄让吴炫宇详细说,吴炫宇快要哭了:“你们饶了我吧。”

大家也不再闹,点完菜,方家豪说:“今天蒋赟来了,我们喝啤的吧?”

蒋赟摇手:“你们喝,我不喝,我不会喝酒。”

林师妍很吃惊:“蒋sir不会喝酒啊?”

“不会。”蒋赟很自在,“也不抽烟,我吃饭就行。”

章翎说:“他就是个饭桶,你们喝,别管他。”

几瓶啤酒上来了,梨子问章翎:“你喝吗?”

章翎拿起杯子:“行,我陪你们喝点儿吧。”

蒋赟问:“你会喝酒啊?”

章翎笑:“就会喝啤酒,别的不行。”

方家豪端起酒杯:“来来来,我们碰一下,欢迎蒋sir来北京指导工作!”

蒋赟哭笑不得,拿着可乐罐与大家碰杯:“指导不敢当,第一次来北京玩,土包子进城,各位清北大佬们请多多关照。”

火锅菜被一盘盘倒进鸳鸯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蒋赟没有大吃特吃,一直留心听大家说话。

他观察着每个人的样子,看本人和看朋友圈照片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梨子依旧是短发,没染色,林师妍的长发是栗子色,还有点卷,她俩都化过妆,已经不是他记忆里那样青葱稚嫩的脸庞。

方家豪稍微胖了一点,估计已经翻不了跟斗,小吴学霸倒是没怎么变,还是戴副眼镜,清瘦斯文,都不怎么敢与他对视。

蒋赟想,不知道姚俊轩、邱远峰、郭骏骁、萧亮那几个现在有没有大变化。

蒋赟又转头看向章翎,因为他突然来访,章翎下楼吃午饭后就没回过寝室,身上连个包都没带,更别提化妆了。她扎着马尾辫,穿得简单舒适,清秀素净的脸庞上戴着眼镜,让蒋赟觉得怀念,他的翎翎好像一直就是这个样子的。

蒋赟听着他们聊天,除了吴炫宇,几个学霸都已大三,开始考虑之后的去向,没有人只满足于本科学历,方家豪和林师妍都打算争取本校保研,保不上就考,梨子和章翎一样打算出国,章翎和她讨论着意向学校,梨子瞅瞅蒋赟,小声问她:“你出去了,蒋赟怎么办?”

章翎也看一眼蒋赟,回答:“没事,就两年,他会等我的。”

餐桌下,她的右手和蒋赟的左手牵在一起,男人的手指一下下摩挲着她的手指,薄茧粗糙,刮得她有点痒,便也去挠他,痒得他没憋住,轻轻地笑了一声。

一通大吃大喝,伴随着海阔天空一顿乱聊,大家怂恿林师妍回钱塘后弄一个同学会,寒假或暑假都可以。

方家豪喊蒋赟:“蒋sir,你寒假回钱塘吗?”

蒋赟语塞,章翎帮他回答:“他不一定,他的学校可能会安排一些春运的安保任务。”

“这么辛苦啊?春节还要上班?”

蒋赟说:“嗯,警校就是这样的。”

章翎喝了四杯啤酒,有点小醉,大家准备离开时,梨子陪她去洗手间,吴炫宇犹豫了一会儿,走到蒋赟面前说:“和你说个事儿,高考完,我们班办谢师宴时,章翎喝醉了,还哭了,她酒量应该不太好,平时我们聚餐她都不喝酒的,一会儿你多照顾她一下。”

蒋赟点头:“你放心,我会送她回寝室的。”

大家在火锅店门口分别,蒋赟揽着章翎往学校走,章翎其实意识清醒,就是有点亢奋,走路蹦蹦跳跳,蒋赟好笑地看着她,觉得这时候的她像个小朋友,特别可爱。

“你知道吗?我去看过王菲演唱会了!”章翎不知怎么的想起这件事,对蒋赟说,“听现场真的太幸福!王菲永远的神!我和你说,我可幸运啦!票都没花钱,是许清怡请我去看的。”

“哈?”蒋赟是真没想到,“你现在和许清怡走得很近吗?”

“也没有很近,这个学期还没见过。”章翎嘟嘟囔囔,“她已经拍过一,二,三……三部剧了!不过都还没播,大概寒假会上线一部,她现在可好看啦!比以前还好看,你看到她一定会觉得她超——好看。”

蒋赟回想了一下许清怡的脸,模模糊糊的,说:“不会啊,就一般嘛,她没你好看。”

“甜言蜜语。”章翎瞟他,小脸红扑扑的,手指乱指,“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蒋赟:“……”

“你以后还是少喝点吧,就几杯啤酒都能醉,我不在你怎么办?”蒋赟头疼,扣住她的肩带着她走,“你说说,谢师宴的时候为什么会喝醉?”

“什么谢师宴?”章翎想了一下才记起,“噢——谢师宴,我喝醉了吗?没有啊,我没喝醉过,后来我还是自己回家的呢!”

蒋赟叹气,章翎又噘起嘴:“我就是……想你了呗。”

蒋赟没接腔,心里很不是滋味,章翎垮着肩膀:“蒋赟,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对不起。”蒋赟偏头亲一下她头顶的发,“对不起,是我的错。”

“如果我没有碰到草花,我们就真的完了。”想到这个结果,章翎就感到伤心,手指去戳他的胸,“你舍得吗?你舍得吗?我不是你最宝贝的翎翎吗?”

蒋赟:“……”

“大概碰到草花,就是你说的,有缘再见吧?”章翎突然开始大声唱歌,“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就算她微醉,唱歌的水平也没下线,短短几句都能唱得缠绵悱恻,路过的一对小情侣恰巧听到,居然“啪啪啪”地鼓起掌来:“唱得真好听。”

章翎对他们一鞠躬:“谢谢,谢谢,献丑啦!”

蒋赟捂脸,继续揽着她往前走,章翎渐渐不闹了,抬头看天,指着月亮说:“月亮快要变圆了!啊,马上就要中秋了。”

“是啊,我回沈阳那天就是中秋。”蒋赟温柔地说,“我是晚上的高铁,可以和你一起看中秋的月亮。”

“我每年中秋都会很想你,不知道你有没有吃月饼。”章翎抱住他胳膊,停住脚步仰脸看他,“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来我家就是中秋?”

蒋赟笑:“怎么会不记得?”

章翎抬手揉揉他的头发,笑得心满意足:“耶,我终于摸到小卷毛了!真好玩。”

蒋赟随她去揉,章翎揉了一会儿后,把下巴抵进他怀里。

“不可以再说话不算话。”她噘着嘴,“你答应我,不可以再说话不算话。”

“我答应你,不会再说话不算话。”蒋赟看着她迷离的眼睛,红润的嘴唇,身体竟有些燥热,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他抬手摘掉她的眼镜,又觉得有点乘人之危,哑着嗓子问,“翎翎,我可以……亲你吗?”

章翎很认真:“可以!就是没有薄荷糖!亲亲!不需要!薄荷糖!”

蒋赟笑了:“嗯,不需要薄荷糖。”

朦胧的月光下,他闭上眼睛低头去吻她,唇瓣贴合,先是温柔地吮吸,轻巧地舔舐,很快便越来越动情,越来越深入,他强健的左臂用力揽住她的腰,让她贴紧他的身体,右掌按住她的后脑勺,疯狂掠夺彼此嘴里稀薄的氧气。

章翎也抱着他,手指揪紧他背上的衣衫,整个人沉溺在他的气息里。

老大和小吕也在附近吃饭,这时候正拎着一兜啤酒和一包鸡爪走回来,远远的,小吕说:“卧槽,那是不是老四和弟妹?”

老大定睛一看,直接崩溃:“这还有没有王法了?黑灯瞎火的在大街上行这苟且之事!”

小吕拍拍他的肩:“老大,咱俩还是绕个路吧。”

这天晚上,蒋赟把章翎平安送回寝室后回到小旅馆,洗过澡,看到老大和小吕在喝酒吃鸡爪,他想去拿一个鸡爪,老大直接拎起袋子、拍掉他的手,恶狠狠地瞪他:“这是单身狗狗粮,没你的份,滚!”

蒋赟:“……”

——

蒋赟三人在北京玩满四天三晚,章翎陪他们一起去故宫、长城、天/(安)/门和国家博物馆,还吃了烤鸭和涮肉,玩得十分尽兴。

站在天/(安)/门广场上,蒋赟心里激动。他一直是感恩的,领了这么多年的低保补助和助学金,说白了,没有政府,就没有现在的他。

他眺望着恢宏的城楼,心想,这就是章翎说的首都啊,语文书、历史书上写着的地方,多么伟大,他可算是身临其境了。

去长城游玩时,是章翎第一次不坐缆车爬长城,因为三个穷小伙儿都不舍得坐缆车。他们有一身力气,觉得自己爬上去才牛逼,章翎体力也还行,热血上头就跟着他们往上爬。

老大和小吕窜得飞快,蒋赟和章翎走在后面,见她走得气喘吁吁,蒋赟内疚极了,说:“下去我们坐缆车吧,你太累了。”

章翎歇了口气,指着身边走过的一个白发老太太,说:“我没这么差劲!人家那么大岁数都能自己爬,我能坚持的!”

她很有毅力,说到做到,全程跟着三个蛮牛把长城爬下来了。

离开北京的前一天晚上,蒋赟郑重邀请章翎的三个室友吃晚饭,说是三哥教他的,男生要请女朋友的室友吃饭,女朋友才有面子。

吃饭时老大和小吕也去了,两人都加到苏以晴和曹嘉恩的微信,吕晨捷同学原本对苏以晴就有好感,得知她是江西人后,激动地说:“我也是江西的,江西婺源,咱俩算半个老乡呢。”

苏以晴对白白净净的小吕印象也不错,吃饭时两人就开始眉来眼去,差点把老大给气死。

最后一天分开活动,老大和小吕去颐和园了,章翎带蒋赟参观清华和北大,梨子做导游,请他们吃北大食堂,蒋赟坐在食堂里吃饭,看看周围的人,感叹道:“这些人可全是学霸呀。”

站在未名湖畔,蒋赟让章翎帮他拍照,说:“初中时我啥都不懂,只知道清华北大和A大,那会儿还纠结以后要考哪个比较好,姚俊轩和我说他想考上海交大,我都不知道交大有多厉害。”

章翎说:“你的高考分能上A大的,因为它在A省招人多,萧亮就是这么上的,只是专业不好挑。”

蒋赟低头看照片,“我以前就想过出来读大学,不想回钱塘。”

章翎问:“现在呢?”

蒋赟深深地看着她,回答:“你回去我就回去,你在哪,我就去哪。”

晚上,章翎送三个男生去火车站,老大和小吕先进去了,蒋赟和章翎没急着进站,在室外腻腻歪歪地抱了一会儿。

章翎给蒋赟买了一双新鞋,蒋赟挑的国货品牌,他也给章翎买了一件毛衣,两件礼物都是打折款,不太贵,却含着满满的情意。

相逢短暂又甜蜜,对于分离,他们都没有过多伤感,只是说着悄悄话。

章翎在蒋赟怀里抬头,圆圆的月亮已经挂在空中,她说:“蒋赟,中秋快乐。”

蒋赟亲吻她的唇,又不舍地抱紧她:“翎翎,中秋快乐。”

——

日子在忙碌的学业和浓浓的思念中缓缓滑过,十二月初,沈阳降下这一年的第一场雪。

深夜,章翎在暖气充沛的寝室里收到蒋赟发来的一段视频。

她手捧热咖啡,点击播放。

画面里的蒋赟举着自拍杆对准自己,他裹着厚羽绒服,没拉起兜帽,甚至没围围巾,章翎都能看到他露在冷空气中的脖子。

他独自走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脚步声嘎吱嘎吱的,背后是浓浓的夜色,还有几栋亮着灯光的教学楼。

雪一直在下,下得还不小,雪花片片飘落,落在他身上、头发上,短暂停留后就被年轻男人的火气给融化。

蒋赟对着镜头说话,脸被冻得微红,眼睛很亮,嘴边是一团一团的白气。

“我现在在学校,白天时,沈阳下雪了,现在已经积得很深,看,到小腿一半了。”镜头拍过积雪没腿,又对准他的脸,他眨着眼睛说,“翎翎,这是我来沈阳后的第三个冬天,每年看到下雪,我都觉得很有意思,钱塘没那么大的雪。”

“我一直,都想和人说说这事,可是没人能说。”蒋赟边说边倒退,小小喘着气,“今天下雪,我突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很幸福,特别特别幸福,我就想,现在有人听我说了。”

他笑得露出一排大白牙,“没什么事,翎翎,就是想告诉你,沈阳下雪了,很好看。”

画面最后,蒋赟对着镜头抬起右手,用指尖比了一个爱心。

章翎流着泪,把这段视频发给爸爸,接着收到爸爸的微信。

【章老师】:翎翎,你把蒋赟的手机号给我,我给他打个电话。

此时的蒋赟还没回到寝室,依旧在雪地里撒欢儿,正打算堆一个巨大的雪人给章翎看。

他的电话响了,是个来自钱塘的号码,他疑惑地接起,听到一个久违的声音:“是小蒋吗?我是章叔叔。”

蒋赟愣在那里,左手还捧着一团冰凉的雪球,呐呐开口:“叔?”

章知诚温和的笑声传到他耳中:“好久不见了,小蒋,是我问翎翎要来的你的电话。”

蒋赟感到紧张,女朋友的爸爸给他打电话,没办法不紧张,他问:“叔,您找我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章知诚说,“小蒋啊,寒假回钱塘吧,到我们家来过年,什么都不用担心,就跟以前一样,我们都很想你,你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