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翎,谢谢你。”

这是蒋赟记事以来, 第一次坐车没有呕吐。

堪称人类史上一大奇迹!

谁知这还没完,更神奇的是,蒋赟睁开眼睛时, 发现自己身上披着校服,脑袋竟是靠在章翎的肩膀上。

他手里还紧紧抓着那片橘子皮, 当场石化。

章翎什么都没说,蒋赟却恶人先告状:“你为什么不叫醒我?让别人看见说闲话怎么办?”

章翎:“……”

说的好像被占便宜的是他一样。

蒋赟就这么靠着章翎的肩膀睡觉,周围的人又没瞎,当然都看见了。一路上,有人促狭地笑, 还把这事儿悄悄往前传, 前面甚至有人站起来朝他们张望,章翎只当没看见。

蒋赟的姿势的确有点过界, 他们又都是春意涌动的年纪, 章翎可以想象后续发展,肯定会有人传她和蒋赟的闲话。

不过她并不担心,因为心中坦坦荡荡。

所有人在校门口下车, 接力的同学上交护具后, 原地解散。邓芳终于看到蒋赟脸上的伤, 问:“你脸怎么回事?”

蒋赟随口说:“登山的时候摔了一跤。”

邓芳又注意到他瘸着脚走路, 问:“脚也受伤了?”

“嗯。”蒋赟气定神闲地回答,“不严重, 我一会儿就去医院看看。”

章翎站在离他不远处,很是无语, 心想在车上嘴硬说不去医院的人是谁哦!

班里的人都走完了,只剩章翎和蒋赟站在路边对峙。

一个说要么打车,要么坐公交, 一个打死不坐车,要走路去医院。

章翎愁坏了:“好远的呢,你脚都这样了,怎么走啊?”

蒋赟一脸倔强:“我能走,你坐车吧,反正我不坐。”

章翎想了一会儿,指着校门口一排做路障用的石墩子,说:“你坐那儿等着,我马上回来。”

怕蒋赟会逃跑,章翎又把自己的背包交给他,“帮我拿着。”

说完她就跑走了,蒋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能抱着包、乖乖坐在石墩子上等她。

五中附近有一个地铁站,出站口有很多接客摩的,章翎找了一辆,坐在师傅后座开了回来。

蒋赟傻愣愣地看着她,章翎跳下摩的,说:“你坐这个,我坐公交,一会儿四院门口见,我付过钱了。”

师傅笑眯眯地看着两个穿校服的孩子,说:“我这车能带两个,你俩都瘦,要不挤挤?”

蒋赟和章翎一同拒绝:“不要!”

他们兵分两路,一个坐摩的,一个坐公交,来到了第四医院门口。

会合后,章翎带蒋赟去门诊大厅,就这么一小段路,蒋赟已经走得很吃力,有时候甚至会单腿蹦跶。

章翎在门诊大厅的服务台借到一辆轮椅,命令蒋赟坐下,推着他去住院部找老妈。

杨晔这天没出门诊,在住院部查床,看到两个孩子过来,便把他们带到了办公室。

“在山上摔跤了?”杨晔打量着蒋赟的脸,“摔挺严重啊。”

蒋赟摸摸左颧骨的淤青,含糊地“嗯”了一声。

杨晔蹲下来,让蒋赟脱掉鞋袜,看到他的左脚踝后,神色就变得凝重。她用手摸一下伤处,蒋赟没忍住“嗷”一声叫,浑身都绷紧了。

章翎看到蒋赟的左脚踝已经肿成右脚踝的两倍粗,害怕地捂住了嘴,心想,这得多疼啊,这人到底是什么做的?居然还能跑完一道接力。

杨晔抬头看蒋赟,说:“去拍片吧。”

蒋赟觉得自己简直是乌鸦嘴,杨晔已经把钱包递给章翎:“翎翎,你去给他买个病例本,挂个急诊,要填什么电话联系。”

章翎没多问,接过钱包转头跑了出去。

蒋赟有点慌了,嚅嗫着问:“……阿姨,很严重吗?”

杨晔在椅子上坐下,看着他:“你这不是今天登山摔的吧?脸上也是,我看像打架打的。”

蒋赟:“……”

“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蒋赟不敢再撒谎,指指前胸后背:“身上有点淤青,不严重。”

杨晔示意:“衣服脱了我看看。”

蒋赟拽着校服不撒手:“不、不用了吧,真没什么。”

杨晔:“脱了。”

她的眼神并不冷,语气也不凶,蒋赟却莫名地感到一阵压迫感,只能脱了校服,又撩起短袖衫给她看。

“咦?你身上还挺白啊,脸是晒黑的吗?呦,这么多伤?”

“这都是什么时候弄的呀?有好几年了吧?”

“这个是什么?刀伤?”

“小卷毛,你是不是老打架?”

……

杨晔围着蒋赟转了一圈,在淤青和一些陈年伤疤处用手指戳戳,每戳一下,蒋赟就跟个蛇一样扭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杨医生的问题。

“还好,没伤着骨头,养养就行了。”

杨晔看男孩子都快崩溃了,只能放缓语气。

蒋赟松了口气。

“真瘦。”杨晔又说,“也就你们这个年纪了,怎么吃都不胖。”

蒋赟居然听出了一丝羡慕,但他不敢说话,重新穿好衣服。

杨晔坐下,问:“章翎知道吗?”

蒋赟点点头。

“真出息啊,合着伙儿骗我呢。”杨晔从抽屉里摸出一包蛋黄派,丢给蒋赟,“吃吧,不够还有。”

蒋赟拿着蛋黄派,觉得章翎大概是遗传,她和她妈妈好像都很喜欢投食,跟喂小狗似的。

章翎回来后,推着蒋赟去拍片,等报告,完了又回到杨晔这里。

杨晔看过X光片,说:“骨头没事,就是软组织损伤。你这扭伤原本没啥,今天登山加重了,我给你开点儿药,有内服消肿的,也有外敷活血化瘀的,你记得……”

杨晔还没说完,蒋赟插嘴:“阿姨,能不用药吗?或者,少开点儿……”

“如果不用药,伤处会有积液,到时候就要手术了。”杨晔看了他一眼,“没问你要钱,你乖乖养伤,别再作死就行。”

蒋赟急道:“这不行!”

杨晔一瞪眼:“问过你行不行了吗?”

蒋赟:“……”

他在外头再横行无忌,在杨晔眼里就还是个小屁孩。

杨晔用弹力绷带帮蒋赟做包扎固定,一边干活一边问:“你俩怎么来的?打车吗?”

蒋赟老实回答:“坐的摩的。”

“啥?”杨晔抬头看章翎,“你也坐的摩的?”

“我没有,我坐的公交!”章翎指着蒋赟,“他晕车,打死不肯坐车,我没办法才给他叫的摩的。”

杨晔“噗”一声笑:“蒋赟,晕车,你这名字取得可真好。”

蒋赟:“……”

杨晔又问:“那你平时怎么上学的?”

蒋赟:“跑步。”

“那这段时间别说跑步了,你走路上学都不行。”杨晔好奇地问,“小卷毛,你是不是不会骑自行车?”

谁还不会骑自行车了?蒋赟大叫:“我会!”

“那你怎么不骑车上学?”

蒋赟又闭嘴了。

杨晔想了想,对章翎说:“你爸那辆车很久没骑了,放着也是放着,先拿给小卷毛骑,一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他也该下班了,你俩去家里吃饭,顺便拿车。”

一通忙碌后,这时已是傍晚,窗外的天色都暗了下来。

章翎问:“妈妈,你不回家吃吗?”

杨晔摇头:“今天要值班,你想吃什么我和你爸说,让他去买菜。”

章翎嘻嘻笑:“我想吃土豆牛腩!”

杨晔拿起了手机。

母女两个把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蒋赟连插个嘴都插不上,一直到杨晔帮他包扎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要去章翎家吃晚饭。

小少年懵得找不着北,只觉得世事无常。

章翎和蒋赟离开时,杨晔送他们去电梯口,不停地对蒋赟交代事情:“体育课和广播操的假条我给你签了,你交给你们老师,至少两周不能运动。骑车上下学时,记得用右脚落地,这点常识应该有吧?还有,这段时间绝对不能去送水,也不能干其他的重体力活,你要是不听话,我就……”

她一时想不起来她“就”要干什么,还是章翎补充完整:“妈妈,他要是不听话,我就再也不理他了!”

杨晔对女儿竖起大拇指。

蒋赟:“……”

啊,这个威胁真的好吓人。

杨晔打量着蒋赟,突然绽开笑:“哎呦小卷毛,我才发现,你头发真是卷的呀!好好玩。”

光说还不够,她还上手摸了摸蒋赟的头发,蒋赟呆滞了。

他的头发留了近两个月,这时又变成了微卷,发色比常人浅,和他的瞳仁儿是一个色系。

章翎看妈妈摸得高兴,也跃跃欲试,蒋赟瞪她,她才讪讪地放下手,嘟囔道:“小气鬼。”

章翎和蒋赟离开医院时,天已擦黑,两人并肩往金秋西苑走。

“就几百米,很快就到了。”章翎问,“你能走吗?还疼不疼?”

蒋赟试着左脚着力,用过药、又包扎固定后,疼痛感少了许多,回答:“能走,不怎么疼了。”

又走了一会儿,蒋赟的脚步越来越慢,到最后竟然停了下来,章翎回头看他:“怎么了?很疼啊?要不我让我爸爸来背你?”

“不是。”蒋赟看着她,问,“我去你家……吃饭,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啊,我经常带同学回家吃饭的。”章翎说,“我爸爸做饭很好吃,你吃过就知道了。”

蒋赟知道她没理解自己的意思:“我是说,你爸爸……会不会不欢迎我?”

上一次是偶遇,这一次可不是了,他心里没底。毕竟,他和草花这么要好,草花的爸妈都不太欢迎他上门。

章翎笑起来,摇头:“不会,放心吧。”

蒋赟定了定心,重新迈开脚步,问:“你们家是你爸爸做饭啊?”

“嗯,我妈妈工作忙,经常要值班,有时候还要通宵的。”因为背的包很轻,章翎走路也变得轻快,还会蹦跳一下,“而且,我妈妈是骨科的嘛,平时做手术都是拿着锯子切手砍腿,血淋淋的,她做的饭,我吃着都有心理阴影。”

蒋赟被她逗笑了,边笑边说:“你妈妈人很好。”

章翎说:“我爸爸也很好啊,他俩就是互补的。”

路过一家甜品店,章翎停了下来,说:“你吃芒果西米露吗?这家的芒果西米露可好吃了,我特别喜欢。”

蒋赟没回答,他都不知道芒果西米露是什么东西。

章翎已经走了进去:“今天登山好辛苦,我要犒劳下自己,打包三份吧,我爸爸也爱吃。”

蒋赟找不到理由阻止她,说自己不爱吃吧,一听就是假话,结果还有可能是章翎一份都不买,她想吃,他不能扫了她的兴。

唉……可惜他没带钱,要不然就他来买单了。

章翎拎着三份芒果西米露,领着蒋赟走到单元门前时,一眼就看到章知诚在围着一辆自行车忙活。

蒋赟傻了眼,因为那竟然是一辆很高级、很专业的自行车,红黑色调,特别漂亮。

章知诚也看到了他们,笑着说:“回来啦?土豆牛腩炖着呢,我刚把车从储藏室拿出来,好久没骑了,都是灰。”

见蒋赟看着自行车发呆,章知诚揽过他的肩,说:“我以前玩过骑行,不过好久没玩了,这车对你来说可能大了点,车把也比较低,我把坐垫调到最低了,你试试?”

蒋赟跨上车试了一下,骑了一圈回来,右脚尖堪堪能点到地。章知诚笑道:“小蒋同学,你得多吃点啦,才能窜个子。”

蒋赟脸红了,知道自己个子矮,比章翎都高不了多少,他悄悄和章知诚比了一下,叔叔明显过了1米8,杨医生也有近1米7,这么看来,章翎以后还得长。

老天爷,她不会长得比他还高吧?

蒋赟下车,说:“叔,我脚好了就把车还给你。”

章知诚说:“不急,你拿着骑吧,我最近不会骑车。”

弄完车子,章知诚把两个孩子带上楼,蒋赟第二次走进章翎家。

章知诚让他们自己去玩,他去厨房做饭,蒋赟放下书包,站在客厅里不知道要怎么办。

章翎叫他:“蒋赟,到我房间来。”

蒋赟:“啊……”

他跟着章翎走进她的房间,十几平米大,有一个朝南的大飘窗,白色墙壁,粉蓝色家具,书架上摆满了书,床上还有毛绒玩偶,收拾得很干净,一看就是个女孩子的房间。

章翎让蒋赟坐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上,自己坐上飘窗窗台,一人拿了一碗芒果西米露,用勺子舀着吃。

“唔……真好吃!”章翎一脸满足,问,“你觉得好吃吗?”

蒋赟吃着甜品,点点头:“好吃。”

章翎微笑:“他们家的双皮奶也很好吃,下次我带你去吃。”

蒋赟:“……”

还有下次啊?行吧,下次,一定要换他来请客。

章翎又问:“你作业做完了吗?明天要交的。”

一句话就把蒋赟从浮想联翩打回现实世界,他前一晚去干架了,受伤而回,一个字都没写,回答:“没做……完。”

章翎说:“那你一会儿吃完饭早点回去吧,作业挺多的,我昨天做到11点才做完,就想着今天肯定很累,不想做。”

蒋赟:“哦。”

这一次,他罕见得吃得很慢,每一口都要品尝许久才咽下去,还是章翎先吃完。她去丢外卖盒,说:“你坐会儿,我去和我爸爸说说话。”

章翎溜到厨房,把这天的事长话短说,都告诉给章知诚。

末了,她问:“爸爸,我做得对吗?”

章知诚给予肯定:“你做得很好,这事儿的确不能糊弄过去,你这样处理,蒋赟以后在你们班应该会好过一点。”

章翎得了表扬很开心,章知诚让她回房陪蒋赟,自己擦干净手,去了房间。

开饭了,章知诚喊两个孩子出来吃饭,蒋赟洗过手,忐忑不安地被章翎带到餐桌边坐下,看着章知诚端上一盘盘香喷喷的热菜。

土豆炖牛腩,番茄炒蛋,清蒸鲈鱼,干菜炒刀豆。

蒋赟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章翎去盛饭,章知诚看她拿了三个小碗,笑着说:“等等,换一个。”

他换了一个大海碗,给蒋赟盛了满满一碗饭,章翎咋舌:“哇哦!”

章知诚说:“放心,他吃得完,我还怕他不够呢。”

章翎撇撇嘴:“啧,蒋小猪。”

蒋赟看到大海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看看章知诚也只用小碗,羞得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章知诚安慰他:“你年纪小,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吃饭也用大碗。现在我老了,新陈代谢慢,吃多了容易发胖。”

章翎不满:“爸爸你才不老呢!你是出了名的不老男神!”

章知诚大笑,揉揉她的脑袋:“别贫嘴,快趁热吃吧。”

蒋赟拿起筷子,先吃了一口刀豆,又吃了一块番茄,章知诚直接用勺子给他舀来一大块牛腩:“别光吃蔬菜,多吃肉。”

蒋赟:“……”

他咬了一口牛腩,酥嫩可口,满满的牛肉香,这下子,不光是口水,眼泪都要掉下来。

章翎劝他:“你放开吃吧,这儿又没别人,你平时吃饭哪有这么斯文?”

蒋赟垂着头扒了一口饭,又咬一口牛腩,很快,他就真的大口大口吃起来。

章知诚没说错,他不仅吃完了一大碗饭,还不够,章翎又帮他添了半碗,父女两个震惊地看着蒋赟表演吃饭。

新添的饭都吃完后,蒋赟终于吃饱,摸摸鼓起的小肚子,觉得这是这辈子吃得最过瘾的一顿饭。

四个菜全部吃完,土豆牛腩有一大半进了蒋赟的肚皮,他提出要洗碗,章知诚按住他的肩:“你脚不好,尽量少站,让翎翎去吧,反正她昨晚把作业都做完了。”

章翎乖乖收拾碗盘去厨房,章知诚坐到蒋赟身边,问:“你不回家吃饭,和家里说了吗?”

蒋赟回答:“我家里就一个奶奶,她不太管我,我平时也不怎么回家吃饭,不用和她说。”

章知诚又问:“你奶奶没有手机?”

“她有的,一个老年机,社区给的。”

“哦。”章知诚起身,把之前准备好的东西拿过来给蒋赟看,“这个手机是我用过的,用了一年多,今年上半年刚换下来,没坏,我就是换了个智能机。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用,说明书、充电线和耳机都在。对了,你是不是还没有身份证?”

蒋赟已经懵了,点了点头。

章知诚说:“那你就用你奶奶的身份证,去营业厅办个电话卡,选一个学生用的套餐,每个月就十几块钱吧。你们这个年纪还是要有个手机,你看今天,翎翎找不到你,只能跑到山下去,如果你有手机,她就能联系到你了,对吧?”

蒋赟无言以对,看着面前那台还挺新的手机,碰都不敢碰。

章知诚拿了个袋子把手机和线都装进去:“拿去吧,我放着也是放着,卖也卖不了几块钱,还不如给你用。”

蒋赟动了动嘴唇,非常非常艰难地开口:“谢谢,叔。”

“不客气。”章知诚温和地看着他,“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参加晚自习?我听章翎说,你物理不太好哦。”

蒋赟被戳到痛处,一身毛又要炸开了:“我、我会努力的。”

“光嘴巴说没用。”章知诚说,“有不懂就要问老师,或者问问章翎。章翎理化不错,理解得很透彻,你千万不要不懂装懂,基础没打严实,以后课程越来越难,你很容易跟不上。”

蒋赟点点头。

章知诚没有继续往下说,像蒋赟这样的孩子,他很了解,长篇大论地说教没有用,还不如每次就点一下,他反倒能听进去。

章翎洗完碗,蒋赟提出告辞,章知诚让女儿送送蒋赟。

两个孩子一起下楼,天已全黑,路灯亮着光,照亮了长长的一条路。蒋赟背着包,包里装着手机和药品,又推上自行车,和章翎一起往外走。

来到小区大门处,蒋赟说:“我走了,你回去吧。”

章翎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向他伸出了手。

蒋赟愣愣地看着她,女孩子问:“没有礼物吗?”

一丛烟花在蒋赟脑海里炸开,“砰”,“啪”,火花四溅。

他看着面前的女孩,她还是白天的样子,穿着蓝白色校服,扎起一把小辫子,脑袋上满是发夹,戴着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圆圆的,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蒋赟结巴:“什、什么礼物?”

“啊……不是给我的啊?”章翎噘起嘴,收回手负在身后,“好吧,当我没说。”

蒋赟脑门上开始冒汗。

两个人面对面傻站了一会儿,蒋赟投降了。

他拿下书包,掏出那只礼袋装的长颈鹿,递给章翎:“是给你的。”

章翎一下子就笑开了:“我就知道!我原来那只长颈鹿被你扯掉了!那可是我爸爸送给我的呢!”

那只还在,就在他的枕头边上,天天陪他一起睡觉。

只是,蒋赟不敢说,有点变态。

章翎接过袋子,迫不及待地拆掉礼花,松开袋口,把长颈鹿拿出来看,还捏一捏:“真可爱,咦?我好像在店里见过这只呢!幸好我没买。”

蒋赟扯扯嘴角笑了笑。

章翎说:“谢谢你,蒋赟,我很喜欢。”

蒋赟低下头,片刻后又抬起来,低声说:“应该是我谢谢你……章翎,谢谢你,还有,以前的一些事,对不起。”

章翎惊讶地看着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谢谢”和“对不起”这两个词从卷毛同学嘴里说出来。

“对不起什么呀,我都忘了。”章翎哈哈笑,“你快回去吧,很晚了,你还得做作业呢。”

蒋赟终于说出了那两句话,好像也没那么难,心里一阵轻松。

他跨上车,向章翎挥挥手:“我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章翎拿着长颈鹿向他挥挥,“注意你的脚啊,别用力,千万别去打工啦!要不然我真的不理你哦。”

“知道了。”蒋赟没再多说,再说下去真要没完没了地道别,他右脚点地,伏下上身握紧把手,左脚踩下踏板,一下子就骑了出去。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章翎才转身回家。

她没让章知诚看见长颈鹿,偷偷摸摸溜回房间,找出暑假里用的那只双肩帆布包。

右边的金属扣上还留着一根绷断的线,章翎把线剪掉,把新的长颈鹿挂上,拎起包左右打量,戳戳长颈鹿软乎乎的肚皮,看着它呆呆的眼睛,笑得好开心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