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机甲破空而来。
方悦在一阵强烈的失重感中,被一阵劲风接住,混杂着夜色的硝烟包裹着两人,冰冷的机甲激得方悦浑身一颤,她抬起头望向来人漆黑的面甲,过近的距离触动了回忆,方悦的脑海里忽而闪过在地下城的商铺中,那个带着漆黑面具的神秘人。
毫不相干的画面在此刻重合,方悦摇了摇头将荒唐的想法抛却脑后,抱紧了覆盖着机甲的手臂。
机甲稳稳落地,方悦感觉左腕被扣上了一个冰凉的器具,还未来得及察看便被一股熟悉的力道扔向了协作队阵营。
“到旁边去避难!”
熟悉的话语令人安心。
虽然动作依旧那么粗鲁,但方悦仍旧由衷地感叹道:真不愧是斯卡洛,说是三点就是三点,一秒也不拖沓。
真是可靠啊!
“那个房间是书房!法内在里面!有面粉会爆炸!别开枪!”
方悦对着斯卡洛的背影大声喊道,然而话音未落,三楼就闪现了耀眼的火光,随即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
法内引爆了书房,销毁了资料。
资料果然就在那一堆文件中!
斯卡洛在爆炸的轰鸣声中回过头,火光照亮了方悦的脸庞。
少女身上的衣物残破不堪,丝丝缕缕的布料勉强蔽体,大大小小的伤痕渗着殷殷血迹。
但那双紫水晶一般的眸子却并没有沾染阴霾与浑浊,依旧闪烁着清澈无畏的光。
她还活着。
斯卡洛收回视线:“剩下的我会处理,你立刻撤退!”
爆炸声再次响起,法内果然在庄园内也布置了炸药,避免有人强攻威胁。
斯卡洛:“一队进攻主宅,二队、三队从两翼包抄,以活捉法内为目标,行动!”
三支协作队在斯卡洛的带领下犹如离弦之箭直至敌方要害。
方悦抬起手腕,果不其然腕间多了一个终端。
她的终端。
有了终端内存放的机甲便有了自保的能力,方悦看着不远处正在交战的两股势力正准备调出机甲撤离战区,忽而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方悦刚一回头,一阵热浪便扑面而来。
是爆炸!
方悦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重重地撞上墙壁,高频率的能量波震得五脏六腑剧痛不止,方悦吐出一口鲜血,艰难地撑起身,在滚滚浓烟中看向爆炸发生的方向,隐约看见一张面目狰狞的脸。
法内:“你这个贱/人!”
一夕之间,整个庄园满目疮痍,身着机甲的帝国军已经攻破了主宅府邸,法内在保镖的掩护下狼狈逃窜,终于在爆炸的浓烟中甩开了帝国的追兵逃至庄园门口,却一眼望见了那个害他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贱/人!
法内看向方悦,滔天的杀意与愤怒燃尽了理智。他一把推开身边劝说他赶紧离开的心腹,举起枪瞄准了虚弱的少女。
就算是下地狱,他也一定要带她一起!
方悦看着法内再次对准她的枪口,想要起身躲避,但受伤的身体行动迟缓,每一个动作都被拉长,躲不开滚烫的枪口。
方悦眼睁睁地看着法内右手食指扣上了扳机,脑海里却意外地冷静:
在全是机甲交战的战区内,法内和他的手下穿行在硝烟之间竟然未全员穿着机甲。
十几个保镖将法内围在中间,仅有站在外侧的几人穿着了机甲,而站在阵心的几人甚至是法内都没佩戴机甲。
这不正常!
能追随法内到这一刻的必定是法内精心培养的心腹精英,一定精通机甲操作,怎么会以肉身掩送他离开?况且就算是不懂机甲操作的人,穿着机甲也能有很好的护卫作用,为什么连法内都没佩戴机甲?
法内没给方悦更多思考的时间,残缺的右手扣下了扳机。
子弹撕裂了空气,呼啸着向方悦袭来,却在距离少女的眼眸仅剩几厘米时猝然被改变了航道向一旁射去。
子弹擦着方悦的发丝射入墙壁,方悦转头看见了不远处举着枪的漆黑机甲。
斯卡洛……
终于来了。
在千钧一发之时,另一枚子弹飞驰而来,两颗子弹在方悦面前相撞,方悦恍惚间看见了子弹间擦出的绚烂火花。
剩下的斯卡洛会处理。
交给斯卡洛就行了。
法内:“可恶!”
眼见帝国军已经追来,法内大骂一声,转身向庄园外逃去,跑出数十米后从新终端中调出了机甲保护自己免受攻击,随他一同撤离的亲信也纷纷佩戴上钢筋铁骨,掩护法内全速撤离。
站在后排的保镖们立刻向黑色机甲发起进攻,阻止他的追击。
方悦谨慎地观察着法内调出机甲的时机,眉头紧锁……
数架机甲将斯卡洛和方悦围住,火力全开地攻击着两人。斯卡洛面对敌人的包围狙击,没有丝毫的停顿,一手抓起躺在一旁的方悦按在怀中,敏捷地闪身躲过四面八方射来的子弹。
“抱紧。”
斯卡洛简短地下达命令后,飞身拉近和敌人的距离,干脆利落地出手解决了最近的敌人,撕开了包围圈,行云流水的动作给方悦展现了一场绝佳的视觉盛宴。
如果方悦不是虚弱到快要吐出来的话,她很愿意再多欣赏一会。
方悦在一阵头晕目眩中咬紧牙关,双臂软绵绵地搭在黑色机甲的肩甲上,完全用不上力,好在斯卡洛扣的足够紧,将她牢牢地固定在身上,不让炮火沾染分毫。
方悦眼前一片光影交错,恍惚间想着:如果不是自己还在这里的话,斯卡洛应该不会与这群虾兵蟹将纠缠,会直接追去拿下法内吧。
不过法内已是强弩之末了,以斯卡洛的能力,他今天必然跑不了了。
希望他不要因为自己拖了后腿而生气啊。
忽而,庄园外不远处也响起激烈的枪炮声,接天的火光吸引了方悦的注意:是法内逃跑的方向!
围攻的保镖很快失去了战力,横七竖八地倒了一片,方悦抬头看向结束战斗取下面甲的斯卡洛,恍然大悟。
他并没有发起全员进攻,只是率少量兵力进入了庄园,将大部队埋伏在了庄园外。声势浩大地进攻制造全力强攻的假象,为的就是将法内一行人引向埋伏圈一网打尽。
不愧是斯卡洛啊,以少攻多的仗也打得这么强势坦荡,连她都没起疑。
斯卡洛和外部的协作队确认已经活捉了法内,收起机甲,将方悦放下,查看她的伤势。
几分钟不见,她就将自己置于这般险境还受了这么重的内伤,斯卡洛金色的发丝投下阴影遮住眸中涌动的情绪。
战场对她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斯卡洛。”
少女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斯卡洛听到她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她要说什么?是要说炸弹的布置还是法内与“厄尔庇斯”的联络方式?是要说身体的痛苦还是那惊心动魄的三小时?
斯卡洛立刻俯下身贴近她,听到少女在他耳边轻声说到:
“谢谢你……救了我……第二次……”
……
医疗车接走了负伤的帝国军人们,方悦交代完资料相关的情报便失去了意识,被送上了医疗车。
方悦获取了法内的终端和解锁终端的“工具”,并将书房里所有的纸质资料扫进了终端。斯卡洛翻看着终端内的资料面色越来越沉。
没有与爆炸案件直接相关的资料。但是法内却在察觉到进攻的第一时间销毁了书房内的文件,他们所需的情报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呈现的?
“这次任务完成的很好。”
战后会议上,阿诺德听完斯卡洛的汇报对此次作战的结果很满意。
“我们会尽快从这些资料中破解与国庆案件相关的材料,同时开展对法内的审讯,你明天休整一下,迅速调整状态,后天开始加入资料破解工作,先回去吧。”
阿诺德开始着手安排各部门行动,斯卡洛离开了会议室,脚步几番停顿,最终还是走向了医疗部所在的方向。
本次行动的伤亡数字可观,但人终究不是数字,血肉之躯的伤痛不是区区几行文字能概括完全的。
斯卡洛在医疗部约见了方悦的主治医生。
“她的外伤并不严重,主要是被爆炸的能量波波及导致内脏出血,身体各处都出现了骨折和骨裂的情况,还有轻微的脑震荡……”
医生看着方悦的资料说着:“不过不用担心,我们配备了帝国最好的军用医疗仓,经过一昼夜的深度修复她就可以下床了,之后只要好好调理身体还是能恢复到全盛状态的。”
医生看向身着军服的年轻人,深知他们最关注的是什么:“她还是可以继续上战场的。”
斯卡洛:“我知道了。”
了解完方悦的病情,天色已经透亮一片。
斯卡洛起身告别医生,准备离开,医生喊住了他:“正好我要去查看她的情况,你跟我一起去吗?”
斯卡洛止住了离去的步伐,拒绝的话语滑到口中却变成了一个单字:“好。”
医生带着斯卡洛行至住院部,核查了方悦的信息,斯卡洛看到来访者一栏已经有了登记。
克莱因。
斯卡洛眉头轻蹙,没由来地感到一阵烦闷:
是那个原定要被送去法内身边的Omega。
方悦作为特战队员享有单独的病房,整个病房被透明的玻璃壁隔绝,只有医生有权限进入房内进行治疗,其余探视者只能隔着玻璃看望。
两人行至病房门口,看到黑发的少年正站在玻璃壁旁张望,透亮的绿眸中还闪烁着泪光,憔悴的面庞写满了心痛与担忧……
少年听到两人的脚步转过头来,胡乱地擦了擦眼睛,向两人打了招呼。
医生点点头,抬手刷开了门禁,进入病房内检查方悦的情况。
病房内,巨大的舱体仪器稳定地运作着,两旁的监控设备上不停跳动数字,展示方悦的身体数据。
少女带着面罩,安静地躺在仓体内,胸口规律地起伏,仿佛睡着了一般。
斯卡洛站在玻璃房外,看着方悦的睡颜,胸口的烦闷愈演愈烈。
“长官,昨天是您和方悦长官一起参加任务的吗?”
克莱因的声音在沉默的空气中响起。克莱因认得斯卡洛,之前在会议室,阿诺德长官就是让他和方悦长官一起送他去完成接近法内的任务的。
斯卡洛瞥了一眼一旁的少年,少年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斯卡洛:“是的。”
克莱因低下头,嗓音低哑地说着:“对不起长官,都怪我没用,害得方悦长官要去执行这样的任务,还受了这么重的伤,都是因为我……”
少年的话语搅动了斯卡洛心底的烦闷,斯卡洛移开视线,脸色越来越暗。
克莱因没注意到斯卡洛的表情,继续说着:“方悦长官作为珍贵的alpha竟然愿意为了区区一个omega去冒险,我……”
在阿诺德找到他提出线人计划时,克莱因仅仅犹豫了几秒钟就接受了。
克莱因原想着他这一生若是能为死去的家人声张一分片刻的正义,哪怕要让他面对变态残暴的恐/怖/分子,在欺辱与虐待中死去,也是值得的。
毕竟他只是个omega,除此以外再无报仇的办法。
而方悦长官却站出来告诉他特战队既然救他回来,就不会让他去送死。为此,她甚至愿以身涉险。
她可是个珍贵的Alpha啊。
克莱因: “我昨天下午去找过方悦长官,向她道歉,竟然因为我这样一个低贱的omega,害得她要面对如此危险的境地,但是方悦长官却说保护人民本就是军人的职责,她义不容辞。”
克莱因看着病房中沉睡的方悦,再也克制不住汹涌的泪水:“她说我应该好好活着,亲眼见证法内被帝国审判处决的那一天。她还说我不是一个低贱的omega,她说我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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