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图南没有打扰拍摄,在旁边静静等着。
直到一场戏拍完,有了比较长的休息时间,导演才叫夏决过来,“你和司老师先坐会儿,休息一下,我去拍群戏。”
“司老师请坐。”夏决指着阴凉地的一把椅子说。
“好的。”司图南和夏决面对面坐下,夏决从椅子旁边的箱子里拿出一个保温杯喝了点水。
“对了,这个给你,答应好的。”司图南从万年不变的大托特包里掏出两盒创可贴。
夏决接过来,装进了椅子旁边的一个黑色双肩包里,“多谢司老师。”
因为之前的见面和交流,司图南对着夏决少了一些局促,不由得赞叹,“夏先生真的是太符合男主的形象了,和我写书的时候脑海里想象的男主的形象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她想着自己当时写作时的心情,“就是那种被迫走上战场,却没有被鲜血和炮火改变灵魂,依然保有心中净土的感觉。”
就像夏决刚才那样,脸上是血污,手中的军刀也在滴血,可眼神中不掩悲悯,身上的气质也是矜贵清冷的。
“多谢司老师肯定。”夏决看着她说道。
司图南反应过来,不自觉地揉了揉耳垂,“抱歉,我太多话了,指指点点的,总之就是你真的很棒。”
她也是关注过《墨玉骢》的微博和网上的讨论的,顶流和名导的二搭,本身话题性就已经更强了,何况夏决还是一个粉丝几乎和黑粉一样多的人。
开机时官微发的定妆照就有不少人在骂,觉得夏决的长相太摩登了,和民国这个旧时代不相符,还有,还有说他妆造过于现代的,总之连一根头发丝都能成为被抨击的理由。
她作为旁观者看着都觉得憋气,也不知道夏决是怎么看待这些负面言论的。
夏决对此表现淡然,他从小箱子里掏出一个手持风扇,“司老师怕热,用这个吧。”
虽然大早上温度还没有升到最高,但海成市的九月份还是夏天,司图南的确很需要这把小风扇,“不用了,你穿戏服那么厚,肯定很热,还是你用就好了。”
夏决掏出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没关系,助理有多准备两个。”
司图南这才打开按钮,“那我就借用一下。”
汪佟拍完一场过来,和他们两个讨论了下一场戏里,男主内心当时的想法和感情,其实这只是个很小的点,司图南自己写的时候可能都没有想那么多,她觉得汪佟和夏决说的都挺在理,相差也不大。
“不如就按夏先生的想法表现吧,这样也可以贴合主角复杂的人生经历。”
汪佟点点头,“这样也行,我就说这种事情我俩讨论一下就行了,夏决非说要问问原作的意见,不过常总也说以后让你多来片场走走,这部戏明年上线,好像要被送去参加金屏奖,他还是很重视的。”
已经是午饭时间了,场务已经开始发盒饭了,汪佟还有别的演员的问题要说,就又走了。
夏决低声道:“抱歉,麻烦司老师跑一趟。”
司图南赶紧说:“没关系的,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书改变的作品能够有机会参见金屏奖,要是能帮上忙的话就好了。”
“听常总说你现在是剧组的形象顾问了?”
“就是个虚职,只是为了我方便进出拍摄现场罢了。”司图南开玩笑道,“常总也不开我工资,我这是贴钱打工呢。”
她不知不觉就说出了这句玩笑话,说完看到夏决有点惊讶地眼神才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放松了,“抱歉,平时和娜娜这样说话习惯了。”
夏决摇摇头,“说明司老师在我面前能放松了,是好事。”
司图南粲然一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齿,“也对,都吃过两次饭了,而且我送你的创可贴都上热搜了,真是没想到我居然能和夏先生产生这么多交集。”
她说完才发现夏决好像看着自己在愣神,低头看了看自己,“我穿得是不是太夸张了,黑漆漆的。”
“发现你一侧脸颊有个酒窝。”
“啊?”司图南摸了一下自己的右颊,“对,一般人很难发现的,因为我都会刻意不要它露出来。”
所以除了和米娜在一起,她会露齿笑得比较大以外,在别人面前她几乎都不会笑到露出酒窝。
“为什么?”夏决问,“为什么刻意不露出酒窝。”
“因为我母亲说过,只有一边有酒窝很奇怪,像个被什么东西戳出来的伤口一样。”司图南低头,看着扇叶旋转的小风扇说道。
她母亲郑颖长得很漂亮,两个酒窝更是迷人,只可惜,她的酒窝只有家里博古架上那张照片里的姑娘完美遗传了那两个甜美的酒窝。
她就像得到残缺母爱的孩子一样,就连酒窝也只遗传到像伤口一样的一个。
“还有我的眼睛也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夏决面前,司图南说话反而不需要考虑很多,因为她内心里好像知道,不论他说什么,夏决都不会站在她的对立面批判她。
“我母亲有四分之一的外国血统,她小时候混血的特征很明显,所以总是被别人欺负,结果生下我以后,我遗传了我姥姥的浅色虹膜,她也很不喜欢。”司图南不由得说,脑海里想起小时候郑颖骂她的那些话。
发现夏决没有回答,她赶紧故作轻松地掩饰,“抱歉,只是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夏先生别在意。”
“郁金裙。”
“什么?”司图南没有听清。
夏决递过自己的手机,“你的眼睛的颜色,是郁金裙色。”
司图南茫然地接过手机,看到上面是一张图片,左侧写着中国传统色彩,右边是一排渲染出水墨效果的色块,上面有色彩编号。
最上面的是很嫩的鹅黄色,越往下越深一点,倒数第二种便是所谓的郁金裙。
比起最深的柘黄,少了一点棕色,比起稍浅一点的杏色,又略微多了一点厚重。
像是一块久经岁月的琥珀,她很喜欢画画,相信肯定会有其他名字来描述类似的颜色,可她觉得这个颜色和她的眼睛最接近,郁金裙这个名字也最好听。
“郁金裙……”司图南不由地喃喃念出来,“我小时候我母亲每次骂我,都说不要用你那个黄哇哇的眼睛看着我,我觉得我的眼睛颜色一定很难看,所以后来我就很喜欢戴墨镜了。”
“很漂亮。”夏决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你的眼睛。”
“谢谢你,夏先生。”司图南抬头,将手机还回去,看着夏决清冷俊秀的眉眼真心地道谢,“不过你真的很厉害,能看出我的眼睛到底是什么颜色,一般人都说是浅棕色而已。”
夏决神色放松,“是因为我小时候的一件趣事。”
他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的国画,父母每周专门把他送到一个国宝级国画大师那里学习,可他实在是过于没有天分。
虽然对颜色的感知天赋非常优越,可画出来的东西线条僵硬,毫无灵气,也就是有个样子而已,外行人看了或许觉得画得很像,但内行人一看就知道那不过是单纯的临摹而已。
“有次老师让我画猫,临摹的画上是一直白猫黑眼的猫,寥寥几笔,非常可爱,但我偏偏画成灰花色,还点了一双棕色的眼睛。”
“为什么?”司图南好奇。
夏决轻咳了一声,抿了抿唇,对上司图南通透的大眼睛,又不自觉地移开,“因为不服气吧。”
“老师跟我父母说我没有画画的天赋,还是放弃比较好,虽然我本来也不想学,但被这样说还是不服气。”夏决垂眸,慢慢讲着自己少年时的事。
“所以就故意想画一幅和老师不一样的,证明自己是吗?”司图南笑着问,“后来怎么样了,老师怎么评价呢?”
夏决喝了口水,神色淡然,“白瞎了调色天赋。”
“老师问我猫眼是什么颜色。”他的拇指在食指的关节处搓了搓,“我说是棕色,随便调的。”
“老师说不,那是很标准的郁金裙色,所以我就记住了。”夏决看着司图南的眼睛,娓娓道,就像是一个专门讲故事的人,声音没什么起伏,也似乎不带什么情绪,但却让人很平静。
司图南忍不住直接笑了出来,想象一本正经的小夏决被老师教导,眼底还闪着不服气的光的样子,“太可爱了,夏老师原来从小就这么高冷吗?”
夏决看着她又一次出现的那个酒窝,喉结滚动了一下,递给她一瓶水,“所以才能第一次看就认出来。”
那天晚上回去之后,司图南躺在床上,把自己的原本黑色一片的头像换成了新的水彩风的色块。
米娜发消息过来,【怎么突然换头像了,还是个土黄色。】
【你不觉得这个颜色和我的眼睛很像吗?】司图南回复。
【是挺像的,自然光下几乎一模一样,太阳照过来的话,你的眼睛颜色还要再浅一点。】
司图南慢慢打下那三个字,【这不是土黄色,也不是棕色,这个颜色叫郁金裙色。】
米娜:【哇哦,名字还挺好听的,怎么会突然知道这种知识,你开始研究颜色了?】
【今天在片场,夏决告诉我的。】司图南老老实实说。
米娜沉默了五分钟,果然打了电话过来,接通就开始嚎 ,“啊啊啊,我这什么命啊,我当叶总的助理有什么用啊,天天见得都是一些大腹便便的中年富商,我也想去看夏决啊!!”
“我还不如去给你当助理呢!”米娜气急败坏。
司图南安抚她,“可以哦,你来给我打工吧。”
米娜从床上翻起来,“真的?你能付我五位数的工资吗?”
司图南想了想,“应该可以,我版权费还蛮高的。”
“那你能给我交五险一金吗?”米娜兴奋起来。
司图南苦笑:“这个可能不太行,我自己都没有五险一金呢。”
米娜沉默了三秒,嚎叫着放弃了这条路,“啊啊啊,还是算了吧,我等屁民注定是要为五险一金低头的啊。”
司图南觉得好笑,“乖啦,难道夏决比不上五险一金吗?”
米娜坚定地摇头,“除非他是我男人,我倒贴都行,但只是看一眼的话,还是五险一金比较重要。”
司图南肯定了她的价值取向,“说得好娜娜,这么想就对了。”
闲聊几句挂断电话,司图南倒在床上看和夏决的聊天页面,大半个月来第一条消息是夏决发过来的一张图片,就是白天她看到的那张,头像也是从这个图片上截取的。
她捏着手机在床上滚来滚去,想着课表和作业安排,算着下次什么时候去片场,突然发现她给夏决发了一张照片过去。
应该是因为没有熄屏,她的手指又在上面蹭来蹭去,所以不小心点到拍摄键,抓拍了一张照片还点了完成,结果就发送出去了。
她立马点了撤回,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趴在床上,小心翼翼地试探,【抱歉,夏先生,不小心点错了。】
【撤回了什么?】
司图南松了口气,【只是一堆乱码,因为不小心按到了,打扰了,晚安。】
另外一边,还在片场的夏决看着手机上保存下来的照片,完全没有注意到助理周安说的话。
照片上是头发散乱着,带着一条毛茸茸猫耳发带的司图南,因为是不经意间抓拍到的照片,所以对方并没有看镜头,只露出脸部。
不知道在想什么,司图南鼓起了一边的腮帮子,蹙着秀眉,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
夏决将照片备份到了云端。
作者有话要说:不管上不上榜,今天都开始更新,今天双更感谢姐妹们的等待,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