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咬,踢踹,像头小兽。顾宝身体力行地证明了,如果他不愿意,谁都碰不了他。激烈的纠缠下,一声清晰的耳光声,将两人的动作都惊得停下了。
裴廷偏着头,他面部上的皮肤很快发红,逐渐肿胀。顾宝的掌心里火辣辣的,细微的疼痛从血管里钻入,一路走到他的心房。
他眼睛被这股疼逼得微微发红,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分明他才是打人的那个,而被打的裴廷,却表现得过于冷静了。
裴廷将脸转了过来,轻舔嘴角。他重新捉住了顾宝的手,垂眸看着那同样泛红的掌心,问:“不疼吗?”
那一瞬间,顾宝眼里的湿润凝成泪,终究是落了下来,连同他一起卸掉所有力道的身体一起,他倒在了床上。
身体进行着最亲密的接触,拥抱得过于紧,胸膛紧贴着胸膛,但无法知道彼此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顾宝的头发在枕头上散开,来回晃荡,他被抱起来,四肢无力,只能攀紧身前的裴廷。
摇晃的视野间,顾宝将脑袋轻轻凑到了裴廷肩窝处,他在剧烈的动作里,轻轻的,小心的,在裴廷被他打伤的脸颊处,落了一个吻。
连动作都那么的隐蔽,就怕被裴廷发现。
荒唐的是,这次的性=事,几乎是他们最激烈,也最契合的一场,身体默契十足,心却咫尺天涯。
完事后,顾宝推开了裴廷,无需对方照顾,自己进了浴室清理自己。
他在浴缸里坐了好一阵,没有哭。他本来就不是喜欢哭的人,可在喜欢上裴廷哄,好像总是哭,
顾宝从浴室出来,无视了床上的裴廷,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的卧室,关门的时候,他手指在锁头上犹豫了一会,到底没有把锁给拧上。
这些日子,顾宝想过了许多,一遍遍想要理清思绪,找到裴廷这么做的理由。
裴廷把他关起来理由,肯定是不想让他跑。
那他为什么会跑,除了行李箱可疑,裴廷出差回来第一时间看到行李箱,以为他要走,又收到他辞职的消息,还在包厢里听到他那些话,确定他要跑之外。
他第一个怀疑的是裴廷可能猜到,他知道订婚的事了。
毕竟他曾经说过,只要裴廷订婚,他一定会离开。
曾经他以为,裴廷这么要挟他,是因为不爱他了,现在想想,或许是爱的,所以就算自己要订婚了,还要用这种无耻的手段把他留下来。
裴廷并没有没收他手机,也没有断他的网。顾宝在家的时间里,浏览了不知道多少关于风宙集团和裴氏企业好事将近的新闻。
无风不起浪,何况裴廷没有要掩盖的意思,他时常与杨卿兰出入在人前,毫不避讳地包下餐厅与人共进晚餐,甚至在今天,他与杨卿兰进入本市知名的珠宝店,头条显示得极大,说他为杨卿兰挑选他们的订婚戒指。
顾宝在想,这真是一场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因为他曾经不明白自己的心,当过裴廷的面订婚,所以裴廷现在也要还他一场订婚。
还不允许他离开,用父亲要挟,以限制人生自由的手段。
还有另一个怀疑的地方,就是那日裴廷再三询问他在哪,他跟王辉去了哪里。
顾宝一早就跟王辉通过风,他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事关范娇与裴廷,他交代过王辉,如果裴廷电话来问,一定要通知他。
王辉一口答应,兄弟帮兄弟蒙骗女友的手段,古往今来,大多相同。就算换作男友,也是一个套路。
他在微信上问王辉,那日有没什么奇怪的地方,裴廷是不是电话联系过他,有没问过他。
王辉都说没有,还说自己为了圆谎,特意带人去了趟叁口煮,留下订单消费记录,问他要不要,是不是裴廷发现什么了?
顾宝保存了消费记录的截图,又想到他和裴廷现在这个样子,要这些有什么用,他安抚王辉:“没什么,我就突然想起来,问一问。”
王辉说:“兄弟,虽然我不知道你那天到底去干什么了,但是谈恋爱的人都敏感,你可千万别翻船了。”
顾宝心想,哪有船可以翻,裴廷甚至都把船给劈成两截,推到岸上爆晒了。
既然和王辉那没事,那就是裴廷这边的事了。
事情变得很焦灼,顾宝大抵能明白杨卿兰为什么不喜欢男的,还会和裴廷订婚,左右不过是政治联姻,强强联手,这种事情不少见,只是顾宝无法接受这种事发生在他男友身上。
他和裴廷谈的是恋爱,不是地下情,也不允许裴廷把这些变作地下情。
越想越恨,又不愿问,怕从裴廷嘴里听来自己不想听的话。
什么我有苦衷,我还爱你,你忍一忍,等我离婚了我们再在一起。
那顾宝肯定会后悔打裴廷的那记耳光不够狠。
将他留在这里的,不是裴廷的反锁。他有电话,一个预约就能叫来开锁师傅。同样不全是因为顾正,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他可以借,可以欠款,可以工作一辈子。
没有裴廷,他一样要面对这些事。
他留在这里,而是因为,那天晚上偷偷来他房间,为他上药,最后在他膝上落下一吻的裴廷。
顾宝都鄙夷自己,竟然会因为裴廷的一句话,说出了这个门,再不用回来,而让自己身陷囹圄,他纵容着裴廷对他做这些事,到底是因为不死心。
刚才和裴廷上床,还是因为不死心。
他知道自己现在正在犯贱,知道不要再去看裴廷和杨卿兰的消息给自己一遍遍凌迟,就是忍不住,看完了吃不下饭,在饭桌上见裴廷若无其事的模样,他就恼得要炸开。
顾宝在房间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的门又轻轻被人拧开。
于是赶紧闭眼,装睡,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裴廷。男人轻轻地靠近,扯掉顾宝的被子,分开他的双腿,给他上药。
顾宝猛地睁开眼,裴廷却没感觉到吃惊,而是直接将手指深入。
他抓紧了被子,红着脸呵斥:“滚开!我自己来!”
裴廷对他极差的脸色和语气视若无睹:“不上药会发烧。”
顾宝用脚踢他,却被抓住脚踝,直接拖过去,扛到了肩上,被迫形成了一个全面打开的姿势。
他只能用手肘撑着自己,自暴自弃道:“放心,在你没腻之前,我这身体还玩不坏。”
顾宝的话在贬低自己的同时,成功变作一把利刃,扎入裴廷的心。
他好像嫌伤害的力度不够大:“还是说你觉得现在可以再来一次?”说完,他往床上一躺:“那你来吧,我无所谓。”
“都说发烧的时候身体会更舒服,你要不要尝试一下?”
许久的静默过后,裴廷收了手,把药放在了桌边:“记得看说明书。”
说完他把顾宝张开的腿合上,给他穿好衣服,盖上被子。
顾宝看着天花板,压抑着涌到喉间的苦涩:“不来吗?不来就算了。”
裴廷站在床头没走,顾宝本来想无视他,却没能忍住:“你还想干什么?”
他看向裴廷,却对上了那双眼,沉默寂静,悲伤无力的眼。
裴廷做什么要这么看着他,明明被关上的人是他,裴廷却看起来更像被关住的那个人。
顾宝抖着嗓子,命令自己不要心软,不要懦弱:“你……你不要这么看着我。”
裴廷语气很平,没有什么情绪:“我怎么看着你?”
顾宝:“你自己知道。”
好像他们之间,裴廷才是最受伤的那个人。
裴廷没有走,而是坐了下来,他开了床头的灯,光线并不明亮,落在裴廷的脸上,让他看起来不那么难过,甚至没多少温度。
一切只是淡淡的,裴廷说:“宝宝,我刚才看着你,在想一件事情。”
顾宝不想搭话,却没控制住:“什么?”
“我在想,我不爱你以后,你在我眼中会是个什么样子。”
顾宝瞬息抓紧了被子,几乎要被这句话逼出眼泪来。他说一百句狠话,都不如裴廷一句,简直将他的心揉得鲜血淋漓。
他疼得身体都在颤抖了,挣扎了许久,才能逼着自己发出点声音:“不爱就不爱吧,我不在乎。”
裴廷一直没看他,只是注视着顾宝的手,纤细白皙,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裴廷低声问:“你说你喜欢我,为什么会不在乎?”
顾宝梗着脖子道:“你都这么对我了,我怎么可能还喜欢你。”
裴廷沉默了一阵:“不喜欢了吗?”
“嗯。”话语就像碎在喉间的刀,一个音节都让顾宝痛苦不已,充满违心。
裴廷关上了床头的灯,还是没走,他的身影在黑暗中,依旧充满了存在感,满满涨涨的,占据了顾宝的心,他的眼。
裴廷叹了口气,如同自言自语,又如对顾宝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顾宝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裴廷说:“有时候我觉得,我放你离开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但每一天醒过来,睁眼的那刻都觉得是不是今天,是明天。”
“顾宝,哪天我放你离开,那说明我也不爱你了。”
“到那时候,你就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