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还是找旬老问一问?”成事有些发愁,因为旬老那边不一定会说,他对于蒙家虽十分厌恶反感,但关于孟家也是只字不提的。
然他等了半晌,并没有等来沈夜澜的答复,反而见他神情严肃地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禹州这里拖不得了。”他始终不放心孟茯一个人在京城里,不早些将禹州拿下,他就没有办法抽身去京城。
成事颔了颔首,疑惑地问道:“那竹州耀州呢?”过了禹州便是此二州,这也是原大齐的旧土啊。
前儿三公子不是还说要将一鼓作气,将这一片被金国占去的旧土都收复,然后一路往上连着其他数州也一并拿下么?
沈夜澜抬首指了指架子上挂着的地图,“禹州便如同这三州的天然防御盾牌,只要将禹州破掉,其他的两个州府便是唾手可得,有谢老将军在,难道还拿不下来么?”
成事听得这话,心中忍不住想,三公子果然是要去京城找夫人。面上点了点头,看着地图道:“那三公子几时回来?”
沈夜澜指向梁州一带,“等你们打通这几个州府,我们便在梁州汇合,再一路往上,如何?”
京城往上,同样是被金国占去了的梁州,不过此处荒凉多黄沙,人烟稀少。金国人也不太会治理沙地,所以那一片几乎就没什么人烟了。
也就是剩下寥寥几个原著人养着骆驼给路过的人提供些便途,赚取几两银子讨生活罢了。
成事心说三公子倒是会打算,只是还不晓得战事能不能如同他所预想的这样顺利?
而因沈夜澜想早些去京城,这攻打禹州的计划也提前落实了。
金国人还再猜想着,沈夜澜他们还需得休养个三五日吧?他们也可也趁着这段时间将伤员送到后方,再等后方大军到来,无论如何也会将禹州守住。
哪里晓得中原人用兵讲究一个兵贵神速,趁你病要你命。
所以隔天凌晨,战鼓喧天,金国人还在梦中,城门就被那该死的火星石炸开了。
他们原本还打算用这禹州城里原来的大齐老百姓做人质的,可都还没来得及准备,城池就被破开。
是凌晨寅时一刻开战的,然到了辰时一刻却已就结束了。
预计以为怎么也要一天的时间才能拿下的禹州城,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攻下来了。
城中一直受着金国人欺辱的原大齐老百姓最是欢喜,几乎金国人的残兵刚逃走,他们便欢天喜地地给沈夜澜的军队送了不少东西来。
不是什么好东西,论物资他们一直被金国人剥削,自然是没有什么好的。但礼轻人意重,贵在一片心意。
而让这么快的时间能攻下禹州城,到底还是大齐一直被金国和辽国欺压多年了,从来都只有俯首忍让的选择,所以在金国人看来,他们对大齐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夺取这些州府时候。
一个被欺压的国度,怎么可能会过得越来越好呢?所以即便南海郡那边传出怎样的消息,比如说粮食翻倍收成,或是吃不尽的鸡鸭鱼肉蔬菜,他们都是不相信的。
反而当时笑话一般,还给编成了歌谣。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真的。
只是他们没有办法去相信,一个弱小的国度,怎么可能过得越来越好?按照常理他们没有了大部分的资源,不是越来越差么?
所以这一次完全是被打得措手不及。
原本被大齐朝廷拒绝赔偿之后,他们是打算集结军队吓唬吓唬,倘若可以的话,也不是不可以顺便将南海郡夺过来,到时候再给大齐朝廷提赔偿,可不是现在那样简单了。
只是,过分的自信所迎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屈辱。
自从在九龙海沟沙溪岛附近第一次开战后,他们就节节败退,对方就像是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物资一般,刚打完一场还没休息半个时辰,第二场又紧接着开始。
让他们金国军队连个喘气的时间没有。
不但如此,对方更是让人觉得恐怖,似乎这海沟里一个从海水里冒出头的礁石,他们都能清楚地知道位置一般?
金国的几艘载满了援军的船只,就被他们的人引导着撞在了那礁石上,白白挂穿了船底。
所以援军根本就没有办法按照原本的时间所支援,这胜利自然是无望了。
因此只得一路退,退到了禹州城,想着这里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应该是可以放心了。
这禹州城外虽然没有像是南海城一样,被星盘山像是天然屏障一般保护着,但是那城门口却有着比任城池外的护城河都要宽数倍的护城河。
上面的桥被毁掉后,对面想要大批量地攻打进城,除非有足够的大船。
不然若是乘坐小船的话,他们在高高的城墙上,轻而易举就能让其全军覆没。
但是大船他们在短时间里,怎么能从海里拖运到此处?
这里离海边还有一定的距离呢?
所以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做准备。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司马家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混入这城里了,可载数万人的船只当夜就拼凑起来,驶入护城河中。
本以为可以守下去的禹州城就这么被破开了。
金国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本来又只剩下些残兵败将,落魄逃走。
而此刻占据于禹州城,将这原本的州府衙门作为军机要出的沈夜澜等人,正在商讨如何进行下一步,趁着这口战气,继续将竹州耀州收复。
制定了计划,他也开始以金蝉脱壳之计直接离开禹州,往京城而去。
开展前夕,军中主帅不在是大忌。
不过如今禹州已经攻破,竹州耀州谢老将军志在必得,也有那个自信,加上身边还有这么多沈夜澜留下的能人异士,物资又丰富不短缺半分。
手底下还多的是抢兵悍将,收复竹州耀州也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更何况收复旧土山河,这是他多年来的梦想,如今沈夜澜将这机会留给自己,心中更是感激。
再有沈夜澜往京城去,也不单只是看孟茯,如今他身份特殊,陛下对于孟茯这个女儿又十分宠爱,到时候指不定他真能得到其他的几支兵权,直接带人到梁州,与大家汇合,一起将剩余的大齐山河给收复。
所以沈夜澜离开的三天,他们就开始准备攻打竹州。
京城之中,也收到了直接从南海郡发出的捷报。
自从蒙家军之后,大齐还没有这般扬眉吐气过,如今不但直接将禹州给收复,如今还继续打算攻进竹州耀州。
齐皇自然是高兴不已,下了朝便来到这玉簪宫,直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孟茯。
孟茯听到禹州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被收复,金人战败,自然是高兴不已。于是忙问道:“那我几时可以回南海郡?”就算不能马上回南海郡也行,如果能出宫走一走也好。
但这话让李尚不免是有些失落起来,“阿茯就这样不愿意陪着父皇?”
其实孟茯对于李尚这个慈父的人设是认可的,而且对于自己的偏爱也有些无度了。
这些天里听三嫂柯子瑾说,他如今是竭尽全力地支持九龙海湾的战事,与当初将南海郡当作是孤儿一般不闻不问的态度正好截然相反。
这没有与自己相认之前,除了给南海郡拨了五万的大军之外,什么都没有,半分多余的粮草军资就更不要提了。
还要将自己当做人质。
而现在呢……
可对自己是好,这一点不掺假,那对于别的子女呢?
孟茯现在还在犯愣,往后若是与李馥相见,是要怎么个称呼?
所以她拒绝回答李尚这个问题。好在李尚也没有多纠结,他今天心里高兴,迅速转过话题,“听说有意继续将竹州和耀州也一并收复,所以阿芙啊,你暂时走不了,你还得多在这宫里陪陪朕。”
孟茯其实一点都不意外,既然已经大动干戈了,总不能就此歇战了吧?只是这样一来,多半是要数月甚至一年以上的时间了。
南海郡那边来京城之时,虽处处都已经做好了安排,可是那里已经俨然被孟茯当做了故乡一般的存在,如今离家久了,即便在夫君并未在家,但孟茯仍旧是挂怀得很。
忍不住担心道:“我不在家这么久,也不晓得孩子门口是听话。”
李尚听闻她提起那些个孩子,却是没有一个是女儿亲生的,尤其是想到那三个孩子还是魏家的外孙,便道:“朕立即下旨让魏家将人给接回来,你自此后就不用管了。”
孟茯连拦住,“不可。”
李尚一怔,女儿这是随了他,专门给人家白养孩子?看看那李兆,可不就是养了个白眼狼出来么?本意是想着蒙家不管如何,虽说滥用禁药,但那些功劳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所以他愿意给李兆一个身份,让他一辈子做个闲散王爷。
只是断然没有想到,却是包藏祸心。
“阿茯,你何苦给人养孩子?往后人也长大了,也不一定能念着你的好。”他苦口婆心地劝着,断然如何也不能让女儿走自己的老路。
却见孟茯一脸自信道:“怎么不能,我们共患难也共富贵过,如果真有二心,也不用等到将来,现在他们大可直接走。何况每一个孩子都是我悉心养大的,若光还有那样的好本事,我更舍不得放他走呢!”
说起这个孩子,李尚倒是想起来了,他的确是有天大的功劳。
从前也是想过授他官爵,无奈还太小了。
如今不免是有些动起心来,“这孩子的确是可造之材,将来等他大了些,朕给他许个好去处。”
“这到犯不着,他自己有本事,便自己去争取,没本事继续留在田间,也是一样能造福百姓的。”何况他们已经被自己教育得不一定要求得功名利禄才算是真正的光耀明楣。
所以功名这个事情,孟茯觉得随缘了。
李尚见她这不要那不行的,心中想果然是自家的孩子,若是别家的只怕早就巴不得等着要求这样那样的。
于是看孟茯是越看越喜欢。
然后又想起她从前的那些苦日子,越发怜惜她,然后便开始琢磨着要替她建造什么公主府。
孟茯是隔天才晓得的,所以晚上李尚来陪她吃晚膳,连忙劝道:“你莫要白浪费那些银子,就算是建出来了,我也不可能去住,岂不是白白浪费?有那些银子,您倒不如花费在别处。何况禹州虽已经被收复,可是到处要整顿,那里的老百姓们过得又十分凄苦,您将心思放在老百姓身上,也算是积福。”
这明显是在教皇帝做事情啊。可是李尚看孟茯是带着滤镜的,不但不恼反而觉得这果然才是自己的亲女儿,一心为自己着想,说得又都是实话,一点奉承都没有。
于是连记在心里,隔日上朝便与诸位大臣商讨禹州重建。
大齐唯一一座可接纳其他国家船只的码头,可就修建在禹州,如果大肆利用,可就是取之不尽的码头。
玲珑从宫人们口中听得此言,忍不住朝孟茯羡慕道:“你爹真听你的话,你昨儿才提,他今儿就开始给你办了,要我说不如你留一直留在这宫里算了,有你天天守着他,想来用不了十年八年的,咱们大齐各州府就跟南海郡并肩了。”
孟茯听得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是嫌我活得太久了么?若是叫有心人听进去了,不知道多少人要讨伐我呢?”
“讨伐你作甚?你又没做什么坏事。”玲珑不解,这可都是为国为民的好事情。
却只听孟茯说道:“又不是银子,人人都喜欢,有人想做好官,想为老百姓多谋些福利,可是有的却只想从老百姓身上多搜刮些钱财。”
一心为老百姓着想的好官自然是喜欢自己。
可是相反的另一波呢?
孟茯的确不是银子,哪个都喜欢她。
就比如王桑榆。
明明大半月前大夫来给她诊治时,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可是不知怎么的,又忽然间变得严重起来了。
到如今甚至已经卧病起不得了。
满脸的苍白,才听得侍女们说南海郡大捷,沈大人更是将禹州收复回来。
这好消息早两天前就到宫里了,也是这个时候才在宫外传开。
作为大齐老百姓,哪个不欢喜?
就唯独王桑榆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从孟茯被册封为弘月长公主的时候,她原本已经修养得差不多身体忽然就不好了。
虽然已经预料到孟茯认亲的事情,毕竟她和玉妃是长得那般相似。
而到了现在王桑榆还坚定地认为,孟茯身上那块玉佩就是从自己母亲手里偷走的,所以她的母亲仍旧是平阳公主,自己也就是孟茯的侄女。
可惜现在自己没了那块玉佩,容貌也变了样子,甚至年纪大了这么多?还怎么去认亲?
认不成亲,那她总不能什么都不去做啊?杀不了毁了自己的沈夜澜和孟茯,那秦家呢?
她不甘心啊!明明在梦里,这一切都是属于她的,可是现在呢?她得到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亲人死完了,梦里那个和自己相爱的男人则想利用自己,而孩子也没了。
本来她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孩子的身上,可是因为秦家,这该死的秦家。
是秦家毁掉了自己的所有。
孟茯她鞭长莫及,可是秦家她不甘心啊。
尤其是秦宝珠,明明是自己帮她结的亲,当初她还死活不愿意,现在却是理所应当地享受着一切。
她想亲自去毁掉这一切,可是这一日一日里,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在衰竭,甚至那夜里,呼吸都是万分艰难。
可是她不能让秦家如意。
硬是撑着枯廋苍白的身体爬起来,寻到秦家。
她当然不可能从大门进去,而且于秦家来说,她早就是一个被抬到乱葬岗的死人罢了。
所以她是从那偏院的狗洞里爬进来的,身上穿着洗衣媳妇的粗布衣裳,头上包着头巾。
生产后遭受了这么一大劫难,虽是什么样的好药材都往身体里喂,可终究是不能将那流逝去的一切补回来。
所以她整个人不单是脱了相,甚至是苍老得犹如那三十好几的妇人一般。
便是府上的人见了她,哪个能想象得到她会是一个月还不到之前,府里嚣张跋扈的那个王桑榆呢?
按理说当初这镇北侯府险些被秦家的兄弟们抢夺了过去,全因她来之后,一场雷霆手段的整顿,彻底将那秦家的兄弟们打压了下去。
这整个府里的人都该将她当做救世主才是。
可下人们给哪家当奴婢不是当?所以他们对于王桑榆并没有半点感激之心,而且王桑榆与他们一样,不过是那偏远之地,一个低贱的渔家女罢了。凭何能过着人上人的好日子,还将他们这些人呼来喝去的?
所以对她不但是没有半点感激,甚至觉得她死了才好。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运气,从昨晚她下定决心要报复秦家之后,今儿身体忽然有了好转,不但能下床,甚至还能抬起得起这几斤重的木盆。
她端着盆刚从旁边走过,便听得两个小丫鬟的说笑声。
她垂着头忙路过,本无心去管的。却听得那两个小丫头说道:“小少爷真可爱。”
“是呢,谁能想得到那么一个歹毒的乡下女人,居然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孩子。”
“都说孩子像爹,我看多半因是咱们大公子的缘故。”
两个小丫鬟越说声音越是远了。
可是这关键的话却是一句不漏地落在王桑榆的耳里。
那个孩子她根本就不是秦家的种,还不知道是秦夫人那老虔婆哪里抱来滥竽充数的呢。
她不关心这个问题,反正也不意外老虔婆会这么做。她现在意外的是,自己还以为处处体恤的这些下人们,在他们的眼里自己竟然是这样的人啊。
她下意识伸手从胸口出碰去,衣裳的夹层里,她藏了毒。
如今除了能下毒报仇之外,她没有别的本事了。
伺候自己的那几个侍女倒是忠心,可这么大的事情,王桑榆也放心不过她们。
更何况报仇嘛,肯定是要自己动手才有那意思,才能解气。
她原本只是想杀了秦夫人母女俩的,可是现在听到这俩小丫鬟的话,心中忍不住好笑,她自以为从来没有亏待过这些下人,自从自己掌管秦家的大权后,连月钱都给她们长了不少。
可现在于她们看来,自己却是低贱又歹毒。既然如此,自己还做什么好人?反正自己的孩子也死了,也不用给他积德,自己这副残躯,也不知道能撑到几时。
如此大家不如一起毁灭!
所以她没有再摸去厨房,更没有想办法去秦夫人的正院。
那边,听说秦宝珠来看望秦夫人时,王桑榆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来。
这是老天爷也替自己不公平,所以帮自己了。
自己本来还发愁,不知道如何能找到秦宝珠,如今她却自己送上门来。
那包剧毒的药,如今全部倒入水井中。
秦家人以为自己王桑榆早就乱葬岗没一块好骨头了,旁支的秦家人们又被王桑榆解决了,而且现在才传来沈夜澜收复禹州的好消息,举国欢庆。
这镇北侯府上也自然高兴不已,只是可惜他们侯爷没能像是谢伯爷那么好的运气,这一次若是论功行赏,谢伯爷只怕又要得以嘉奖了。
大家高兴,自然是没个防备。
而正院这边,秦夫人却是急得焦头烂额,“这样好的运气,早知道如何就让你父亲主动请缨,即便是个副将,到时候在战场上机灵些,还不怕这爵位不能承袭下去么?”
秦宝珠何尝不着急,“哪个晓得这金人如今这样不禁打。”她心中也后悔,若是她父亲也去了,到时候功成名就归来,自己也不用在那麻子面前低三下四的。
母女俩正是为此事唉声叹气,厨房里就来问摆晚饭。
那毒也不是马上吃下去就见效的,有小半个时辰的缓冲期。
以至于厨房偷吃的小厮们即便是早些吃下了饭菜,也没有什么意外。
所以这秦家母女俩高高兴兴地吃完了饭菜,那秦宝珠打算略坐会儿,也回府了。
哪里晓得母女俩吃下才没半个时辰,就听着厨房里帮忙的小厮出事了。
七窍流血,浑身抽搐。
报信的人才将这消息送到秦夫人这里,又有别的丫鬟婆子开始七窍流血。
一个紧接着一个,府里一下乱了套了。
秦夫人忙喊人去找大夫,这话音才落下,发现女儿的眼角也流出了血泪,吓得恐惧叫出声。
隔壁邻里只觉得不对劲,一个人叫也就算了,为何这镇北侯府里这么多人的惨叫声?
这才让人来探,等着敲开了门,却被一个满脸是血的门子给撞进怀里。
方忙着报官。
可惜到底是迟了。
那是剧毒,一门上百个人,除了那襁褓里的孩子之外,谁都没留下性命。
这比被灭九族还要凄惨不已,消息传到宫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而且王桑榆也被抓住了。
此刻柯子瑾正与孟茯说着,“要毒死那么多人,丁点的药哪里够,所以这从各家药铺子里一查,很快就查到了她的身上去,她也直言不讳,只说是秦家无情在先,见她难产,直接将她扔到城外的乱葬岗里,而且那秦家现在的孩子也不是她生的。”
“不是她生的,那是哪里来的?”玲珑疑惑地问着。
而孟茯却在沉思中,只觉得这城外本来就两个乱葬岗,连想起那日和拓跋筝进城之前救的孩子,不免就与这王桑榆联想到了一起。
但是她也没证据,只朝柯子瑾看了过去,听她继续说。
“她一口咬定,孩子她生在了乱葬岗,而且已经没气儿了,然后自己下山来了,后来打发人去找,没踪迹,只怕是野狗拖走了。”想想那么个刚出生的孩子,只怕还是血淋淋的,最是招这些野狗豺狼。只是柯子瑾是做母亲的人,想到那么个孩子,即便是个死胎,但也着实太可怜了。
死了,还要葬身畜生腹中。
而孟茯得了这些话,推算着时间,果然自己救下的那孩子,还真是王桑榆所产。
只是那孩子命大,没有像是王桑榆认为的那样死了。
玲珑听罢,却是觉得那孩子好生可怜,“这女人也是,要走好歹先将孩子葬了啊。”可怜那苏公子还一直在等她有朝一日能回南海郡呢。又问:“那秦夫人养的那个是谁家的呢?”
柯子瑾摇头,“那么大一个府上,所有的人都死了个干净,如今要查要问,也不知道从何下手了。”
若那孩子是偷来的,还不晓得人家做父母的该是多难受。
秦家这桩灭门案子,终究成了仇杀,王桑榆也是个半死之人,虽秦家有错在先,但到底她杀了多少无辜之人,所以十日后斩首示众。
王桑榆倒也不怕,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只静静等着死期。
可是就在她被关进大牢的第四天,饭菜里忽然藏了一张纸条。
她本就没有求生意志了,对那纸条是不感兴趣的,而且自己外面也没了人,自然是没人救她。
不过终究是无聊,给打开了瞧了。
顿时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
她的孩子还活着,没有被狼叼走,还被人救了。
如今就在那乱葬岗附近一个老扇猪匠养着。
她不敢相信,可是谁在这个关头还俩哄骗自己?她这会儿忽然生出母爱,想要看看那可怜的孩子,一面想起秦家的所作所为,又觉得可笑无比。
可是她现在连个探望的人都没有,这牢里的狱卒们更是对自己避之不及。
绝望的她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再看那孩子一眼,没想到第六天的时候,听狱卒说有人来探。
她从枯草里艰难地爬起身来,只见这牢房外面有一双厚底靴子。
是个男人。
她缓缓地将那枯廋得可怕的头抬起,见着眼前之人时,有些意外。
“怎么是你?”
苏公子当初原本是留在李大人身边做了个师爷,可后来李大人家后院的事情越来越多,他一个年轻男子,也遭不住,便辞了。
终究向现实低头,回了家去。
但没有听从父母的安排与门当户对的乡绅家小姐成婚,却收拾行李上京来,准备在这边谋生。
再一次被苏家除名。
当然,最主要的缘由,他还是放不下王桑榆,前来找她。
但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个结果。
如今看着又廋又老的王桑榆,还有那双陌生的眼睛,他有些不敢相认。可想起王桑榆所经历的一切,看到她这副可怜模样,终究是心软,眼眶发了红,几乎是哭着说道:“你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那豪门大宅,岂能是你想的那样简单?”
他现在仍旧认为,王桑榆是被那秦家的人拐骗直至的。
毕竟原来的王桑榆又善良又天真。
却不晓得这里头的芯子,早就换成了那小小年纪却满腹歹毒的柳婉儿。
王桑榆以为,这苏公子是来笑话自己的,哪里晓得他居然满脸泪水。
她不指望自己还能有救,但是她的孩子怎么能让一个扇猪匠来养呢?难道往后跟着那老头一起去扇猪,一辈子做个低贱的人么?
于是心下顿时有了主意,只主动伸出手紧紧拉住苏公子的袍裾,“我没有法子,他们找到我,若是我不跟他们走的话,他们就要杀了你。你是晓得的,我一辈子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最大的老爷就是你爹,当时吓坏了,所以不得不听他们的。”
苏公子听得这话,顿时蹲下身,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为何王桑榆会忽然离开自己,原来竟然是被秦家所逼迫的。
王桑榆如今又廋又垂老,如今眼里又全是泪,那苏公子见了,哪里能不信她?
而她见着苏公子居然相信了,便趁热打铁道:“我当时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我来京城,后来到在船上我一直吐,我才发现原来是我有了身孕,秦家的人只当是那秦泊的,所以……”
她一个渔家女,打鱼出生的,怎么可能晕船?
这一句话,也成功地让苏公子一下紧张起来,喜极而泣,那个孩子是他的。
可是没高兴片刻,想起那孩子死得如此凄惨,向来还算善良的他便认为那秦家人着实该死。
将桑榆和没出生的孩子一直扔到了乱葬岗。再去别处抱一个孩子来,假意谎称是桑榆给秦泊生的孩子,这秦家彻头彻尾就满是算计。
毁了他的家,害了他的孩子和妻子。
这时,手背一阵冰凉,他下意识垂头,原来是被王桑榆给握住了。
只听王桑榆说道:“夫君,你听我说,孩子没死,我拼死在乱葬岗将孩子生下了,被一个老扇猪匠救了,那一代村子里你只需打听,就能找到他家。”
一念地狱,一念天堂。
便是如今苏公子的感受了。
一时也不觉得王桑榆的手凉了,整颗心都暖呼呼的,“当真?”
王桑榆笃定地点了点头,其实她也不知道那是谁给自己的信,里面说的是真还是假。
但是让这姓苏的傻子跑一趟,也无妨。
苏公子见她点了头,当即连忙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将我们的孩子接回来,亲自抚养。”
王桑榆颔首,眼里满是泪,“是个儿子,往后你还可以教他读书写字,一定会像是你一样出息的。”
苏公子满心感动,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可回头看到王桑榆如今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凄凉,“我要怎么才能救你?”
王桑榆想着,就算自己被救出去了,这身体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所以拒绝了,“秦家虽害了我们一家,可那些下人终究是无辜的,就算你能救我出去,我也没脸继续活着,我如今只放心不下你跟孩子……”
说罢,呜呜哭起来。
临死到头,她在苏公子面前所展现出来的,还是个天真善良的女人形象。
她还继续说些话博取苏公子同情,狱卒便来催了。
两人依依不舍,好不可怜。
苏公子从牢房里出来,头一件事便是去寻孩子。
但是当苏公子看到老扇猪匠将孩子养得极好,他又忙着张罗王桑榆的事情,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就这样死了。
所以便没有马上去将孩子要过来。
能不能救是一回事,重点是去不去救。
倘若不去试一试,他往后一辈子里只怕都会愧疚的。
若是他早一点找到桑榆,早一些发现她被秦家的人挟持,那一切也许就不一样了,这所有的错都是因为自己的无能。
在宫里的孟茯一直关注着王桑榆的事情,知晓那苏公子在见过她一次后,就去了城外那村子。
不由得警惕起来,苏公子无缘无故去那里作甚?城外那么多村子他不去,偏去了此处,不是替王桑榆找孩子,还能是作什么?
可王桑榆怎么知道孩子在那里?难道当时老扇猪匠将孩子抱走的时候被她看见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问题。
除此之外,孟茯想不到苏公子去那个村子的其他缘由了。
知晓这孩子的,除了自己就是拓跋筝了,拓跋筝没理由去告诉王桑榆和孙公子,而自己在这宫里,也就前些天听柯子瑜说起王桑榆毒杀秦家满门的事情后,与玲珑提过。
玲珑一直和自己在宫里,当然不知道。
而且当时这殿里除了她之外,再无旁人。
如果一定要说有人的话,那就是李尚跟自己提过的那个镜卫了。
只是他一直藏在暗中,孟茯并未见过此人,但听李尚说他是镜卫里的老人了,应该不可能是他多事。
何况既然是镜卫,怎么可能去插手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所以孟茯也就没多想,毕竟王桑榆极其有可能就是柳婉儿。
如果她真是柳婉儿,能知道那孩子还活着,且如今在何处,孟茯一点都不奇怪。
反正在她身上解释不通的事情太多了,孟茯不止一次想过她是重生的或是灵魂穿越等等。
至于她如何得知这苏公子去看了王桑榆后,还去了那村子看孩子。此事还是全指望着柯子瑾帮忙。
每日柯子瑾必定来宫里看她,顺便看看李琮的母妃。
李琮的母妃也会过来,但她是个小心惯了的人,知晓祸兮福兮都是因为孟茯,又怕人家背后说三道四,所以极少过来。
而且不管如何,她始终是个长辈,断然没有她每天来玉簪宫的道理。
孟茯倒是想四处转一转,可还是那句话,战事未歇止,李兆也还没落网,所以她才夹紧尾巴做人,哪怕这玉簪宫里着实无趣,但也忍了下来。
唯独是觉得有些对不住玲珑,所以今日柯子瑾来,便劝着她道:“你还是与她出宫,不必再来了。”
玲珑前阵子出去了一趟,但不放心孟茯又回来了。
她也在这宫里待了些日子,实在是闷得慌,所以很心疼孟茯,“要不你也和我们一起出去?”
孟茯摇了摇头,“你出去吧,你先四处逛一逛,待我可以出宫了,你也好领我去玩。”
玲珑听罢,心说这样也好,便收拾行李,依依不舍辞别了孟茯。
她走了,孟茯反而觉得轻松了些。
玲珑最是喜欢热闹的一个人,整日和自己在这里,还不晓得多难熬呢。自己尚且还好,看看杂书什么的,还能打发时间。
所以玲珑走后,孟茯又翻出那些还没看完的书本,厚厚的一大堆垒在桌上。
当晚却迟迟不见李尚过来。
自打自己进宫后,李尚每天都来陪自己用晚膳,可是今日早过了晚膳的时间,仍旧不见人。
他是万般不好,诸多不是,但在对待自己之上,却是无可挑剔的,而且这天天来,孟茯早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因此心里反而担心起他来,只打发人去问了。
不多时那大总管便亲自来回话,“公主您不必担心,陛下有些要事,今晚只怕是不能陪公主您了,您便先用吧。”
孟茯本不想多问的,但见大总管在这里一直陪着,便有些好奇,“可是什么要紧事情?”眼下除了与金国的战事,还能有什么?莫不是竹州败了?
想到此不免是担心沈夜澜他们的安危,忍不住问道:“竹州那边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大总管哪里看不出孟茯的心思,当即笑道:“公主您不必担心,驸马好着呢,那边也没什么事情。是二殿下被抓住了,如今陛下真亲自审问了。”
孟茯闻言,松了一口气。
一是竹州没事,沈夜澜他们安好,二来是李兆被抓住了。
那这接下来自己要防备的,也就只有那个可能活着的蒙桓罢了。
怎么说少个仇敌,也算是件好事情。
李兆是被镜卫给带回来的,如今就在御书房里跪着。
逃亡了这么些天,东躲西藏,什么苦日子都过了。可仍旧抵不过李琮轻而易举,因为玉妃的女儿孟茯,就得到了自己一直所努力追寻的一切。
他不甘心啊!索性想着此刻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便将心中的疑惑都问出口,“都是你的骨血,你为何如此狠心?他是你的儿子,难道我就不是了么?那孟茯又何曾在你膝下尽孝过,你怎么就如此偏爱于她,蓉儿不过是犯了个小小的错,你却狠心将她远嫁辽国!”
李尚对这个所谓的‘儿子’其实自以为是了解的,甚至一度以为他是个善于攻心,甚能蛰伏,脑子里不管怎么说,也是有几分智慧。
可哪里晓得他却问出这样的愚蠢问题。
听了只觉得好笑:“你知道你母妃为何忽然失心疯,去了冷宫么?”
李兆一怔,母妃不是被自己连累的么?难道还另有隐情?当下充满疑惑地看朝李尚,“我母妃她……”
“朕只承诺了她,她若是愿意去冷宫,从此以后不踏出半步,朕就给你体面。”李尚说到这里,起身绕过龙案,走到被绑着跪在地上的李兆跟前,“你的体面,你知道是什么?”
李兆只觉得心里慌慌的,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却只听李兆一字一顿说道:“你母妃实德,她进宫的时候,腹中已经有你的存在。”
李兆猜到了李尚说的‘体面’不是什么好事情,但断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不体面。
“不,这不可能!”他的脑子里嗡嗡的,完全不相信李尚的这话,他母妃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呢?
“有什么不可能,她尚且能将蓉儿给的那俩小白脸留在宫里,当年为何不能这样骗朕?”李尚说到这里,忽然冷冷一笑,“你说蓉儿孝敬?给你母妃送男人,给朕这一国之君头上扣绿帽,就是她的孝顺么?”
李兆心中大惊,他以为这些事情都是父皇不可能知道的,哪里晓得他从来都是知道的。看着他,不免是有些觉得陌生,但心中万般不解,“你既然知道,为何能容忍到现在?”而且他还没将蓉儿杀掉。
这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仁慈。
李尚轻蔑一笑,“因为朕根本就不在乎。因为朕不在乎!所以哪怕你是不是朕的儿子,多养你一个少养你一个也无所谓,所以你母妃她被多少男人睡,朕也不在乎,你懂么?”
唯独李蓉是自己的亲女儿,所以当初她一定要嫁给谢淳风,自己下了旨。
但是对于他这话,李兆是不信的。“你倘若不在乎,如今怎会容我不得?”
李尚这个时候已经回到龙案后的龙椅上,正襟坐下,神色认真,“因为你不该将脑子动到她的头上去,朕也只是一介凡人,难道你还真相信整天被人喊万岁,就能长生不老了?所以朕也只是个凡人,朕也有自己的逆鳞,你不该去动的。”
李尚只觉得心凉了半截。
哪里还不懂他的逆鳞是什么。
不就是那玉簪宫的孟茯么?可他还没动手啊,他只是在计划啊!凭什么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当初老三不是也害过她么?
但是李兆晓得,这些话问出口,都是无用了。
毕竟,他不是李尚的儿子。
可是,他又是谁的儿子?谁又是他的爹?“你既饶不得我,那可是能告诉我,我的父亲,到底是谁?”
“应该是蒙桓吧。”李尚查的,是这样的。
因为令妃当时进了蒙桓的房间。
没曾想李兆听了,竟然欣喜若狂地笑起来,“哈哈,想不到我还有这样一个爹。”
李尚看在眼里,却是一脸冷嘲热讽的笑容,“你做他的儿子,你以为就好过做朕的儿子?”
“怎么?难道不好么?我的亲生父亲是举世无双的大将军!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父亲!”李兆这会儿觉得,这大概是自己人生里最美好的一件事情了。
自己居然是蒙大将军的儿子。
“英雄?那是世人被蒙骗罢了,他还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将士呢!倘若真有阴司,他的罪过不知道要写上多少卷呢!”李尚虽自问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与蒙桓比起来,至少自己没有去杀无辜之人。
他顶多,是这个人间天子做得不称职罢了。
但李兆当然不信他的话,只冷冷一笑,“他是你害死的,整个蒙家军都是被你害死的,现在当然随你怎么说。”
李尚也不恼他的这话,只幽幽说了一句,“他给蒙家军的将士们服用禁药,控制不住了就换下一波,这算得上是什么光荣之事?”
的确,他是为大齐打了胜仗,可是这胜仗又是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换来的?
还有那些被蒙将军将士们发狂是屠灭的村庄和城池!
这些又当算在谁的头上?
他一说禁药,李兆立即就懂了。但立即就否定,“不,这不可能!”
“信不信由你,或是你下去直接问一问那些蒙家军,他们最是知道真相。”李尚不想与他再理论下去,他将李兆留着这么久的时间,就是想看看,到底蒙桓会不会来救他这个儿子?
可是这么久,都没有半点动静,显然蒙桓并不在这京城之中。
‘下去’这两字一下提醒了李兆。
能有什么比活着要好?他这个时候才慌起来,“不,你不能杀了我。”
“朕不杀你,如何与满朝文武交代?”他不单单只是动手将蓝家姑娘打个半死,他还结党营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建立属于他的小朝廷。
那些官员们,敢查办的,一个李尚没有落下,而且还全盘交托给了李琮。
更查出当初那藏在小巷子里花楼底下的密室,其实幕后真凶,竟然才是李兆,而那个老大,不过是个替他背锅的倒霉蛋罢了。
“你放心,你的孩子,朕会留着。”李尚说了这句话,将龙案上的香炉给点燃,也没再多看他一眼,便起身出了御书房。
片刻后,只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埋了吧。”
香是大总管给留下的,杀人于无痕,没有半天痛苦。
等他进去的时候,李兆就仿佛睡着了一般,哪里看得出来,已经是个死人?
撤了香,他重新坐回龙椅上,闭上眼,眼前又重新浮出了年幼在将军府的种种。
而孟茯这边,因李尚没有来,她吃过晚膳,看了会儿书便沐浴休息了。
她睡下后,一直守在门口的大总管才离开。
只是等孟茯醒来之后,却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入目是一片刺眼的殷红,耳边似乎还有那欢天喜地敲锣打鼓的声音。
她挣扎着起身来,发现身体除了有些虚软,并没有什么不适之处。
当下忙穿了鞋子下床,这才发现自己穿着一袭红裙。
确切地说,她身上穿着红色的嫁衣,只差没有那凤冠霞帔了。
吓得孟茯以为自己又穿越了,穿越到鬼片里了。
急忙跑到那妆台上的镜子前,只见着自己果然穿着一身红嫁衣,她下意识地掐了一把手腕,疼。
不是梦。
正当她疑惑自己为何会在这里,按理那宫里大内,最是安全的,到底是谁人将自己带出来的?
她正疑惑着,房门忽然被推开,条件反射朝门口看去,只见走来一中年男子,同样穿着大红色的喜袍。
孟茯并不认得他,可从他的装束来看,明显就是他要和自己成亲。
“你是何人?”这个时候怕肯定是怕的,慌也是慌的,但孟茯面上还算冷静,因为她晓得不管自己怎么怕怎么慌,都不会改变眼下的事实。
倒不如先冷静下来,试图找其他的办法。
“蒙桓。”中年男子大步走过来,“还得要感谢李尚那恩将仇报的狗东西,倘若不是他让本将近暗中保护你,本将军又怎么能轻而易举地将你给带出来呢?”
一个比一个更要让人觉得震惊的消息从他口中吐出。
孟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面目表情,惊恐地看朝他,“你是蒙桓!你果然没死。”只是听他的意思,他就是那个李尚派来暗中保护自己的镜卫。
那岂不是他连李尚都骗过去了?
蒙桓哈哈笑起来,一面很不正常地打量着孟茯的面容,“你比你姐姐还要像你玉簪。”
孟茯再一次惊住,不过转头一想他既然是蒙桓,当初自己与李尚的那些话,只怕他早就听了个干净,再去查孟韶玥和云什,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一时不免担心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知道蒙桓可能没死,可是这千算万算,都没有料到他居然就在宫中,就在李尚的身边。
还冒充成镜卫,难道当初杀他们几家如此轻而易举。
只怕也是借着这镜卫的身份。
此刻孟茯不禁是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就在宫里,自己又何必羊入虎口呢?
“你说我想干什么?”蒙桓阴恻恻地充孟茯一笑,有些偏柔的轮廓让人无法将他与那骁勇善战的蒙大将军联想到一起。
老百姓心中的蒙大将军,那便是大齐的定国柱石,有他在老百姓们便无所畏惧,有恃无恐。
他指着这满屋子里大红色幔帐,以及墙上挂着的那个大大的喜字,“李尚和玉簪欠我的,今日都该由你给还回来。”
无视着孟茯目光中的惊恐,“你知道我为何要挑在今日么?”
孟茯摇头,肯定不会是因为玲珑不在宫里,于是就顺口说道:“今天是个好日子。”
这答案显然是蒙桓没有想到的,反而被她这别出心裁的答案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因为今日你姐姐和哥哥回到京城里,我已经想办法通知他们了,他们晓得你在这里,肯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说到这里,忽然哈哈笑起来,朝桌前走去,倒了杯酒,又撒在地上,“玉簪啊,你看到了么?什么是母债女偿,你当日若是好好的嫁给本将军,怎么会有今天的事情呢?很快你的儿女们都要来了,你好好看看他们,如今可都长大了呢!”
他说着,一把将那酒盅扔了,笑得越发癫狂,“谁都想知道玉簪宫怎么起火的,你想不想知道?”
孟茯原本也是很想知道的,因为这么多年来,李尚一直都没查到。
但是现在看到蒙桓,她忽然明白了,这火是如何起的,如今只仇视地看着他,“这就是你对我母亲的爱么?”
这样变态的爱,哪个敢要,得不到就要坏掉。
可蒙桓并不在意孟茯的话,反而继续大笑:“哈哈,我就算是给蒙家军用禁药又如何?我带他们建功立业,让他们成为老百姓心中的英雄。我也是带兵之人,脑子里没有读书人那么多弯弯绕绕,可是我会点兵布将,所以我准备了将近一年多,才将这场火点燃。”
本来他说到这里,还是满脸的自信。可神情忽然一转,恨恨地看朝孟茯,“我千算万算,本来以为你们一个人也活不下去的,唯独算漏了孟家的那些奴仆,那些死奴才总是偏爱她几分,不然哪里有你们姐妹俩的活路?”
孟茯听到他的这些话,兴许就算是最靠近真相的真相了。
养大自己的祖父,原来也是孟家的人。
但孟茯一直有疑问,蒙家为何当初收养母亲,而放弃了纱曼雅呢?难道就仅仅是因为她有一双蓝色的眼睛,以及一张妖媚的面容么?
她也不确定蒙桓似乎能告诉自己缘由,但孟茯还是开口问:“当初,蒙家为何要收养我母亲?”
蒙桓显然有些意外,她问这些陈年老事做什么?此时此刻她不是该想办法逃走么?不过也没有隐瞒,反正说出来也不怕什么?难道孟茯说出去,会有人相信么?而且他也不会让孟茯有机会说出去的。
于是便答道:“自然是为了那禁药,那可是孟家祖先研制出来的。而且顺便告诉你一句,楼云公主你外祖父,皆是因这药而死,你说他们多傻,直接将药交出来就好了,何必呢?”
“不过没想到,他们宁死也不愿意将药交出来,没办法只能将你母亲带到蒙家,你外祖父那个看过此药方的两个小药童,为了你母亲的性命,自然也一并到了孟茯家。不过有一个胆小的,不过两年就自己吓死了,如今也不怕告诉你,这些用在蒙家军身上的药,可都是活下来那个给制作出来的,而他制这些药,却都是为了保护你的母亲,所以归根究柢,害死那些人的,是你母亲。”
这是个什么逻辑?孟茯这会儿恨不得自己手握四十米大刀,直接将他劈成两块。
但是此刻的蒙桓,显然已经沉浸在这回忆之中,又好像是满腹的秘密,却始终找不到一个人来诉说。
现在逮住孟茯了,就恨不得将心扉中所藏着的所有事情都一一说出来。
所以几乎没有给孟茯诅咒他蒙家丧心病狂,还以为是好心好意收养母亲,没想到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是被蒙家所逼死。
甚至收养母亲,也是为了逼迫那药童将禁药制出来。
这时候只听蒙桓继续说道:“如今也不怕告诉你,当初制出禁药的,便是李尚身边那老阉狗,他自以为自己罪孽深重,甘愿切断子孙根一辈子赎罪,可有用么?”
这倒是给孟茯解惑了,为何那大总管看到自己的时候,眼神总有些奇怪。
原来,他便是当初那个失踪的药童。
那么旬老又是何人?
也不晓得是不是巧合,孟茯才在心中想那旬老的身份,蒙桓就说道:“可是,你外祖父还有个外门弟子,这是谁都没料想的。当初正是他与先帝联手,制出了那半里香,将我蒙家军困在沙月丘,倘若不是本将军聪明,早些发现端倪逃出来,只怕也要和蒙将军一起葬身于黄沙之下了。”
孟茯不免就想到了旬老的身体的残疾,莫不是这蒙桓后来找他报仇过?
不然这满江湖的人,哪个不敬畏旬老?恨不得从他那里求个一粒半粒的丹药,怎么又可能去杀他呢?
“疯子!”孟茯防备地打量着笑得癫狂的蒙桓,脑子里多少骂人的词汇交错,最后真骂出口的,也只有疯子两字。
“疯子?本将军就算是疯子,那也是被你们李家逼的!”那样的世道,蒙家想要杀出一条血路太难了,所以他们只能剑走偏锋。
可是想要百战百胜,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天底下哪里有免费的午餐?
他朝门外看去,喧天的锣鼓声依旧热闹不已,收住了笑声,走过来捡起那张龙凤呈祥的盖头帕朝孟茯的头上盖过去,“吉时要到了!客人们应该也来了!”
不容孟茯挣扎,一把抓着她的手就玩外拖拽。
孟茯本来想挣扎,可是两人之间的实力悬殊,此刻她只很身上没带毒药,不然一定能想办法逃的。脑子里正想着怎么逃走,或是拖延拖延时间也好,忽然听得一阵熟悉的声音骂来,“蒙桓,我倒是小瞧你了。”
孟茯猛地揭开头上被蒙桓强行盖上的喜帕,院子里灯火亮堂,大红灯笼上更是贴满了红色的喜字,加上那些随风四处飞舞飘荡的大红色幔帐,孟茯只觉得这颜色着实容易让人眼花。
只见穿着男装的孟韶玥和云什竟然都被困住,锁在两张银丝网中,好似两个茧子一般挂在树下,随着他二人的挣扎,在风里摇摇晃晃的。
兄妹俩看到了她,急促不已。
想是因为兄长和长姐,看到妹妹在自己的眼前让仇人为所欲为,让二人的怒气一下到了巅峰。
只是并没有什么用,反而使得那银丝网越发缩紧罢了。
孟茯这会儿才真真觉得是掉入万丈深渊里爬不出来了。
本来还指望奇迹出现,他们能救自己。可现在看来是一家人整整齐齐倒了倒霉。
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你放了他们,我和你拜堂。”
“你哄我呢?你又不是那没有脑子的,你以为我能轻而易举就被你骗了?”蒙桓冷笑一声,强硬地拉过她的手,朝着大堂走去,一面吩咐身后的人,“将两位‘客人’领过来观礼。”
“你这是夸我么?”孟茯忍不住挑眉,想要挣扎,反而被对方用力地拽了过去,险些撞到他的后背上。
没想到蒙桓却停住脚步,一脸威胁地审视着孟茯,“你最好闭上嘴。玉簪是个安静温柔的女人。”
孟茯心中忍不住骂了好几句,心说知道自己不是母亲,还要将自己来做代替品,他到底是有多变态?不过细数蒙桓的各种奇葩逻辑和蒙家的所作所为,他的脑子又怎么可能拥有一个个正常人的思维呢?
但是真要这样屈服了么?不如死吧?
孟茯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从前看电视的时候,女主被强迫就咬舌自尽的时候,就忍不住吐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失身算什么?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现在的处境,让她觉得,性命好像又没那么重要了。
果然,旁观者看什么都是站着腰杆不疼的,只有亲身经历了,才能感同身受。
她这会儿是绝望的,耳中能清楚地听到身后孟韶玥和云什被带着跟过来的声音。
可她若真死了,只怕蒙桓也不会放过他们吧?一时之间,孟茯竟然就没了办法。
从来,没有走过这样的末路,这是真正的穷途,一点选择都没有。
然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听到有人高声唤了一声‘蒙桓’。
好像,是沈夜澜的声音。
可沈夜澜远在竹州呢!兴许现在都已经打到耀州去了。
怎么可能在这京城?还是自己要死了,这是回光返照出现幻觉?
然而,蒙桓却忽然转过身。
显然听到这声音的不单只有自己。
因为几乎是孟茯跟着转身的蒙桓转过头的同时,只看见从那高高的塔楼上飞下来一人,手中长弓半月开。
与此同时,只听‘咻’的一声,鲜红色的血液溅在自己的脸颊上。
而第二根箭又紧接着飞来,这一支则插在心脏相对的另外一边。
这是射偏了么?孟茯想沈夜澜的箭术,不应该吧?直至很多年后,她忽然想起问沈夜澜,却听沈夜澜解释,有的人心脏非正常人一样,长在左边,所以他当时为了以防万一,再往右边补一箭。
“他……他是谁?”蒙桓艰难地扭过头,显然没有想到自己这些防卫犹如摆设一般,会有人从那高高的塔楼上直接跳下来。
而且还能在跳下来的途中张弓两次,第一箭还设在自己的心脏上。
就算第二箭没有射穿,他也活不下去了。
可他不甘心,他蛰伏苟且这么多年,眼看就要大仇得报了,为什么?
他问完,口中狂吐一口鲜血,便睁着眼睛倒了下去。
孟茯那‘沈夜澜’三个字,才迟迟喊出。
而蒙桓到死,都没有想到过,杀死自己的是个读书人,那个以才气誉满大齐的沈夜澜!
还是该远在竹州的沈夜澜!
孟茯拿袖子一把擦了脸上的血迹,脱掉了刺目的嫁衣,朝他怀中扑去,无数的惊喜自然是不言而喻,“你来了,真好!”
当沈夜澜抱住孟茯的那一刻,御林军也杀了进来。
后来孟茯才知道,沈夜澜也是才到京城,他是先去找到天机阁的人,晓得了孟茯被蒙桓带走的事情,才进的宫。
好在,没因慌忙乱了手脚,一切都刚刚好。
这会儿将孟茯紧紧地搂在怀中,“这是最后一次了。”
孟茯还在惊魂未定中,先没反应过来,随后才明白他的意思,却是有些愧疚,“这跟你没关系,就我自己倒霉。”
“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人,就是男人的不是。”可沈夜澜坚定地认为,此事是因自己的缘故,若是他早些将禹州攻下,早一天来京城,兴许孟茯就不会被蒙桓带走。
但孟茯觉得也不是一无所获,最起码知道了旬老的身份,也晓得了当初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死因。
似乎孟家的一切苦难,都是因蒙家的贪欲而起的。
只是蒙家唯独剩下这个蒙桓也死了。
李君檀,应该不算吧?他连知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非皇室血脉。
所以孟茯也没有将李君檀归纳于蒙家的人。
而云什和孟韶玥能一起来京城,显然西域那边的纱曼雅,也已经解决了。
这一切应该是尘埃落定了。
大家一起离开此处,孟茯这才发现,竟然是一处寺庙,还是当初因为祸乱京城的大德主持所在的福音寺。
难怪会有那么高的塔楼,原来是原来的佛塔。
和沈夜澜紧紧牵着手的孟茯被孟韶玥拉到前面说话,临走时只听到沈夜澜问云什,“时隐之托我问,他的大弟子可好?”
孟茯没有听到云什如何回那颂岚如今什么状况,耳朵里全是孟韶玥滔滔不绝的话声。
但孟茯的思绪是四处飞的,也就听到了几句她夸自己夫君沈夜澜的话。
等上了马车,晓得不用再回宫里,松了口气,但又有些担心,“那他……”她口里的他,则是李尚。
孟韶玥秒懂。“你管他作甚,那么多耳目,有的是会给他带话的。先去我那里。”
孟茯颔首,见她身上穿着的女装,忍不住好奇地问:“姐姐为何不穿女装?”
“没哪个男人值得我穿,倘若来日遇到,就穿。”她说得轻松,显然意不在儿女情长,心里怀揣的事情多了去。
孟茯闻言,‘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那姐姐可能一辈子男装了,这天下除了我夫君,没有再比他好的男人了。”
然后换来了孟韶玥一声冷笑,“人外有人山外有人,言之过早了。”
“姐姐这话,莫不是还是有人的?”孟茯越发好奇。
只是这个话题终究是被孟韶玥掐断了,因她又重新提起了孟家的事情。
两姐妹这一路上在马车里就讨论了诸多事情,其中也包括云什的容貌,孟茯忍不住赞道:“真好看,这样的基因断然不能白白浪费了,等过一阵子安顿下来,给大哥说一门媳妇,生几个孩子。”
孟韶玥一怔,随即笑道,“好。”她本来还担心,妹妹可能接受不了那样异域风的兄长。
而马车外,骑马跟随在马车后面的沈夜澜则朝身旁的云什看过去,“放心了吧?”
云什没有言语,但那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也说明了一切。
隔日,四人才姗姗进宫。
李尚抱着他们三兄妹大哭了一场,又领着他们去拜了玉簪。
哪个能想到,他竟然就将玉簪埋在宫中的丹房中。
这也难怪他平日里喜欢在丹房里待着,原竟然是为了陪玉簪。
可是人已经死了,也许已经转世了,孟茯想劝李尚看开些,总是这样到底不好。
但终究是没有说出口,也许这只是李尚的一种精神需要。
沈夜澜和云什被留了下来,孟茯和孟韶玥在御花园中等了许久,他二人才出来。
孟茯忙迎上去,“怎么样?”她有些担心,李尚别是想将皇位传给云什吧?
云什早上就明确地表示过,他想要四处走一走。
“断然没想到皇上是这样的皇上。”眼泪到现在他们出来都没停下过。沈夜澜忍不住吐槽,“你说李琮他们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仿佛,除了孟茯他们三兄妹,其他三人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李尚不上心,或许应该说,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早就看开了……”这个问题孟茯早就问过了。
皇家即便是没有他们三兄妹,所有的皇帝对于子女,都是如此冷血的……
所以人家浑不在意。
“言归正传,陛下同意我去梁州,与谢老将军他们会合,一举将大齐所有山河都收复回来。”沈夜澜说道。
孟茯闻言,却是担心起李馥,“那辽国那边?”辽国也占去了好几个州府?
“大齐会助李馥和忽云夺得大权,归还几座州府算是报酬。”这沈夜澜也早就和李馥夫妻俩商量好了,轻轻拍了拍孟茯的肩膀,“你要想,不争他们什么都没有,兴许孩子都保不住,争了白得一个辽国,做主子怎么也好比做臣子要自在。”
孟茯晓得他是说李馥夫妻俩,但是这话在宫里说,从他口里说出来好吗?忙伸出小手捂住他的嘴,“你还真什么都敢说?”
“他有什么不敢说的,我敢打赌,李尚多半还想将这江山拱手送给他这好女婿呢!是不是?”孟韶玥这个是不是,则是问云什。
然后孟茯就看到云什点了头。
天晓得被李兆他们争来抢去的皇位,方才被李尚劝着给云什,被拒绝后又给沈夜澜。
然后他还将心思落到孟韶玥身上,这个女儿也厉害,做个女皇也不是不可以的。
至于孟茯,小女儿他舍不得,这天下做什么都比做皇帝要快活。
所以让女婿做。
当然,都被拒绝了。
至于李尚为何没有再坚持,到底是沈夜澜十分热情地举荐还是个小少年,拿着个小本子追在大军后面的李君佾。
李尚才想起,这个是亲孙子,也不是不行,而且他爹还是李琮,李琮虽也是好权之人,可是和自己一样,也是个最为重情的人,所以有阿茯在,他不至于抢了亲儿子的皇位。
而且这样一来,柯相那边,想来也会竭尽全力继续辅佐。
毕竟君佾那孩子,是他的亲外孙。
沈夜澜这个小女婿又不会辞官,他身后是庞大的沈家,李君佾还听阿茯的话,那这个皇位他应该能坐稳的吧?
此刻李尚正呆呆地看着那空荡荡的龙椅,“朕还要再等多少年?”
身后的大总管弯着腰,苦笑着劝道:“陛下再等几年吧,等着小世子弱冠了,想就来了。”
李尚重重地叹了一声,在旁边的台阶上就地坐下,“人人为了这个位置都争得头破血流,可又有几个人能坐得问心无愧呢?这皇帝,哪里是那样好做的?”
“陛下就做得很好。”大总管与他并肩在台阶上坐下。
“胡说,你个老东西一点都不老实,还是朕的三个孩子最诚实,只有他们敢跟朕说真话。”李尚却不晓得,孟茯他们敢说真话,那是仗着李尚的偏爱。
只是大总管并没有点破,心说大小姐若还活着,陛下能这样待三个孩子,没有强行将他们留在宫里,大小姐应该最是开心才是。
隔日,孟茯就随着孟韶玥回南海郡,同行的还有谢淳风与玲珑。
至于沈夜澜,则带着自己的大舅兄云什,去了梁州。
这一日,也是王桑榆被斩首示众的日子。
孟茯是听说她被顺利斩首后,才离开的京城。
却不知道在王桑榆被斩首的那一瞬间,于景州一个才被贵族公子打死的小乞儿忽然神奇地睁开了眼睛。
眼神,与她原本的年纪不相符合。
先是惊喜,随后嘴角慢慢扬起。
又说那苏公子,跑断了腿求遍了人,当然是没能将王桑榆救下。
若不是想着还有个孩子,只怕早就万念俱灰,随着王桑榆一起去了。
等她将王桑榆的后事安排好,回到那个小村子里找老扇猪匠要孩子时,人家却如何也不给,还要闹到衙门里去。
王桑榆虽是冤枉的,可在世人眼里,她却是个歹毒的恶妇。
苏公子也是胆子小,不敢让人晓得这宝德的亲生母亲是王桑榆,而且见老扇猪匠对孩子又是十分上心,当做命根子一般,他与苏家又决裂不可能再回去了,索性就在村子里留了下来,搭了个私塾做那教书的营生。
约莫过了个把月,发现家里米缸后面竟然藏着一个三四岁的小乞儿。
他是不打算留的,老扇猪匠劝着他,“留吧,好可怜的一个姑娘,你且留着,往后叫她在家里看着宝德,我也好出去干活挣几个银子。”
好几家的猪都还等着自己扇呢!自己没几年活头了,好歹德宝要喊自己一声爹,除了那好心人们留下的银子,自己也要给他挣一份家业,不然哪里对得起孩子?
而苏公子也要去私塾,更不可能时时刻刻将宝德带在身边。
终究是同意了,给小姑娘取了名字叫苏婉儿。
自此后,那苏婉儿果然将这宝德带得十分好,说不是亲姐弟,谁也不信的。
而回南海郡的孟茯,重新将手里一切操持起来,几个姑娘又接到身边,因听房素屏身子不好,又带着去看了一回,顺道有别的大人任期满要回京城,李红鸾与他们一起回去见她爹娘。
孟韶玥也绕道禹州,往梁州而去。
孟茯的身边最后兜兜转转,竟然只剩下了萱儿一个人。
刚回来,早就回南海郡,一直帮独孤长月安顿他那外甥女莫寻寻夫家一家子的拓跋筝,便跑来找孟茯,“出事了。”
孟茯的头一反应,还是战事。
哪里晓得却听拓跋筝说道:“沣儿她爹娘寻来了,状告她不赡养爹娘和幼弟。”
“我若是没记错,当初是她爹娘主动和她断绝关系的,不是户头都下了么?现在沣儿也改了姓,叫他去告呗。”孟茯嘴上是浑不在意,但脚上已经开始跑起来,“你说天下怎么能有这样的父母亲?沣儿不晓得又多难过。”
阮峥又不在家,如今正在战场上,孟茯哪里能叫他的媳妇给人欺负了去?
所以急匆匆就往隔壁衙门里去了。
她是弘月长公主,尊贵无上,又有当初他们自己不要阮沣儿的种种证据,这案子自然是败了。
可阮沣儿还是心软,给了他们两千两的银票。“到底,是他们将我养大,从前也不曾亏待过我。”
这便二千两,便算是将从前的养育之恩还了吧。
孟茯张了张口,想安慰她几句,反倒是她身后紧紧跟着的阮小尘牵着她的手,“阿娘,小尘一辈子不会不要爹娘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小尘都是你们的孩子。”
仰着的小脸上,坚定的目光,无疑最是此刻最能暖阮沣儿心的良药了。
她收起心中的悲伤,露出一抹笑容,“一辈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小尘也是我和夫君的孩子。”
孟茯一看,这也用不着自己担心了,目送他母子俩上了车,正要与拓跋筝说自己白担心,忽见她捂着嘴,一副要干呕的难过表情。
旁边,是萱儿递给她的水果酥肉。
“筝姑姑,您怎么了,平日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么?兰若姐还说您最近忙,懒得过来一趟,多做一些一会儿给你带回去呢!”萱儿疑惑又担心。
孟茯则觉得她干呕的这一幕好生熟悉。
脑子里先是冒出司马少熏怀孕的时候,随后又是剑香怀孕的时候。
这特么就跟她俩孕吐一样!
于是也顾不得自己惊涛骇浪一般的心情,更没有去关心询问拓跋筝,反而是一把抓过她另外一只手。
拓跋筝被她这一抓,惊恐得忙要收回去。“我没事。”
孟茯却是咬牙切齿道:“你是没事,那和尚有事了!”
萱儿不解,只听着气急败坏冲进屋子里不知道要去找什么的阿娘,还听着她的骂声从前面传来,“这个畜生,还没成亲啊!”
拓跋筝也顾不得萱儿,而且萱儿手里的水果酥肉,她闻着的确是想吐,于是便去追孟茯了,一面试图劝解她:“我和他同榻而卧,他若是不做点什么,畜生都不如呢!”
孟茯听得这话,一时停滞住脚步,“你是被那妖精和尚勾了魂么?未婚先孕,不是什么好事情?不行,我得马上写信,让夫君打发他回来立即和你拜堂成亲。”
拓跋筝没有反驳,反而是有些庆幸地说道:“我还以为,我会同沣儿一般,这一辈子是不会再有孩子的。”
所以这个孩子的到来,即便是没有爹,没有成亲,她也欢喜。
孟茯得了这话,想起拓跋筝从前的种种,却是越发坚定了立即让独孤长月回来成亲的念头。
只是孟茯的信兜兜转转遇到那个不靠谱的信使,等着三四个月后才到独孤长月的手里。
而那时候,被金国夺走的七个州已经都收复回来了。
金国早已经受不住大齐的金戈铁马,损失惨重,只能割地投降,听说也打算献公主来大齐和亲。
不过被李尚一口拒绝了。
他现在可不能再任意妄为了,三个孩子看着呢!
他不要人家的公主,于是金国只能选择别的办法。
至于辽国内部,如今如火如荼,沈夜澜这才带着大军过去,不到两个月,辽国也稳定了下来。
火星石再手,谁敢不从?
李馥也终于再短短几年里,从一个和亲公主熬成了最有底气的辽国皇后。
她身后又如今强大得不敢让任何国家小觑的大齐,她若是想要成为第二个萧太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在大金投了后,独孤长月就日夜兼程赶回来了。
孟茯上一次见他的时候明明还是光头,回来竟然已经有头发,还能戴了头冠。于是一个妖孽和尚又变成了一个妖孽公子。
原本是要马上成亲的,可是彼时拓跋筝的肚子已经不小了,哪里经得起那些繁复的礼节?独孤长月又不想像是孟茯和沈夜澜当初那么潦草地举行婚礼,所以便决定等孩子出生后,与谢淳风玲珑他们一起。
当初大齐山河被辽国和金国夺去的时候,也是短短数月。
那时候他们兵强马壮,锐不可当。
哪里晓得,这如今大齐却也是用了同样的短短几个月,便收复了旧土山河。
而几个月后,辽国内部也稳定了下来,忽云王成辽国大王,李馥成了皇后娘娘,他们的儿子直接册封成了太子。
沈夜澜也领着大军归来复命。
在婉拒了李尚的留用,还是回了南海郡。
这时,拓跋筝和独孤长月的女儿刚好满月,婚礼也刚开始准备。
爹娘都是神仙一般的容貌,武功高强的厉害人,好叫司马少熏担心自家的胖九饼,“九饼除了吃没别的本事,往后若是被欺负了如何是好?”
“担心什么,难道我家的小鱼会坐视不管么?”拓跋筝的女儿,乳名便是小鱼,许多年后她就顶着这样一个可爱的名字成了江湖人人闻之色变的‘女魔头’。
若飞萱儿他们连忙凑上去:“还有我们。”
沈珏兄妹俩,以及李君佾兄妹俩,也都来了,好不热闹。
司马少熏见若飞几个小子也在,连忙将他们赶出去,“你们这些孩子真是的,这是新娘子待的地方,你们去新郎官那边。”
屋子里的新娘子,除了拓跋筝还有兰若,以及玲珑和书香。
而新郎官那边,自是独孤长月谢淳风,还有在天和谋事。
谋事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新郎吉服,不停地拿眼罩外的另外一只眼睛看那独孤长月和谢淳风,有些后悔,“我就不该今日和他们凑热闹的。”
尤其是那独孤长月,做和尚就已经很好看了,如今做新郎,更像样子。
在天一面兴高采烈地整理着自己的腰带,一面安慰,“情人眼里出西施,书香看你就是最俊的新郎官。”
而孟茯,哪一边都不在,而是在大街上看着飞快朝自己走来的沈夜澜,娇嗔着扑进他的怀里,“哎哟,你倒是会挑日子,晚一日来也好,这样又要多送一倍的份子钱了。”
“多送他们几分,也发不了横财,我家娘子还是这南海郡第一首富。”沈夜澜将她搂在怀里,有那么一瞬间,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自己怀中。
夫妻两人牵着手进入这几对新人拜堂的大堂中时,只听鞭炮锣鼓声中,还传来几个大小孩子的哭声。
只听有人喊,“夫人,孩子饿了。”
孟茯猜,肯定是拓跋筝家的小鱼。
随后,是司马夫人的焦急的声音:“闺女,九饼非得要找你抱抱。”
再然后,剑香的儿子哭嚷起来,急得那秦泊不顾正和谋事夫妻交拜完的书香,硬是将孩子塞给她,“她娘也哄不好,我也哄不得。”平日都是书香帮忙哄,所以这个时候自然是塞给书香。
原本就很热闹的婚礼,就越发热闹了。
沈夜澜看着这一切,脸上不自觉浮出笑容,对于未来充满了无数的希望,不着痕迹地朝孟茯靠近了些,“夫人,我们也该要个孩子来玩了。”
“好啊,今天就要。”孟茯答应得爽快。
一旁来吃酒席的皎月将自家的孩子打发去跟萱儿她们的身后玩耍,凑了过来,“要什么?我也可以要么?”
“找你家夫君要去。”孟茯忍住笑,将她推开了些。
皎月不解其意,果然是朝自家夫君苏泊伸手。
苏泊疑惑,“你要什么?”
“我哪里晓得,就听到阿茯说了喊我找你要。”皎月这会儿倒是老实了,脑子一时半会儿竟然没转过来。
于是苏泊苦思冥想了一夜,终于想通了,“咱家的银子都在你手里,除此之外你除了孩子,还能管为夫要什么?要不,咱们再要一个?”
“不要脸!”皎月不禁笑骂,不过骂的不是她的夫君,而是在人家婚宴上讨论要孩子的孟茯夫妻俩。
然后夫妻俩一个月后,果然要到了孩子……
而孟茯和沈夜澜,却是在几年后才‘要’到孩。
期间孟韶玥和云什急得找旬老明里暗里给他夫妻二人数次诊断身体。
李尚那边也打发大总管亲自过来,也是催生。
然后经过他们的不懈努力,几年后孟茯终于得到了好消息。
最起码,他们是认为这孩子的到来,是他们努力的结果。
沈夜澜很委屈,明明是他在努力……
为什么最后成了大家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