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独孤长月先看了孟茯一眼,显然对于她的身份现在还没有办法接受。

怎么就会是当今圣上当年在大火里失踪的女儿呢?

然独孤长月最终也没有说什么,而是朝沈夜澜看去,像是要求这那信中的真假。

但是沈夜澜也不知道孟韶玥给他们的那心信中所写的到底是什么?所以反而问独孤长月:“她如何与你说的?”

也不晓得孟韶玥在信里都提了什么,独孤长月从进来到现在,那情绪好像处于一个很崩溃的边缘,他来回在厅中走来走去的,试图想做些什么,以此来平复自己的情绪,但是并没有找到,最后一副有气无力的坐倒在后面的椅子上:“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她竟然说蒙桓还还活着。”

孟韶玥的确提过,蒙桓可能当时根本不在沙月丘。

但还是那句话,一切都要看证据

孟茯插不上嘴,这件事情自己最没有发言权,只能静静的坐在一旁,听他二人一起分析。

然没多回来的,谢淳风居然带着玲珑来了。

孟韶玥信中所提到的所有事情都颠覆了众人对之前这件事情的所有认知,所以没有谁能保持平静的心态。

孟茯倒也能理解他们,就好像是明明大家已经认定来的凶手,最后竟然反转成了受害者,而为国为民,在老百姓心中被当做是永恒的蒙桓大将军,居然才是反派。

这就算是孟茯看过不少小说,也是觉得不可思议的。

随着阮峥一家三口也来了,孟茯便与玲珑从厅里出来。

按理玲珑家也是受害者之一,但她两手不管这些事情,何况那谢淳风愿意一手包办,她更是落得清闲。

从厅里出来,便听说阮沣儿带着小尘在门口被郭氏给拦住了。

“多半是又犯了病,将小尘当做她丢失的儿子。”玲珑说着,有些可怜郭氏,“咱们去看看吧。”

李家自打当初孩子的事情被发现后,接二连三的闹笑话,如今李大人也是破罐子破摔,索性不管了。

所以在衙门里听说了郭氏犯了病,又在抢孩子,也不放在心上,更没想着出来看。

反正想自己出来了又解决不了问题,还惹了郭氏不高兴。

哭哭闹闹又是一场,脑壳痛。

因此等孟茯和玲珑出来之时,正见着小尘紧紧地攥着阮沣儿的手,一面有些同情地看着蹲在他身前,给他递了糖的郭氏。

郭氏头发又比前些日子看着白了许多,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讨好着眼前的小尘,只是无论她怎么呼唤,对方都无动于衷。

这会儿见到了孟茯,急得连忙朝她抬头看过去,“阿茯,你快来,当初是你看着孩子出生的,你应该也能认得,这就是我的孩子,对不对?”

孟茯不止一次感慨过,当时那孩子身上但凡有些胎记也好,不至于到现在连半点线索都没有。

走过去弯腰扶郭氏起来,“先进去说吧。”这样在街上到底不好,离衙门又近,平白无故再惹人笑话。

对小尘不好。

而她家这边自然是不可能去打扰那一屋子的男人,便进了李家大门。

几个怀了身子的小妾正坐在厅里打牌,满地的果皮瓜子壳儿,乌烟瘴气的。

听着是郭氏回来了,不以为然,继续玩着,直至丫鬟提醒沈夫人也来了,她们才一个个连忙起身,有些害怕地朝孟茯行礼,各自找了借口回去了。

丫鬟婆子来收拾了一回,厅里才干净了些,各人找椅子坐下,小尘仍旧紧紧挨着阮沣儿。

而郭氏的目光则一直追随着他小小的身影。

孟茯见她这样子,果然是有些犯了疯症,叹了口气,无奈地问着她:“你如今到底要怎样?小尘年纪还小,他便是再怎么懂事心细,也经不得你这样三番五次地拦着他。”

好孩子也迟早要被她逼疯的。

郭氏被孟茯这样一说,顿时红了眼圈,“俗话说母子连心,我瞧见过那么多孩子,唯独见了他,我就想与他亲近,他若不是我的孩儿,哪个才是?”

这本来没什么依据,孟茯不信。但是想起孟韶玥,又不得不承认血脉亲情这种东西,可是小尘从何处被人捡走的,已经不好追溯了,他又不记得,如何能证明是郭氏的儿子?

再何况现在他认了阮沣儿夫妻做父母亲,才刚过上正常日子,实在不该将他的平静给打破。

“滴血认亲。”郭氏如今只想让大家都晓得,小尘就是她的儿子,而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滴血认亲。

可这压根就不准,但这是封建社会自古以来所认定的认亲法子,孟茯哪里能那么容易就给推翻了?

只得朝阮沣儿和小尘看过去,“你们觉得呢?”

阮沣儿垂头看朝小尘,显然是同意的,只听她还劝着小尘道:“滴吧,好叫她死了心,往后也不会忽然冒出来打扰咱们一家三口的平静生活。”

小尘点了点头。

那厢便有婆子去安排做准备。

玲珑则朝孟茯凑过来,小声说道:“假的,我们从前在厨房和兰若杀鱼,不小心被遇刺划伤了手,大家的血滴在一个碗里,都是能融合的,难不成我们三人还是亲姐妹不成”

她说的正是她和兰若,还有萱儿。

当时三人都给吓了一跳,不信这邪,还专门又拿了一个碗来试,还专门拉了打扫院子的婆子们一起试试。

如今想来,不免是觉得好生幼稚。

两人才交头接耳地说着,那婆子已经抬了水碗上来,准备好了银针,郭氏迫不及待地就先扎了自己的手。

然后满怀期待地看朝小尘。

“别怕。”阮沣儿握着小尘还有些瘦弱的小手,有些不忍心,轻轻在在指尖戳了一下。

鲜血从指尖溢出,在众目睽睽之下滴入碗中。

大家都靠近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碗里的两滴血。

慢慢散开,可是奇怪得很,无论两滴血怎么融开,就是无法融到一起。

阮沣儿松了一口气,她很喜欢小尘这个懂事的孩子,其实心里还是很担心,若是小尘真是李大人和郭氏丢失的儿子,那肯定是要送还给他们夫妻的。

所以刚才她虽说得轻松,然却是花了莫大的勇气。

“不,这不可能!”郭氏着急起来,见着两滴血如何也不会融合,急得一把抓起小尘的手,还要往碗里放血。

但大家岂能再继续纵容她?

她要滴血认亲,这样无礼的要求都已经答应了,她怎还不死心?

众人只连忙拉开她。

孟茯晓得两滴血融在一起不一定是亲人,但不融在一起,也不见得就不是。

但自己也没有办法证明小尘到底是不是她的孩子,而且现在的小尘过得很好,她虽口口声声说小尘就是她的孩子,见着了自有那天生的亲近之意。

可天意如此,这滴血认亲偏不如她的意。

孟茯忍不住叹了口气,看着如今红了眼睛一定要上来往阮沣儿怀里抢小尘的郭氏,朝着李家的婆子吩咐道:“先扶你们夫人去休息吧。”

阮沣儿牵着被方才郭氏过来疯狂要刺手的小尘也打算离开:“我若是早知道她还不死心,便不要叫小尘白白被刺了这么一针。”

“阿娘我没事的。”小尘回道,小脸上努力展出笑容,想要叫阮沣儿心里好受些。

孟茯喊了玲珑,“你们先一起回去吧。”

阮沣儿自是应了,正要与玲珑牵着小尘离开,小尘却忽然仰着头朝阮沣儿征求道:“阿娘,我知道她不是怀人,她只是太想自己的孩子了,我往后多来看看她,可以么?”

小尘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虽也怕郭氏,但也无法拒绝郭氏那样慈爱看着自己的目光。

尤其是现在,听到郭氏那悲戚的哭喊声,他心里便有些难受。

阮沣儿一怔,不知小尘如何会提出这个问题,便想这孩子到底是善良,自然也是点了点头,“好,以后有空就多来看看。”

小尘得了她的准许,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松开阮沣儿的手,从孟茯面前跑过,一路到院子里,追朝那已经被婆子们扶着走远的郭氏,“李夫人,我以后会常常来看您的,您的孩子也一定会被找到的。”

原本挣扎着一边哭不愿意回寝院的郭氏回过头来,目光有些愣愣的看着小尘,然后像是忘记了继续哭一般,抬起手抹去脸上的笑容,“好。”

小尘闻言,也露出笑容,然后才随着阮沣儿玲珑先去了隔壁孟茯府上。

孟茯留下来,倒不是她有什么法子劝郭氏想开一些。

而且这孩子是心头肉,没了踪影无处可寻,哪里是自己一言半语就能轻巧劝开的?只将府上的管事喊来问了郭氏的病情,又仔细叮嘱,让好生照看着。

又去看了郭氏一回,说了些宽心的话,这才回去。

沈夜澜他们已经转辗到书房去了,倒是玲珑她们在厅里坐着,见孟茯来了,只道:“你也不容易,虽说是同乡旧人,可你也着实太尽心些了吧。”

与郭氏是同乡,多照顾几分是应该的,但孟茯留下来,到底还是因为府上那些妾室的缘故。“今儿你们也瞧见了,几个小妾就在那厅里打牌,眼里对李嫂子是一点敬意都没有,我虽不是他们家的人,但到底她们还是怕我几分,我便是多问几句李嫂子的话,往后她们也多少能忌惮些,少到她跟前给添堵。”

“要着我说,你天生就是这操心的命,你瞧李大人自己对自家的夫人都没有这样上心。”玲珑到底是心疼孟茯,本来自己就一身撒不开的事情,还要替别人担心这操心那的。

“同是女人,多怜她几分罢了。何况那府上的小妾们,也没有哪个是真想实意的人,不过是冲着那府上的锦衣玉食来的。”孟茯回着,见小尘没在院子里,不免是有些好奇,“小尘呢?”

“方才遇着若光院子里管田的伯伯,跟着过去瞧了。”阮沣儿答道。

若光那院子里,一棵树上能结出几个果子,对于小孩子来说何等稀奇古怪,自然是吸引力满满的。

府上如今姐姐哥哥们不在,他没得趣,也只能去那里瞧个新鲜了。

如此不免是提起几个孩子。

玲珑听说孟茯把若光和李君佾都留在了双峰县,只觉得她还是狠心,“他们这个年纪,读书已经十分辛苦了,这好不容易得了点空闲,还要被你奴役。”

孟茯坚决不承认,“你莫要胡说,我何时奴役他们了,是他们自己闲不住,何况有这机会练练手脚,为何要浪费了?”

“我若是往后有孩子,我就让他们玩儿,不想上学就不上学。”玲珑笑着说道。

阮沣儿却笑道:“我从前也是这样想的,但是现在看到小尘,我总想着只要能教他的都教,不然往后咱们不在身边,他岂不是要受人欺负?”

孟茯十分赞同,“爱孩子也是要有分寸的,咱们又不可能长命百岁活成老妖精,若是孩子什么都不懂,往后咱们不在了,少不得要吃亏。”

玲珑才没有往这方面想,如今听着孟茯她们说,似乎也是个道理。于是便又道:“罢了,既然这样,往后也不要孩子了。”

她说得一脸认真,孟茯却是忍不住好笑,“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想那么远作甚?”孟茯其实想问问那谢淳风到底是如何想的?

他对玲珑好毋庸置疑,但他还是当朝驸马呀。

说起来,那李蓉也算得上是自己的姐姐,他也算是自己的姐夫了。

孟茯想到这里,一时只觉得奇怪不已,自己竟然想要劝着姐夫和那姐姐和离……然后娶了自己的朋友。

“怎么了?”阮沣儿见孟茯表情有些奇怪,又不说话,便问她。

孟茯瞥向玲珑,“我就忍不住想,我和李蓉的关系。”

阮沣儿听罢,旋即反应过这复杂的关系,不免是有些同情孟茯,“那你到底是要站哪边?”

孟茯还没回话,玲珑就抢答道:“自然是站在我这边。”然后朝孟茯喊道:“你莫要忘记了,李馥可是因为李蓉的缘故,才被送到辽国去的。你和李馥这样要好,恨不得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好金兰,如今与她也是姐妹,难道还不如与那李蓉亲吗?”

“我觉得你也不傻,分析得头头是道。”孟茯连连点头,但也没忘记揶揄玲珑一回。

玲珑也不觉得有半点羞怯,笑嘻嘻道:“那是,我本来也不傻。”

但也不聪明。

说笑了一会,兰若端着些刚出炉的点心送来,与之闲聊了一回,又感慨时间过得快,转眼兰若都要出嫁了。

前些日子,在天便找孟茯求了亲事。

也只差是找个好日子三媒六聘了。

若不是因为这禹州的事情,只怕日子也紧随着剑香夫妻俩的日程。

兰若见她们将话题聊到自己身上来,到底是有些薄脸皮,只起身拿起端盘,“夫人你们聊,我去备晚饭。”

“这还早着呢,急什么?你倒是说一说,在天有什么好的?”玲珑想要将她喊住,只是兰若跑得飞快。

“人家的好,岂能平白无故说给你听?”孟茯见她要去追,只将她喊住,忍不住好笑,“难不成那谢淳风如何对你好,你也要与我们说不是?”

玲珑哈哈一笑,满脸无所谓,断然没有一点不好意思,“那有什么好说的,他对我怎么样,你们又不是看不见。”

这里几人好不热闹,让孟茯也暂且忘记了身世的烦恼。

也不晓得沈夜澜他们几个到底是闷在书房里说什么,直至晚饭时间到了,打发人去催了三次才齐齐过来。

桌上也一言不发的,飞快吃完又走了。

弄得孟茯几个女人莫名其妙的。

但也懒得多管了,不管是阮沣儿还是玲珑,在这府里也都是住得熟门熟路的,当即各人去客院里找了休息的房间。

孟茯也歇下。

隔日起来,书香已经回来了,只告知沈夜澜已经出门去了。

说是出门,那必然是不在南海城里了,孟茯不免是有些疑惑,“你可晓得他们昨儿可商量出个花儿来?”

书香摇头,“我回来得晚,并不知晓。”

孟茯闻言,也不指望从书香这里问到什么了。反正问不问的,日子还是要照常过,生意也要继续做,自顾去忙了。

还抽空去了榨油街看了剑香一回。

她也是见过不少孕妇产妇的,唯独没见过剑香这样惨的,竟然因这孕吐的缘故,活生生瘦了一大圈,孟茯见着她都忍不住是有些怀疑,莫不是秦泊对她不好?

但事实上秦泊为此专门请假在她身边照顾着,恨不得替剑香去吐。

见了孟茯更是犹如见了救星一般,“夫人,您是千金手,可是有什么法子,她这样着实太受罪了,我又替不得。”

孟茯摇头,“我没法子,兴许撑过了这前几个月就好了。”

剑香胆汁都要吐出来,好不容易吐完,漱了口就直接扑倒在孟茯的怀里,“夫人,您怎不早说,我若是晓得怀个孩子比练功走火入魔还要难受,我当初是无论如何也不要这孩子的。”

秦泊在一旁不敢说话,只满脸心疼,急得不行。

孟茯抱着变得瘦弱不已的剑香,也没个法子,“那就多吃些水果,总不能一直这样饿着。”

剑香摆着手,“我不吃了,吃了还不是要吐,还不如不吃,没得吐。”然后便抱着孟茯大哭。

最后竟然是哭得睡着了,孟茯琢磨着估计是吐得太厉害,没了什么精神气,给哭晕死过去还差不多。

回来便同书香说,一面直叹:“太吓人了,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孕妇。”

书香早前才看过剑香,晓得是个什么状况,也直叹气,“那也么法子,吃药又没得用,何况是药三分毒,只是如今她什么都吃不下,自个儿已经这样瘦了,往后那孩子还不知道多大呢。”

孟茯听罢,也有些担心营养跟不上,“你打发个人去菜园子那后山,牵两头羊过去,好歹让秦泊每日劝着她喝些羊奶。”

书香有些迟疑,“连水果都吃不下,那羊奶只怕她觉得更腥,如何喝得下?”

“她若是不喝,照着这样下去,不得活活饿死了?倒是反要叫人笑话,南海郡还能有饿死的人。”

书香听罢,想着剑香如今廋得厉害,终究还是应了。

等着羊送来了,便亲自给带到剑香家里去。

那秦泊为了叫她能吃饭,挽起袖子亲自煮饭熬汤,不断在这短时间里分清楚了材米油盐酱醋,厨艺还日益精进。

每日做的一桌子饭菜剑香没动多少,倒是引了文征月他们天天去蹭饭。

一二来去,看着他们吃得香,剑香也逐渐开始动筷子。

如此,秦泊便越发在厨艺上勤奋,还专门请了这些个兄弟们来家里陪着自家的夫人一起吃饭。

每日是变着花样儿。

转眼到了四月份,剑香逐渐没了孕吐,日子似乎也恢复了正常。

双峰县那边进展速度,已经开始烧第一批瓷器了。

孟茯本来是想亲自去的,哪里料想得京城里忽然来了消息。

朝廷最终还是没同意赔偿金国。

这也就意味着禹州那边的军队,很快就会横跨过九龙海沟杀过来。

孟茯听得这消息的时候,不免是慌张起来。

虽然早就预料到会走这一步,但当这战事真正的要发生了,让孟茯心底还是发慌,尤其是想到星盘山下的英雄冢。

当初海贼来时,多少人便因此家破人亡,战争的代价太大了。

可是如果不打,又有更多的人要失去亲人。

这份和平似乎只能是用刀剑来守护。

沈夜澜自是发现了,消息传来后,她就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迟早是要开战的,不过是比预计的日子要早些罢了,何况咱们武器精良,又比他们熟悉九龙海沟。”

话是这样,可一开战死人是难以避免的。“也不晓得朝廷是如何打算的,此番打算让谁来做主帅。”京城里的武将极少,总不能让谢淳风的父亲来此吧?

“想来用不了几日,兴许连人带圣旨就到南海郡了。”沈夜澜自己有打算,不管是谁来了,都一样。

“我姐姐可有消息了?”半月前,孟茯收到孟韶玥的消息,她那时候已经到夏国边境了,现在想来已到西域了吧,也不晓得有没有见到云什。

“还不曾,不过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你也不必太多担心。”天机阁的阁主,有的是保命的本事,倒是眼前的孟茯,让沈夜澜有些担心,到时候战事起了,不晓得会不会连累她。

于是便道:“近来你莫要走远了。”

孟茯颔首,晓得他是担心自己的安全,而且自己也不愿意被人抓了去做人质,到时候来威胁沈夜澜。何况做人质的滋味她又不是没体验过,着实不大好,险些被自己放的大火烧死呢。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孟茯连府都不出了,各处的账本只打发人送进来。

拓跋筝才送走了莫寻寻夫妻俩,终于得空来看她,“再也没有见过比你还怕死的人了。”

“我这哪里是怕死,我是怕给你们大家添麻烦,又没得武功,被人抓住了就只能伸出脖子等死了。”孟茯觉得自己分明就是有自知之明,怎么到了拓跋筝的眼里,成了那怕死的?

“你说的倒有理,不过我昨日偶然听到长月说,可能你家夫君会做主帅。”拓跋筝已经不去管这些大事情了,所以当时也没细听。

孟茯闻言,有些吃惊,“朝廷真没人了么?我家夫君是个文臣,那战场厮杀的事情,哪里合适他?”

“不合适,不过上一次他不是带着大家打了胜仗么?如今朝廷各官员都举荐他。”见孟茯皱眉,“不好么,文臣武将你家夫君都占了,往后必然是要流芳百世的,你这个做夫人的,也要一起留名史书千古。”

“好什么啊?我看朝廷上那些便是贪生怕死之辈。”再何况她有个不祥预感,忽然觉得这些天自己的不安到底是为何缘由了,“他为主帅,我还能待在南海郡么?”

拓跋筝被她这么一问,明白她问这话的意思,顿时紧张起来,“不会吧?”

“有什么不会的?撇开上一次不算,毕竟满朝廷的人都没有想到,他能带着大家将海贼击溃,所以才没管我,可如今他若是被朝廷任命为主帅,那就不一样了。细数朝廷历来各大小战役,将军奔走沙场,哪个还没点牵挂捏在朝廷的手里?”孟茯急了,不过随后又想起当时孟韶玥的话。

好像也没那么紧张了。

那时候孟韶玥说,‘你所求,他必然都会无条件满足。’难道那时候孟韶玥早就料到了,有朝一日,孟茯会以这样的身份去京城么?

想好事孟茯是从来没实现过,她才和拓跋筝说了自己的担忧后,不到两日京城圣旨就到了。

龙恩浩荡,体恤沈夜澜即将要奔前方战场,担心孟茯无人照料,正好宫中的娘娘十分想见一见孟茯,所以特意接她去京城。

而且还是宫里。

孟茯拿着圣旨的时候,一展莫愁,“我怎么去,就这么去?”她指了指自己的脸。“也不晓得我姐姐的话准不准,若是真那样的话,我也不怕什么,去了还能给你要军饷要粮草,省得动咱俩家的小金库。”可问题是,如果李尚不知道自己是他和玉簪的女儿,反而是他宫里那些女人先晓得,那自己能不能活到京城还另说。

沈夜澜本来是因这一封圣旨而愤怒不已的,听得她这话,忍不住笑起来,“你就这样想去?”他不能让孟茯离开自己的视线。

孟茯当然要去,这城里近来千防万防,可还是混入了不少不明身份之人,没准就是想来抓自己做人质威胁沈夜澜的。与其在这城里兢兢战战的,不如去京城,那边好歹还有一线生机。

于是反而安慰着沈夜澜:“没事,那边有李琮,他虽在皇陵,我去京城做人质,这么大的风声他哪里不会晓得,更何况还有柯家,谢淳风也会与我一起去。”孟茯越说越是觉得,似乎去京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孩子们。但这是去做人质,拖家带口好像也不合适。

于是便道:“我打算让书香送他们去星盘山下,到旬老那里。”虽没有办法证明旬老到底是不是孟兰陵的那个药童,但是从书香去探的口风里来判断,八九不离十。

只是没有点破罢了。

沈夜澜听着孟茯的话,忽然有些难过,“你桩桩件件都安排好了,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去京城?”

孟茯当时和拓跋筝考虑到自己可能会被接去京城做人质后,就开始在想这个问题了,所以躲不掉的,不如早些做打算。

但她晓得沈夜澜不愿意自己去,也不想看到他为此生气,便笑着劝道:“这不是不能抗旨么?何况我在城里,少不得要叫你打发人来保护我,本来人又不够用,还不如我去京城,而且我也没去过,也想看看京城和咱们南海郡相比,到底有什么好的。”

沈夜澜听着她这些现编出来安慰自己的话,看着她努力在自己面前露出的笑,忽然心里难受得不行,一把将孟茯紧紧抱在怀里,“对不起阿茯,我一直都以为,我能一直保护你,但是没有想到……”

孟茯没等他话说完,便抢道:“你这是什么话?你上战场,不就是为了保护我么?何况这样保护的不单是我一个人,还有这南海郡千千万万人。”她说到这里,从沈夜澜怀中仰起头,满眼爱慕,“我是个最平凡不过的人,若不是遇着你,便不会有现在的我。可惜我还是不够厉害,我没有办法与你一起并肩作战,反而只能悄悄躲在你的身后。夫君,不会成为你的负担,就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我能保护你。”沈夜澜虽没有觉得孟茯在质疑他的能力,但是她的话仍旧叫他觉得愧疚。

“我知道,可是你与其花费那样大的力气来保护我,还不如用来保护大家,你用来保护我的力气,足以保护另外一群人。”上战场最忌讳的便是分心了,若是沈夜澜时时刻刻都挂记着自己,岂不是兵家大忌。“你不是自来都相信我姐姐的话么?她既然说了,既如此,只要我见到李尚,我就会平安无事。”

沈夜澜最终还是被孟茯给说服了。

又或者说孟茯觉得自己已经和沈夜澜商量好了,所以当沈夜澜临时去沙溪岛的时候,她便随着谢淳风一起上了去京城的船只。

只是很快便又下了船,熟练地画了妆容,乔装成一个三十出头的农家妇人。

不过身边的却不再是玲珑,而是一样与她乔装成普通妇人的拓跋筝。

“实在对不住了。”孟茯看着和自己委屈着挤在这小船里的拓跋筝,想她也是堂堂一国公主,即便是隐世了,但也不至于给自己做丫鬟护卫。

但实在没法子,除了拓跋筝,书香她们的武功孟茯也信不过。

“你何时与我这样客气起来?”拓跋筝其实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又怕孟茯心里有负担,觉得欠了自己什么。便笑道;“我们是朋友,我虽不能为你两肋插刀,但跟你一起乔装打扮上京城也是可以的。”

“我也不要你两肋插刀。”孟茯与她背靠着背坐在船头,头顶的苍穹瀚海里,是数不清的星辰。

夜风习习拂过,吹起鬓角没有包进头巾的发丝,有些痒痒的。

孟茯伸手去捋到耳后,忍不住感慨:“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的人生会在十五年后忽然变得如此精彩,还认识了你们这些朋友,该是这一生所幸了。”

拓跋筝接过她的话,“是啊,我也没有想到,到了南海郡人生会发生这样大的转变,认识你们这些朋友,我很高兴。”

拓跋筝也抬头望着那满天星辰,“我从前从未曾想过,人生可以这样多姿多彩,以前只想练武。”只想保护亲人。

可是却被亲人所辜负了。

她本来以为,往后再也不会随便相信人了。可是她到了南海郡,本来是想让生活归于平静,过一过这平凡人的日子。但是没有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看着他们那样努力走向前的时候,她虽不能作为领路人,可也想为大家做些什么。

所以她自告奋勇跟着孟茯一起去京城的时候,也明白了为什么独孤长月哪怕丢了一条胳膊,也能义无反顾地跟着沈夜澜去沙溪岛。

她指着天上的星星,“我们夏国有传说,地上有一个人,天上便会有一颗星,只是不晓得这万千星辰里,哪一颗是我自己。听说越善良的人,他的星星就越是闪耀。”

孟茯听罢,心想这么说反派都是白矮星?她也仰头往这漫天星星扫视去,然后指着一颗特别亮星星,“那颗是你。”

拓跋筝有些意外,“我才没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