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茯还以为云什会带着自己出城,然而出乎意料,他不但没有出城,还就在府里安顿下来。
只是换到了那相对于偏远些的小院子里。
孟茯不止一次觉得院子大了没用,专门要人定期打扫,劳心劳力就算了,现在自己就被藏在这府上,旁人也不得而知。
算起来自己被他带到这偏院里,已经有一个时辰左右了,只怕家里已经翻了天,到处寻自己呢。
她被云什绑在椅子上,斜对面就能看到云什在床上盘膝打坐,虽然他未曾摘下□□,但现在被绑着的孟茯还是百无聊奈地打量着他。
想是云什也察觉到了,这样被一双眼睛看着,任由是谁也不会自在的,不由得抬起眼帘,朝孟茯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些警告。
只是孟茯就是不怕他,大抵是晓得他不会杀了自己,更何况现在还指望拿自己去换赵德等人呢。
于是反而笑道:“我这个时候其实不该说这些话的,但我绝对没有嘲讽你们的意思,可你母亲着实不该将这样的任务交托给赵德,此人心无半点城府,又重情义,我当时不过是唬了他一下,他为了那些个同伴的性命,便将所知晓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她说到这里,一面偷偷打量着云什的表情,见他并未什么反应,想来并没有被自己这话激怒。于是便朝他问道:“蒙家军当年,的确是中了半里香么?”她说着,解释道:“我手里有些半里香,是旬老送我防身的,昨日我正是点了此香,才将他们给捉住的,后来听赵德说,当年蒙家军被黄沙掩埋,正是因为半里香的缘故。”
云什其实并不知道昨日孟茯用半里香抓到赵德等人的,因为他赶到的时候,原本孟茯点半里香的地方,四下中毒的鸟兽都已经清醒离开了。
而且这半里香虽名为香,却是没有半点明显的味道。
所以云什当然不知道,现在听到孟茯说,点了点头,“听说是。”
听说?那不就是等于其实和传说一样的,到底是不是,没有人知道。更何况当时赵德他们能活着,不是因为护送云什的母亲离开么?
他们既然已经离开了,又不在现场,哪里晓得会是中了半里香?
孟茯心中诸多疑问,但是她也不指望云什能与自己说什么,只是这样将自己绑在这里,外面的人白瞎担心,他反正不就是要换人么?便与他提议道:“你既然想将我换赵德他们,那你可是留了信?”
云什颔首,“只要赵德他们能顺利离开南海郡,我自会放了你。”
孟茯心说打算得倒是好,就不知道在人他们如何应对了。
他见孟茯忽然不言语,目光不由得飘过来,落到孟茯的身上,“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杀你。”
孟茯哪里担心了?她担心的是外面的人。听到他的话只幽幽叹了口气,“我知道,算起来咱们也是表兄妹。”
云什没有在说话,起身走到窗前,朝西方的云彩望着。
孟茯头扭不过去,只晓得他就像是木桩子一般站在那里。“你想家乡了?”
家乡?云什想应该没有吧?楼云已经灭国多年,他跟着母亲一直流转西域诸国之间,本来以为齐国是故乡,然而却没有想到,来这里要做的却是手刃自己仅仅剩下的亲人了。
孟茯说的对,他们是表兄妹,本该相互扶持的,只是母亲的恨已经入骨了。
他劝不得母亲,但也不忍杀孟茯。
如今还不知道,就算是换得了赵德他们的性命,自己又将何去何从?
他违背了母亲的意思,母亲的脾气他的知道。
身上被纹身遮挡的地方,是数不清的鞭痕,那便是违逆母亲的下场。
只是他晓得,这一次的事情与从前不一样,这一次落下的兴许就不是鞭子那样简单了。
而外面,现在拓跋筝正派人四处寻找孟茯的踪迹,至于云什的要求,他们暂且也先满足,直接而将赵德等人送上了船,乘船离开南海郡。
又飞鸽传书与沈夜澜。
只是远水终究是救不得近火。
而且为了稳定民心,断然不敢将孟茯被掠走的消息传出去,一方面也担心孟茯的身份泄露出去,因此一直都是暗地里让人四处暗访。
各街各坊都去了人,唯独是这府里没有想过要里里外外都找一遍。
按理已经是小心行事了,但到底还是叫有些人给察觉出了些端倪。
如今府上除了拓跋筝,没人能做得了主,所以当那位自称知晓孟茯在何处的人上门时,拓跋筝急急回来。
却见是个身材娇小的读书人,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来人见了拓跋筝,也丝毫不慌张,反而将拓跋筝上下打量了一遍,“你便是夏国第一美人,拓跋筝?果然是名不虚传,的确是国色天资。当初听闻你死在了辽国,其实我是不信的,只是断然没有想到,你会在南海郡,还一直待在我妹妹的身边,可见我妹妹对你是十分信任的。”
“你是何人?”厅里并没有旁人,但拓跋筝听着对方这样信口而言,还是担心地朝四下横扫而去。
“我便是你们口中的平阳公主。”小书生笑着,一面摘下了头上的头巾,很自然地坐下身来,纤细白皙的手指整理着袍裾,是好没有半点紧张害怕,好似跟在自己家里一般自在。
拓跋筝目光防备地打量着她,越发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更不知道她所言真假。“我凭何信你?”
这些与孟茯有关系的人,就好似这雨后春笋一般争先恐后地冒出来,而且看这个情况,他们并非是才晓得孟茯的身份,而是早就知道了。
却没有马上出来相认,反而是拖到了现在,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居心,拓跋筝哪里晓得?而且这自称平阳公主的女子还知道自己的身份,显然这些年来,过得也不是很糟糕。
然对方却没有回她的话,“再等等,我几天前发现纱曼雅的那些人离开南海城,去了双峰县的方向后,便写信告知了沈夜澜,他应该也快回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应了她这话,不过等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沈夜澜就来了。
显然已经知道孟茯被云什带走的事情,脸色并不大好。进到厅里后,目光便直接落到这个陌生女子的身上,“你就是孟韶玥?”
女扮男装的韶玥起身,与书生们一般朝沈夜澜作了揖,纠正道:“按理,你娶了我妹妹,该叫我姐姐才是。”
拓跋筝有些担心,现在不是认亲的时候,而是该去线找孟茯吧?只朝沈夜澜看过去,“城里能找的地方都已经找过了。”反正还没出城。
沈夜澜颔了颔首,却是朝韶玥问:“你有什么办法?”
韶玥摇着头,但却十分肯定道:“云什不会杀阿茯。”
但只要孟茯人没有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沈夜澜都不会放心,“你信中所言,可是真?”
“自然。”韶玥似乎不满沈夜澜对自己的怀疑,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得外面传来大喊声。
“走水了!走水了!”
沈夜澜一行人急出了厅,只见着偏院那边燃起一缕滚滚浓烟,沈夜澜几乎都没多想,便立即起身,越到房顶,踩着片片屋顶飞奔过去。
原来这偏院中,云什在窗前站了许久,便回过头来将孟茯的嘴给堵住,然后便出去了。
孟茯猜想必然是出去打探消息了,便趁着这好机会想要逃出去。
只是被绑着坐在椅子上,所以移步艰难。
好不容易等到她到门口,却发现门被锁住了,于是孟茯又只能千辛万苦到桌前,用脚尖夹着那桌布,把桌面上的茶盅都拉下来。
可是这茶盅碎裂的声音还是太小了,而且此处太偏,根本就不足以让外面的人听到。
所以孟茯没了办法,只能铤而走险。
即便是偏院,但这边仍旧是有储物柜,还是用这脚尖打开了柜子,硬是将备用的火折子给拿出来,好不容易打开,却不想被窗外的风一吹,火星子忽然越来越大,火折子翻滚的速度也是孟茯追不上的。
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折子将窗帘点燃。
而她离窗帘,其实并不算远。
此处本就干燥,几乎是一瞬间,巨大的火苗便燃起。
孟茯的确是想点火效仿狼烟通知人,这偏院里有人,但却不是这般放信号啊!
所以当时已经被吓傻了,整个身子都被那巨大的火苗所照得火红,只觉得满脸都被烘烤得火辣辣的,让她受不住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然后迅速地移动身子。
可是越着急就越是出错,不过艰难移动了两步,她便连带着椅子都翻到在地上。
那一瞬孟茯只想着死定了。
还以为会被谁谁害死,哪里晓得居然是被自己放火烧死的。
这算是什么?
不过唯一庆幸的是她没马上死,也亏得这屋子里没垫着地毯,不然那火苗早就随着地毯燃过来了,她也成了个火人。
只是她现在的处境也并不怎样好,四处都是团团火苗,自己被包围在中间,即便是窗户都是打开的,但仍旧是吸入了不少浓烟,喉咙里难受得厉害。
鼻子逐渐不通气。
然正是此刻,孟茯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火里飞来。
果然是要死了,死前还回光返照,看到沈夜澜最后一面。
沈夜澜将孟茯连带着椅子一起抱着出来,慌忙解开绳索,拔掉她嘴里塞着的布团,拓跋筝与那韶玥也到了。
见到这一幕都惊骇不已,孟茯竟然就是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而且这火明显是孟茯自己放的。
也亏得是沈夜澜来了,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立即赶过来。
若是换做旁人,只怕真拿着那救火的盆桶过来,孟茯早已经被淹没在大火里了。
当下拓跋筝留在这里让人救火,沈夜澜抱着孟茯离开安顿。
等着这边的火扑灭,拓跋筝回到正院,孟茯还没醒来。
“怎样?要不要请旬老?”拓跋筝担心不已,虽见孟茯没有什么外伤在身,但这火当时如此之大,谁晓得她到底吸了多少浓烟。
“不必。”沈夜澜才给孟茯诊过脉,并没有什么大碍,想是受着惊吓了。
但沈夜澜自己也吓得不轻,只差一点,便再也见不着阿茯了。所以紧紧攥着孟茯的手舍不得放,一直守在床榻边上。
韶玥神色有些复杂,显然也没有想到,和妹妹重逢会是这样的情况之下。
屋中气氛沉闷不已,三人都觉得难熬。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孟茯哼了一声,云被里的身子挣扎了一下,沈夜澜立即紧张地扶着她的肩膀,轻言安抚着;“阿茯,没事了,没事了。”
梦里的孟茯,只觉得周身都是一眼无尽头的大火,她在大火里四处逃,可逃到哪里,哪里的火苗就翻一倍,断了她的生路。
忽然间,竟然听到沈夜澜的声音,她猛地回头,朝着声音处寻去,却见沈夜澜就站在大火里,她急得不行,只想要喊沈夜澜快洗出来。
可奇怪的是声音却没有办法发出来,急得她也顾不得那些大火,冲了过去。
明明她冲进了刚大的火里,却发现到了后,根本就没有火苗,而沈夜澜的声音,仍旧在前面,她继续追寻着这声音,也不晓得走了多久,忽然脚下一个踩空,惊慌喊出声,吓得闭上了眼睛,慌乱之中竟然被人抓住了手。
她睁开眼,然后便看到了沈夜澜焦急担忧的面容。
“夫君?”孟茯诧异地叫了一声,一面想要伸手去摸,想看看这是真的还是虚幻的。
却发现自己的手在他手里紧握着。
“阿茯,你终于醒来。”拓跋筝的身影从沈夜澜身后冒出来。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陌生的人影。
孟茯满脸纳闷,心说还是梦里?一时也不晓得自己是死是活,满脸的懵然。
“阿茯,可有哪里不舒服?”沈夜澜见着失而复得的她,欣喜若狂地问道,情绪有些失态,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靠在那熟悉的胸膛前,听着那熟悉的心跳声,孟茯才慢慢反应过来,“我没死?”
便听拓跋筝说起沈夜澜跳进大火里救她的事情。
那时候沈夜澜完全是凭着直觉,只想着这城里上下都找遍了,仍旧没有孟茯的身影。
而好巧不巧,偏院里却忽然走水?
这一切都在一个时间段发生,岂不是太过于巧合?
所以沈夜澜当时便认定了,孟茯在里面,所以哪怕当时他赶到的时候,火舌已经吞噬了整座房屋,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进去了。
果不其然,滚滚浓烟里,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孟茯。
而孟茯听得拓跋筝说起此事,方想起那大火,“可是熄灭了?”
“自然是熄灭了,你当真没事?”沈夜澜回着,有些不情愿地将她松开,目光上下打量着孟茯,生怕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我真没事,只是那里起了大火,云什多半是不会回来了。”孟茯说着,有些惋惜,本来还想温水煮青蛙,慢慢从云什那里多磨得些信息的。
“他可能已经追船去了。”拓跋筝回着。
而孟茯这也才看到房中的陌生女子,身材有些娇小,却还要偏做书生打扮,一时有些好奇地探过去,莫不是沈夜澜带着回来的?
韶玥也察觉到了孟茯打量自己的目光,当即扬起嘴角,露出个温和的笑容,“孟韶玥,你该唤我一声姐姐。”
孟茯先前还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只以为她是自我介绍,但是随后反应过来,她也姓孟。不由得好奇地看过去,“姑娘姓孟?”孟兰陵的后人?不是说孟兰陵就两个女儿么?除了她和云什,这姑娘也是?
正好奇之际,就听沈夜澜在耳边介绍道:“她是当年与你一起在大火里失踪的平阳公主。”
“啊?”孟茯听得这话满脸惊讶,迫不及待就想问当年大火的事情,“那场大火……”
孟韶玥似乎早就猜到了她想问的是什么,直接回道:“当年大火,母亲将我们送俩放到衣箱中,顺着地下河流出城,你我二人分别被等在城外河边的孟家仆人带走。”她说到这里,看朝了沈夜澜一眼,“当年为了顾及性命,两位老仆分别将我们带着往反方向走,前几年我才打听到你们的消息,找到沅州,却得知你已经在旱灾那年离开了,在姜家村外那地母庙里夜宿,认得你们的主持,他还将妹夫写有批注的书本送与我。”
她这般说,孟茯不由得想起当时惠德的确与自己说过,那些书本送了个小书生,容貌跟自己还有几分相似。
当时候自己还想,是不是自己的亲人。
只是如何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自己的姐姐。一时间心情是百般滋味,又欢又喜,只是旋即想到自己与她是同母异父,而且蒙家军又是被当今圣上李尚所害。
说起来,她们又是仇人。
正当孟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欢喜之时,便听孟韶玥同沈夜澜说道:“我猜想你已经派人追去了,只是云什你杀不得。”
他险些害死阿茯,怎么就杀不得了?沈夜澜微微凝着眉,意思再明显不过。
没曾想却听孟韶玥说出个惊天秘密,“他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是阿茯的亲兄长,如此你也要杀他?”
一石激起千层浪。
孟茯彻底懵了。
云什不是纱曼雅的儿子么?而自己和孟韶玥又是同母异父。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孟茯和拓跋筝都在这惊骇之中,是沈夜澜提出疑问。
孟韶玥听得此话,脸上划过一抹与那张容颜十分不相称的冷冽,“纱曼雅是天生的石女,怎么能生得了儿子?当年她心穆李尚,求而不得,百般设计拆散母亲与李尚,甚至与蒙桓合谋,让母亲不得不嫁给他。”
原来所有的民间流传的各种版本都是错误的。
李尚没有夺人所爱。
与玉妃青梅竹马的竟然是性格软弱的李尚。
四人当时在西域一起游历诸国,正是人间神仙日子才是。只是没想到纱曼雅最终同样与她姐姐玉簪一样,喜欢上了那个性子软弱,且看起来羸弱的李尚。
偏李尚与玉簪也是一起长大的,早就已经私定终身,只等朝中夺嫡结束后返回大齐,然后迎娶玉簪为王妃。
然而世事难料,没有参与夺嫡,众人都没有看好的这个被寄样在蒙家的皇子,最后竟然成了继承人。
纱曼雅想要效仿娥皇女英一般,与姐姐一起嫁给李尚。
却没想到被李尚拒绝了,因而生恨,与蒙桓联手,逼迫李尚放弃玉簪,不然便将那李氏江山给夺去。
江山易主,说的是简单,但受苦的却是百姓,又不晓得多少人要遭殃血洗门庭。
李尚性格优柔寡断,又是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主,反而是玉簪自己做了决定,嫁给了蒙桓。
而嫁给蒙桓之时,已有身孕。
而且更为奇妙的是,纱曼雅和玉簪是双生姐妹,母亲是西域楼云的公主,国色天香的妖媚美人,而玉簪却是相貌平平,更是一点西域人的模样都没有。反而是纱曼雅,生得一双蓝色的眼睛,相貌完美遗传了楼云公主。
但,没有一点西域人模样的玉簪生了一对龙凤胎,其中的云什跟当时的纱曼雅一般,有着一双蓝色眼睛,五官轮廓更是与西域人相近,也正是这样,当时蒙家只认下与孟茯一样相貌平平的韶玥。
所以世人只知晓蒙家有个女儿,却不晓得当时玉簪生下的竟然是龙凤胎,而且还是李尚的孩子。
这都是什么狗血八卦,孟茯实在不敢相信,就自己前世看过的那些狗血小说里也不敢这样写。
然孟韶玥的话却还没说完:“蒙家军如何被掩埋在沙月丘谁也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是独孤家或是阮家,都绝对不是李尚所为,他但凡有那个本事,当年我们的母亲也不会如此委屈,这么多年了还要背负骂名。”
孟韶玥的这些话,将彻底将沈夜澜和孟茯之前调查的那些线索都彻底打断了。
而且她说的这些,没有半点依据可以追寻,全凭着她一人自说,这让孟茯一时都有些难以置信,她就平阳公主。
然孟韶玥选择将这些话告诉孟茯等人,自然也猜到了他们的质疑,于是此刻看着孟茯三人狐疑的表情,也不意外,而只看了看沈夜澜和拓跋筝,“你们行走江湖,应该听说过天机阁吧?”
孟茯一脸懵然,但看到沈夜澜和拓跋筝的表情变化,便晓得这天机阁不简单。
果然,拓跋筝将这孟韶玥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如此清楚我的身份,竟因你是那天机阁之人。”
天机阁,阁如其名,通晓世间天机。不过兴起十年左右,却已经是让江湖屈指可数的神秘大派。
说得是正是邪,反正正邪两派都十分忌惮于天机阁的存在,但又不敢对天机阁做出什么过份的举动。
因为,但凡是人,终究是有些不可让世人知晓的秘密。
天机阁正是掌握着这些人的秘密,所以稳坐于江湖,让各大派忌惮。
只是拓跋筝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因为她又想到了那天机阁的阁主是一书生,江湖上的人查了不少附和其身份的人,但仍旧是无疾而终。
但现在看到了孟韶玥,忽然就意识到了,为什么大家始终是查不到,到底谁才是那天机阁的阁主。
因为这天机阁的阁主虽说是一书生,却也没说这书生一定是男人。
任由谁也想不到,居然是个相貌平平的娇小女子。
“建立天机阁,实属偶然,我当年本意是想要查我母亲的事情,顺便打听妹妹的下落,谁晓得想要知道的没查到,不想知道的一堆烂事倒是不少,正巧手下那么人要吃饭,我总不能一直靠着吃外祖父留下的老本,所以便开始卖些无足轻重的消息。”然后误打误撞,竟然就成了武林人人闻之色变的神秘大派,天机阁。
“其实吧,天机阁从我这个阁主到看大门的小哥,不过二十来人罢了。”什么大门大派,着实是这些江湖人太过于抬举他们了。
不过人少有那人少的好处,他们几乎都没有固定的住址,以至于现在江湖人都找不到天机阁在何处。
没有正经开山立派,如何找得到?
孟茯听着孟韶玥淡淡地说起这些事情以及她这些年的经历,心说她分明才更像是女主角而已。
孟茯和拓跋筝还在想着孟韶玥这天机阁成立的缘由,沈夜澜却已经从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消息中反应过来,“方才你说,独孤家不是圣上所害,那你可有什么证据证明?”
孟韶玥摇头,苦苦一笑,“没有,还在查,我原本也打算查清楚这所有的事情之后,才来与阿茯相认的,但是我没想到纱曼雅会让云什来南海郡刺杀阿茯。”
她说到此处,话锋一转,“也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我怀疑蒙桓没有死。”
不过这话刚出口,就被拓跋筝否定掉,“不可能,沙月丘那一场黄沙,足足将附近几个小村庄都给掩埋了,更不要说是沙月丘,活人如何能逃得出来?”
“活人当然是逃不出来,可是如果一开始,那个人就不有在沙月丘呢?”孟韶玥说道,但是现在她还没有查到更确切有价值的线索,所以便没有说出来。
而是朝孟茯走过去,神情变得温柔了些,目光也温和少了些锐气。
沈夜澜侧身让开些,孟韶玥弯下腰握住孟茯的手,“我到现在,仍旧不相信母亲不在了,所以终有一日我会将她找到。这里若是待不下去了,你便去京城,李尚还不晓得我们再世,他若是见了你自然最是高兴。”说到这里,目光往沈夜澜身上看了一眼,然后继续朝孟茯说道:“你所求,他必然都会无条件满足你。”
说罢,她似有些不舍地松开孟茯的手,没等孟茯将她最后那句话消化,她便继续说道:“他们几家,我已经分别送信过去,想来最迟明日会收到。所以即便知晓你的身世,也无妨。”
孟茯呆呆地看着她,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明明是怀疑孟韶玥的,可是刚才她握住自己的手的那一瞬,孟茯又能清楚地感觉到一种陌生却又熟悉的感觉。
“你好好休息。”孟韶玥没有打算多待,伸手朝坐在床上的孟茯的头上揉了揉,颇有些长姐的姿态。
拓跋筝连送她出去。
孟茯看着她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眼角余光,这才朝沈夜澜看过去,“她的话,可信么?”
沈夜澜没有回孟茯可信或是不可信,只道:“目前为止,她的确没有做过一件害你的事情。”
孟茯却是没由来叹了口气,“她若真是我姐姐,多好。”刚才被她揉着脑袋的感觉,孟茯竟然有些喜欢,有个长姐宠着,的确是不错。
正说着,拓跋筝敲门进来,“她说要去西域,将云什带回来了。”不指望李尚。
孟茯心头竟有些紧张起来,急着要下床,想要将她给劝回来。但却没被沈夜澜按住了肩膀,“天机阁的阁主,非浪得虚名。”
“真那样厉害?”孟茯半信半疑,她看着孟韶玥,虽与自己相貌有几分相似,但是个头还不如自己,看着娇小的一个人。
“她应该得了孟兰陵,也就是你外祖父所有的真传。”孟兰陵不过二十出头,便有了国医圣手的名号,除此之外,武功更是不凡。
而且这半里香,似乎也是孟兰陵研制出来的。
这让沈夜澜忽然想到了孟茯手里的半里香。
当即连忙问她:“你那半里香,果然是旬老给你的?”
孟茯点点头,“怎么了?”一面解释着:“还是上一次给玲珑解毒的时候,他送给我的。”
因那个时候孟茯也教给了旬老提炼出精纯药物的办法,所以他给了自己不少东西,其中就有这小小的一点半里香。
拓跋筝在一旁,想是旁观者清,一下便察觉出沈夜澜问孟茯此话的缘由,一针见血地说道:“你怀疑,旬老是孟兰陵身边的药童?”
其实也不是沈夜澜无故怀疑,而是旬老无门无派,放眼江湖或是这民间,哪位医者是天生成才的?又有哪个连引路人的都没有就走上了这一条医途?
“若他真是那个药童,那岂不是也认出了我?”可是孟茯觉得旬老对自己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拓跋筝摇着头,“也不见得,当年你外祖父外祖母都去得及早,你母亲被蒙家领走的时候还是个小姑娘,往后也不知他是否见过,倘若没见过,如何认出你?”
不过拓跋筝又觉得自己这话自相矛盾,如果不是认出孟茯,那样珍贵的半里香,他怎么舍得给孟茯?所以只得苦着脸朝孟茯和沈老爷看去,“你们自己理吧,我是弄不清楚了,又或者亲自去问他?”
问旬老自然是下下策。
若是他真有心与孟茯相认,早就自报身份了。
而且当年的事情模糊不清,孟兰陵夫妻去世后,他身边的药童就失踪了。
孟茯和拓跋筝都是一筹莫展,沈夜澜却忽然道了一句:“旬老,并不喜欢蒙家军。”而且连听都不喜欢听他们这些人提起。
这话让孟茯不由得联想起孟韶玥的话,蒙桓与纱曼雅一起设计逼迫玉簪下嫁之事。
“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在这里越说便是越多的可疑,却是一个也没有法子去证实,与其管这些,倒不如先看着眼前事。”孟茯揉了揉太阳穴,决定不再去想这些了,想着脑袋疼。转而问起沈夜澜,“九龙海沟那边可都探查清楚了,朝廷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暂且没有消息,朝中还在与金国使臣周旋。”这一次出乎意料,没有像是沈夜澜以为的那样,半个月里就给了结果。
不过拖得越久对他这里就越是有利,当下让孟茯提醒,便准备将地图补缺完善。
拓跋筝也自去了独孤长月那边,独孤长月虽没有在,但是莫寻寻夫妻俩却是在的,独孤长月托人转了话,请她帮忙照看。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去拒绝。
而孟茯到底受了惊,休息了一日,沈夜澜这地图也绘制得差不多了,只是拿着那最开始的一卷羊皮地图发愁,不晓得还有什么办法能显示新地图。
孟茯只一把抢了过去,“没有办法解开其中的地图,却恰恰解开了我们最想要的两处地图,可见是天意,别的地方想来是平安无患。”
沈夜澜听她这么一说,似乎也是些道理,也就不去多想了。“我让书香去旬老那边了。”
孟茯听罢,有些紧张起来,“你想让书香去探话?”
沈夜澜正是这个意思,不过见孟茯那紧张的表情,笑着安慰道:“没事,书香会有分寸。”不会让旬老察觉到什么。
“昨日我姐姐说,已经写信给阮峥他们了,今日会收到信。”说着朝外探了一眼:“只怕晚些,他们就会来寻你了。”
别人会不会来,孟茯不知道,但是独孤长月绝对会。
而孟茯说完了话,才下意识地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很熟稔地就称呼孟韶玥为姐姐,破觉得有些奇怪,明明自己刚想说的是‘她’,可哪里晓得这说出口,居然是姐姐。
难道这真的就是血亲的力量么?无形中还能操控自己的大脑?孟茯疑惑地想着,一面试图转移大脑的思绪,“珏哥儿身体没事吧?”
听说下了船,身体不适就留在了朱仙县。
其实孟茯猜测着,就是不想回来,只怕这会儿已经到了黑牡蛎村沈清儿她们几个的客栈里。
“没什么大碍。”沈夜澜手里还有沈珏画的地图,从那工整的线条来判断,沈夜澜就晓得他根本就没事,就是少年贪玩,何况清儿萱儿她们都在朱仙县,自然是不愿意回这城里。
于是也就没去揭穿。“这里的事情他们也插不得手,让他们在那里待一阵也好。”
如同孟茯所言,吃过了午饭没多久,独孤长月便来了。
才从沙溪岛来的,月白色的僧袍上一大股海腥味儿,袍裾下摆甚至沾了不少尘土。
这不像是他的作风,以往的话必然是整洁干净才会出来见人。
所以孟茯忍不住想,莫不是孟韶玥给的信里,透露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不然怎能让独孤长月如此失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