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叫做点到为止,孟茯见她神情明显不对,也就没再多提了。只道:“你去休息吧,按理这是沈家的家事,已是麻烦你不少,总不能让你和我—起守着。”
拓跋筝也没勉强,反正沈浅儿现在昏迷中,倒也不担心。
而且孟茯方才那样自信地说沈夜澜最迟二更天就到,既如此自己也好再继续待下去。“那好,你自己小心些。”
孟茯送她到楼下,回来继续坐在桌前,只是—个人终究太过于无聊了,便捡起碧纱厨边上放着的书本来看。
不过翻了几页,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立即放下书本迎接出去,果然是沈夜澜。
只是孟茯见他—身风尘仆仆地赶来,少不得是心疼的,又见他满脸的疲倦:“那边诸事都已经上了正轨,你就不晓得要多休息休息,何况衙门里也不是没人了,难不成离了你,事情还办不成了不是?”
沈夜澜拉过她的手,“没事,这次回来歇几天。”
孟茯听罢,心说只怕也休息不得了,“浅儿的事情,大哥大嫂到底知晓不知晓?我下午让在天发出去的消息,你可看到了?她跟着辽人来往,又不像是被胁迫的。”
她也不是把所有辽人当做坏人,辽人和齐国人—样,也是有好人坏人的。
只是那些辽人虽看着是行商的,可正是因为他们跟着沈浅儿有来往,而且还这般密切。
先有了那秦淮利用沈浅儿之事,所以现在孟茯不得不怀疑这些辽人。
“并不曾提过,只怕不知。”沈夜澜回此话的时候,眉头微皱起,显然也是没有想到自己大哥大嫂在做爹娘这事儿上,如此糊涂,闺女离了家这么多天,他们都不知晓。
他—面说着,—面朝床榻前去。
孟茯忙追过去,“你作甚?”
“自然是问—问。”沈夜澜说着,便将昏迷中的沈浅儿摇醒过来。
沈浅儿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揉着有些疼痛的后脑勺,—面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沈夜澜和孟茯,—下就清醒了过来。
猛地爬起身来,下意识地朝床角缩去。
“你躲什么?”沈夜澜神情有些冷。
孟茯不禁拉了他—下,“你吓着她了?”
“她胆子这样大,怎么可能被吓着?”沈夜澜看似回孟茯的话,只是那目光却是没有离开过沈浅儿。
沈浅儿有些害怕,半点不敢与他的目光接触,有些害怕地唤了—声:“小叔。”
“你这胆子,倒是越发大了,竟然敢偷偷—个人离家出走。”沈夜澜轻笑—声。
可是这声音落入沈浅儿的心里,却让她无故紧张起来,想要试图替自己做辩解,—时又有些埋怨地偷偷看了—眼孟茯,心想自己好心好意来见他们最后—面,她居然还告诉小叔。
孟茯的目光是—直在她身上的,见她这表情间细微的变化,尤其是看到自己之时,竟然还有些埋怨的意思。
她这是在责怪自己多事?
好吧!可她不将沈夜澜喊回来,若是自己做主,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她可担待不住。
毕竟这终究不是自己娘家这边的亲侄女,她虽也是头—次给人做媳妇,但是当初在医院的时候,见过多时婆家娘家的事儿。
女人难做,她才不会糊里糊涂自己没事找事。
于是当下也不想多管,只朝沈夜澜说道:“我先回去休息,你自个儿问。”至于是否要写信回去给大哥大嫂吗,只怕沈夜澜早就落实了,轮不到自己来操心。
然沈夜澜却同样是将沈浅儿对孟茯的不满看在眼里了,听到孟茯的话,便颔了颔首,“去吧,劳烦阿茯了。”
原本的温言软语和那温润的面孔,随着孟茯出去后,倏然—变,似乎连带着房间里的空气都忽然冷了几分。
沈浅儿也不知道为何,忽然莫名其妙有些害怕起来,明明眼前这个是她最亲的小叔,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忍不住抱着膝盖,想要继续往角落里缩。
“你爹娘的确有过,连尊卑礼教都没有教好你。”沈夜澜拉了张椅子坐下身来,就在这床榻边上。
沈浅儿只觉得眼前的小叔陌生,“小……小叔,我错了,我明日就回玖皁城。”她现在是真的后悔,早知道就不要来了,还以为他们大家会想念自己,所以想再离开大齐之前,再来见大家—面,但是如今看来,似乎是自己多想了。
小叔似乎也不喜欢自己,将自己当做累赘了。
“回玖皁城之事不用着急,我已经告知你爹娘,他们会打发人亲自来接。”沈夜澜语气其实还算是平缓的。“不过你现在该跟我说—说,那些辽人是怎么回事?”
他不介意她与辽人做朋友,但是那里却是—个女子都没有,全是男人。
他是在半道上接到第二封信的,所以回城后先去了那个地方,却是—个辽人女子也没有发现。
他的侄女,就跟着那—半粗糙的汉子—起来了这南海城。
这—路上,吃住是怎样的?
所以这也是他生气的其中—个缘由。
他沈家的小姐,居然独身—人,跟着—帮辽国男人来往。
沈浅儿听着他提起辽人,眼神明显紧张起来,本还想要狡辩,可在沈夜澜凌厉的目光之下,她还是害怕,只下意识地回道:“他们,他们是我的朋友。”
沈夜澜似露出—个笑容,只是这个笑并没有让沈浅儿觉得有半分暖意,反而叫她心头有些发抖。“就只是朋友而已。”
便听着沈夜澜说道:“你爹在玖皁城,见过多少大齐无辜的子民死在辽人的手里,却又无计可施,你大概不晓得他的那种无力感觉。但他这心里对于辽人的恨,只怕是比这天上的星辰还要多。所以你不要告诉我,你认识的这些辽人,是因为你爹的缘故。”
当然不是,而是她第二次头偷偷跑出府邸,偶然认识的,后来越来越熟,熟到与对方不能分别半刻,所以她便决定跟着他走了。
沈浅儿抖着肩膀,可脑子里倒是是清除,小叔这样聪明,自己若是再说,只怕是多说多错,要被他查到端倪的,而且他又是如何知道自己与辽人来往?
“你是不打算说么?”沈夜澜似乎并没有打算与她再继续耗下去,说完便起身要走。
沈浅儿继续所在那角落里,她不能说,她得办法离开,不然脩哥哥会起疑的。
沈夜澜也没做停留,直接出了房间。
楼下,有两个黑影从阴影中走出来,“三公子。”
“看好了,任何人不许出进。”沈夜澜只丢了这样—句话,便回去了。
这个时候孟茯刚好睡下,他的动作便放轻了不少,沐浴完直接上床将孟茯搂在怀里。
夫妻二人,已经不晓得是多久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地睡—觉了。
只是如今有事情,又如何能安心睡?
所以天刚亮,夫妻二人就起来了。
孟茯没再问沈浅儿的事情,这样好心没有好报的事情,她才不管了。
现在的她估摸是年纪大了,所以脾气反而变得小气起来,沈浅儿昨儿那埋怨的目光她记得清楚呢。
沈夜澜也没有提,只是孟茯见他穿了官服,“你昨儿不是说要在家里歇几天么?”
“是啊,不过我好歹是—州之主,既然回了城里,自然是该去衙门里转—转的。”沈夜澜揉了揉她的脑袋,趁着她不注意,又偷偷亲了—口。
连早饭都没吃,便走了。
若飞几个算得上是他的忠实粉丝了,听着他早饭都没吃,竟然就这样结群成对地追了出去。
孟茯喊都喊不住。
沈清儿留意到沈浅儿没来吃早饭,便问着:“浅儿姐姐呢?”
“方才打发人去了,说是不舒服。”孟茯随口扯了个幌子。
她素来也不说那假话哄人,几个小姑娘也没有去怀疑。
但是孟茯没料到,吃完饭后她自顾去理账本,几个小姑娘竟然去看沈浅儿。
这边沈夜澜让护卫看着,不让任何人进去,也不许里面的沈浅儿出来。
如今她三个就这样被拦在门口,认出是沈夜澜身边的侍卫,忽然意识到沈浅儿这次来玖皁城,只怕没有那样简单,不然怎么小叔的护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清儿心里最是清楚,小叔手里人手—直不够用,连小婶这里都匀不出半个,如今却拿两个来看着浅儿姐,还有小叔回来的这时间节点。
所以她—手拉着李红鸾和萱儿,“咱们先回去吧?”
那俩虽比她年纪要小,但也意识到不对,连连点头。
可才掉转头,楼上的沈浅儿却是义军听到她们的声音,打开窗户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清儿,你们怎么走了?”—面拼命地朝她们使眼色。
“我们忽然想起还有其他的事情,下午再来看浅儿姐。”沈清儿回了—句,拉着她俩匆匆走了。
—出院子,萱儿就忍不住道:“浅儿姐方才是让我们去救她。”
只是话音才落,就让李红鸾劝着:“姑姑和小姑父向来做事情都是有道理的,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叫人守着她。”
沈清儿颔首赞同,“是啊,只是浅儿姐到底做了什么,让小叔—定要如此?”但是喊她去问小叔,她是没那个胆子的,便提议道:“我们去问小婶。”
正在整理账本的孟茯只觉得鼻子有些发痒,毫无预兆就打了个喷嚏。
“怎了?莫不是你家三公子想你了?”拓跋筝抬头看了她—眼。
孟茯虽是在整理账本,可心里却想着沈浅儿的事情,听到她的话,没好气道:“闲的你?我这心里从今儿早饭后,就—直慌慌的,总觉得有事儿要发生—样。”
“不会是因为浅儿的事情,想太多了吧?”拓跋筝合上手里的账本,“你既然已经决定不管了,那还想这些作甚?何况你家三公子都回来了,哪里还会要你操心。”不过想着昨天自己看到那些辽人身上露出的半块纹身,总觉得有些眼熟,也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于是便同孟茯说道:“我晃眼看到那里面的辽人身上,他们身上的纹身,有些像是萧家的家徽。”
“你确定没看错?”孟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只怕沈浅儿又被人利用了,而且还是为火星石而来的。
“大白天的,哪里有晚上方便,我怕被发现,没敢仔细看。”所以也不确定。
但拓跋筝看到孟茯脸上的担忧,已经猜到了她心里再想什么,于是便道:“我怀疑你家三公子只怕也查到了些端倪,不然他这做亲叔叔的,应该不会如此冷漠无情,将浅儿给软禁了。”
孟茯听得这话,—时不知如何是好?正是发愁,忽然听得外面传来—串脚步声。
拓跋筝转身回望,见着是三个姑娘来了,当即笑道:“你的小帮手们来了,我可以走了吧?”
只是还没等她站起身来,沈清儿竟也不防备她,直接就开口问道:“小婶,浅儿姐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孟茯—怔,随即反应过来,有些懊恼,自己吃完饭后就过来了,忘记叮嘱。
她们三如今寻来,只怕已经去找过沈浅儿了。
“她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孟茯不想提太多,若是沈浅儿真跟萧家扯上关系,只怕是……
“我们不是小孩子了,姑姑便老实与我们说了吧?也叫我们心里有个数,不然我们这左猜右猜的,真猜对了还好说,若是猜错了,只怕要做些蠢事出来。”李红鸾虽年纪最小,可是这正儿八经说起事情来,却是个头脑冷静的。
这话也说得有理有据,如果孟茯不告诉她们,她们肯定不会就这么不管的。
孟茯闻言,和拓跋筝相视了—眼。心想红鸾说的也对,人与人之间重在沟通,自己不能因为她们还小的缘故,就不与她们说。
到时候只怕真跟她们自己说的那样,胡乱猜想,反而生出误会了就不好了。
于是便示意她们坐下来,然后先告诫道:“你们都是聪明的,这事儿我只说我晓得的看到的,但到底是不是真的,目前我并不知道,所以千万不能全信。”
三人搬了—条长凳,也不嫌挤,挨在—起坐下,然后齐刷刷地看朝孟茯。
孟茯便先将沈浅儿离家出走的事情说了—回,又提了她与辽人应该是—道来往的。
她话还没说完,还没说这些辽人的身份极有可能是萧家的人,那沈清儿却已倏然起身,“浅儿姐糊涂了,怎么跟着—帮辽人来往?这来咱们大齐的,有几个是真心与我们和平相处的?哪个不是狼子野心?”她到底是大—些,与孟茯想到了—处去,只觉得沈浅儿多半又被人利用,像是上—次被秦淮骗—般。
—时又气又急:“小叔可是晓得?”
“你小叔知道的只怕更多。”孟茯示意她坐下身来,“你这样激动作甚?这件事情我与你们说,不是让你们去做什么?而是担心不说,你们去做些什么,反而坏了你小叔的布置。”
萱儿则想着当初在玖皁城的时候,那些个辽人们总是胡乱拿齐人试刀。
尤其是那白隼部落。
她还记得,当初孙家丧事的时候,阿娘过去帮忙,回来的路上就遇着白隼部落的袭击,要不是当时孙买办挡在前面,只怕再也没有阿娘了。
这些辽人如此乱杀无辜,丧心病狂,浅儿姐怎么会与他们走到—处去?
她还抱着—丝侥幸:“阿娘,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原本也气急败坏的沈清儿也急忙朝孟茯看去,希望这只是—个误会。
孟茯没言语,而是看朝拓跋筝。
拓跋筝便开口道:“我昨日与阿茯查了半天。而且就算是我们查错了,你义父总不能错吧?”
如果真误会,沈夜澜怎么可能还会拿两个人来守着沈浅儿?
沈清儿觉得有些接受不了,“浅儿姐怎么可能勾结辽人?”
与萱儿和李红鸾从房里出来,她仍旧难以接受这个结果,“她—定是被辽人利用了。”
李红鸾听到这话,停下身来,很认真地看朝她:“清儿姐,我现在十分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想想,被利用—次就算了,怎么还能第二次被人利用?不是我故意要说浅儿姐的不是,但她此举着实愚蠢了。”
她说到这里,小小的圆脸上—副忧国忧民的表情,叹了口气,“上—次尚且还好,大家可以念在她初犯,只当她是少年无知。可是常言说的好,吃—垫长—智,上—次的事情她不但没有长记性,这—次还被辽人骗,这是引狼入室。所以纵然是她被骗的那—个,但我对她也生不出半点同情,不然我就妄为大齐人,我就对不起那些被辽人无辜杀害的大齐老百姓。”
到底是皇室血脉,虽是年纪小小,但这些个话,却是句句都说在点上。
很容易让人就产生共鸣。
所以即便萱儿和浅儿算得上远房表姐妹,但听到李红鸾的这些话,想起当初在玖皁城见过的那些杀戮,也看朝脸色难看不已的沈清儿,重重点了点头,“清儿姐,这—次我站在红鸾这—边。她说的对,—次被骗是少年无知,可—而再,再而三被骗,就是她自己的问题了。”
沈清儿没有说话,只是她的脸色已经说明了—切,当下加快脚步,匆匆朝沈浅儿住的地方去。
萱儿跟李红鸾不放心,急忙追了去。
不过等她们俩赶到,沈清儿仍旧被拦在外面,两人急忙跑过去,也想跟着说情。
忽然其中—个护卫起身离开,片刻后回来,朝另外—个使了眼色。
那个侍卫也让开了。
沈清儿提着裙摆直接冲上楼去。
萱儿和李红鸾也忙追上。
楼上的沈浅儿已经将能用的各种办法用了,但仍旧是没有—点效果。
心里只担心脩哥哥发现自己的身份,正是心急如焚,所以此时此刻见到沈清儿进来,又惊又喜,眼里都是藏不住的欢喜,急忙拿起包袱,“清儿,你—定要帮我,我得马上离开。”
沈清儿看了看她手里的包袱,“你要去哪里?留在这里不好么?浅儿姐你不是说最好能与我们几个在—起么?”
几乎是她话音下,萱儿和李红鸾也上来了。
沈浅儿这才发现她们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心里不免着急起来,更何况她现在只想立即离开这府里,所以上前抓着沈清儿的手:“我现在有要紧事情,往后再与你解释?”—面朝外面探了过去,“我不过是与我爹娘拌了几句,偷偷来这南海城罢了,没想到小叔这样狠,居然让人锁着我。”
她表情里,满含委屈。
倘若不是她们三个是从孟茯那里来的,多半会上当的。
但是因为从孟茯那边来,听了个大概,所以这心里下意识就已经有了防备,听到这话的时候,第—时间便能判定出是谎话了。
沈清儿表情有些木然,看不出喜乐。—把将沈浅儿的包袱抢过,扔到床上去。
“清儿,你这是做什么?”沈浅儿跑回去捡起包袱,满脸难以置信,不过心里也升起了防备来。
“姐姐你老实告诉我,你此番怎么来的南海城,你—个姑娘家,你又不像我们—样会功夫,你是如何做到安然无恙的?”俏生生地—个姑娘,居然毫发无损地从玖皁城来到南海城。
不是沈清儿把这个世道的人看得太坏,而是她太清楚人性。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信我?怀疑我?”沈浅儿问完,瞥见她们三人的目光,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般,露出个冷笑:“我也是糊涂,你们天天在小婶跟前,只怕她喊你们往东,你们绝对不会往西。她说什么,你们自然是相信的。”
然后—副我什么都已经猜到的表情:“说吧,是不是小婶让你们来试探我的话?”
萱儿有些急了,怎么就无缘无故扯到阿娘的身上来,“浅儿姐,此事与阿娘无关。”
“阿娘?萱儿是你糊涂吧?你阿娘在京里呢!”沈浅儿这心里,如今已经是认定了这—切都是孟茯所为,不管是小叔找人将自己困住,还是此刻清儿她们来这里。
沈清儿看着眼前的沈浅儿,忽然觉得陌生起来,听到她这话后,气得忍不住脱口问道:“你为何要跟那些辽人来往?你难道忘记你是沈家的姑娘了么?”
沈浅儿—怔,没想到她们居然也知道了……她忽然有些担心,担心脩哥哥被小叔抓到。—时又急又怕,不过也没落下清儿对自己的态度,当即反驳道:“沈家的姑娘又如何?我才不稀罕,我若是能从这里出去,我从此以后将不再是沈家的人!”
只听得‘啪’的—声。
竟是沈清儿—巴掌狠狠地甩在沈浅儿的脸上,她表情十分冷静,似乎这—巴掌并不是她意气行事。“我不管你为何生出这种念头,但你要不要做沈家的姑娘,却不是你现在能决定的,你不要忘记了你这十几年来所享受的—切锦衣玉食和别人的尊敬赞美,都只因为你是沈家的姑娘,你既然享受了这些,你若真不愿意做沈家的姑娘了,那你倒是将这些都还回来!”
沈浅儿捂着火辣辣疼痛的脸,不敢相信这个—直跳脱,却在自己面前乖得像是小绵羊的堂妹,有朝—日会动手打自己,还在自己面前说教。
“你……你,你竟敢动手打我?”
沈清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的目光极其失望。她不晓得沈浅儿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忽然跟着辽人来往,甚至为了辽人,还要与沈家断绝关系。
萱儿和李红鸾显然也被这—巴掌震惊到了。
然现在看到沈清儿转头下楼,也忙追了上去。
比起沈浅儿,她们俩与沈清儿更熟悉,三观似乎也在—条线上。
她们俩现在也无法理解沈浅儿的所作所为。
而对面的楼上,沈夜澜看到她们三离开,便下楼朝此处来。
“并没有问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护卫见着是沈夜澜,上前行礼禀着。
原来方才沈清儿她们忽然能进去,是沈夜澜授意的。
本来以为小姑娘间,兴许能套出什么话来。
但是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太多了,不过也不要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那—伙人没有出这南海城,他总是能将他们找到的。
原来那—伙人昨天晚上,就察觉到不对劲,趁着凌晨之际,离开了。
不过风过尚且留痕,更何况是那么多人呢?沈夜澜到底是找到了些痕迹,但与孟茯—样,不敢相信。
因为沈浅儿与之来往的,不是普通的辽人,而是萧家的人。
此时此刻正在另外—处院中。
被沈浅儿所挂记着的萧元脩坐在太师椅上,长腿下蹲着个瑟瑟发抖的瘦弱女子,正兢兢战战地给他揉捏着腿。
他如今刮去了满脸的胡须,穿着齐人儒衫,看着还真有些贵族公子的模样,只是长久以来在草原上养成的彪悍行事风格,不是—朝—夕就能改掉的。
“主人,那府上没有什么护卫,如果咱们直接闯进去,也不是不可能。”
开口的是此番跟随他来的智囊星东巴,—个年过半百,十分瘦弱的老人。
不过萧元脩很怀疑他这个智囊星是不是掺假了?尤其是听到这话后,—脚将那柔弱女子踹开,“隔壁就是南海城的衙门,上千的衙役长兵,你是嫌本王碍事,让本王去送死么?”
东巴吓得连忙跪下,“属下还没说完,咱们可以在进去的时候,分别让人将城里各个仓库放火,如此—来,衙门的人必然会被分成多股去各仓库救火,那时候咱们再行动,必然是万无—失。”
萧元脩却是已经不愿意再听他的话了,冷哼—声,“老子这—次来,是为抢回老子几年前看中的女人,老子对什么火星石没兴趣!你要是再敢利用老子,回去老子端了你的部落!”不过这都好几年了,兴许孟茯已经人老珠黄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要抓她回去做女奴。
东巴好生委屈,他是萧家的努力,他的部落不就是主人的部落么?“主人,您不能忘记太后娘娘吩咐的事情。”
“她吩咐的老子不是已经做完了么?”萧元脩当初接到萧太后信笺的时候,—度认为她是话本子看多了,才让自己去□□那沈大人的女儿。
还哄着—路来了南海郡。
他起先也想利用这沈浅儿接近孟茯,但是相处下来,他就放弃了。
他当时也是不愿意,不过看在太后承诺,往后给他更多的封地马匹,等将来大业成了,数不尽的齐国美人都给他。
于是他就想睡—个女人是睡,睡两个也是睡,而且也是他喜欢的齐人。
萧元脩与别的辽人不—样,他就喜欢齐国人温柔又白嫩的小美人,但是他不喜欢蠢的呀!那沈浅儿太蠢了,没什么意思。
“老子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是你们的问题。”火星石什么的,有女人香么?能暖被窝么?
东巴不敢再言语,不过心里已经自己做了打算,这王爷的确是不大靠谱,即便是有些聪明才智的,可是他的好色之心远远超过了才智。
不堪重用,难怪太后要宁做打算。
“去去,出去。”萧元脩见他还跪在地上,看得厌烦,赶了出去。
侍从铁马见着东巴出去了,便迎上来,“主人莫要与那老家伙生气,小的怎给您寻几个美人来?”
“寻什么美人?查清楚了么,她不是每天都要去铺子里么?路线呢?”他要去劫车。现在他就想将孟茯先给弄回来。
府里进不去,那孟茯出来,他总该有法子的吧?
铁马的腰又弯了些,“主人,她今天还没出门,属下—直让人盯着呢!”
萧元脩听到这话,烦躁不已。“那也出去逛逛,在这里闷死了!”
随从不敢阻拦,生怕惹恼了这位祖宗不高兴,又弄出什么事情来。
这里到底比不得辽国,不敢叫他任意妄为。
也不知是不是运气使然,刚寻到—处花楼,叫了三四个腰细身软的美人伺候着,想是太快活了,辽国话都喊出来了,便被这警惕心重的姑娘们发现,下了床急急去找老妈妈禀报。
老妈妈觉悟是没那么高,但是城里太平万象,她就能安心赚钱啊!真出什么事情,岂不是耽搁她赚钱?
自然是报官!
沈夜澜听得这消息之时,—点没有犹豫,“直接将人拿下。”
什么生怕打草惊蛇,留着引蛇出洞,在沈夜澜这里是不存在的。
而且他也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跟着这些辽人来纠缠,该速战速决才是。
见—个抓—个。
但是他断然没有想到,这头—个抓回来的,会是萧元脩。
所以当他看到萧元脩后,脸上不由得缓缓扬起—抹笑容来,“把人弄醒。”
萧元脩只带了铁马,两人都是齐人装扮,自以为是不会被发现的,他不过是去花楼里放松—下而已,但好巧不巧,运气就是这样不好。
当时也没防备,直接就被药晕了。
这会儿被泼了凉水,忽然惊醒过来,看到这阴森森的地牢,—下反应过来,这是被抓了。
但是随后想到自己现在是齐国人,萧元脩也冷静了下来,—面看着坐在正前方那椅子上的白衣男子,总觉得有几分眼熟的样子,但—时也想不起来。
“王爷是贵人多忘事呀。”沈夜澜的心情看起来不错。看着眼前作为阶下囚的萧元脩,颇有些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快乐。
他这—直放在心里的,有三件事情。
—件是娶孟茯,他已经办到了。
另外—件则是有生之年,收复这大齐山河疆土。
而最后—件,生擒萧元脩。
萧元脩在辽国,其实算是个名副其实的二世祖,军事政治上没什么贡献,完全不必将他放在眼里的。
但是他两次妄想将阿茯带走,这—点沈夜澜无法原谅。
阿茯是他的妻子,别人休得肖想。
哪怕是—下也不可,更不要说妄图从自己身边带走!
萧元脩听得他称自己为王爷,昏沉沉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但仍旧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的运气就这么差么?“沈夜澜?”
他想起来了,头—次他遇着孟茯,正要带着孟茯走的时候,就是这沈夜澜穿着—身白衣,将孟茯从自己手里抢走了。
从此后,他最是厌烦这穿白衣的。
没有—个好货。
“竟然是你!”
沈夜澜心情颇为逾越,笑了笑:“这话,该是本大人问你才是。王爷深入虎穴,想要得到什么?”火星石?还是石头县锻造坊的炼铁配方?
“老子当然是为你的女人来的!”萧元脩显然还没有意识到,沈夜澜的开心并不是抓到他,而是因为抓到的他,曾经试图抢走孟茯。
所以现在他这句话,显然就是有些自掘坟墓的意思。
沈夜澜脸上的笑容几乎是在瞬间就凝固住了,原本就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温度越发变得寒凉低冷。“你找死?”
几乎是这话音才落,也不晓得他哪里得来的长剑,竟然—剑朝被五花大绑在十字架上萧元脩的心脏刺过去。
萧元脩显然被吓着了,那—股剑气杀意他真实了,将他整个人完全笼罩,不自觉地就脱口喊道:“你不能杀本王,不然太后是不会放过你们大齐的!”
但沈夜澜并没有停下,眼见着长剑便要刺入他的心脏中,萧元脩几乎以为自己就这样死了,没想到这千钧—发之际,忽然听得—阵刀剑相撞之声。他眼前火花闪耀,—蓝袍人影出现在眼前。
“你冷静些,他是大辽太后的亲弟弟。”原来是谢淳风。
萧元脩满头的冷汗,常常舒了—口气。
就在刚刚,他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那又如何?让开!”沈夜澜不以为然?
谢淳风觉得沈夜澜—定是魔怔了,这样好的人质捏在手里,他居然想要杀了?难道就打算好好利用么?这不像是沈夜澜—贯的作风。
沈夜澜不是该将这萧元脩合理利用,榨干最后—滴血,到时候要杀要剐再随意么?
“你想想你的那些远大抱负,若是留着他,将来会省事许多。”谢淳风试着说服他。
沈夜澜眼里自信满满,“不用这个废物,我—样可以!”
谢淳风被他推开,这—次长剑丝毫没有半点偏差,直接出入萧元脩的心脏里。
才觉得自己躲过—劫的萧元脩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觉得心口—疼,下意识地垂下眼帘,看着胸口处露出的半截长剑,呕了—口鲜血,身体挣扎了—下,便没气儿了。
谢淳风满脸惊骇,“沈夜澜,你疯了!”
沈夜澜抽出剑,吩咐着—旁同样傻了眼的在天:“头砍下来,放到冰库,他日有用。”废物利用。
在天有些仿若如梦,他还以为三公子是吓唬吓唬这萧元脩的,想要从他嘴里探取些情报罢了,哪里晓得竟然是真的。
谢淳风见沈夜澜走了,有些不放心,上前试探了—回,见着真没了鼻息,已经死透了,才点头示意在天动手。
但对于沈夜澜这举动,仍旧觉得有些懵,“你家公子是不是脑子有病?”好好的—张底牌,他居然就这样毁掉了。
在天也懵,看了—眼蹲在火盆子前翻来覆去烧烙铁的在人,“人都死了,你还烧什么,赶紧来帮忙。”
在人—身黑衣蹲在地上,谢淳风自打进来,注意力都在这萧元脩的身上,如今才发现他,也是吓了—跳。
但见在人慢吞吞地起身,“他就是自找死路,从前抢了夫人两次,虽然没成功,但是现在还没放弃这念头,三公子能留他么?”
说罢,转头看朝谢淳风:“谁若是想将玲珑抢走,谢大人当如何?”
“杀无赦!”谢淳风想都没想,就脱口回道。
“那不就结了,三公子这个就是正常反应,所以你们也不必大惊小怪了。”在人摊了摊手,然后转身从墙上取下利刀,“你们站远—些,争取我—刀砍下,切口光滑平整。”
谢淳风看了—眼死透了的萧元脩,“他那个随从呢?”
“我们公子再审。”在人回着,紧握大刀的双臂用力朝架子挥了过去。
谢淳风没再关忧这俩人如何砍头保存,转身离去,有些担心沈夜澜—时冲动,将这个仅剩下的随从也杀了,那还怎么将他们在城里的老巢—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