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玲珑,你这是作甚?”书香自然也看到了她肩上挂着的包袱。又担心地看朝孟茯,玲珑离给那样近,若是玲珑忽然毒发,只需要轻轻动手,只怕孟茯命就没了。

所以连忙走过去,一把将她拉过来,“你快些回去。”

玲珑将她的手甩开,“我不,我要去京城。”

孟茯并不知道玲珑每次毒发是定时,或是随机,还是会因为什么缘由诱发。

但却最清楚但凡是病人,这情绪都不能太过于激动。

生怕书香强行将玲珑拉开,出什么事情,忙穿了鞋子下床来,“先到椅子上坐会儿,我去给你们倒茶。”

说着,推着玲珑坐下身来。

书香不知所以,只是见孟茯神情小心翼翼的,也不敢造次。因为她也害怕玲珑突然毒发。

玲珑乖巧地坐下来,将包袱放到桌上,两只手像是小孩子一般规矩地放在腿上,然后一双好看的眼睛随着孟茯的身影一起转悠。

孟茯也才将屋子里灯都点燃,穿了衣裳,才将凉茶端上来,各自给她俩倒了一杯。

书香才捧着茶,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看到玲珑的眼珠子里,闪过一道红光。

还是自己眼花了,那不过是烛火跳动的残影。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将孟茯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来。

可颤抖着的手立即就让孟茯察觉到了不对劲,下意识朝玲珑看了过去,别是运气真差吧?玲珑这一阵子都没毒发,偏偏来看自己,就毒发了?

一面偷偷打量起玲珑,只见她似乎一脸雀跃,捧着茶叽叽咕咕地说,不如兰若的奶茶好喝什么的。

可说着说着,字句间忽然开始停停顿顿的。

然后看着孟茯慢吞吞地说道:“夫人,你你们走。”

随即只听一阵桌椅响动,书香一把将孟茯拉起,两人直接从窗户这里跳下楼去。

原本还觉得好端端的玲珑,忽然觉得自己脑子里越来越多的模糊,内心满是狂躁,想着用什么东西来将这狂躁给压下去。

大抵是毒要发了。她有些慌,上次听说她伤了好多人,她怕到时候自己控制不住,再一次六亲不认,所以也顾不得想报仇不报仇的事情了,只想赶紧在自己还能勉强控制之前,先死了。

免得到时候失手杀了这满府邸的无辜之人。

所以她立即将自己从孟茯柜子里拿出来的那些药,全都统统倒进自己的口里,大把大把犹如吃饭一般,管他是个什么药,都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

最后直接拿起茶壶对着壶嘴,将那没能吞下去的其他药丸,统统吞入腹中。

楼下的剑香和孟茯心情紧张到了极点,出了院子后原本是要立即去通知其他人离开的,没想到巧的是沈夜澜竟然忽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孟茯见了他犹如盖世英雄降临,连忙扑过去拽住他手臂,也顾不得问他怎么这样巧回来?“玲珑在里面,有些不对劲,似乎要毒发了。”

沈夜澜听了这话,“这样说来就是还没毒发?”他看了书香一眼,“将夫人带出院子。”然后一个起身,上了楼去。

满心戒备走进去,却见玲珑趴在桌前,满桌子和地面都是些被打开的瓶瓶罐罐,以及各种颜色的药丸。

甚至还有些怪异的血液味道,他走近一看,发现玲珑七巧皆是黑血。

也就反应了过来,玲珑只怕是在毒还未完全发作之前,吞服了这些药。

这些药孟茯也没全都在瓶子上贴标签,所以沈夜澜除了看到几种毒性厉害的药丸之外,其他的并不知,又见玲珑此刻已经是半死不活的活死人了。

当即下了楼去,又将没走远的孟茯给带了回来。

这一去一来,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罢了。

孟茯站稳了身子,看到眼前这一切,也傻了眼,“她,这里面有十几种厉害霸道的毒素,她到底吃了多少?”

平常人吃一颗就是要命的,她倒好,当做糖豆来吃,一口气吃了这么多。

“全都是毒药么?”沈夜澜问着。

孟茯摇头,“还有不少补药,给少熏准备的安胎药也在……”一面急急忙忙抓起玲珑的手腕切脉,顿时吓得犹如碰到那烧得火红的铁板一帮,猛地扔了,连退了两步,惊恐地看朝沈夜澜:“夫君。”

“方才还有气息。”沈夜澜以为玲珑的脉搏停下了,轻轻拍着孟茯的后背安慰了一下,走上前试探了一下,“气息还在。”

“可是没有脉搏。”孟茯刚刚并没有试她的鼻息。

可是作为一个有着些许经验的大夫,她总不能摸错脉的。

沈夜澜听得这话,伸手试了过去,脸色也陡然变了,立即喊着刚追来的书香,“快去接旬老。”

旬老在江湖上颇有些名声,算得上是个神医吧,正居住在星盘山下一处小村庄里,谋事就是在他的药庐里养伤。

书香不明所以,但是听得沈夜澜的吩咐,不敢迟疑,拿了他的令牌,急急忙忙出城去了。

“怎么办?”孟茯小脸苍白,她知道玲珑会死,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提前这么久,而且是以这样的方法。

重点是那些药是她制出来的,算不算是她将玲珑毒死了?

“你先别着急,等旬老来了看看什么情况,她虽没有脉搏,但呼吸是正常的,兴许是各种毒素汇聚一起,她经脉受不住,所以你感受不到罢了。”沈夜澜安慰着快急得哭起来的孟茯,将玲珑抱起,“我带她到隔壁客院安顿,你将这些药收拾好,拿过来。”

孟茯连连应了,待沈夜澜将玲珑带离后,便连忙将那些个药瓶子药丸都收起来,装进玲珑的包袱里,背着忙去客院。

客院这边如今无人居住。

四下静悄悄一片,这时候大家睡得真是深沉,孟茯也不敢惊扰,就借着月色一路小跑过去。

到了这边,但见沈夜澜将就玲珑安置在楼下的房间里,孟茯来时见着里面点了灯,便直接过去。

沈夜澜又检查了一回玲珑的状况,呼吸仍旧在,但也是摸不到脉搏。不过他终究不是大夫,探不得个究竟,也就没再多管,只问起孟茯:“玲珑怎么半夜忽然跑过来了?”

孟茯倒是想起玲珑塞给她的信笺,连忙打开与沈夜澜一起看,一边说道:“这是她给我的,说什么听谢淳风说她的仇人在宫里,她想自己去报仇,拿了这些药准备到时候用……”不过孟茯这话并没有说完,因为她看到了信里的内容。

还牵扯到了镜卫、蒙家军、甚至是独孤世家。

而且所有始作俑者,似乎都指向宫里的那位,她看得心惊胆颤的,忍不住脱口将心中的怀疑说出口,“当年蒙家军的事情,是不是圣上所为?”

但是又觉得不可能,蒙老将军是当今圣上的师父,蒙将军是他的师兄,即便是他与蒙将军同样爱着一个女人,且不说为了一个女人害自己的师父和师兄,便是这江山子民他也不能不顾吧?

可孟茯一方面又想起那些个病娇,真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

所以也不排除。

只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将来要如何面对这些人,不管她承不承认,根据现在所查到的一切线索,她的确有可能就是当年玉妃跟圣上生的那个小公主。

沈夜澜将信笺从孟茯手里拿了过去,揭开灯罩,直接焚烧在烈焰之中。“不管有没有关系,与你的是无关的。”

她闻言叹了口气,却听沈夜澜又继续说道:“就算有关,我也与你同在。”

孟茯不禁回头朝他看去,不自觉露出笑容来,这句话可比我爱你还要叫人开怀畅意。

外面这时传来了脚步声,孟茯起身去开门,是时隐之。

“怎么回事?”时隐之皱着眉头,往里面床榻上探了一眼,并没有看出什么。

“说来话长。”所以沈夜澜打算等着人来齐后,再一次性说个清楚。

“我年纪大了,经不得这样半夜三更喊起来几次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是真够能折腾的。”他幽幽说着,捡了把椅子到窗前坐下来。

孟茯见门口还有个人影,有些眼熟,想着多半是那阮峥了。

然后是独孤长月和拓跋筝。

拓跋筝虽平日住在府上,恰好昨日独孤长月回来,他在这城里也置了一处房屋,说是临河,孟茯没有去过,就从拓跋筝口里听说,夜晚是满目湖光水色,远近高楼歌舞,好不热闹的。

孟茯当时还说,这独孤长月果然不是个正经和尚,房子都要选在那种丝竹不绝耳的热闹地方。

而拓跋筝今晚正好被他邀约去喝酒了。

所以他二人一起来,倒也不意外。

谢淳风是最后一个赶来的。

进来便直接大步到床榻前。

玲珑七窍中的黑血孟茯虽然已经给擦掉了,但难免是留了些痕迹,他见了想是因为过分担心,所以有些责备起孟茯:“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会在这里?”

沈夜澜听见他不善的口音,当即挡到孟茯面前,寒声道:“你还有脸质问,你前日来找我,我本着对于谢伯爷的几分敬佩,方才与你多说了两句,你却是统统都到她跟前说了个干净,这半夜三更,她要去京城里报仇!”

这下换谢淳风傻了眼,“我何时与她过说这些?”

可是仔细回忆,昨天下午自己给她讲故事的时候,她睡了过去,所以便提了些这一阵子查到的事情,脱口问道:“难道她没睡着?”

“没有,样样都记得清楚。”沈夜澜没好气地说道。

但此刻也不是追究谁责任的时候了。

是书香发出去的消息,通知他们来,是以防玲珑疯狂时,好叫他们能将其控制住罢了。

可是现在玲珑半死不活,守着这里也无事,便在这客院里随意找了房间休息,约莫是过了个把时辰,书香带着旬老终于赶来了。

旬老是去年沈夜澜开始研究那火星石的时候来此的。

因各种实验都是头一次,大家都是把握不住的,所以参与的人伤了不少,沈夜澜便请了旬老过来。

只是他不愿意住在军营中,便在星盘山下一个小村子里给他盖了一间药庐。

但凡那受伤严重的,便都送到他那里去。

沈夜澜见他来了,也不理会,反而将孟茯的那些药递给书香,示意书香拿去给旬老,然后拉着孟茯出来,“你去休息吧,他来了,若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那就听天由命了,你在这里守着也无济于事的。”

“那旬大夫那里?”孟茯似乎听到旬大夫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似乎在责备他们。

沈夜澜毫不在意,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不管他,他素来就是说不出两句好话的,嘴臭舌头毒,所以才叫被他治好的人打得瞎眼瘸腿了。”

可孟茯哪里能安心睡?但又不想让沈夜澜担心,便道:“那我到楼上客房小息会儿,有什么问题你就叫我。”

沈夜澜送她上了楼,下楼回来,这里出了给玲珑扎针的旬老以外,便只有谢淳风一个人了。

他看到沈夜澜,大步走过来,“我忘记问你了,那位阮公子,究竟是哪里人?”那日他受了伤,并没有留意还有这么一个人,方才听到时隐之称呼对方,忍不住想,怎么他百家姓里那么多姓,他偏偏要姓阮,莫不是和自己要找的那个阮是同一个?

“你既然问起,心里显然已经有了章程。”如此又何须来问他?说罢,进了房间里去。

谢淳风一把将他的衣袖拉住,“旬神医说不得让任何人进去打扰。”

“他的话,听一半信一半。”他对这老头的了解算是有一些的,只怕他这会儿正好奇地拿玲珑当研究对象呢,若是不进去看着些,谁知道他有没有上心?

谢淳风听到沈夜澜的话,犹豫了一下,还是跟进去。

但见此刻的玲珑已经被他扶起来盘腿坐着,只是那头顶上扎了三四十根银针,也不晓得就这么短短一会儿,他是如何扎上去的,看着跟个刺猬一般。

谢淳风虽然觉得有些惊世骇俗了,但到底是敬畏旬神医,不敢质疑,倒是沈夜澜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你这是作甚?我是让你帮忙救人,不是让你来闲玩的。”

“你这小澜子好不讲道理,明明是你半夜三更让书香喊我老子来的,老子我来了你又要挑三拣四的,何况你是大夫,还是老夫是大夫啊?而且她非常人之症,自然是要用非常人之法。”旬老一面回着沈夜澜,一面有些得意地甩着手里的银针,一次插下五根。

沈夜澜看得头皮发麻,只见谢淳风没上去阻拦,“你可好好看着,原本人是还有呼吸的,若是一会儿出了什么事情,你只管找这老头报仇,不要找我家夫人。”

只是谢淳风还没来得及应,旬老听到他提夫人,便回头笑道:“你这小媳妇倒是一个极有天赋的,我徒弟给的那些药方子,她竟然全都做出来了,我瞧了几颗药丸,药效还比我那傻徒弟炼的还要好几倍呢,一会儿喊她起来交流一下这提炼技术呀。”

“一心不可多用,先看着玲珑可好?”沈夜澜才不愿意让孟茯跟着疯老头来往呢。

谢淳风是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就怕哪一句惹了这旬神医不高兴,撂担子不干了。

所以只能看着他二人争辩。

双喜坊榨油街一处小院子里,秦泊等人从昨儿晚上从铺子里回来,就一直在这里帮忙,这会儿已经累得如软泥一般。

他的这一帮兄弟们也跟着帮忙,眼看着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明日大家还要上工,于是便同剑香商量着,“等吃过夜宵,叫他们在客房里歇一会儿,可好?”

他问得有些小心翼翼的,毕竟是新房子,他们还未正式成亲,就让这些个兄弟们住在家里,怕剑香不高兴。

虽然也不是住他们的新房,是客房。

剑香也是个胆大心细的,一下就察觉出了他的担忧,“我不讲究那些,你去安排,我到厨房看看夜宵准备得怎样了?”

秦泊心中感激,还是朝她谢了一回,然后去招呼兄弟们。

只是众人这会儿哪里吃得下,“甭让剑香姐去厨房了,也快天亮了,我们就靠在这里休息会儿,等天亮了直接坐十二路马车去铺子里吃食堂。”

其实秦泊也吃不下,子时的时候才吃了一回。但是就这里怎么休息?而且好些地方都还乱七八糟的,也就是房间里还像几分样子,所以便劝着他们去客房休息。

等他好不容易将他们六个赶去休息了,剑香从厨房里出来了,手里还抬着些甜汤。“人呢?”

“都说吃不下,等天亮了直接去铺子里吃。”秦泊接过甜汤,放到桌上,“他们不吃,我陪你吃。”反正明天他也请假了。

本来是打算请假去请个媒婆,不管手里再怎么拮据,这三媒六聘总不能少了,可是哪里晓得这新房子竟然是这样难以收拾打理,什么家具该放在何处,也是要有个讲究的。

纵然是有了他们几个帮忙,但仍旧是忙不过来,如今才收拾出了些雏形来,细节上只怕还要忙两三天。

“搬家本就最劳累人,咱们还好,东西都不多,不然怕是得收拾个五六天呢。”剑香说罢,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只怕明日起步早了,既然他们要去铺子里吃,我就不管了。”

“嗯,你只管放心睡,实在不行,我去雇两个人来跟着帮忙收拾。”秦泊也不忍心她这样熬夜劳累。

剑香连摆着手:“不必了,剩下的都是些轻巧的活儿,我们自己来就是,反正也还没定日子,不着急。所以你也不必担心要连着请假几天,只消下班后回来,随便摆弄一下就是。”

秦泊听着她的安排,直点头。

吃过甜汤,剑香见秦泊也睡下了,便直接回府里去。

她的房间在正院寝楼隔壁的厢房里,而孟茯他们都去了客院,所以并没有察觉出什么问题。

直至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出于本能反应,一下翻身跃起,竟然见着是剑香,手里拿着一个小锦盒。

连忙收回剑。

她认得,那里装着孟茯最珍贵的药品半只雪莲。

“谋事的伤这样严重了?”她下意识地以为书香是拿去给谋事用的。

书香却是被忽然从厢房窗户里闪出来的她吓了一跳,听到话后,才恢复过来,“你几时回来的?不是说不回来么?”

剑香挠着头,“新房子住得不习惯,想着还是回来睡,何况真成亲了,往后就是回娘家了,哪里有这样自在。”

“就你多想,嫁了人回来还不是一样,夫人又不比得别人。”书香看了看怀里捧着的盒子,“我不与你闲扯了,玲珑昨夜来了,这会儿出了意外,安置在客院,我赶紧将这半只雪莲送去给旬老。”

“旬老都来了?”剑香诧异,这晚上她错过了多少事情,一面朝书香道:“你先去,我穿了衣裳过去看看。”

“你动静小一些,别惊动少爷小姐们。”书香叮嘱着,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晨雾里了。

剑香回屋穿好衣裳,赶到这客院里,果然见楼下两处灯火亮着。

小厅里,她家三公子和那谢淳风不知在说什么,谢淳风脸色难看得要命,于是就没往上凑,只朝着另外的房间探过去,正好剑香和孟茯开门从里面出来。

孟茯见到她自然也意外。

“怎样了?”她小声问着,一面想要往还没关严实的门缝里看,似乎能看到玲珑此刻的状况一般。

孟茯回着:“我那些药,她乱七八糟什么都吃了,还吃了不少,经脉都乱了,连脉象都摸不出,现在身体里各样毒素混杂一起,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不过孟茯观旬老的样子,心情还不错,多半是有些转机了。

而隔壁厅里的沈夜澜和谢淳风也迎了出来,“如何了?那半只雪莲真有用?”

“旬老说可洗髓清筋脉。”孟茯回着,反正她现在理解的就是玲珑在毒发时候,吞下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药,与她体内原本的毒发生了抗衡。

旬老就想趁机用这半只雪莲将她体内的毒都清理干净,但是能不能成,是要看天意的。

谢淳风听罢,没在说什么,只朝孟茯道谢,“多谢夫人,今日这半只雪莲的恩情,他日谢某一定会报。”

那半只雪莲是孟茯当初因为哈青马得来的赏赐。

是天下难寻的几味神药之一。

孟茯心里七上八下一个晚上了,哪里有心思跟他说这些,“给她用,用不着还的。”又不是拿去浪费,也不是那不相干的人。

沈夜澜瞧见她满脸的倦意,只连忙扶着她的肩膀,“那老头就事多,他自己不是自诩神医么?你歇得好端端的,非得要喊你过去帮忙,着实能折腾人。”

其实旬老也没喊她去作甚,就是问她提炼药材的方法罢了。

她这才晓得,原来现在这个时代大家提炼药材的方法还十分落后,至以至于药不纯,杂质到占了不少。

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为何别人吃她的药丸,病症好得比别人家快,她还白得了个千金手的名声。

原来不是别人的方子和药不行,只是他们的提纯法子不行……

所以吃药的人也多吃几副才得效果,比自己晚了些。

东方鱼肚翻白,第一缕晨光穿过厚重的云层与薄雾,照满了整个院子。

坐在椅子上的孟茯靠着沈夜澜刚睡过去,忽然被一阵开门声惊醒,吓得抖了一下,“怎么了?”

几乎是她话音才落下,旬老撕破布一般的声音就哗啦哈拉地从厅外响起来,“老子真是天下第一神医啊!这不解之毒,居然给老子解了!哈哈哈!”笑声里好不得意。

众人听得他的话,也一时高兴不已。

“多谢旬神医!”最激动的莫过于谢淳风,当下就要给旬老跪下了。

不过旬老却挥手示意他起来,自己在离门口最近的椅子上坐下来,示意书香快给自己奉茶,喝了一口才得意地朝沈夜澜说道:“你当年领着她到我面前来时,我就说过了吧,她这面相,少说要活过花甲的,你偏还不信,现在还不是被老子救回来了。”

若是平时,沈夜澜必然是要拆台,但现在听他说玲珑得救了,便没说什么,只朝他确认道:“当真解毒了?”

厅中几人的目光也都紧张地盯着旬老,似生怕他方才那话是玩笑话一样。

“解了!”旬老满脸都是止不住的得意,又仰头灌了一口茶,却没说大家都想听的正事,反而朝沈夜澜埋怨道:“小澜子你不厚道,利用老头我的时候,分明说日日好茶供奉着,可你给我的那些都是什么破玩意儿,自己反而留了这样的好茶在家里享受。”

沈夜澜已经多久不在家里喝过一口水了?更不要说是喝茶了。

他也是无辜。

孟茯连忙道:“这是石头县龙胆寨的笪丹寨主他们送来的,是神女山上摘的,送了不少来,您若喜欢,我让书香给您多装一些。”她的杂货铺也有卖,就是还没空将招牌打响,不然一定能得好价钱的。

“还是女娃娃家懂事些。”旬老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继续正题,“这一切说来,也是机缘巧合了,当然这其中也有小澜子媳妇的大功劳。”

原来还真跟孟茯所猜测那样,玲珑在毒发之际,吞下了那些毒药补药安胎药若干,以至于体内发生了变化,抑制了体内原本的毒药,无法继续发挥药效。

旬老又来的及时,施针锁穴固筋脉,然后又将这半只雪莲洗髓,便将那体内各种各样的毒清洗出来。

但有一点,往后她就是没半点武功的寻常人了。不过比起能留下性命,那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这最要紧的还是因为孟茯提药精纯,若是换了别人给玲珑吃这些药,只怕并没有今儿的效果。

这也正是旬老为何说孟茯有大功劳。

因为除了这一切机缘巧合之外,这些毒药补药还要孟茯亲手炼制。

众人听得他这些个解释,只觉得不可思议,真真除了用机缘巧合之外,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得什么词儿来代替了。

从谢淳风说那些话叫她听到,再到她想去报仇来见孟茯最后一面,顺手拿了那么药,又刚好毒发,她怕自己毒发后乱杀无辜,所以凭着最后一丝理智吃下那些药,想要自行了断。

这些事情,少了任何一环,都不可能将她垂死在即的性命救回来的。

不过再孟茯看来,还是玲珑本身坚强善良,再最后一刻吞药自尽。

反而救了她自己。

所以便想,若是那心存歹毒之人,只怕即便是毒发了,也不会吞药自尽,多半还指望着能清醒过来,继续找解毒的办法呢。

“好了,大家都散了休息吧,她约莫要明日午时才能醒过来,喊个人看着些就是了。”旬老打着哈欠,朝书香道:“去,书香丫头把茶叶装好,咱们直接回药庐。”

书香本想留他,但晓得这老头子的癖好认床,也只能去了。

拓跋筝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下楼来,晓得玲珑逃出了死劫,这会儿便让大家去休息,她自己来守。

孟茯不放心,“你也才没睡多会儿,我去喊萱儿她们过来,她们三个丫头总是能顶一个大人的。”

时隐之和阮峥便一起告辞离去,独孤长月也走了。

谢淳风本要找阮峥和独孤长月说那灭门之事,只是被沈夜澜给止住了。

这会儿眼睁睁看着众人走了,只剩下他夫妻俩和房中的拓跋筝,有些不解,“你为何不让我告诉他们?”

沈夜澜示意孟茯先回去休息,正好也去吩咐萱儿她们来换拓跋筝,以此将孟茯给打发走了。

这才说道:“你与他们说了这些又如何?他们难道自己不知道么?还是你打算联合他们,一起去报仇?可你要想清楚,仇人是谁?”

“是他又如何,归云堡的仇,我一定要报!”谢淳风这一夜才经历了失而复得的痛,他不想当初自己给玲珑许诺的那些话,真当做孩童戏言。

而且归云堡宗政家对于他来说,便是第二个家,不管是归云堡的堡主,还是玲珑的那些哥哥们,都将他当做亲人一般,在父母奔波与沙场之际,悉心照料着他陪伴着他。

而那些人就这样枉死了,他若是不去做些什么,这一辈子就枉为人了。

沈夜澜示意他冷静些,先坐下来,“你要报仇,我也不是说不能去报,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报完仇后,这大齐的老百姓将过着什么日子?你一直在京城,比我还要清楚,这些个皇子们,到底哪个能当得起这大任?即便是你不顾你们谢家的生死,可是也麻烦你想一想别人?天子忽然驾崩,这些皇子们个个都觉得自己是天命之子,到时候打得头破血流,你觉得金国和辽国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么?”

金国辽国已经垂涎大齐不是十年八年了,若是不他们分别顾忌着对方,又无法达成结盟,只怕大齐早就不在了。

沈夜澜的这些道理谢淳风他都懂,可是他现在已经很清楚仇人是谁了,却不能去报仇,这样的痛苦,他觉得沈夜澜是没有办法去了解,不能感同身受,所以才说得如此轻松,“我知道你心怀天下,不是我这样的卑鄙小人,可是照着你这样说,这大齐一日没有合适的储君,我便要一直等着么?”

等到他自己暴毙的那一天么

却听沈夜澜忽然提出一个人的名字来。

他吓了一跳,“你什么意思?”那一瞬间,看着沈夜澜的眼神,好像他就是那弑君想要挟天子令诸侯的佞臣一般。

沈夜澜既然已经提到了李君佾的名字,自然也不怕他,很是坦然道:“当李琮和柯家联手,将这孩子送到我这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打算将所有希望都放在这个孩子身上了,他现在还年少,是个温和秉性的好孩子,若是好生教授,将来必然是个治世得仁君。”

“治世?”谢淳风眯着眼睛,只觉得越发看不懂沈夜澜了,可脑是脑子里接二连三冒出的念头,让他不得不往那方面想,“你当真想要将这大齐山河都收复回来?”

先有哈青马,又有他在南海郡后所炼制出来的精制武器和衣甲,还有那威力滔天的火星石。

似乎这一切,看起来是偶然,但是如果联系在一起,将来的确可以打造出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来。

那时候想要收复失去的国土,给大齐一个盛世,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忽然意识到,沈夜澜这个惊艳才绝的青年才俊,不单单是别人的奉承而已,他有这个本事……莫名的心情忽然澎湃激动起来,“你若有这个本事,我谢家是愿意追随你的。”报仇的事情,他也可以缓一缓。

沈夜澜却抬了抬手,“不是我有这个本事,而是这大齐的百姓们没有放弃,我也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谢淳风信沈夜澜,但是他有些不信李君佾,他没有怎么接触过这孩子。“你怎么能保证,将来这孩子,能如你所愿?”

“你看到我家夫人了么?”沈夜澜却忽然笑问。

谢淳风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着沈夜澜。

就听沈夜澜说道:“我信我家夫人,她知道我心所想。”

谢淳风忽然笑起来,“是了。”她应该是个不错的人,虽然没有真正接触,可当时玲珑毒发的时候,谁也不认识,唯独能认出她。

她若不好,玲珑怎么能记得住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