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萱儿和李红鸾听得这话,激动得捂着小脸惊呼,“哇,想不到剑香姐姐是这种人。”

“是啊,居然强抢……”不过萱儿话还没说完,就被看起来有些憨厚的廉海潮挠着后脑勺说道:“也不算吧,强抢的话不是有一方不同意么?”

“咦,那岂不是秦大哥自己主动被抢的?”萱儿疑惑,小脑袋突发奇想,岂不是可以说秦大哥勾·引剑香犯罪?

孟茯听着,这都是些什么?而且这店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只怕还等不到明日,这事儿就要传遍全城了。

她扶了扶额,示意两个小丫头先上楼,又吩咐着廉海潮,“你派两个人去追,看他们去了何处。”

廉海潮那里晓得马车的车牌号,倒也不难找,应了声,连忙让两个得力的人追去。

这厢卫如海也来了,但他当时在厨房后面的仓库里点货,等听着风声到这前面大门,孟茯都已经来了,所以连忙去了解事情的经过。

进了厅里,萱儿和李红鸾满脸都是藏不住的八卦表情,“卫叔叔,怎样了?打听清楚了么?”

卫如海无奈地看了这俩小丫头一眼,只朝孟茯行了一礼,“夫人,方才属下问过了,剑香姑娘的确是心悦秦管事,这夜夜秦管事下班,她都跑来响送了……”说是不放心秦泊走夜路。

秦泊和文征月他们几个小子都住在一处呢!而且大男人能有什么危险?

分明就是剑香自己找借口。

卫如海觉得自己都说不出口,这秦管事是个男人么?走夜路居然还要一个小姑娘送?

“呃……”这下反而是孟茯愣住了。她竟然是一点都没发现剑香的举动。

李红鸾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姑姑,这就是您的失职了。”

她失职个鬼啊,自从拓跋筝回来后,她三天两头都难得见到剑香一回,尤其是铺子开了之后,剑香几乎都往铺子里来来去去给自己送账本,她哪里能想到,这丫头分明就是借机跟着秦泊来往。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情,只要两情相悦。

“罢了,先等追去的人回来再说吧?”孟茯打算先不论此事,倒是那阿亓,“阿亓小公子怎么回事?”

“他呀?见天跑来找剑香姑娘,不过剑香姑娘不喜欢他,每次都没好脸色,今儿怕是气得不轻。”卫如海不以为然地说道。

因为他也觉得这阿亓小公子跟着剑香姑娘不合适,且不说他年纪比剑香小了那么多,就是他那瞥见个好看的姑娘就要停驻看一回,一瞧就不是那真心实意过日子的人。

孟茯听罢,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了几下,“感情还扯出了三角恋?”剑香这桃花也开得太旺了些吧?

约莫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廉海潮来回话,“剑香姐将秦管事扛到府上去了。”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还有呢?”孟茯也好奇,剑香想作甚?

就听廉海潮垂头小声说道:“剑香姐说要成亲,让追去的人帮忙转禀夫人,问夫人从前的话还作数吧?她现在要嫁人了。”

“噗!”孟茯忍不住笑出声,“作数,只是这成亲是不是太快了些?那秦管事同意么?”

她从前是许诺过,将来她们若是要成亲,不管是嫁出去,还是招婿进门,都会给他们嫁妆宅子,叫她们有一处自己的温馨小家。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何况这会儿都传遍了,秦大清白都没了,不做剑香姐的夫婿,他还想娶哪个?”听着廉海潮这口气里,似乎隐忍着笑意,还有些羡慕的意思。

一旁的萱儿和李红鸾听得哈哈直笑,一左一右拉着孟茯问道:“阿娘/姑姑,我们以后遇着喜欢的人,是不是也能直接扛回来?”

“胡闹,你们没听重点么?人原本就是两情相悦的,只是今儿叫阿亓小公子推波助澜,才成就此事的。往后你俩真如此,跟那野蛮人有什么区别,想都不要想!”孟茯敲了她俩的小脑袋一回。

正说着,文征月进来,看了那廉海潮一眼,显然也想打听些八卦,一面问着孟茯,“秦管事今儿要给他记缺勤么?”

孟茯答道:“记。”虽然他是被抢走的……但还是要公事公办嘛。免得往后这些小孩儿谈情说爱都带到工作时间里来。

李红鸾一旁听了,只冲萱儿小婶嘀咕着,“秦大哥好惨一男的,被人抢了,还要缺勤一天,扣银子。”

声音虽小,但众人听得清楚,那廉海潮和文征月都垂头憋笑。

孟茯回头瞪了她一眼,“收拾着回去。”

“咦,不看账本了么?”萱儿疑惑。

“还看什么账本,回去准备礼金吃席吧。”李红鸾拉着她,比谁都兴奋。

两人像是小龙卷风一般,从卫如海等人面前飞奔过,很快就听着咚咚下楼的声音。

孟茯则叹了口气,“要麻烦卫管事帮我准备一套一进一出小院子里所需要的物品。”她这千家杂货铺里,应有尽有,所以不管是家具还是铺盖厨具,甚至是院子里置放的盆景,门头上想要贴的红双喜,都将从自己的铺子里拿。

一面朝还没走的文征月道:“你打发个机灵的,跟着记账。”

说罢,便与众人告辞先离去。

这太仓促了,院子她还要现置呢!

她一走,那廉海潮和文征月就忍不住羡慕起来,“秦大好福气呀,这才来南海城没多久,白得了个媳妇就算了,房屋什么都有了。”

卫如海闻言,看了看他俩人,目光最后落到廉海潮身上:“对面茶馆铺子的小东家,不是常常过来找你说话么?”

“没有的事情,卫总管不要乱说……”那小东家胖得跟一条气鼓鼓的河豚一般,他才不敢要,“而且我年纪还小。”

“十八不小吧?”文征月瞥了他一眼,走过去将手搭在他肩膀上,将想要脚底抹油的廉海潮拽住,“不够义气啊好兄弟,偷偷摸摸就在找媳妇。”

卫如海也不管他二人,只先出去做准备。

又说孟茯从铺子里出去,直接坐车去了自己的相熟的牙行,这会儿掌柜的见了她,连忙上前来询问:“沈夫人,外头都传遍了,您身边的剑香姑娘抢了铺子里的男客人?”

“……是店里一个小管事,他们本是两情相悦,闹着玩耍呢!”孟茯一脸尴尬,这传言怎么传的?觉得有必要纠正,“我正要来与他二人寻一处好房屋,一进一出即可,掌柜这里可有合适的?”

掌柜的听了,连忙找了图纸来,指了好几处,“都是地段不错的,而且离您的千家铺子也不算太远,坐车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了。还有这个,是离您家的官邸进,环境也幽静,您瞧怎样?”他介绍着的同时,不忘八卦地问孟茯:“这是要个他俩成亲用的?”

孟茯颔首。

李红鸾和萱儿坐在店里,听着各式各样的传言,也忙着做纠正。

等着孟茯挑好了其中一处,又跟着掌柜一起去瞧了,便签下了契约,这房契拿到了手里,方才回府。

只是这个时候才担心起来,虽廉海潮他们都说剑香和秦泊是两情相悦,一见钟情的,可这秦泊愿不愿意成亲,还是两码事情,自己将这些东西置办了,到底有没有用处?

所以这会儿只想赶紧回到府里,问一问那秦泊的意思。

府里这边,且说拓跋筝见着剑香忽然扛着一少年郎进来,吓了一跳,“怎的,这秦小兄弟受了伤?”

“没。”剑香回着,只将人放了下来,“你先到椅子上坐着。”

秦泊先是被她惊世骇俗的举动震惊得傻了眼,也就是在马车上时候冷静了些,只是他才说了一句,那剑香就给他堵了回去,“你往后难道不娶妻么?你确定你再找个娘子能比我还好么?既如此就抓紧不要错过。”

等着下了马车,又被扛起来,颠得他七荤八素的,这会儿坐下身,还觉得晕乎乎的。

“没有的话,你扛着他作甚?”拓跋筝不解,一面打量着这秦泊,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似乎也没什么大碍。

却得了剑香一句:“我要和他成亲,你这几年攒了多少钱?够给我添箱么?”反正已经豁出去了,现在露什么薄脸皮太假。

所以剑香也就破罐子破摔,直接当着秦泊的面问拓跋筝。

拓跋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脸色复杂的秦泊,最后还是决定问秦泊,“这,秦小兄弟,你愿意么?”

秦泊当然愿意,他从来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姑娘像是剑香一样明亮,就像是一盏灯火一般,只是她那样好,而如今的自己……

没有任何身价产业,聘礼都给不起,身上那点银子唯独能请得起一个媒人罢了。

可是自己这脚。

他下意识地将露出的脚缩进袍裾里。“我……”

“你不许拒绝!”剑香一个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拓跋筝只觉得这一幅画面好似是那恶霸抢亲一般,干咳了一声:“那你愿意就眨个眼睛,不愿意……”

不过拓跋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剑香打断:“他愿意的,何况今日我将他扛进门,他若是不娶我,我往后还如何做人?”

拓跋筝心说你这好不讲道理,是你扛着他来的,还要他为你名声不负责。不过见着那秦泊一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自己也就不做那坏人了,只得朝秦泊道:“既如此,那恭喜二位。”

“客气了。”剑香立马换上一张笑脸。

拓跋筝决定不管了,不过也怕剑香做出什么乱子,所以也打算这里守着。

这样的大举动,少不得是要惊动府里其他人。

所以短短时间里,兰若就来送了两次点心,其他的小丫鬟婆子们,更是轮着来换了八九次茶水。

那秦泊自然知道这些丫鬟们来作甚?只怕还是看自己,纵使他也算是有些见识的,但这会儿那脸颊也跟熟透了的虾子一般。

以至于孟茯赶回来的时候,只见厅门口两旁的廊下,都围满了人。

“你们这是作甚?”孟茯连将人驱散开,还没踏进厅里,拓跋筝一行人就起身迎出来。

拓跋筝朝孟茯使了个眼神,想来不必自己多说,孟茯也是知晓的。

秦泊满心不安,甚至有些担心孟茯将他当做那擅于心计算计之人,所以有些害怕,见了孟茯紧张地道:“夫……夫人。”

孟茯点了点头,自主座上坐下,示意剑香先出去。

剑香有些着急,不知道孟茯怎样打算的,铺子里追来的那些人有没有给自己把话传到,有些紧张,“夫人我……”

“先出去,一会儿我再给你算账。”

剑香听到孟茯这话,这会儿才有些害怕起来,在拓跋筝的拉扯下,才不甘不愿地出了厅。

萱儿和李红鸾也被拦在外头,这会儿恨不得借了那千里眼顺风耳来,好叫她们也探一探里面,孟茯到底要跟那秦泊说什么。

厅里,秦泊更犹如坐针毯一般,说娶剑香罢,他暂时是娶不起的,她跟了自己必然是要受委屈的。

不娶吧,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虽说是剑香主动的,可是到底对她名声有损。

而且他也担心那阿亓。

现在的他根本比不得阿亓,阿亓身后还有个谢淳风,而自己有什么?只怕现在已经被谢家移除族谱了。

他在腹中字句斟酌,可是半响一句话也没敢说出口。

“你和你秦淮一点不像。”孟茯看了一眼站在厅里局促不安的秦泊一眼。

秦泊忽然有些心惊,二弟做的那些事情,他怎么给忘记了,都已经与沈大姑娘订亲了,却还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做出那等伤风败俗强抢民女的事情来。

他本来以为孟茯是要让他走,让他离开南海城的,没想到竟然听孟茯问道:“你愿意娶剑香么?”

“我……”秦泊心头一跳,想起剑香当着阿亓的面说要嫁自己的时候,心忽然有些控制不住,好像是有一团热烈的火一般,在胸腔里炸开来。下意识就脱口,点头道:“我愿意。”

“可是,剑香比你大,她的性子大大咧咧,而且你是个文雅人,你喜欢的琴棋书画,她也都是一窍不通的。”其实孟茯都不敢保证自己和沈夜澜将来不会出变故,但还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力,以保证将来他们二人,能一世一双人。

“只要她喜欢,她开心,我都可以。”他没有一点犹豫,就回了孟茯的话。他想剑香说得对,也许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算久,可是除了剑香,没有一个姑娘能这样真挚热情地对自己了。

错过了,往后余生便再也遇不到了。

他这一辈子,因为这个身份,他忍让太多,错过许多,遗憾也多。

他不想往后做那些亡羊补牢的事情。

只是随后想到自己的天残之足,一股自卑又油然而生,低言道:“可是,我配不上她。”

孟茯随着他的目光,也将他心思给猜到了,不以为然地笑道:“剑香又不是头一次知道,她若将此事放在心上,现在你也就不会站在我的眼前了。”

说罢,站起身来,围着他将他打量了一眼。

其实这就是些坡脚罢了,而且小时候到底是治疗过,其实不算严重,若是将另外一只鞋子订做,垫高一些,走路的时候也不大能看出来,与那正常人无异。

不过这是剑香自己挑选的夫君,她自己都不在意,孟茯在意什么?当下朝那被她看得满心不安的秦泊道:“虽今日你是被剑香强迫至此,不过到底缺勤了,我让征月给你记了一天缺勤,你没意见吧?”

“没……没有。”秦泊垂着头,只觉得孟茯这话题跳跃度有些大,他险些没反应过来。

孟茯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如此,趁着这下午的空闲时间,去铺子里找卫如海。”

说罢,喊了李红鸾进来,“地址钥匙呢!”

李红鸾连从袖袋里拿出新房子的地址单和钥匙,哪里还用猜,肯定是要给秦泊的,于是直接递给他,“恭喜恭喜了。”

秦泊忽然被李红鸾塞了一张纸和钥匙,有些莫名其妙。

就听孟茯说道:“去铺子里找到卫如海,把东西都送过去,看着该怎么摆放便怎么摆放。行了你去吧!”

秦泊不知所以,有些懵懵地从厅里出来,不过一句话还没同剑香说,剑香又被喊了进去。

剑香倒是聪明,刚进去不等孟茯责问,就立马垂头示弱,“夫人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保证不会在发生这种事情了。”

孟茯听得好笑,“怎的,你抢来一个夫君还不够,还想抢第二个?”

“咦,夫人同意了。”剑香眼睛一亮,立即朝孟茯走过去拽着她的手摇晃着一边撒娇:“还是夫人最好,谢谢夫人。”

“婚姻大事,不同儿戏,你断然要想清楚了。”孟茯脑子里回想着拓跋筝的话,他们这几个人和自己都是同龄,自己都成亲好几年了,而他们还单着……

所以,剑香能这样速度,兴许还能带动其他五人。

“我晓得,我保证一辈子对他好。”剑香嘿嘿笑道。反正现在夫人都答应了,三公子那里就不用担心了,这件事情就是板子上钉钉的。

孟茯被她这话逗得忍不住发笑:“好了,房子我已经安排好了,东西让卫总管给你们准备好,你随着秦泊一起去,将东西都送到宅子里,该怎样布置,随着你们的心意来。”

剑香当时说那话,只是想让孟茯知道自己的决心,绝对不敢真的要孟茯给置办屋子什么的。

所以听到这话吃惊不已,连忙解释:“夫人,我攒了不少钱,我只是随便说说的,您不用……”

“什么不用?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何况你是看不起你家夫人我么?”孟茯当然想到她会拒绝的,但是他们有多少私房钱,自己难道心里没数么?一面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说道:“我们虽是主仆,可是与姐妹又有什么区别呢?你要嫁人,我便要替你出些力,何况我有银子,我又不是那揭不开锅的人。”

剑香心里感动,只是千言万语,最终都只汇聚成了一句谢谢。

“快去吧,别叫他多等了。”孟茯朝外看了一眼,秦泊在,估摸着是想等剑香说些话。

剑香这会儿却才露出羞态了,“我现在回头一想之前的事情,让我现在跟他一起去铺子,只怕他们要笑话我。”

“这会儿你知道怕人笑话了,早些时候作甚去了?快些去吧。”孟茯催促着她,这成亲是大事情,要准备的事情多着呢。

她也要做些安排。

剑香和秦泊这边顺利订下婚事,可是那阿亓却不大好。

抱着酒坛子醉醺醺地哭倒在谢淳风跟前,“大哥,你说我命怎这样苦,我这几年来,唯独觉得她最是有趣了,她怎就不喜欢我?”

然而谢淳风对于他这副模样,见怪不怪,揉着眉心提醒,“你今年才十六岁,早在三年前你就如同今日一般,醉倒在我跟前,说是非那卢三小姐不娶,要我帮你去说亲;后来你又跟我说,打算带着张大小姐私奔,还管我借了五千两银子;再到后来,你又准备与张大小姐的丫鬟琴儿私定终身,要购置一处院子养她。就在前两月,你还要去追牛头山大当家的女儿银月,我说你小小年纪到底有多少颗心?”

阿亓听到他的话,眼睛珠子转了一圈,有些懵懵的,“我好像跟银月约定,六月带她去天上看雪的。”

“呵~现在已经七月底了!”谢淳风一脚踹开他。

呸,小小年纪不学好,渣男!

当然,人是没踹开,倒是将阿亓怀里抱着的酒坛子踢开了,哐哐铛铛滚了一圈,在桌腿下打住,里面剩余的酒水沿途洒,已经没了个干净。

阿亓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还想去捡,就被谢淳风喊来的人拖下去,“好生看着,别叫他出去招祸事。”

随后自己换了衣裳,决定在去石头县之前,再去看看玲珑。

玲珑如今病情算是比较稳定,自己醒来后,对毒发时候所做所为,到底是有几分知晓了。

但是对于总是来看望自己的谢淳风,还是想不起来他说的那些事情。

似乎在那场大火之前,她的记忆都像是随着大火一起湮灭了一眼。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满怀期待地等着谢淳风来,听他说自己小时候的那些趣事。

是不认识他,可是他在面前,总让玲珑有种熟悉的感觉,可惜每一次她想要紧紧抓住这股熟悉的感觉时,头便疼得厉害。

这会儿听说谢淳风又来了,满怀欢喜地迎出去。

“谢大哥。”她挥着手,生怕这院子里开得茂盛的月季将自己挡住了,一边喊着谢淳风。

谢淳风进了石拱门,便一眼看到了站在月季花小径的玲珑,听得她的呼声,脸上不自觉扬起笑容,加快了步伐,朝她走了过去。

“今日怎样?”与玲珑说话,他的声音不自觉温柔了几分。也不晓得她是从何处玩回来,头上发鬓间沾了不少花瓣,他抬手给她捡了,“吃药了么?”

“吃过了,他们说很快我就会好了,我就能出这院子,还能去见夫人。”玲珑满心欢喜。

她上一次掐着孟茯脖子的那一幕,并没有忘掉,所以只盼着自己快些好了,去跟孟茯道歉,她真不是有意的。

谢淳风目光温柔地撒在他身上,玲珑等着他讲故事,并没有发现他眼底的哀伤。

她哪里会好?这样下去,只怕能活得两月,还算是管阎王爷抢来的了。

所以看到她满怀期待,想要离开这座院子的时候,谢淳风只觉得心头在滴血。

自己口口声声说爱她,可是连她的性命都救不了,只能眼睁睁得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慢慢地死去!甚至是连这园子,自己都不能带她离开半步。

“谢大哥,你怎么了,不高兴么?”玲珑等了半天,见他没说话,转过身来,将一把刚折下来的月季双手捧给他:“送给你。”

谢淳风接到了手里,看着满怀天真的玲珑,她越是这样开心,他心底就越是难过。

他甚至有些不想去石头县了,想陪着她最后的时光。

牵过她的手,一起到花丛中的小亭里坐下来,“我今日与你说小时候你偷了你二哥的弓去打猎的事情。”

“我有哥哥?咦,好像昨天你还说过三哥,可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呢?”玲珑歪着头,一手托着下巴,“也不晓得哥哥他们在哪里呢?”

她的哥哥们,全都是死在了她阿爹的刀下了。

这是谢淳风从沈夜澜等人口中知晓的。

而且这些日子他查到了许多事情,当初镜卫在同一年里,失踪了好几个。

恰好他们失踪的那一年,正好是蒙大将军出事的那一年。

那一年,老天爷对齐国似乎并不友好,本来所向披靡的蒙家军,原是可以有八层把握赢了那一场战役的,可是却不知道为何,全军覆没,没有一个人归来。

后来他也听说过传言,说是流沙掩埋了军队,金国人之说以能脱逃,是因为他们乘着沙船逃离了。

那一片战场,如今的确已经被流沙埋葬二十多年了。

可是巧得很,为什么镜卫在那一年,失踪了好几个。

时代久远,所以谢淳风写信央求父亲帮忙,前日得到了其中两个镜卫的消息,一个姓阮,但已经不在人世了。

另一个则是出生铸剑世家的独孤青云。

而独孤家,似乎比归云堡覆灭得还要早。

倒是阮家跟归云堡发生灭门之事,中间没有隔多久。

阮家还剩下谁他不知道,但是独孤家还剩下一个独孤长月。

昨日他去了一趟乱石滩,没遇到独孤长月,听说是去了岛上,所以只见到沈夜澜,提了几句独孤长月的仇家。

他一心二用,一面给玲珑说着小时候的趣事,心里一面想着这些,说着说着忽然发现玲珑没有回应自己,才见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就睡着了。

原本想抱她进屋子,可又怕将她吵醒,便将亭边的帘子都放了下来,便坐在这里守着她。

她的模样,与从前的确是有些区别的,比自己小时候预想的还要好看。

谢淳风忍不住坐近了些,抬手将她那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别到耳后,“玲珑,我昨天去乱石滩找独孤长月,虽没遇着,但是沈夜澜倒是坦诚,他与我说独孤长月接二连三为朝廷立功,却一直不愿意接受朝廷的封赏,正是因为与皇室有些旧仇。他虽没有说什么旧仇,可是我已经能猜到了,多半独孤家和归云堡一样,都是皇室的手笔。”

而皇室能有用这样大的手臂来覆灭这些人家,除了那位,还有哪个?

谢淳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我一直觉得当年蒙家军的事情,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当然,他父亲也不信,只是这二十多年来,什么都没能查到。

没查到,那是因为方向不对,现在他跟父亲说了归云堡的事情,若是父亲真有那胆量往宫里查,必然是能得到些有用线索的。

“镜卫一直所办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而那一年,镜卫忽然少了几个,他们以及他们的家族,接二连三被灭门。”

谢淳风不知道,玲珑只是发现他走神了,想逗一逗他,所以假装睡着罢了。

而谢淳风对于玲珑,是从来没有带一点防备之心的,所以根本就没有去仔细确认。

以至于他的这些话,玲珑一字不差地听在心里。

等他走后,玲珑就拿了纸笔来,将这些话都记下来。

她怕自己过一会儿给忘记了。

原来她家的仇人是皇室中人。

不是说自己毒发以后很厉害么?那她就去京城,想办法混到宫里,等自己毒发的时候,谁也拦不住自己为父亲和哥哥他们报仇。

她这样打算好,就准备启程去了,她想赶在下一次自己毒发之前,能到宫里。

可是临走前,她想再去看大家最后一眼。

所以等着深夜,她背着包袱,出了这座开满了月季的院子,往那个最是熟悉的府邸去。

这会儿已经子时二刻了,四下一片安静,偶然能听得虫鸣鸟叫。

孟茯也睡得迷迷糊糊的,那些熟悉的虫鸣声里,似乎夹着些叮当作响的声音,很是奇怪,吵了很久,终于叫她难以忍耐,睁开眼来,却见着床边站着一个人影,吓得她惊恐地叫起来。

只是声音还没出口,就被一只手给捂住了嘴。

随后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孟茯下意识想起了那夜玲珑捏住自己喉咙的画面,身子就条件反射,下意识朝后躲去。

但玲珑并没有察觉出来,松开手,委屈巴巴地看着孟茯:“夫人,我想你们,想你们大家了。”

只但这样一句话,便将孟茯所有的害怕和防备击碎了,她起身将玲珑抱起,“我们也想你。”只是她再清楚不过,玲珑还能活多久了,心中又自责早该去看她的。

“可是我不敢去见书香他们,我伤了谋事,我听谢大哥说,他的眼睛有一只往后都看不到了。”她声音里踹着些害怕。

“没有谁怪你,你也不是有意的,对不对。”她的日子没有多就了,孟茯想让她轻轻松松地走,而不是带着满心的愧疚包袱离去。

玲珑没有再说话。

片刻,孟茯问道:“你一个人来的么?”还是谢淳风带她来的?

可是随后一想,若是谢淳风带她来,不该这样偷偷摸摸。

所以一时担心起来,还没等她再开口,就听玲珑说道:“我一个人来的,我打算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去哪里?”孟茯松开她,担心地看着她问。

玲珑从包袱里翻出一封信,“这是今天我听到谢大哥说的,他说我家的仇人,是宫里的,所以我要去报仇。”

“你包袱里又是什么?”孟茯听着这乒乓哐当的声音,怎么觉得跟自己刚才被吵醒的声音有些像?

玲珑拉开包袱一觉,都是些瓶瓶罐罐,“我刚才将夫人的药全拿了,兴许到时候能用得上。”

原来方才她进来,就先将孟茯的药都收在包袱里,也正是这样,孟茯才听到那些声音。

“你疯了。”孟茯被她的话吓一跳,不是她拿了自己的药,而是她居然想要独自一个人上京城,还想进宫报仇。

且不说这仇人对不对,就算对了,她一个人在途中,若是忽然毒发,无人能阻止得了,不晓得要伤多少人。

孟茯紧张地一把抓住她的手,“你不许去,哪里也不许去,听话好不好?”声音几乎是带着些恳切的。

两人在楼上这样大声的说话,楼下的人自然是听得清楚。

书香是晓得了剑香的事情后才回来了,如今就歇在孟茯楼下。

剑香如今还没回来,听说跟着秦泊等人,还在收拾新房子。

这会儿书香正进来,她虽没有见识过玲珑毒发后有多恐怖,可是从谋事的伤就能看出来,毒发后的玲珑得多少三公子才能控制得住,所以一时紧张不已,先发了消息才上楼来。

听到她的脚步声,玲珑回过头朝她看去,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