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萱儿和沈清儿拥簇着进了府里的沈浅儿,早前还因为两位妹妹一直说那秦淮的诸多不好,叫她心里有些不高兴。
但随后说起这挣钱的事情,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过去了。
这会儿硬是被这俩姑娘拉着同住在一个院子里头,她见着妹妹们如此热情也不好拒绝,而且想着母亲说往后嫁了人,便有自己的家庭,要顾着丈夫和孩子,莫说是昔日的姐妹了,便是想再与父母同席也艰难了。
如此这般,她便安心住了下来。
人说百世才能修得这做姐妹的缘份,自然是要珍惜才是。
这会儿安顿好行李,孟茯怕打扰她休息,只先让兰若那里安排些吃食给她送了过来。
兰若她当然是认得的,两人年纪也不相上下的,少不得是要打两声招呼的。
对于兰若的身世她也晓得一些,所以说起玖皁城的旧事,便问了两句,“可想过回去?”
兰若含笑摇着头,“不了,我当下很好,夫人小姐们也不曾拿我做下人看待。”她也是做梦也没想到,当年姐姐临死前,会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一条后路。
但到底还是遇着了好人,不然就当初她那年纪,遇着的假若是那歹毒的,只怕转头就将她给真卖掉。
她将碗筷摆好,请沈浅儿上坐,便在一旁熟悉地布菜,“也不怕大小姐说我忘本,只是我家的事情你是知晓的,当初一把雪花银子撒下去,这亲情缘份哪里还剩下半分?只是可怜我的那些个姐姐们,没得我这样的好命了。”
想着她姐姐,连死了尸体都被她父母卖给别人做阴婚,少不得可怜一回,只是见兰若如今说起这些,已不似当时那般红眼眶,便晓得她是放下了。因此便道:“也是,人是要往前看的,那些旧事的确是不该想。”
心下不免是有些后悔,好端端的自己与她提这旧事作甚?一面动着勺子尝了一口鲜虾汤,入口便是鲜香之味,虾仁弹嫩滑,不免是欣喜地朝兰若看去,很是出乎意料,“你这厨艺如今已这般好了么?”
兰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到了这南海郡后,与小姐们都在府上,外头的事情也帮不上夫人,所以这大部份时间都在厨房里,各样的菜谱夫人也给我寻了不少。”
做得多了,手艺自然是炼出来了。
闻言,沈浅儿只将她又夸赞了一回,一边与她聊着些闲事,忽想起沈清儿和萱儿不见影子:“她们俩跑到哪里去了,这院子里怎么静悄悄的?”这个时候也不是饭点,不过是小婶专程照顾自己,生怕自己在船上没吃好,叫兰若准备的罢了。
兰若听了,忍不住笑着朝她们房间的方向努了努嘴巴,“夫人不是要带大小姐你们做生意么?她俩如今只怕在合计手里多少银钱呢。”
沈浅儿听了,一时也有了兴趣,“可惜我不知道,不然来时必然管我阿娘多要一些做本钱。”
“小钱生大钱,赚钱都跟那滚雪球一般,大小姐也不用太着急,何况清儿小姐和萱儿小姐也没多少银钱,除了些压岁钱,就是卖贝壳的那点,没得多少。”
“卖贝壳?”沈浅儿问罢,想着来时见到有店家那柜台上摆放着一座很别致的摆件,说是什么招财猫,全是用贝壳拼凑的,很是可爱,问了之后说是南海郡来的商队手里买的。
便问起此事,方晓得还有个什么贝壳工坊。
沈浅儿很是有兴趣,只觉得那贝壳做出来的摆件若是拿到京城里去卖,少不得是要风靡一时了,所以是萌生了进货去京城里的古董铺子卖。
她娘手里在京城有一家古董铺子,倒也不全是真卖什么古董,什么精致玩意儿,都有。
当下琢磨着,用完了饭便写信去给她娘,拿主意。
大抵是到了这新环境里,与以往去过的地方又是截然相反的,此处许多树木花草她从年都不曾见过,自觉得十分稀奇好看。
所以吃完饭后,也就没去休息,便到院子里来。
沈清儿和萱儿两个见她没睡,便凑了上来,一面互问着都凑了多少银钱,一面问她:“浅儿姐你打算要和我们做生意么?”
沈浅儿点头,“自然是要的,我从前只晓得花银子,跟着我娘学管家后,我才晓得这赚钱好生艰难,若是平常人家倒也还好,可咱们这样的人家,少不得是要顾着几分面子。”
这面子却是要银子来装饰的。
所以不由得叹了口气,“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爹那点俸禄着实是不够,大部份还是要靠着我娘嫁妆来补贴的。”说罢,羡慕地朝萱儿看过去,“还是萱儿你的命好,小叔从前没做官的时候,就在外经营了不少生意,手里只怕是从来不缺钱的,如今你娘又这般有财运,往后的嫁妆是不必担心了。”
嫁妆什么的,萱儿想都没想过,而且年纪小,也不曾想过嫁人一事,只是话说到了这里,便道:“是了,我阿娘说不管将来如何,姑娘家手里最好要有些银子,到时候即便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也能有些底气,总不会为了要一间上房心疼银子。”
沈清儿见她说到这个,也忙接过话:“正是这样了,自己手里有银子到底是能硬气些,不用低声下气看人脸色,所以我往后也要挣很多银子,这样就算我不嫁人,也没人敢嘲笑我是个没人要的老姑娘。”只有那又穷又落魄的,才会被人笑话是没人娶的老姑娘。
她还真没想过嫁人,从前只想照顾着哥哥,不过哥哥现在身体不是已经好了么?所以她后来便改了梦想,往后就赚很多钱,然后行走江湖,去看这大好河山。
而不是嫁人,整日守在那小小后宅里,见天等着丈夫回来,与一帮女人争一个男人。
“丫头嘴胡说,姑娘家哪里能不嫁人?”沈浅儿听了只好笑,因为她从前小时候也想,往后不嫁人,可当自己遇到心动的人后,心中的想法便逐渐发生了变化。
想和那个人整日一处厮守。
清儿哈哈笑起来,“嫁人也行,但要遇到小叔这样的还差不多,你看小婶过得多逍遥自在。”说起时,满脸的羡慕。
被她羡慕的孟茯则揉着太阳穴,看着眼前收拾行李的玲珑,“你着急什么,少熏那边又不是缺了你过不下去,再好好养一月半月的不行么?”
行当然是行的,但是玲珑觉得这阵子着实被闷坏了,只想赶紧换个新的环境,而且少熏比孟茯好糊弄,必然不会天天把自己困在府上。
于是笑着在房间里打了两个鹞子翻身,“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何况夫人你想少熏身边都是一帮小子,她如今又有身孕,诸事不方便呢,只怕早就眼巴巴盼着我去。”
孟茯一颗心随着玲珑翻滚的身子也是翻了几番,见她停下来了,才妥协道:“罢了,想去便去,只是你身子还没好,自己仔细些,那些重的叫小子们去办,你也要学会使嘴皮子。”
玲珑听孟茯口气松了,当下朝她福身作谢,然后欢天喜地收拾行李。
一旁的沈墨兰见了,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孟茯则朝她看去:“墨兰要不你就留在我这里?”
孟茯这也不是谦虚话,其实身边是真的缺人,可是沈墨兰已经有了别的打算,当即只朝她回道:“多谢三祖奶奶,这一阵子我想了许多,有些事情是强求不得的,我与其将这心思都花在上面,不如放在别处,多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所以她想回石头县去,书院就算建造好了,也只有男娃儿们去书院读书,但小姑娘们呢?她跟沈巽也学了不少山里话,所以想到石头县去,教小姑娘们说汉话和些日常,好叫她们也早些融入山下的生活。
当下便与孟茯说起。
孟茯听罢,有些惊讶,沈墨兰这变相就是想要开设个姑娘们能上的私塾,如此自然是好的,当下便财大气粗道:“这主意甚好,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叫我,我这里给你去准备。”又问她父兄那头可是同意?
沈墨兰还没与他们商量,正想着今日回去,跟着他们商量呢。
这头送了玲珑去时家那边,一天也完了。
晚上是设席给沈浅儿接风,不过就孟茯带着一帮小姑娘,那沈夜澜回来时,洗碗水都倒完了,孟茯掌灯等了半宿,等不到也自己睡了。
隔日起来也不见人影,问了剑香,只说是在忙福贵洞的事情,“夫人您也别嫌三公子忙着衙门里的事情不顾着家里,说起来这源头还在您身上。”
“关我什么事情?”孟茯有些莫名其妙。
就听剑香说道:“不是您跟三公子提议,没建出新房子,就要拉人去买么?昨儿我就听谋事和在天说,到处再找工匠做模型呢,这次可不单是画图那样简单了,还要找手工精湛的匠人把那黑牡蛎村乱石滩修建的市场街道都做出来呢,然后衙门要开个什么大会,将那些商贾们都请来。”
孟茯听罢,心想莫不是招商大会?心说这沈夜澜搞经济原来也是个厉害的,自己不过是简单提了一下,他已经想了这么多这么远。
于是便叫剑香密切留意着,一面让人喊了三个小姑娘过来,打算跟她们先说一说这黑牡蛎村的经济开发区。
她知道沈夜澜在黑牡蛎村的大致发展方向,所以将福贵洞船只运输限制,以及那边船只停泊甚至到门脸一一说了。
虽是一张蓝图,但是三姐妹都听得一脸激动。
沈清儿更是尤为兴奋,“所以小婶,那咱们投钱买船么?还是买街市?”但是好像听起来,这些要花的银子,她们三人根本凑不到,便期待着,小婶能不能借一笔?
没曾想却听孟茯说道:“那船只运输太复杂,你们还小,就不要参与了,至于这街市门脸,好位置的你们那点银子够不着,位置不好的做生意又不划算,而且不管做什么生意,你们总要雇人,且不说雇来的是好人还是坏人,贴不贴心的,便是这每月的月钱,也是一个难题,租出去的话,收益回本太慢,对你们来说也不合适,所以我给你们想了一个绝妙的赚钱机会。”
三人听罢,都满脸期待地看朝孟茯。“什么?”
“建茅房啊!”收费如厕,饭馆子肯定满街都是,但茅房只怕就寻不到半间了。
“小婶您认真的么?”沈清儿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沈浅儿却是已经琢磨出来了,连忙攒到:“这个主意甚好,投钱少,收益大,到时候粪还能卖钱呢!”
“浅儿姐你何时这样接地气了,连大粪都想着倒卖赚钱?”沈清儿见她表情如此从容地接受了,还大赞修茅房是好主意,甚是差异。
沈浅儿只故作一脸老成,“等你学着管家,你就晓得了,优雅高贵哪个不想,可若是手里没银子,什么都不是。”
萱儿则左右不断看着她二人,感觉自己插不上嘴,反正能拿出来的私房钱就那么点。
只听着沈清儿说了沈浅儿掉进钱眼里,又细问起孟茯,“小婶此话当真的么?”
“自然是当真的,到时候建好了,只管找一个人去那门口收费就是,等着你小叔的模型建造出来了,我给你们瞧,那整整齐齐的街市,没半个多余的隐蔽角落,真内急了,难道能当街解决?又不可能跑到远处的山里去,当然只能去你们这茅房里。”
孟茯说着,不忘叮嘱,“乱石滩地儿就这么宽,这块地还是我管你小叔那里徇私找来的,所以应该不会再有第二家茅房了,但先不要将风声露出去,是个机灵人都能想到这是能生财的活计,别到时候叫人捷足先登了。”
不然就有人在附近买了地,没像是之前所打算的那样建造什么饭馆茶楼,而是直接弄个茅房,那他们这偏僻地方的茅房,就真回不了本了。
沈浅儿年纪最大,又学了管家,对于钱财到底是比她两个妹妹敏感些,孟茯这一说,她就懂了,立马又告诫了两个妹妹一回,才问起孟茯,总共要多少银子。
那地方偏僻,本就花不了多少银子,而且是修建茅房,这建造本钱自然也不高,三姐妹俩的银子凑在一处,勉勉强强够。
孟茯一边说着,那沈浅儿就在一旁拨着算盘,按照现在各种物价和工造费用,好像她三人的银子还欠了一些。
孟茯见了,便道:“差那么点边角,到时候我借给你们,只是先说好银子赚了立即要还我的。”倒不是她多抠门,只是要叫她们分清楚,涉及钱财之事,断然要算清楚讲仔细,这样才不会出现矛盾。
因此也不忘再三嘱咐她姐妹,“其实吧,这十个合伙九个散伙结仇的,我本来是不愿意你们三人一起合伙,但一来你们年纪还小,一个人我怕做不好,二来你们这本钱也有些欠缺,总不能叫你们上街支个摊赚钱,所以千万要记住,即便你们三人合伙,账面上也不能有一分一厘的差池,莫要想着什么自家姐妹不用计较。你们相互爱护,自然是好的,但待分了账,再拿手里的钱去送彼此都可行,却千万不要在账没算清楚的情况下就糊里糊涂的。”
三人听了这话,认真地点了点头,再三向她保证。
正商量着,门房那头来禀,说是王大人上门来了。
孟茯疑惑,王大人来作甚?只将三个姑娘遣到内院,自己迎了出去,却见王大人喜开颜笑地迎了上来,“夫人,真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呀!”
“什么好消息,能叫王大人您这嘴角都要扯到耳根子下了?”孟茯见他笑得有些忘形了,一面忍不住揶揄起他,请着往厅里坐。
王大人却摆着手道,“不必了,我就是太高兴,特意来跟夫人您说一声,二少爷上次送去的秧苗,如今结稻穗了,我这些天是一点也不敢疏忽,一直守着,那些稻穗果然比从前的翻了一倍,而且颗粒又大又饱满,虽还不晓得这口感如何,可我今儿忍痛摘了一颗剥开,香甜浆多,想来成熟后这米煮出来也是好品质的。”
自打孟茯没有限制若光之后,他学完了课程后,仍旧捣鼓他那些农作物,起先就弄了杂交稻谷,开学前将培育出来的秧苗送给了王大人,叮嘱王大人好生种植。
王大人起先是没放在心上,等着冒出穗子后,才意识到这二少爷果然没拿自己开刷。
所以现在是又欢又喜,忍不住激动地给孟茯重复道:“若是都种上了这种稻谷,那以后咱们所有的稻谷产量就都翻了一倍,哪里还担心什么个饥荒啊?”
孟茯见他激动得连捧着茶碗的手都是抖的,只连忙劝他稳住,“这的确是天大的好事情,只是您也是见过世面的,莫要大惊小怪,你若是去他那院子里看了,岂不是要要高兴得晕过去?”
“怎的,二少爷院子里还有什么好宝贝?”王大人听了孟茯这话,不但没冷静下来,反而越发激动了,急得立即起身,作势要去若光的院子里,全然忘记了自己此刻是在人家做客。
孟茯只得喊了个小厮过来,领着他去,一面与王大人说道:“除了些嫁接的果树,还有些其他的稻谷,有的稻穗是去年的三四倍,有的一两倍,除了品种之外,还有种植法子不一样,那里有个专门负责的老大爷,你想晓得什么,只管问他就是,他都是按照若光给的法子种植的。”
若光在书院里,总不能将人喊回来吧?
所以孟茯便叫王大人直接问那种田的老大爷。
王大人也不觉得口渴了,立即放下茶盅,脚下生风,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到那院子里去。
他早就听说,二少爷将院子里的池塘改成了农田。
打发他去了,孟茯这才去后院。
萱儿晓得能让王大人上门,除了关于农耕种植,便没旁的事情了,所以也不意外,而且她也晓得二哥院子里的稻穗结得有些夸张,还没成熟就全部弯了腰。
于是见了孟茯便问:“是来看二哥的稻谷么?”
孟茯颔首,“是了,我让人领着去了,只是你二哥那试验田里种植得太少,种子明年不过两三亩罢了,想要推广少不得要几年。不过咱们南海郡这一两年里,应该是都能拿到这种子的。”毕竟一年两季稻。
沈浅儿才来,不知道她们母女说什么,只好奇地问着清儿,晓得后惊得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这自然是真的,哪个拿这事儿来开玩笑了,你若不信,等王大人走后,你去他院子里瞧一瞧,反正自家兄弟,他又不在,去看看没什么关系的。”沈清儿也去过好几次,不过她是跟着兰若和萱儿去挖若光种的山药罢了。
沈浅儿当然想去看,听着一亩田若是种那样的稻谷,收成能翻几倍,最低也是两倍。于是生怕孟茯不懂,急得朝她说道:“这是天大的好事情,可是有上报朝廷了?”
孟茯当然晓得这样的名誉总不能叫别人平白无故占了去,“你小叔已经上报过了,种子也让人送了一些,只是京城比不得南海郡天气暖和,想要晓得结果,得等到秋天。”而且这种子似乎适应京城的天气,还是两说呢。
这些对于清儿萱儿来说,早就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了,可是沈浅儿却觉得样样都惊奇不已,这南海郡的惊喜太多了,与她所了解的那个南海郡,压根就像是两个不同的地方。
因为新鲜事物多,沈夜澜来了后又是硕功累累,便是听她小叔的这些事迹,还有孟茯生意上的事情,早就叫她把情情爱爱忘记了。
想起来的时候,又与两个妹妹在一起,知道她俩对那秦淮没个好印象,因此便闭口不提,免得磨了姐妹感情,只想着以后等自己和秦淮熟悉了,再给两个妹妹解释,她们不过误会了秦淮罢了。
只是多半没有这机会了,不过三天的时间,城里就热闹起来了,到处都在传朱仙县黑牡蛎村那乱石滩的事情,衙门那门口还做出了乱石滩将改造成街市后的模型,引得不少人前去看。
还听说但凡有些身家资本的,都被知州大老爷请去了衙门里商量,就是不晓得商量了个什么事情。
但是有一样大家是知道的,那个地方要发达起来了,以后朱仙县十几个村子的海鲜都要运到那里交易,然后顺着福贵洞到南海城,直接装到大船上,运往其他州府。
这是要将禹州所取而代之的节奏,本地人自然是欢天喜地,毕竟禹州遭了天灾后,随着大批的海鲜商人进入,城里的各商家都多赚了不少银子。
若是衙门里有能力将这些商人长久留下来,对于他们这本地商家,自然是有利而无害,所以在这宣传之上,他们是极其出力的。
人云亦云,说的多了,黑牡蛎村那乱石滩好像真的就已经修建出街市来了一般,竟然还真有人跑到衙门里定门脸。
又有那些在衙门里有门路的,打听到已经开始外包给了修建海神庙的那位大商贾,那位质量可是有保证的,而且确定这修建街市的事情是真,忙掏了银子,生怕自己错过发财的机会,一口气买了五六间的都有。
如此一来,便有种我去了晚了就买不到的错觉,一时间衙门里热闹不已。
可怜那秦淮,早在两天前,就接到了命令,去了朱仙县里。
那军令如山,他自己又不想坏了从前辛辛苦苦得了的好名声,心中虽有万分不甘,连那沈浅儿的面都没见着,但也只能咬牙去了。
心里将沈夜澜翻来覆去骂了个遍。
沈夜澜这里忙得如火如荼,孟茯也没闲着,和司马少熏一起商量福贵洞船只运输的事情。
司马少熏也就顺理成章地按照时隐之的意思,将玲珑打发出去了,只叫她去造船厂。
没叫孟茯生意,只是孟茯晓得司马少熏让玲珑去,担心了一回,“她办事不牢靠,这样的大事情,你怎就放心她?”
司马少熏闻言,赔着笑道:“她说这一阵子养伤闷坏了人,我想着就走这么一趟,不过是传句话罢了,也不是什么辛苦的事情,便叫她去了,你若是不放心,我再另外打发人去便是了。”其实她是晓得的,玲珑不会去什么造船厂,话她也不会带到的。
只是她如今还是不知道时隐之到底要让玲珑离开是什么意思?上次时隐之来信,她问了一回,时隐之只说是这样做是为了大家好,孟茯好玲珑也好。
他自来没骗过自己,也犯不着骗自己,所以司马少熏也没多问,只照着他的意思。
但面对孟茯,到底是心虚的,好在她是个孕妇,反应与往常有所不同,孟茯也没往别的地方想。
从她这里回去,已是极晚了,沈夜澜也才回来,正在厅里等她。
听她说起司马少熏让玲珑去造船厂的事情,神情微微有些变化,但很快就恢复过来,没叫孟茯察觉,只说了一句,“她的确是有些缺心眼,又越来不分南北,若走丢了,你只管去寻她要人。”
孟茯以为是玩笑话,还笑着答应道,“正是呢,到时候人丢了,我就管她要去。”
却不晓得,自打玲珑去的了司马少熏那里,就不可能再回来了。
沈夜澜脑子里回想起玲珑的父亲,心里不觉划过一丝悲凉,只将这些旧事压下,与他说起新来的州判大人。
“李誊朝廷那里仍旧没说要如何处置,但倒是分派了一位州判大人,也是巧了,竟是当初替二哥他们判官司的李大人。”沈夜澜没仔细与孟茯说,这李大人是因为那与永晟案子有关的事情,才被临时反派到此处来的。
而孟茯听说是他,有些惊喜,“倒是有缘,闹旱灾那一年我能有银子买那么多陈粮备着,全靠着他给的那些个银子呢!”这位李大人,是红枫叶桥边那家,当初在沈昼言写信回来的时候,她就晓得了的。
又道:“这样的好事情,也不知道石头县那边的牛夫人知道了不,若晓得了,只怕好生开心呢。”正好要送些东西去石头县,隔日便叫人带话过去给牛夫人牛大人。
这时又听沈夜澜说道:“还有一件事情,要与你说一说。”
“嗯?”孟茯有些疑惑地看朝沈夜澜,“怎了?”
就听沈夜澜说道:“三皇子妃,想将两个孩子送来南海郡。”
孟茯有些不解:“送来给我做什么?不怕有人起疑?”是怕自己这张脸别人不晓得是玉妃么?特意送两个孩子来提醒别人?“何况三皇子妃她呢?”难不成要改嫁?
当初案发后,到了京城没多久,便听说他们俩和离了。
孟茯晓得这是自保,既保住了柯家,又保住了孩子们。
沈夜澜看到孟茯眼里的疑惑,哪里还不晓得她担心什么,“三皇子妃要去陪三皇子守陵,宫里的娘娘病着,两个孩子如今算是庶民,去了哪里皇室也不会多管,那柯家少爷与二哥有些来往交情,所以两个孩子拜了二哥做义父,因此会借着投靠二哥的由头,大大方方到这南海郡来。”
孟茯听得这一番话,吃惊不已,“庶民?谁这样大的本事,能将陛下连亲孙子都不要了?”
“三皇子的岳父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当朝相爷,能坐到那个位置的,哪里能是个凡人?”沈夜澜都佩服他,若两个孩子不是庶民,只怕这三皇子守陵去后,只有进宫一条路,偏他们的亲祖母在宫中又是被打压的那个。
他们去了就是死路一条。
孟茯身边的孩子已经够多了,她自己也是有心等安定下来,要一个属于自己和沈夜澜的孩子,若是身边再有孩子,还是这接近叛逆期的,她有些不大适应。
而且又不像是沈浅儿和沈清儿几个这般,算得上是家门里的。
说到底她那个身份,真假都还不晓得呢!三皇子的孩子就算如今真是庶民,可到底曾经是真真切切的皇室子弟,她压得住么?
对方能适应这里的生活么?若是骄纵惯了的,如何是好?
别到时候还给结出仇来,就不好说了。
“绕了这么几个弯,让孩子成为庶民,又拜了二哥做义父,这最终的目的便是将孩子送到你跟前来,我估摸着这是三皇子的意思。”
孟茯忽然想说一句,他莫不是有病吧?当初玉妃能庇佑他,难道他觉得自己也能庇佑他的孩子么?
偏这时候又听沈夜澜说道:“他虽如今被困在皇陵,可那些个私兵总是存在的,他将这些个私兵作为交易,兵符给你。”
孟茯当然不要兵符,她又没个什么雄心大志,可是她男人需要啊。她男人做梦都想收回大齐碎山河呢!
所以这孩子也不是平白无故送来给孟茯养的。
因此孟茯听到这话时,忍不住脱口道:“他果真是好算计。”
“所以我已经替你回绝了。”沈夜澜也不喜欢三皇子这样算计,虽然他也眼馋三皇子这几万私兵,战时速成型归队,无战时便卸甲归田,各过各的日子,即便如此纪律性和战斗力都十分出色,当初海战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
孟茯听了这话,心下却是有些可惜起来,那样作战能力强的队伍,若是沈夜澜将来真有机会出征的时候得用,必然是一股天大的好助力了。“你怎么这样心急?好歹叫我先想一想啊。”
“我不想你牵扯到这些事情里。”那些私兵他想要,但是三皇子不该把孟茯牵扯在里面。
用兵符换孩子的栖身之地,有些不纯粹了。
可是孟茯想了一夜,这李琮本就不是个什么好人,可当初却因自己的缘故,宁愿身家性命和这些年的谋划都不要了,也要来将他这些私兵都召集来南海郡帮沈夜澜。
其实冲着这一份心,就算是有些偏执了,可如今他遭难,他的孩子流离失所,无处可去,自己就该收养才是的。
可一想到三皇子人在皇陵里困着,还要这样算计,她心里又不舒服了。
可见他也没那么落魄,而且柯家还在帮他,他却要将孩子送给自己这里,孟茯就想不通他是个什么意图?
所以翻来覆去的,怎也睡不好,惊得沈夜澜也难以安眠,索性也不睡了,将她搂在怀里问着:“怎的,还在想这事?”
孟茯叹气,拿着白玉般的细葱指头戳着沈夜澜藏在衣下肌理,“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病,想将孩子送来,若不怕我给他养歪了,送来就送来,为什么要转了那么大一个弯,还要掺杂那么多东西呢?”
这叫沈夜澜如何回答,毕竟他也不是李琮,但隐隐有些明白李琮的意思,还有柯家如此帮李琮把孩子费尽心机送到孟茯这里,只怕是将孟茯当做将来李琮夺嫡最大的底牌了。
想到他们将孟茯算计进去,沈夜澜也不高兴,也不想理会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