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弯腰驼背地作甚?坐直了。”柳婉儿瞥了她一眼,实在看不下去柳烟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只觉得十分上不得台面,难怪那沈老九对她不是十分上心,真是白瞎了这副好皮囊。
可是勾引男人柳婉儿还真不在行,于是琢磨着不如从那种地方找几个厉害的,专门教一教姑姑。
凭着她这副好皮囊,能学得个五六分,还不怕那些个男人不臣服在她的裙摆下么?
柳烟慢慢抬起头来,挺直了身体,但总觉得这样很是不自在,没坚持几个呼吸,她又不自觉地缩着肩膀驼着背。
看得柳婉儿烦躁,还欲说她的不是,这时却来了侍女,“婉儿小姐,京里来人了。”
“哪个?”莫不是三皇子又有什么新任务?
柳婉儿现在是不怕有任务,反而是担心没任务。
没任务可不就代表着她没用处了么?所以听到京城来人,柳婉儿心里只欢喜起来,也不嫌弃对方上门造访的时机不对。
这会儿,快大半夜了。
柳烟却是有些害怕起来。
只听那侍女回道:“是御史台察院的监察御史史大人。”
“史祯祥?”柳婉儿有些疑惑,算着时间那沈老九现在才带着拐来的女人们出南海城呢?而且就算现在人到了,还要等着将那些女人都卖掉,少不得要半月一月的。
何况那些女人如果只被拐来就立即得到解救,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到时候这罪对沈夜澜来说,也是不伤皮毛,对沈家就更没有什么用了。
既然是要做,就往大了的做。
所以柳婉儿觉得史祯祥来得太早了,而且那男人一脸猥琐样子,也不知怎么就混到御史台的。
只是此番三皇子将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由他来办,可见对他是十分信任的。柳婉儿虽看不惯他那张嘴脸,但到底为了顾全大局,只能让侍女先引人到厅里。
待侍女退下后,才露出那不喜不耐烦的神情:“怎么会是他来?何况现在来做什么?”嘴里烦躁地念叨着,却还是收拾着去见那史祯祥。
厅里史祯祥一面打量着这厅里的布置,一面暗自腹诽,不知三殿下怎这样糊涂,把如此大事交给两个女人来办。
管事的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哪里能成事?
如今自己堂堂朝廷正八品的监察御史来了,还要在厅里等她,心里越发不高兴。
所以等柳婉儿来了,少不得是摆上一张冷脸,目光居高临下地将柳婉儿扫视了一眼,好似用下巴看人一般,“你就是柳婉儿?”
他态度如此傲慢,柳婉儿当然看出来了,但小不忍则乱大谋,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等她将来认了亲,有的是机会收拾这史祯祥。
一面大步从他面前越过,直接到主位坐下,“史大人是不是来得早了些?”
史祯祥见她就这样从自己面前走过,连礼都没行一个,而且还坐上了主位,顿时脸色就越发难看了,“好个黄毛丫头,见到本官还不下跪。”
“你少在我面前摆这官威,咱们都是为三殿下办事的人,此番沈家的这件事情,算起来我才是主事者,你该听我的吩咐才是。”柳婉儿也不惧怕他,冷冷扫了一眼,便捧起茶来。
史祯祥气得脸色发白,但柳婉儿说的没错,这件事情到目前为止,是柳婉儿来主导。至于他得等那些女人们都被害后,才会出来为她们伸冤解案。
但他懂,三皇子让柳婉儿来主管此事,而不叫他们插手,到底是担心这东窗事发,牵连他们罢了。
所以归根究底,这黄毛丫头有什么好神气的?不过是个替死鬼罢了。
想到她早晚要死无葬身之地,史祯祥的心里便也舒服了些,想着给她几分脸面又何妨,左不过一个将死之人罢了。
柳婉儿见他不言语,心中不禁冷笑一声,只当他也是一只纸老虎罢了。于是就丝毫不客气,“不管怎么说,我姑姑如今跟沈家九爷到底是有些来往,你这样贸然来我这里,是不是不太妥当?”
若是叫沈家的人发现,那这计划还怎么进行下去?
此事是史祯祥理亏,所以虽心中有气看不惯柳婉儿,但还是道:“此事是本官的疏忽,今日只是来确认一下,那沈老九似乎真能按照你的计划,从南海城将那些女人给带到涠洲来?”
柳婉儿白皙的小手轻轻地抚着茶盅,自信满满:“你放心,现在船应该已经出南海城了,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六天就能到这涠洲。”
史祯祥点点头,但仍旧是不放心,而且算着这时间,那些姑娘来了后,还要变卖出去,也是要时间,有这个时间他完全可以去一趟南海城,他不信这柳婉儿。
必定要双管齐下,不然就这桩案子,便是能激起些水花,但是要将沈家这艘大船掀翻,还是欠了些东风。
于是便起身告辞离开,临走前回头朝那柳婉儿看了过去,“柳姑娘,希望你莫要辜负殿下对你的期待。”
柳婉儿皱着眉头,没有言语,见他走了后,回到后院,只将柳烟喊来,问着:“你最近攒了多少东西?”
她问的自然是钱财。
柳烟听到这话,心里有个不祥预感,“怎么了?”是不是这三殿下要过河拆桥?
柳婉儿没有证据,可是她觉得这史祯祥如此嚣张跋扈,没准是那三殿下对自己的态度,可能真的是利用完就要过河拆桥了。“你都放在哪里了?”
柳烟有些慌张,连忙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自己藏匿钱财的地方。
柳婉儿听罢,“这两日里,你寻着机会,再去沈老九的那头,有什么值钱的,顺手拿了,反正他那院子里女人多,不可能怀疑到你的头上来,不过你自己也要长些脑子,别叫人察觉了。”
如果真到了狡兔死走狗烹的地步,就立即拿着这些钱财,逃到他国去。
只要能将性命保住,将来什么都能有可能。
柳烟听话地应了。然后小心翼翼地问着柳婉儿,“那我可以去休息了么?”已经坐了大半夜,她快熬不住了。
柳婉儿摆了摆手,“去吧,她还要坐会儿。”还要想想那玉佩的问题。
而此时此刻,沈老九的船只正在烟波里。
这一片水域莫说是晚上,即便是□□里,下雨的时候也全是浓雾笼罩。他虽没遇到下雨天,但因为船上载着的那些个人,他自己也是做贼心虚,生怕多在南海城境内停留一分,就会被发现。
所以是一点也不敢耽搁,让船工水手们不停歇地赶路。
只是这人越是怕什么,就容易遇到什么?原本在上一段水域还是月朗星稀夜,可是到了这烟波里,水面便浮起了缕缕细雾。
本来还不算浓郁,是能看清楚前河面的。可是紧接着往里走,这丝丝雾气融在一处,雾气也就越发厚重起来,起先是十丈,紧接着七丈,然后五丈。
而现在,两丈都看不清楚了。
船老大很是担心,跑来找他,“九爷,这船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什么都看不清楚。”而且这一片河域他们并不熟悉,谁晓得前面会不会有船只和他们一般,犹如这无头苍蝇一样在大雾里赶路?
撞到一处,如何是好?
沈九爷也不知道为何,按理离开南海城,上了船应该就安全,一去二三里,后面纵然发现什么端倪,短时间里也追不上了。
等着他们真追上来的时候,自己这里已经清理干净,蛛丝马迹都是不会留下半分的。
可偏偏他这心里,下午就开始发慌,总觉得怎么地都不舒服。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必须要赶紧离开南海郡。
只要到了河州,他便能松口气。
所以船老大的话,当然是给他否决了,“大晚上的,哪里有什么船只?”
“可就算是没有船只,这一带河底石笋居多,如今水位与咱们来时又不一样,这看不清楚,若是船底碰到河底的石笋,可如何是好?”这船才是花了大价钱从司马家买来的,不过得用两年罢了,在他看来还犹如新船一般。
莫说是叫河底下面的石笋刮穿了船底,便是轻轻刮一下,他也是万分痛心,于是好言劝着,“这船才买了两年,九爷到底要珍惜些才好。”
“老子的船老子要怎样用得着你来说?还是你觉得老子买不起新船?”沈九爷心里本来是烦躁不已的,叫这船老大在耳边舌燥,越发的厌烦,只挥着手将他赶出去。
船老大见他听不进去,还将自己赶出来了,只得唏嘘叹气,然后吩咐下面的人小心些。
他是有真本事的,手底下的人都十分尊敬他,加上他这年纪也长见识多,所以见他被那沈九爷驱赶出来,下面的水手们有些替他不服气。
又见他愁眉苦脸的,便劝道:“不听便不听,若是船真撞到石笋上,或是被划漏水了,到时候咱们这一行人有什么可担心的?咱都是水里的好手,要死的也是他们。”
在河上做事,吃这一碗饭的人,最忌讳的就是什么‘翻’、‘撞’一类的。
所以船老大听了吓得脸都白了,忙将那不懂事水手的话打断,“小兔崽子,莫要胡说,快去干活。”
而沈九爷这里,让船老大来闹了一回,哪里还能安心休息,起身捡了一件披风裹着,上了甲板。
但见外面雾气一团,可见度低得不过一丈多远,如果前面真有什么东西,只怕是来不及避开的,于是有些犹豫,要不要停在原地休息,而且要不了多久也要天亮了。
可转而又想,他哪里有那样倒霉?
“九爷!”忽然一个焦急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沈九爷回过头,但见楼梯口爬出来一个人影,急色匆匆的,“沈墨兰没了。”
“什么?”沈九爷脸色倏然一变,来不及多问,似也信不过这手下人,转身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梯,往那最底层的舱房亲自查看。
而因为雾太大了,几艘小船如今尾随在他们的船只后面,也无人察觉,大家一门心思都在前方的河面上,生怕撞着什么。
因此完全忽略了后面,以至于那些黑衣人上了船,也毫无察觉。
船舱之中,沈九爷一路往最深处走去,除了那些被分批关在几个房间里的姑娘们之外,沈墨兰是独立的舱房。
只是此刻里面空空如也。
“几时不见的?”沈九爷暴怒,但想应该还在船上,而且看着舱房中的布置仍旧整齐,想来是自己偷偷跑掉的,并无人来营救。
何况他也不认为沈四书父子俩有这救人的能力。
本来他已经放心了,反正人还在船上就好。
可没想到却听手下人回道:“似乎下午就不见了,看守的那小子被人打晕了,刚刚才醒来。”
话说那看守的小子被打晕了,大家以为他是趴在桌子上睡觉,只是这眼看到都要天亮了,见他连姿势都没换,方觉得不对劲,给弄醒来,才晓得他是被打晕了。
但被谁打晕的也不晓得,更不知道那沈墨兰不见了的事情。
沈九爷的脸色沉了下来,双手紧握成拳,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一群废物!还不赶紧查!”
下面的人得了话,哪里还敢耽搁,每个房间检查,一时间这船上便有些热闹起来。
只是等沈九爷上了楼梯,刚要到甲板之时,一把长剑却悬在了他的脖子上。
对方虽然穿了夜行服,但沈九爷也看出来了是个女人的身形,并没有放在心上,直接出手。
然而半招都没有打出去,就直接被对方一脚踹飞在地上,长剑这一次毫不客气地抵在他的咽喉中间。“给我老实些。”
沈九爷心中又惊又恐,第一时间以为是遇到了河匪,忙冷静下来,“在下沈家九公子,还未请叫阁下尊姓大名,不管阁下想要什么,在下都可以帮忙,还望……”他试着伸手想要将那长剑推开。
然而剑柄在拓跋筝手里转了半圈,剑尖处的剑刃翻了过来,却已经将沈九爷妄想将剑推开的手指给截了下来。
顿时疼得他面容扭曲,凄厉声直穿透层层浓雾。
“你给我老实些。”拓跋筝冷冷看着少了两个手指的沈九爷,一面朝着他后面的舱门楼梯看去,玲珑等人已经将那些姑娘们引出来了,如今正往小船上送。
她没有直接杀了沈九爷,只因还要用他来做人质,如今他在手里,这船上的其他人也不敢乱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拐来的姑娘们被带下船去。
而现在姑娘们都走完了,拓跋筝是一点情面没有留,面无表情地直接将剑穿过他的心脏。
沈九爷直至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死在了谁的手里。
也没想到,对方不但将他拐来的姑娘们都抢走,甚至还毫无预兆就杀了自己。
所以那眼睛到死的时候还睁得大大的,满眼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船老大和一行船工都聚集在船头,见着沈九爷就这么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杀了,也吓得面色苍白。
沈九爷可是沈家二长老的嫡亲儿子。
读书人们可能只知道什么三公子大公子,可是他们这些道上的人,却只认得这九公子。
“你……你惹祸了!”惹大祸了。船老大忍不住发出惊叫。
拓跋筝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冰凉,直接踩过沈九爷的尸体,从船上往下跳。
竟然就这么走了!船老大等人疑惑不已,对方就这样放了他们?可也就是拓跋筝跳下船的那一瞬间,这船忽然摇摇晃晃的,船帆‘砰’地一声沉沉外下掉。
忽然有人喊:“漏水了!”
船漏水了,漏的不单一处,所以补根本就来不及,只是几个呼吸间,船就有些稳不住了,船老大忙本去掌舵盘。
却发现舵盘不知道何时也被人毁坏了。
其他水手见此,哪里顾得上旁的?总不能等着这船沉水了再逃命吧?
所以都纷纷先跳下船,朝着河边的方向游去。
船老大没得法子,但到底可怜这船上的那些人,提起斧头劈下一块甲板,往水里扔去,只叫那些不会水的人趴在上面。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随着这船逐渐往下沉,天上竟然落雨了。
虽没有什么雷鸣火闪,但是狂风不止,雨势不轻。
他们的大船遭殃,拓跋筝他们的运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也亏得事先有准备,有擅长水性的人先下了船,记着来时水里石笋的位置,所以将船只无误带上岸,换了马车。
给那些个姑娘喂了姜水,里面是掺了孟茯给的那药。
醒来后,今日到底是如何被救,又发生什么,被谁拐走,这几天的事情她们都记得不大清楚了。
待进了城,便直接将人送到海神娘娘的庙里。
而做完这一切,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孟茯一宿没睡,早上的时候下起了大雨,她就越发担心了,一颗心悬着,只差没亲自到渡口去。
可这个时候她不能乱了方寸,不然少不得要露出些痕迹来,所以还得像是个没事人一般。
直至到了这此刻,拓跋筝等人回来复命。
“人都已经喝了药,放到海神庙里,这雨又来得及时,便是不必咱们多费心思,只怕也有人当是这海神娘娘显灵了。”
孟茯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是老天爷在帮咱们。”又见她们一个个精疲力尽的,便道:“先下去休息吧。”
又让书香叮嘱那些昨夜参与此番行动的人,口风要稳一些。
众人都退下去了,只有拓跋筝还在,孟茯不免是疑惑,却听拓跋筝反问着她:“你就不问还剩下什么人?”
哪里还用问,真有剩下的,书香早就禀上来了。所以如果不出意外,船上除了那些沈九爷雇佣的船工,还要那水性特别好的,不然只怕是一个活不成。
“所以还有人么?”但拓跋筝都问了,孟茯也就满足她。
拓跋筝在最末未的椅子上坐下,“我将沈九爷杀了。”本来如果自己不杀的话,那些个船工必然会保他性命的。
孟茯原先是说,将人带回来押着,等沈夜澜回来定夺的。
不过当下觉得,死了也好,那种人留着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孟茯虽晓得沈夜澜不会徇私,可难免那沈九爷狡猾。
所以死了才叫真正的绝了后患。“死了便死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好人,自己同族的姐妹们他都能那样冷血对待。”而且死了也免去沈夜澜到时候亲自动手,反而得罪了沈家的二族长一房。
一面问道:“船工们呢?”
这拓跋筝却不知道了,只是晓得书香让人在河边等着,只要他们靠岸,直接就先押起来。
所以照实回了。
孟茯想,那这些个船工,应该晚上就能到城里了。“你也去休息吧,此番事情,远超过了咱们契约里所写的,要不我回头给你加月钱?”
拓跋筝听到她的话,忽然忍不住笑了,“你是认真的么?我本还担心,你是个大夫,这一次杀人,你会不会害怕……”
不过现在看来,她是白担心了。
孟茯当然害怕,可是人嘛,总是会找理由说服自己。孟茯也将自己说服了,世道就是这样的,什么替□□道的话她不敢说,此举说白了,其实也就是为了自保罢了。
总不能让那沈九爷真将姑娘们带走,以此买下祸根吧?将来牵连沈夜澜吧?
而她是沈夜澜的妻子,自从上次跟沈夜澜讨论过真假成亲后,她的确是没有再想着将来可能和离的事情。
所以既然将来她跟沈夜澜还是夫妻,当然就不允许任何事情威胁到沈夜澜。
孟茯见拓跋筝笑了,脸上也露出笑容,“怕是怕,可是我更怕将来有朝一日,他被人冤枉。”
拓跋筝点了点头,“那我回去了,你也休息吧。”
孟茯也以为这件事情暂时尘埃落定了,自己可以好好休息的,可是现在却没有了半分困意。那些个船上逃下来的船工和水手,总要有个安排的地方。
她还没想着法子,沈巽又来了。
“你今日没去书院么?”她问着,总觉得沈巽有些不对劲。
现在距离书院下午休息还有小半个时辰呢。
果然,只听沈巽说道:“方才听来城里的船只说,昨夜烟波里那一段水域好像发生了沉船,水面还飘着几具尸体,衙门里已有人去打捞了。而且!”他说到这里,口气加重了几分:“这一阵子失踪的姑娘们,都忽然出现在海神庙里,却不记得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两件事情看着是毫无相关,可但凡是有几分脑子的人,都能将此事联想在一处。
因为两件事情的时间点,太巧合了。
孟茯面色平静,心里已经是波澜惊起,不晓得这沈巽到底想做什么?而且沈巽都想到了,那衙门里的那些官员们,难道是吃素的么?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口吻像是往常说话一般,“被拐的姑娘们出现在海神庙里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只怕就像是人家说一方神仙管着一方人,想来这南海郡真有海神娘娘,此番显了灵,所以姑娘们才相安无事。”
沈巽赞同地点了点头,口中却提着疑问:“那沉船一事,又如何解释?若是我猜得不错,那船应该是沈九的。”目光则带着几分审视看着孟茯,似乎想要从孟茯的表情里找出几分破绽来。
那件事情,越少的人知道越好,以免人多嘴杂,所以即便孟茯对沈巽是信任的,但她也没有打算告诉沈巽。
毕竟他也是沈家人,若是因此牵扯进来,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连同族的妹妹都能害,海神娘娘怎么可能保佑他这种人间祸害?”孟茯从善如流,将刚才与拓跋筝才说过的话拿来搪塞沈巽。
可这话还真是有理有据,沈巽也没办法反驳,见在孟茯这里也套不出什么消息,便只作罢了。一面应着她的话,“也是,骂他是畜生都算是侮辱了畜生。”当下朝孟茯告辞,离去了。
只是此事不管孟茯承不承认,但是方才他已打听到,昨夜书香这些人,一个都没在府里。
昨晚他那个时辰来,虽说她们有可能睡了,可是玲珑也算得上是孟茯的贴身侍女,却仍旧不见她。
如此可见,这事情与孟茯是脱不了干系了。
但沈九这个沈家的败类死了,对于许多人来说是福不是祸,沈巽现在担心的是,孟茯只怕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而且兴许这计划也是昨日才定下的,好多地方都经不起查。
他不能让衙门的人查到孟茯的身上去,须得去做些个什么。
然后到了晚上的时候,街上已经开始流传,这南海郡海神娘娘显灵保佑姑娘们平安归来一事。
至于烟波里翻了的沈家船只,是那上面的人亵渎了海神娘娘,所以原本夜朗星稀的好天气,后来会忽然下起了大雨,正是对他们的惩罚。
什么鬼神传说,衙门里的大部份人是不信的,可是这大雨来得如此巧合,如今老百姓又如此坚信海神娘娘黑白分明,赏善罚恶。
而且船已经碎了,尸体也稀稀落落捞了几具上来,都泡白发胀了,查不到什么,甚至上面到底有多少人,又都是什么人都无从查起,只能作罢。
海神庙里也因这些个机缘巧合的事情和传言,这个时辰还灯火通明,前去烧香许愿的人数不胜数。
求平安求子的都还算是正常,还有那去求丢了的小猫能自己回家的。
反正所求层出不穷,写在许愿牌上,挂满了海神面前的老榕树,反而成了这南海城一道风景线。
想是因为此事,沈夜澜提前回来了,头一件事情便是先去处理那些个船工。
沈九的事情压根不用孟茯与他细说,只怕剑香他们那边早就有人禀了去。
所以他回了南海城,没有回府也没有去衙门。
孟茯也是晚饭后才从玲珑口里晓得他回来了,因此便掌灯等着。
这几天夜里快天亮的时候都有落雨,也不晓得是不因为这下雨的缘故,天空似乎比往日清晰了不少,便是这夜里仍旧如此。
孟茯坐在窗前,远处能看到星盘山巍峨的山影,上方就是些璀璨的星星,她抬起手,有种手可摘星辰的感觉。
又无聊地对着天空比划了几个心形,忽然听到屋子里有脚步声,这脚步声太熟悉了。
她兴奋地起身,朝前方人影奔过去,一头扑进他的怀里,“你几时回来的?怎么我没看到你?”她就守在窗台前,并没有看到沈夜澜进辕门。
沈夜澜伸手将她搂住,满脸歉意,“阿茯对不起。”让她去给自己收拾沈家的烂摊子。
孟茯一愣,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想到他才去将那些船工安排好,竟是为了沈九的事情给自己道歉。
这大可不必吧?要正经说起来,自己是头一次替沈夜澜做事,可沈夜澜为她做的呢?反正都好几件了,她是数不上来了。
而且沈家这事,她做得其实并不好,根本就经不起查,至于为何衙门那边没有继续查,孟茯猜想可能是那海神庙的缘故。
不由得叹了口气,“如今还不晓得算是好事还是坏事,衙门里虽没有再查,可是沈家的人怎么可能不查?”
那二长老一听就不是好的,他如今嫡亲的儿子没了,而且这沈九掌管了沈家那么多生意,如今死了。也等于二长老痛失了多少权力,他只怕现在恨得咬牙切齿,想要将害他儿子的人碎尸万段呢!
“他们查不到。”何况沈夜澜也不会给他们机会查,沈九将沈家旁支庶出的姑娘们送给商贾们取乐,此事已不是第一次了,可一直相安无事,若不是上面的长老们点头了,他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沈夜澜从前也暗地里插手过几次,但是成效不大。
而且沈家的家规,他们正房是不能插手这些事情的。
但沈夜澜一直在找机会,却没想到沈九会这样胆大,跑到南海郡来。
“真的,你别是为了安慰我。到底如何,你好歹与我说一声,大祸临头之时,让我心里也好有个数。”是沈九死了,不是旁支庶出的一个小少爷。
所以孟茯用脚指头想也晓得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二长老怎么就可能作罢了?
沈夜澜见她真为此事担忧,忍不住笑着提醒道:“二长老这些年因为沈九的缘故,春风得意,那一房行事少不得是有些跋扈,还不知暗地里得罪了多少人,沈九如今死了,欢喜的人多着。”
锦上添花没有人,但这雪上加霜落井下石必然少不得了。
二长老这个时候自保都来不及,哪里有功夫去查沈九到底是如何死的?
退一万步说,查到了又如何?沈九做的那些勾当,传出去莫说是他要死,整个沈家都要被他连累了。
所以死了才好呢。
但沈夜澜还是觉得不对,沈九要拐卖姑娘,为何还偏偏跑到这南海城来?他此番是要去涠洲,涠洲和南海郡的中间还隔着一个河州呢。
他不远万里跑来,在自己的辖地将姑娘们拐走,为的是何缘故?
要说是没有半点居心,沈夜澜是如何都不信的。
所以今日去安排那些船工之时,沈夜澜将他们都审了一回,又是三皇子,又是柳婉儿姑侄俩。
因此不由得叹了一声:“这柳家姑侄俩,简直如同那跗骨之蛆。”
靠在他怀里的孟茯忽然听他提起柳婉儿姑侄,一时好奇,“她们又怎了?难道有消息了?”还对铁矿不死心么?
沈夜澜从来没见过这样顽强的人,做了那么多坏事,露了无数次马脚,可竟然都还不死,每一次危险来临之时都能化险为夷。
他甚至想,就算自己的人到涠洲找到她们,只怕还是没法抓住她们。
听着孟茯问,便与她说道:“沈九原本是在涠洲的,他在那边得了一个美妾,正是柳烟。”
听船老大的意思,来此处拐卖人口正是那柳姑娘的意思。
但船老大到现在都不知道,沈九生意场上的确需要些漂亮的女人,但为何要舍近求远,跑到这南海郡来,如今还将性命葬在那烟波里。
船老大是不懂,可沈夜澜心里一清二楚,只怕这是三皇子的意思吧。
石头县那铁矿的事情虽然没有正面交锋,但到底是接下了梁子。
所以才让柳家姑侄俩来蛊惑这沈九,让他来南海郡拐人,表面上是向来与自己不对付的沈九在挑衅自己。
只怕沈九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事实上他不过是三皇子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
用来拔倒沈家的棋子。
沈家这么些年,好事是做了不少,但坏事也没落下,到底是家族过大,人口太多,关系盘根结错,早就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网。
长老的位置只有那么几个,谁都想上去坐一坐。
“柳烟……”孟茯半响才挤出柳烟的名字来,气血一时不受控制地翻涌着,她是真的烦了,为何什么事情都会与柳婉儿姑侄俩扯上关系?
明明离得那么远了,怎么还能牵扯到一处?孟茯此时此刻是有些发狂的,不晓得是该怪这命运还是因为自己注定了就是炮灰,就要被主角玩弄于股掌之间。
“你怎么了?”沈夜澜发现她因为愤怒而变得重了几分的呼吸,有些担心地看过来。
孟茯摇着头,“没事,我只是再想,老天爷要不要这样捉弄人,自从前几年在姜家村扯上了关系后,便如何也没有办法摆脱她们。你说得对,好似那跗骨之蛆。”
“你也别太担心,三皇子那样一个擅于谋算的人,柳家姑侄俩在他那里,得不到什么便宜,到底也是一颗棋子罢了。”沈夜澜安慰着,一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动作轻柔。
孟茯也只能这样想,既然自己这个炮灰没有办法将这柳婉儿这个女主角终结,那就等着她跟三皇子两败俱伤吧。
沈夜澜回来了,这些事情有他全权处理,孟茯的生活又重新回归了平静。
这日带着萱儿从海神庙烧香回来,收到了司马少熏的来信,是她在玖皁城时寄了的,所以算着时间,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到辽国境地了。
不过看着满篇的时叔叔,孟茯总觉得怪怪的。时隐之对司马少熏的好,是不是超过了一个叔叔对侄女的范围?
还是自己想多了?
将信收了起来,一面试探性地问着玲珑,“假如有一个比你大二十岁的男子对你极好,你会嫁给他么?”
但玲珑天生是却一根筋那种,听到孟茯的话,也不会去联想到司马少熏和时隐之的身上,反而问着孟茯:“好不好倒是其次,关键他能打得过我么?”连自己都打不过,要来作甚?
于是孟茯当自己没问,却听玲珑笑道:“若是能像长月小师父那样厉害,我倒是可以考虑。”
刚往嘴里咬下一口桃子的孟茯险些被噎到,“长月小师父?”她管独孤长月叫小师父?
“对啊。不过筝姑娘说他虽是佛陀,但是杀心太重,不算是正经出家人,其实我完全可以叫他独孤大哥的。”
独孤长月和拓跋筝切磋很多次,拓跋筝武功高强,应该不是信口胡说。不过独孤大哥是什么鬼?孟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因为提起独孤长月而眼睛都亮了几分的玲珑,心说她别是真钟意那独孤长月吧?不由得拿胳膊肘去撞了撞满脸都带着傻笑的玲珑,“如果你有三个成亲对象可以选择,一个成事,一个沈巽,一个独孤长月,你选哪个?”
“那还用想,肯定是长月小师父。”
“你完了。”孟茯看着犯花痴的玲珑,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独孤长月就算是杀心重,有没有一心向佛不知道,但是他连话都没跟玲珑说过。
倒是与拓跋筝,这前前后后切磋交流无数次了。
玲珑若真对他有心,只怕是要付错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