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茯,你说我是不是糊涂了,凡事都需要循序渐进,我如今却因急着早些开矿,一下给了这诸多好条件,他们反还不乐意。”他忍不住问孟茯,这还是头一次因为心急办错了事情。
孟茯将那些笋干草药都统一装在一个木箱里,另外还有不少虎骨皮毛,也都收纳起来,听到他的话,转过头来看了看他,仔细想了一下,赞同地点了点头:“好像还真是这样,不过也没关系,往后的寨子里,莫要再给这样的好条件就是了。”
说到这里,拿起一根虎骨:“就好似你在我这里买虎骨,我给你的价格是八百两,你必然是觉得贵极了,马上要转身走,那我就说五百两,你是不是就留下来了?再继续与我说价,到最后我十两银子给你。你想想原本八百两的东西,最后你十两银子得了,岂不是高兴得要命?可事实上这虎骨,最多也就只能卖十两银子罢了。”
反正跟眼下的事情是一个道理了。
沈夜澜看着她眼前这虎骨,很认真地纠正道:“阿茯,这虎骨虽不值个八百两,但市场价至少要四十两银子才能卖。”
孟茯忍不住嘴角抽搐起来,“我与你打个比方罢了,你还跟我较真。”
沈夜澜笑了笑,与她一起帮忙,将东西收整齐,才站起身来,“趁着还不算晚,我去跟苏大人商量一下。”做好决断,也正好跟那阿牛叮嘱好,明日就启程去下一个寨子。
这里本来他还打算待两天磨一磨的。可是如今见寨子里的女人们都被孟茯带来的这些东西入侵了。别的不说就是那驱蚊虫的盘香,用过一次后,哪里还能离得开?
所以他们自然会为了这盘香下山去的。
蛇和野兽,他们能赶走,可是这成千上万的蚊虫源源不断。
苏泊夫妻这帐子里,苏泊双手枕着头,翘着二郎腿。
他媳妇皎月跪坐在一旁给他捏着腿,与他说起今日跟着孟茯主仆俩,和那寨子里的女人们换了多少东西。说起来的时候满眼的羡慕:“我如今也晓得了,为何沈夫人出生也算是上不得台面的,还带着三个孩子,可沈大人和沈家对她这样好,不单是她能给咱们大齐不花一个银子就得了六千的哈青马,就说今儿的事情,即便是个巧合,可除去人家的运气,还要说人家有那好心思,给这山里的瑶人们准备了这么多东西。唉,到底是咱不及人家。”
苏泊听到她满口的羡慕,有些明白了她跟自己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忙爬起身来握着她的白嫩小手,“是为夫的考虑不周到,早该也给这山里的人们准备些东西,今儿也好叫你既赚了好名声又赚一堆山货。”
皎月的确是有些埋怨苏泊考虑不周到,不过自己早前也没想到,如今也只能无奈叹气,“罢了,眼下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若这些寨子里的人都能下山去,往后我有的大把机会同他们来往。”到时候再想法子也是一样的。
“你不怕别人说你和这些蛮子山民来往密切了?”苏泊有些意外,她不是素来最爱这名声的么?为了融入自家这边的圈子里,从前没少贴着笑脸去陪那些千金小姐们。
可每一次都被那些眼高于顶的贵女们冷热嘲讽,苏泊好生心疼,一气之下,便顺了祖父的气话,带着她来了这偏远的不毛之地。
皎月因为那种地方出生,所以对于身份等阶,一直都很敏感,更不要说让她再去跟那些世族眼里身份低下的人来往了。但现在不一样了,她觉得身份这种东西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如果可以选择,她也不乐意生在那种地方。
所以那不是她的错。
苦笑道:“从前是我狭隘了,我今日与沈夫人相处,我才觉得什么出生其实并不要紧,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何况沈夫人说了,日子要向前看,我们又不是活在昨天?我再去纠结那些是没有用的。再有那些个人瞧不上我,可是我仔细一想,我也不必她们差,我唯独是没有一个好爹娘罢了。”
苏泊见她表情认真,显然这话不是随口一说的,心里不免是有些激动,忍不住满脸的高兴笑容,“你能这样想再好不过了,所以我就说嘛,你从不比她们差,你也是时间独一无二的,偏你自己要钻牛角尖,非要跟他们争个高低。”
他是真没想到,才让皎月跟着那沈夫人相处了半天不到,她这心结就打通了,简直是意外之喜。
“我为何不跟他们争?我明日起,你觉得有什么事情我能做的,你使唤我,我就是要跟那些人证明,我虽没有她们那样显赫的出生,可我也不是一无是处,我也能为这百姓们做点什么。”
苏泊有些发愁,如今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叫他去说服寨子里的人,他是没有那个本事的,就指望着这世家同辈里的青年才俊第一人沈夜澜了。
所以见皎月如此积极,忍不住叹道:“你莫要指望我了,我是个什么货色你又不是不晓得,连个秀才都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考到的,若非是运气好生在大富大贵之家,哪里能得这官?你还不如跟着沈夫人现实些,看你家夫君我,就晓得自己有几斤几两,跟在沈大人身边就是了,他叫我往东,我就绝对不往西。”
皎月看着他,忍不住‘扑哧’地笑出声来,“是了,你原本就是咸鱼一条,我哪里能指望你什么?不过我看着沈大人来了南海郡后,大刀阔斧,的确做了不少好事情,只怕是真要做出些名堂来的,夫君你就老实跟在他身后,便是吃不到大肉,得了些肉汤,等任期满了回去,那功劳薄上,也有你满满的一页,好叫那些瞧不起你的人,也刮目相待一回。”
夫妻俩这里商量着如何抱大腿,外头就有人喊,“大人,沈大人有事找。”
苏泊哪里敢怠慢,这还指望着抱大腿,大功劳他不敢要,也没那本事,就想得点小恩小惠罢了。所以听到沈夜澜这大晚上来找,必然是什么要紧事情,哪里敢耽搁?
皎月也赶紧给他递了鞋子,催促着:“夫君快去,别叫沈大人久等了。”留下不好的印象就不好了,明日她还打算继续跟着沈夫人一起混呢。
沈夜澜在外等了不过片刻,见他这么快就出来了,一副急火急燎的样子。
“沈大人,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么?”苏泊因已经脱衣躺下了,所以这会儿几着急出来,还在拉扯着腰带。
沈夜澜见了,心说自己多半来的不是时候,只别过头去,连忙将打算和他商量。
可是这苏泊一直回他皆是:“沈大人您看着办就好,我素来愚笨你是知道的,你做主就是,需要什么跑腿的活儿,使唤我就去好了。”
沈夜澜见此,也懒得同他在商量,只将事情交代了一回,让他去跟阿牛仔细说清楚。
这才回来,见孟茯已经简单洗漱准备休息。
孟茯见他回来了,瞧着脸色不大好,有些担心,“怎么了?难道那苏泊不同意?”
沈夜澜叹了一声,“他若是说一声不同意还好,他全程只说按照我说的办,既如此我要他这县令作甚?”
孟茯闻言,忍不住好笑,见他坐了下来,移过身去将下巴放在他肩上,“这不挺好么?难道你要叫他事事反对你?而且目前看来,也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了,他不附和你还能怎样?”又笑沈夜澜身在福中不知福,别人都想要独断专权,恨不得所有的人都听自己的安排才好。
他倒好,反其道而行之。
翌日一早,天亮便早早吃了些清淡的点心,也就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树屋上的女人往下看到收起了帐子的孟茯,那身旁的箱子里都还是些漂亮的纱巾,还有不少驱蚊的盘香,因此急得不行,连忙放了篮子下去。
昨日孟茯不是才说没了么?
可篮子放了下来,孟茯却是摇着头,不能继续跟她们换了,还要往山里别的寨子里去。
这可把树屋上的女人急得不行,天晓得他们受这山里蚊虫叮咬,以前还有人因为被蚊虫叮咬发了疾病死了。
尤其是小孩子们,所以女人们有时候一整晚都在给孩子驱蚊,根本就没有像是昨晚那样能睡个安稳的好觉。
所以这驱蚊的盘香对她们来说,是何等重要了?现在见孟茯明明还有很多,却不跟她们换,反而要带着往山里的寨子去,就有些急了。
可急也没有用,很快这她们就眼睁睁看着那装着盘香的箱子被人抬到了马背上,很快就跟着队伍进山了。
玲珑见树屋上的女人们也没有换到驱蚊的盘香急得快要哭了,有些于心不忍,走了好一段路还忍不住感慨,“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夫人应该再换些给她们的。”她是看着孟茯做的,都是用些普通的药草做出来的。
从前孟茯在玖皁城的时候就做过。
“哪里不值钱,你去城里药铺子里问,哪家有我手里这驱蚊的盘香卖?”孟茯甚至都想,以后可以多做一些来卖,成本不高,卖的价格自然也贵不到哪里去,寻常老百姓也可以买。
尤其是这南海郡这地方,天气一直都炎热,蚊虫是没有断过,正是缺这东西呢。
“话是这样讲的,可这不是夫人您自己做的么?”玲珑嘀咕着。
“是我自己做的,也没花多少成本,可是给了她们,后面的寨子咱们又拿什么去打动她们?这可是敲门砖。”孟茯现在看出来了,什么给小孩子的糖,或是那些胭脂水粉纱巾,都比不得这蚊香好用。
这让她也有些出乎意料。
玲珑闻言,砸了咂舌,恍然道:“也是哦,后面还那么多个寨子。”
那苏夫人皎月如今与她二人一起走,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了一嘴,“都换给了她们,她们哪里还会想着下山去买?何况这东西的确好使,昨晚我们那帐子里一个蚊子也不曾见,那寨子里的女人们想来昨夜用了,才越发把这驱蚊的盘香做宝贝来看待。有句话说的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是一个道理了,已经感受过没有蚊虫的好日子了,忽然再有蚊虫嗡嗡的,哪个能受得了?兴许有人会因为这缘由,主动下了山去呢。”
孟茯觉得皎月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好比吃过大龙虾,谁还愿意吃小虾米呢?
他们这去的第二个寨子是一个畲人瑶人混居的大寨子,人口比较多,足足有五六百人呢,所以也不大好管理。
今儿凑巧,正好赶上两个族的年轻人因为一点小事起了口角,然后就动了手脚。
也都是那性子烈的,拿起柴刀猎刀就动手,砍伤了好几个,如今都齐刷刷地躺在寨子里的大坝子里。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寨老也没心思去管沈夜澜他们来意为何,只听说他们这里带了不少伤药,忙给请了进来。
什么也比不过先将这些年轻人救好重要。
孟茯是个大夫,也能跟着包扎伤口,动作娴熟,很快就被寨老笪丹发现,待这些受伤的年轻人都安顿好,打听到她的身份,晓得她原本是个千金科的大夫,药还是她带来的,立马热忱地上前邀请。
这位寨老倒是年轻,不过四十出头罢了,他被选为这寨子里的掌权人,只因他阿爹从前是瑶人的领头人,而他的妻子则是畲人领头人的独女。
他们俩结合,这大权就落在他的手上。
可如今他的女人幽蓝病了,第三个孩子生下来就是死的,此后幽蓝就一直病着,大家都觉得是邪灵入体了,什么驱魔驱鬼的法事都做过了。
仍旧不见效果,而且因为这两年寨子里越来越多的人因为痢疾而亡,所以越来越多的人对他不服气。
笪丹双手捂着苍老得与年纪根本就不相符合的脸,用蹩脚的汉话说道:“我做不做寨老都可以,我只希望寨子里的人都能好起来,让我的亲人们再也不要被恶病缠身。”他年轻的时候,下过山一段时间,学过些汉话。
不过石头县此前条件极差,再他看来比这山里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有房子好一些罢了。
但现在看到沈夜澜一行人带来的伤药和蔬菜,听到他们说可以接纳他们到城里居住,他有些心动。
孟茯知道他说的恶病,便是痢疾。今日这几个年轻人打架,就是因为此事而起的风波。
只是这痢疾引起,最大的缘由只怕就是他们的水源了。
孟茯这会儿已经在寨子里转了一圈,听到他的话后,“我看过了,寨子并没有遭受什么神灵的惩罚,一切源头应该都是你们的水源上。”她看到几乎每家的门口都有装着水的瓦罐瓦缸,但是里面不但有枯叶草屑,还有不少蚊虫在上面飞。
几乎都不用盖子。
“水源?”沈夜澜也发现,他们这寨子里没有一□□水井,当即听到孟茯的话,便问道:“你们都到何处取水?”
寨老指了指北边,“那头有一条河,河水是从神女山顶流下来的,祖祖辈辈都用这个水,可从前并没有什么问题?”虽有也没这么严重。
沈夜澜听了,一下就发现了问题,朝孟茯看去,“是他们储存水的方法不对么?”他记得当初孟茯储存的那些水,用的时候还要用砂石过滤一道。
而且这水储存的时间太久,也不宜食用。
孟茯颔首得出结论,“这寨子里时常痢疾死人,正是因为储水的缘由。”
笪丹听了,“那这些水不能要了么?”
“可以,但是用的时候要煮沸,而且用之前,最好先过滤一回。”说着,拿了他家墙角一个空瓦罐过来。
沈夜澜会意孟茯是要做什么,也拿了一个瓦罐,拦腰打断,将那上半部的口子与孟茯手里瓦罐的瓶口衔接在一处,然后取了些干净的砂石放在这半截瓦罐里。
这就做成了一个简单的过滤器。
笪丹好奇,不知他们夫妻俩要做什么?也因为沈夜澜打碎那瓦罐,一时引来了不少寨里的人。
苏泊夫妻也疑惑不已,不晓得他们这是要拿泥沙做什么?
只听孟茯喊了玲珑一声,玲珑抱着笪丹家储存的水过来,因为天气炎热,这水放了两天不到,就开始变质了。
如今看起来有些浑浊的样子。
但见玲珑听着孟茯的吩咐,将水慢慢地倒入那装满砂石的半截瓦罐里,然后慢慢往下浸,随后就听到细细的水声,是流入半截瓦罐口衔接的瓦罐里。
“这是?”眼睁睁见他们砸了自家一个瓦罐,还将这干净的水倒在泥沙里,笪丹有些着急起来。
这些瓦罐还是幽蓝身体好的时候做的,如今她身体不好了,哪里还能去烧瓦罐?砸一个家里就少一个使。
可却被沈夜澜拦住,“你先不要急,等会儿看看这从泥沙里过滤一回的水是什么样子的。”
城里人真会玩,一面说他们储存的水脏,一面还将水倒入泥沙里。
难道这水还能被泥沙洗干净么?
不过因为白得了他们的蔬菜和那些驱蚊的盘香,所以应了那句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时候也没好意思发言。
主要他们大部分说的都是山话,沈夜澜等人也听不懂。
等于鸡同鸭讲,还不如不讲。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瓦罐里的水就倒完了,沈夜澜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将那装着泥沙的半截瓦罐拿开,拿起底下刚刚接水的瓦罐,给笪丹倒了一碗水。“你看看,有什么区别?”
笪丹看着碗里清亮犹如从河里刚打回来的水,有些吃惊,“这,怎么会?”明明倒入泥沙里了,怎么这水反而变得更干净了?
孟茯和沈夜澜合伙制的这个简陋过滤器,将他们储存了一阵子的死水过滤一回,那些细小不大看得清楚的尘土,如今全都被砂石拦住了,流下来的,便是最清亮的水。
“不过这水也还是要煮沸后才能用。”孟茯提醒到,这个简单的过滤器,只能过滤尘土罢了,但那些肉眼看不见的细菌呢?
所以还是需要高温消毒。
寨子里的众人只觉得神奇不已,忙回家各自试一试。
而孟茯也去给这笪丹的妻子幽蓝看病。
哪里是什么邪灵入体?分明就是因为生活条件太落后,孕期感染了,所以胎死腹中,她自己后期也没养好,所以才落下一身的病。
加上因为没有正经诊治,就靠着寨里流传下来的神药方,当然是不对症,只越来越严重。
只是如今她身上的病症不止一条,单是妇科就好几种,孟茯先开了药方,发现自己带来的药里没有,便将笪丹请了进来,细细与他夫妻二人说起病症,最后将药方子递给笪丹,“还有两味药我没带,你须得打发人下山去县里买回来。”
而且不是三五副就能吃好的,只怕得吃个半年左右。
她也与笪丹说了。
笪丹听罢,便让人将族里能说上话的长辈们都请来,商量着下山的事情。
方才孟茯给幽蓝诊断的时候,他已经与沈夜澜交流了一回,觉得在山里艰苦,寨子里的人一年比一年要少,不如下山去。
左右他们在山里也是看天过日子,到了城里总能喝上井水,住上不漏雨不怕风的房子。
而且沈大人和苏大人同意给他们一些田产,还答应教他们怎么种地。
当晚,寨子里的人就做了决定,下山去。
他们打算下山的缘由,除了白天看到孟茯用泥沙能把水洗得干净,觉得神奇之外,还是他们自己的居住环境不好。
地里环境不如别的寨子,分到的山林也没有什么野果林,反而到处是猴群,人又不如猴子敏捷,还没等野果子熟,就被猴子摘了去。
打猎同样受猴群的困扰,因为猴群太能捣乱,哪里还有什么鸟兽愿意在这片林子长居?
因此在神女山所有寨子里,他们虽然是一个大寨子,但因为猴群的原因,日子过得一日不如一日。
猴群是越来越庞大,而他们寨子里的人却是越来越少。
如此,沈夜澜立马就让苏泊下山去安排,继续待着其他的东西往别的寨子里去。
只要有人下山,就会带动更多的人,所以余下的寨子里,沈夜澜和孟茯照例将东西送到,也没有多劝他们,便也回城里了。
但这已过了十天左右了。
孟茯回来头一件事情就是先洗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只是沈夜澜作为南海郡的知州,就没得这好命,回来先沐浴吃饭后,便急匆匆往衙门里去了。
因为除了笪丹他们的龙胆寨子。
离山下最近的阿罗寨子,也有人下山来了。
原来那盘香没用几日就完了,男人们也才晓得这几日没蚊虫的缘由,是因为女人们拿东西跟着孟茯换了盘香,见着孩子身上没了那些被蚊虫叮咬的红疙瘩,也少犯病。
再看到笪丹他们寨子里的人在苏泊的帮忙下迁移下山,不免就动心了。
然后跟着下山来,如此寨老也就坚持不了,眼看着寨子里总共也没多少人,如今走了七七八八,妻子独兰和儿子又劝,也就点头答应下山。
苏泊虽是积极实行沈夜澜分派的任务,但奈何他实力有限,又不大会处理这些寨子里的纷争,所以如今做得虽不坏,但也处理得不好。
也正是这样,沈夜澜连气儿都没来得及喘一口,就急急忙忙赶去了衙门里。
孟茯睡一觉起来,天已经黑了,晓得他还没得空回来,忍不住感慨,又是心疼,“都说这能者多劳,可若是这样不分昼夜的,就是神仙的身体也扛不住。”
随即喊了玲珑来,“咱去请你家三公子回来吧。”在山里本来就没休息好,这如今回了县城,就该好好休息一会,管他什么天大的事情,只要暂时不牵扯人命,就先睡一觉才是。
玲珑连忙打了个灯笼提在前头,与孟茯一起去衙门里。
石头县跟当初的南海城一样,偌大的街巷里,走十步也难得看到一个人影,更不要说是晚上了。
好在这居住的院子离衙门并不算远,而且玲珑也有武功,所以孟茯并不担心什么。
这头顶海风明月,漫天碎星,出来走一趟远比在那屋子里闷着要舒坦。
衙门这边,孟茯跟着沈夜澜进了山一趟,听说拿去送山民们的东西,换了不少山货不说,还替人看病,如今哪个还不认得她?
门子看了,急忙迎了出去,“沈夫人,是来寻沈大人?”
孟茯颔首:“梆子都敲几次了,也不见他回去,我过来瞧一瞧?可方便进去?”
“方便方便,沈夫人您请,大人们这会儿只怕还在正堂里商量事宜,劳烦您到隔壁略等一会儿。”门子笑着说道,请她进去。
孟茯道了谢,与玲珑进了衙门。
这衙门里她起先来过,倒也算是熟门熟路,更何况如今还有眼尖的衙役过来引路。
等了不大多会儿,想是沈夜澜知道她来了,方放了那些个早就开始打瞌睡的官吏们。
孟茯见他满脸倦色,急忙起身迎上去,“勤政爱民是好事,可是这前提也要先顾着自己的身体,倘若是累垮了,哪个来爱你?”
沈夜澜晓得她并非埋怨自己,是心疼而已,气了才这般说的。因此朝她微微笑道,“所以我这不是打算赶紧回去休息么?”熟练地捡起孟茯的手握在手里,一起出了衙门。
玲珑只觉得自己多余,便自己打着灯笼在衙门口等了会儿,见了抱着一大堆公文的在天出来,才一并回去。
“你怎如此好心?”在天见她特意留下来给自己打灯笼,感动得一塌糊涂。
没料想得了玲珑一句话,“我不等你,我跟着三公子和夫人作甚?”
“……”在天白欢喜一场,不过怀里抱着公文,也没空闲自己照亮,如今有玲珑,也乐得欢喜。
又说孟茯和沈夜澜走在前头,少不得要说这安置山里下来的这些百姓了。
“苏泊虽是积极勤劳,可奈何没半点经验,也亏得这些瑶人们没有一口气下山来,不然他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虽有主薄典史,可各人有各人的事情要做,哪个能得空来帮他?
所以沈夜澜有些恼怒,这苏家怎么就将这纨绔小公子打发来了?简直是给自己平添麻烦。
但凡来此就任的是个正常些的县令,此番的事宜进程,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孟茯还是头一次见他嫌弃人,反拉过他的手臂,将自己的手腕勾了进去,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哎呀,世间之事,哪里件件叫你如意?我觉得还不错了,最起码比起从前的事事不顺,现在多好啊。”
“你倒是会自我安慰,只是我担心年前才抓了那批海贼,只怕惊动了在禹州海岸线的那些海贼,若是他们来了,我们怎么打?”所以沈夜澜对于开采铁矿的事情,迫在眉睫。
几万将士等着武器跟甲衣呢!
偏这苏泊能力有些不足。
他这样一说,孟茯也跟着着急起来,“那怎么办?不行的话从州府衙门里找个人来帮忙?”
沈夜澜如今想来,也只能是如此了,少不得又叹了一回气。
接下来几日,山上又有人下来。
他们既然下来了,那这开采铁矿的事情,自然就可以执行了。
好在那苏泊总算发现自己能力不足,叫沈夜澜嫌弃了,于是越发积极上心起来,不懂的便让皎月来问孟茯拿主意。
孟茯能给他什么主意?不过是些小建议罢了。
不过或多或少,是有些用的,工作进度很快就提了上来。
沈夜澜给他的好脸色也多了几分。
而沈夜澜一心都在那铁矿之上,采石场那些个海盗俘虏如今也到了,便正式开工。
只是这炼铁也非儿戏,要讲究个工艺,所以沈夜澜为此专门将自己那擅长炼制兵器的江湖朋友给请了来。
又指派了几个聪明可信的跟着学,毕竟人家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总是要回去的。
好不容易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沈夜澜为了这南海城,可谓是什么朋友关系人情都动用了。
瑶人畲人在城里也安排了住下,因为他们饮食文化习俗的缘故,所以分别将他们分片安排,与这城里的本地人分开。
如此也方便管理。
孟茯也没有闲着,这些天一直在做那驱蚊盘香,又带着皎月等小官吏家里的女眷们,一起教授着这山里下来的女人们一些日常。
比如风箱她们也不会使,须得教。
还有播种种菜,有的运气好,抓阄分房子的时候,家里院子宽,还能开垦出一块小菜园子。
所以也需要教。
反正他夫妻二人是忙得筋疲力尽,到了这二月底,一切安妥,便启程回了州府。
州府里边虽不断有公文送来给沈夜澜审批,但有的事情到底还是需要他回去。
苏泊和皎月夫妻间沈夜澜夫妻总算走了,不由得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夫妻二人是典型的咸鱼,如今为了争口气,跟着那陀螺一般转个不停,所以见沈夜澜和孟茯走了,准备好好休息两日。
但这种充实的日子竟然过习惯了,翌日方天亮,夫妻俩就不由自主地爬起床来。
孟茯的话还在皎月耳边回荡着,“沈夫人说的对,不可怠慢,虽然山里下来的人都安排好了,可是这城里的经济还是没发展起来,大家的日子仍旧是过得紧巴巴的,夫君你快想想法子,咱得做什么才能叫他们都银子赚?”一面摇着苏泊的胳膊。
苏泊能有什么办法,盘着腿想了半响,才道:“沈夫人不是说那驱蚊的盘香可以大规模做,能卖到别处去吗?既如此她得需要多少药材啊我看好些药材都是一年生的草本,咱们这地理环境多好,不如带领大家种植草药?”
他也就是这么一提,皎月却觉得甚妙,马上就起身收拾。
只是苏泊见她收拾起包袱,有些不解:“种植草药,你收拾包袱做什么?”
却听皎月说道:“当然是去跟沈夫人商量,且不说咱们不懂得如何种植这些草药,便是真种出来,若她不晓得在别处买了,咱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苏泊觉得也有道理,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但自己这里又走不开,若是下次沈夜澜来县里,没看到自己做出半点成绩,只怕又要黑着脸了。
有个能力太强的上司,他咸鱼都不好意思做了。
于是只得派了不少人跟着,送她去南海城里。
又说孟茯和沈夜澜回了城里,休息了一日,孟茯就被司马少熏请了过去商量。
原来孟茯去石头县这段日子,她就开始着手收海货,刚开始不大懂被人坑了一回,收了些次品回来。
后来还是卫娘子抽空过来跟着帮忙,教她辨别质量,后才没叫人糊弄了去。
孟茯听罢,只觉得她糊涂了,“你就不晓得在城里找几个原本做这一行的老师傅做管事么?你和这手底下的人,都是生手,哪里懂行?别人不骗你两回,都对不住自己。”
司马少熏耸了耸肩,“你怎么跟时叔叔说的一模一样?我已经叫他教训一回了,现在已雇了四五个管事。”
孟茯听说已经雇了管事,才放了心。想着司马少熏虽有那雄心壮志,但到底还没什么经验,也不晓得这一路上还要吃多少亏呢!
不过有时隐之跟着,应该没什么大碍。所以便与她说做驱蚊盘香一事。
司马少熏听罢,十分赞同,“我早就觉得这东西能卖钱,外面都不曾有,也就是大富人家能用得起熏香,这盘香要的也不是什么好药材,工艺也不复杂,到时候价格平民百姓能接受,你还能赚钱,一举两得。”
孟茯颔首,“是了,只是这样一来,这商栈里的事情,我便帮不上什么忙,劳累你跟时大哥了。”
“不妨事,到时候你这盘香做出来,我们还能拿到辽国金国去卖呢。”司马少熏掰着手算,时隐之想来再过半个月,就从军营里回来接受这里的生意。
到时候一切应该就能上正轨了。
俩人因许久不见,说了不少话,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孟茯和玲珑说着话,忽然有人撞了过来,若不是玲珑拉着,孟茯就摔了一跤。
然她二人还没站稳,又跑来一帮追逐打闹的小孩子,总共七八个,在她们俩的面前都摔了。
孟茯和玲珑忙蹲下身去扶,忽然一个小孩伸手朝孟茯的脖子探了过来,居然一把抓着她脖子上的玉佩。
虽不知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孟茯还是一下起了防备之心,连忙松手放开那孩子,退开身。
小孩子哪里够得上她的力气?见玉佩从手里滑落,急得倾身上前还要去取。
也正是这个动作,让孟茯更加怀疑。
立马喊了玲珑一声:“咱们快走。”
玲珑见孟茯要走,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敢质疑,便撇下这帮打闹玩耍的孩子追了上去,“夫人,怎么了?”
孟茯没证据,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一面垂头朝脖子上的玉佩看了过去。
这就是块普通的玉佩罢了,若那孩子想要摸些银子,直接拿自己的荷包不是更好么?却反而要拿玉佩被自己发现?
可话说回来,这玉佩虽是普通,却是孟茯唯一的贴身之物了。
旁的都被姜家骗走卖完当完了。
也不晓得是不是原主父母留下的,还是孟家的祖传之物。反正孟茯觉得很重要,回到府里便给摘了下来,锁进柜子里。
而此刻就在这南海城一处院落里,妆容精致,气质却与年纪不相符合的柳婉儿跟前,几个小孩垂着头站在一处。
正被她皱眉训斥着。
“一群没用的东西,拿了我的银子,连一块玉佩都拿不回来。”也不晓得有没有惊动孟茯那个贱人,她如此狡猾,若是她察觉出那块玉佩的重要性,只怕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拿回来了。
直至此刻,柳婉儿都坚信那玉佩是孟茯从她阿娘手里偷走的。
所以她阿娘临死前,才没有跟自己梦里一帮,将玉佩留给自己。
不然现在自己哪里还用得着在三殿下面前卑躬屈膝?早就拿着玉佩进宫认亲了。还被他察觉出自己的梦,处处受他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