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兰若也就是随口一问,听着孟茯不知道,倒也没在多问了。

待回到家中,孟茯安顿好萱儿出来,但见沈夜澜站在院子里。

墙下的那几棵梨树今年孟茯又没赶上花期,这会儿已经开门了已是茂盛的嫩绿叶子了。

对面的梅花就更没看到,有些遗憾。

倒是借着这门口挂着的灯笼,能瞧见那些个韭菜长得倒是不错的。

“你怎还不休息?莫不是酒喝多了?”可是孟茯记得沈夜澜也没有多喝啊?而且沈夜澜的酒量也不至于这么差吧?

沈夜澜轻轻摇着头,“没有,只是方才听到兰若的话,我想起一个人来。”

“嗯?”孟茯有些疑惑不解,“想起何人?”男的女的?

就听沈夜澜说道:“我是不曾见过靖国公家的魏娇小姐,但却见过靖国公府的世子爷,方才兰若也说了,浅丫头跟她讲的,是因为萱儿像她外祖家以为表姨。那不就是靖国公府的魏娇小姐么?”

孟茯听到这里,隐隐有些明白了,沈夜澜的意思是,这位靖国公府的魏娇小姐,就是萱儿他们的亲生母亲?

其实这关于靖国公府,并不是什么好事情,甚至可以说是丑闻一件了。

靖国公府掩藏都来不及,所以即便那靖国公府的魏娇小姐是萱儿他们的亲生母亲,也不可能接他们回去。

一来她已经嫁了如意郎君,二来这件事情算是她的噩梦,没有谁会愿意重复着噩梦。

这才几年,她不可能已经从阴霾里走出来了。

“不过,靖国公的世子爷跟若飞兄弟倒是相貌有几分相似,若真是的话,那倒也应了那句外甥像舅的话。”

孟茯知道,原著里,他们的亲生母亲会接他们回去,而且继父待他们也十分的好。

他们的继父虽然没有怎么出现,不过是提了几笔罢了,但也不难看出,他对几个孩子的宠爱,与自家的孩子并无异议,甚至更纵容些。

唯一值得遗憾的是,他们的继父这样一个好人,孩子却天生患着心疾。

反正还没到那认回去的时间,孟茯连忙道:“此事,先不要再提,孩子们还小,等他们大一些,懂事了,我自然会与他们说一说,若是他们真要去寻亲生母亲,我也不会拦着。”

沈夜澜当然赞同她的意思,而且若飞兄弟俩资质聪慧,如今在那书院里勤奋好学,先生们都十分喜欢,这个时候的确不该提身世的事情。

“你说的对,那边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也没有想要认回孩子的意思。”他又不是养不起。

两人达成了一致,自也就不再提及这身世一事了。

当下互道晚安,各自吹灯歇息。

到底去了这辽国差不多半年左右,院子里虽然兰若时常回来打扫,但终究是没有人常住。

所以这接下来几日里,孟茯先是接了孩子们回来,齐聚一堂,将院子和铺子都收拾了个干干净净。

若飞若光回来,孙福兄弟也回家里去。

孙大虽然跟在韩宣云身边,但并没有跟着去辽国,所以韩宣云去辽国的这段日子,给了他一些银钱,在街头摆了个小摊,卖些小皮革,外加给人补鞋。

孟茯觉得就是卖些寻常皮革,生意只怕不见得如何好,多半是专门设这摊子给韩宣云打听消息才对。

不过守着这摊子,孙福兄弟俩回来,也正好能一家团聚。

今早孟茯去买菜的时候,还遇着他们父子三人推着摊子出来,打了招呼。

孙福俩上来给孟茯请安叫夫人,好叫孟茯十分不自在。

回来给兰若说起,兰若反而赞同道:“本就该这样的,他们兄弟俩如今到底是若飞和若光的书童,您是心善不愿意一定要分个主仆出来,可真到了外头,断不可如此的,不然到时候只怕要叫人笑话您,又要说这做下人的不懂规矩。“兰若在沈家那边的时候,都叫萱儿小姐呢。

不过想着觉得孙家兄弟叫孟茯叫夫人是早了些,于是又道:“说起来您年纪还小,我觉得跟玲珑姐姐一般叫姑娘也使得,也不用专门叫什么夫人,感觉怪怪的。”嘀咕着,“还是叫孟大夫最顺口了。”

孟茯手里拿着剪刀,将那新鲜捞出来的河虾脑袋直接剪掉,扯了虾线扔给她,说起今儿的晚饭。“这虾买的有的多了,只怕得多做几个花样。”说着,又将虾捡回来,从中间剪成两片,“到时候裹些鸡蛋面粉炸了,摆出好看的样子来。”

若飞若光是请假出来的,所以孟茯也不敢多留他们,尤其是见到兄弟俩这样好学,她若是将他们的学业耽搁了,只怕到时候也要熬夜补回来。

所以他们要走,孟茯便想着给做一顿丰盛的。

这些日子兰若在沈家那边跟着厨子们学了不少新菜,正欲欲跃试的,听着孟茯说了,忙道:“晓得如何做,到时候还要在盘子边上拿花儿来做点缀,好看得很呢。”

孟茯瞥了一眼院子里,都是些葱蒜韭菜,哪里有什么花。“不用弄那么花哨,自己吃无妨的。”

这说着,不免是怀念起玲珑来。

昨儿听沈夜澜说队伍化整为零了,走得比大部队反而要快些。

只怕也就是这三两天的功夫便能到了。

孟茯本来还打算在附近租两间屋子来做仓库的,但是后来一想,这五千两的药材也不算太多,何况那里头也有不少贵重的药材,放在仓库里也不放心。

倒不如就直接放在家里算了,那药房装不下了,就在前面铺子里腾出些地方来,实在不行还有自己的房间。

择完了菜,孟茯与兰若进到厨房里,外头传来萱儿欢喜的声音,是若飞若光学了些轻功,一下跃到了梨树上去,惹得她兴奋大叫。

不多会儿,三兄妹便过来帮忙。

厨房里不大宽敞,孟茯只叫他们出去,可最后孟茯反而被若飞兄弟俩给推了出来。

兄弟俩只拿起菜刀和锅铲,打算今日由着他们兄弟来做一顿晚饭。

兰若最后也被赶出来了,生怕今儿买的新鲜食材被他们糟蹋了,听着那厨房里传来的声音,心急如焚,“他们到底会不会做?别白白浪费了咱们辛辛苦苦择的菜。”又想着那虾那肉都是新鲜的,真做坏了,可惜啊。

孟茯也十分好奇,可没有听沈夜澜说书院里还要教煮饭炒菜的事儿。

正疑惑着,沈夜澜回来了。

听着厨房里传来的炒菜声,孟茯几人却又在这院子里,不免好奇:“若飞他们在煮饭?”

“是呢,书院还教这个?”孟茯朝他看过去,好奇地问着。

“书院里倒不曾教,不过有位先生口腹之欲最为重,偏又十分挑嘴,因此倒是练就了一手好厨艺,他们兄弟俩过年也是留了书院里,多半是跟那位先生学的。”沈夜澜解释着。他到不觉得什么君子当远庖厨,何况原话也不是那个意思。

因此觉得男人家,什么都会一些才好。

就比如他,也有那么几个能拿得出手的菜来。

一面不着痕迹地朝孟茯偷偷看了一眼,可惜自己是一直没有机会做给她尝一尝。

孟茯听完他的话,反而对若飞兄弟俩充满了期待,拉了着急守在厨房门口的兰若过来坐着:“有人做岂不是美?咱等着吃就好了。”

然后从架子上拿了筛子过来,挑拣起里面的药材来,分了个等次。

沈夜澜刚进屋子里拿了一卷书出来,见她要挑选药材,便又折身回去,将书放下,走过来同她一起帮忙。

孟茯见了连忙将筛子抬开:“你在外忙了一天,就休息会儿吧!我这药也不是急着用的,只是闲暇拿出来挑选一下罢了。”

“人多做事快。”沈夜澜却只给了这么一句,跟着一起挑拣。

筛子差不多换了三个,若飞若光的七菜一汤也出来了。

这头连忙收拾了桌子,兰若和萱儿也跟着帮忙拿碗拿筷,小小的院子里,充满着热闹。

翌日,沈夜澜送他们俩回了书院里去,便没有再去衙门里。

只回来收拾着行李,与孟茯说道:“我要去香木甸几天,家里你看着一些。”

孟茯晓得是去看那些哈青马的,如今马场就修建在香木甸,还没修好,便问道:“那马场什么时候修完?”

“最起码得五月底,朝廷是砸了血本的,这城里如今雇了许多人到那边去,少不得那边要热闹一回。”人多就事多。也有那胆子大的辽人混在里面,只怕是贼心不死。

沈夜澜知道在那边的朝廷命官不少,自家兄长也三天两头往那边去,但总是不放心,须得自己亲自去。

收拾好行李,中午吃过饭,便与韩宣云他们一起去了。

孟茯算着到时候那使团队伍回来了,他还要一起跟着去京里,只怕在这里也住不长久,不由得朝着沈夜澜住的那间屋子看去。

这人还没走,她竟然就有些不舍了。

沈夜澜走了两天不到,玲珑就回来了,还有孟茯的那批药材也一并到了。

玲珑喊了几个人来给抬到药房里存放着,一面与她说起分开后的事情。

因为孟茯和沈夜澜是从夏国绕道回来的,自然也没有去管了李清雅,因此这会儿玲珑便与她回话:“人已经放了,只是关了这么久,到底是有些呆头呆脑的。”

孟茯得了这话,忍不住问:“我给的药,他们不会全都给李清雅吃了吧?”因为怕李清雅闹,所以特意给了些蒙汗药关键时候用。

那东西到底是带着些毒素的,吃多了运气不好,少不得要伤脑子的。

这玲珑倒是不知道,“我也不晓得,不过多半是给她吃完了。”但其实那李清雅问题也不是多大,就是反应有些迟钝,没有怎么变傻。

不过可能是因为蒙汗药吃得多了,她自己竟然记不清楚到底被关在哪里,又是被谁关的?如今什么都不晓得。

孟茯听罢,心说这样才好,免得她到时候跑来指认自己,反而与那惠王没有办法交代了。

如今她因为吃多了蒙汗药,自己记得不清不楚,也没那底气跑来找自己的麻烦。

又问起李世白,“那她哥哥呢?”

“他情况可不大好,还没出城听说就被萧元脩打了个半死。反正还在我后头,到底什么光景也不晓得。”那李世白能活着回来,绝对是他的命大。

不过玲珑倒是听说了另外一件事情,是有关那惠王的,便朝孟茯道:“您说巧不巧,我听说惠王吃了罪,早年叫他负责修了一回堤坝,不知贪了多少银子,那堤坝不过一年半的时间就裂开了,使得下游村子里淹死了些人,伤亡更不在少数,所以他如今已经被削了爵位,跟那寻常老百姓没个什么区别了,是个实实在在的庶民,不但如此还要蹲大牢,案子现在还在大理寺呢。”

本来还指望李世白能争口气,立下功劳。

可李世白没功反而险些害死孟茯,他自己又得罪人,生死都难料了。

哪里还能管得起惠王?

孟茯听罢,虽觉这案子被查出的时间有些巧,但若是那堤坝的确是他负责,即便是没贪污朝廷的银子,做了那豆腐渣工程,也有个渎职罪。

不过这样正好,她本来还担心被惠王家暗地里报复呢。

如今他们自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想来也心思跑来找自己的不快了。

另外还有那拓跋筝,已经去见她大嫂和二哥了,但拓跋聿在夏国如今名声狼藉,拓跋筝又是那已经死了的人,孟茯想多半不可能再回夏国去了。

而且他手里也没有什么资源,可助他们夺回大权。

因为这是事关夏国皇室密事,也就只简单提了两句,孟茯与玲珑就没有再多说了。

反而是忙着想办法将自己的药给倒卖出去。

孟茯这里不宽敞,也不能一直将药都留下。可开生药铺子,自己没有那条件一直去辽国进货,若是就卖本地药材,挣不了几个钱。

本来又只是赚些差钱罢了。

于是便给了几家生药铺子消息,打算将手里的货都一起出了。

当即给开出了最低价,任由他们几家竞争。

毕竟总堆在家里不算一回事儿。

各家打发玲珑让人送样品过去。

她原本在这玖皁城里就小有名气的,如今又因为那哈青马的缘故,更叫人敬重,所以她这消息传出去,各家的掌柜都亲自上门来查货。

随意抽查,并没有发现次等,方回去考虑最终的价格。

也是沈夜澜才从香木甸回来,几家生药铺子的价格也送来了。

孟茯当然选了价格最好的一家,当天下午买家就来了七八个独龙车,将药给拉走。

药房也总算不再那么拥挤了,孟茯则安心制作那养宫调息的药丸,白日里有人问诊,也看几个病人。

约莫过了五六天,那化整为零的使团也一一归来了,连李世白也听说回来了,只是如今他家里遭逢巨变,李清雅那脑子又不似从前灵光,他急急忙忙带着李清雅就去京里了,还想要为他爹的案子拼一拼。

自然是无暇再报复孟茯。

而沈夜澜打算好好将这仕途走下去,为这天下老百姓尽自己的绵薄力,这一次自然也是要起京里一趟。

临走前少不得对孟茯千叮咛万嘱咐,“有什么不对,就立马叫人。”

这话孟茯听了不下十遍,但也不觉得腻。一面给他收拾行李,又同他说道:“咱们从夏国和辽国带来的礼物,衙门那边送了一些去,我也给你装了不少,你到了京城里,少不得要去你二哥家里,正好一起带着过去。”

沈夜澜从前去什么地方,归来也从不带什么特产,所以听到孟茯的这话,便想起从未给家中父母送这些东西。“既如此,剩余我的我托人带一部分送到南州家里,另外的自己处理了。”

“我早就要提醒你了,好几次听人说有去南州的顺风船,本想要提醒你一两句,又怕你觉得我多事。我也晓得你父母那般身份,咱买的这些东西他们不缺,可若是你送的,他们必然高兴。”孟茯说着,倒没有察觉出自己如今变得啰嗦了不少。

只觉得自己还有好多要叮嘱沈夜澜的事情,就是这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

兰若听着他二人在屋子里说话,伸着脑袋想要去看,不过被玲珑给拎了过来,有些不服气,“我就瞧一眼罢了。”沈先生行李又没有多少,怎么收拾这么久?

“有什么好瞧的?”看着都像是那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了。所以玲珑心里其实是有些着急的,想着这一趟三公子从京里回来,不管补了个什么缺,应该都要准备跟孟大夫的婚事了吧?

反正她是急在心里的。

翌日,沈夜澜便随着队伍一起登上了去京城的船。

孟茯带着萱儿送他,才从码头回来,就被沈夫人请过去赏花。

这玖皁城的冬天来得早,又十分严寒,可是去得也早,如今这才三月底,那牡丹就有些开花的迹象了。

牡丹的花期并不长,所以才开了几朵,沈夫人就急急忙忙喊了孟茯过去瞧。

这倒是叫孟茯想起了沈夜澜说那西山下的大片野芍药,可惜自己也没看到,不免是心中有些遗憾。

她二人坐在小亭里喝茶聊天,萱儿与沈浅儿拿了大人们的团扇跑去扑蝶,时不时传出些嬉笑声。

沈夫人对于薛蓉蓉的事儿很是感兴趣,才从她家夫君那里问了几句不清不楚的,所以就趁着这会儿的机会,跟孟茯问起。

孟茯便与之说了个大概,沈夫人又说起沈家南州那边的状况,显然是已将她作弟媳来看待了一般。

就这般在府里玩乐了差不多一天,吃过晚饭后,孟茯才领着孩子回去。

刚到方掌柜就连忙迎上来,“今儿有客人来寻了,听着是京城的口音,我见你们不在家,便招呼到我家这头喝茶,打算让伙计去府里找你们回来,没想到叫他给拦住了,我又以为是找三公子的,只与他们说三公子已经去了京城,他们又说找您。”

而孟茯哪里有什么京城来的朋友?这一点方掌柜还是知道的,觉得不妥当,所以这会儿才跟孟茯说。

孟茯听罢,谢了他一回,问了人何处去了。

方掌柜答:“等了半个时辰,等不得,他们就自己走了,说明日再来寻。”

孟茯心里好奇,想着莫不是南家的人?可南家的为何要躲躲藏藏的,不愿意去沈夫人那里?

所以到了第二天,一早起来开了铺子,就守在柜台前面。

果然,这早膳才吃过,对方就来了。

是个四十出头的男子,头戴着乌角巾,身穿银灰色直裰,倒像是位老爷,只是气质欠了些。

他见了柜台里坐着的孟茯,便行了一礼,踩着台阶进来,“孟大夫?”

孟茯颔首,“不知客人何许人?”口音,京城的。

隔壁方掌柜也在跟她使眼色,就是昨日来找的。

所以孟茯也懒得问他是要替谁来问诊了。

“可借一步说话?”这中年男子笑眯眯的,可是面相却不像是慈善人。

孟茯不认识他,家中后院又都是女眷,怎么可能将他招待在后院?只抬手道:“客人有什么话,不防就在此处说。”

对方却是看了一眼她这狭小的铺子,没有再往前踏进一步,退而求其次,看了一眼斜对面的小酒楼:“那里借一步说话。”

孟茯这次到没有拒绝,“稍等。”然后喊了兰若和萱儿过来看着,领了玲珑便与他一起去。

又托方掌柜带个眼睛帮忙一起看着。

酒楼就在这条街上,也走不了几步路就到了。孟茯和掌柜的也是熟人,进去时还打了招呼。

那中年男子寻了个楼上临窗的雅间,“孟大夫既担心家里,咱们就坐那里,开窗正好能看到你家的铺面。”

“如此甚好。”孟茯与他一前一后跟了上去,玲珑尾随着。

待进了雅间,小二奉了茶水进来,又送了几个盘子。

不过这中年男人明显有话要跟孟茯说,而且也才过早膳的时间,哪个还能吃得了?不过是摆在那里做样子罢了。

“不知先生有什么事情?”孟茯也就开门见山问。

中年男子这才自我介绍,“我乃京城何尚书家的管事何全。”

孟茯疑惑,他家有人病了,要请自己去京里上门问诊?可自己名声这千金手的名声还没传到京城里去吧?

却见何全拿出几封书信,递到孟茯跟前,示意她看。

孟茯拿起,只见原来竟然是沈夫人的母亲跟着靖国公夫人的来信,以及与靖国公那位已经出嫁了的魏娇小姐的书信。

哪怕那日已经和沈夜澜提过了,多半萱儿他们的生母就是靖国公府那位魏娇小姐。

但现在看到她与大赵氏的书信来往被递到跟前,孟茯还是觉得这事儿有些玄乎了。

信一开始是大赵氏与嫁到靖国公府做侯爷夫人的妹妹说起萱儿,和魏娇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然后那靖国公夫人就回了信,还将自家亲姐姐说了一顿,说她见不得侄女过得好,这样败坏她的名声。

然后这个魏娇又跟大赵氏书信里提了,她的确生了三个孩子,一对双生儿子,和一个女儿,这些年总是梦里想起,百般难过,只是却又顾及现在的夫君和孩子,不敢提。

而且她家夫君对她也百般好。

她实在无颜开口,将三个孩子都接到眼前去。

大赵氏便与她说,三个孩子的后娘将孩子养得好,叫她忍一忍,等往后孩子们出息了,自然好相认。

这便是大致类容了,孟茯不知道信怎么就到这何全的手里来,但有一点十分肯定的就是,这些写信的人根本就不晓得。

这时只听何全说道:“靖国公府这位嫡出的小姐,便是我们尚书府的少夫人。这些信也绝非我等有意拿出来,又牵扯如此密事,本该直接烧掉才是,可我们家少爷心地善良,又十分宠爱少夫人,晓得她原来从前这般难过,这些年也在心里挂念着这些个孩子,便心善,让在下跑这玖皁城一趟,找孟大夫将孩子们交给在下。”

孟茯知道,萱儿他们的继父对他们三兄妹都十分好,犯了错也不会责罚的那一种。

也有可能是后爹不好管教,毕竟终究不是自己的骨血。

便是前几日,她还在觉得这个什么何少爷是极其不错的人。

可现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了。尤其是见那何全要伸手过来将信拿回去,便连忙压住信,“如果阁下是生怕我不信你,特意拿这些信来做证据,那我现在信你。”

目光落到信上,“那么这些信,自然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说着,当即就两手给撕了细碎。

何全显然没想到她会忽然动手,急得拦也拦不住,“孟大夫这是作甚?”

孟茯晓得随便撕毁人家的信件不对,但这又不是何全的,还不晓得他们是怎么得来的?

这时候就见何全有些气愤地看着这满地的碎末,“孟大夫可晓得,这是我家少爷费了多少劲才得来的?”

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得来不合法,那撕了就撕了吧!孟茯也不理他的怒气,只问道:“此番来接孩子,你家少夫人可知晓?”

“我们少爷有心要给少夫人惊喜,自然不会叫她晓得。”何全回着。

孟茯听罢,只觉得此举不妥。以一种伤害叫自以为是为你好。

如今何尚书还健在,何少爷私自将孩子接回去,说是对何少夫人好,那是因为他爱魏娇。可何尚书呢何夫人?到时候萱儿他们兄妹的处境岂不是很尴尬?

于是便摇着头,“既如此,我不可能将孩子交给你,须得你家少夫人亲自点头。”

何全听到她这话,显然有些觉得她不可理喻,“我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我们家少爷对少夫人万般好,是见不得她为此暗地里伤心难过,才特意让我来接这几个孩子回去。”

“何管事你不用重复说,我记性没那么差。”他这样着急,给了孟茯一种生怕自己不放孩子的感觉。而且既然只是想瞒着何少夫人罢了,昨日为何不去沈家那边找自己?

还是他也想瞒着沈家

孟茯只觉得这操作有些迷惑。

何全得了她这话,气得不轻,“孟大夫莫要糊涂,我们也查过了,你连那姓姜的都不曾见过,还叫他家白白欺凌了这么久,凭何要给他们姜家白养孩子?还不如交给我带回去京城里去,你也好嫁给那沈家三公子。”

听着何全这话,孟茯心底越发有些不好的感觉了。他还将自己从前调查得清清楚楚。

只是何全笑自己白给人家养孩子?那他家少爷不也是如此么?

一时间总觉得他的目的,不单只是接走孩子那么简单。

但又不好打草惊蛇,不然就不好套话了。于是便朝他安抚道:“你们既然已经查过了,那也应该晓得这几个孩子跟我经历了几回生死,虽无血缘关系,可终究是有感情的,要仔细想一想,还要问问他们的意愿。”

何全本着急接孩子回去,但这会儿眼见孟茯松了些气,也就不敢再继续催,以免适得其反。于是便也道:“这是自然的,我们少爷虽然想早些将孩子们接过去,让少夫人早日恢复身体,从过往旧事里走出来。既然如此,我就等着孟大夫的好消息。”

孟茯也没多停留,出来喊了玲珑,便往家里去。

路上问着玲珑:“里头的话你听了多少?”

“听了个七八,这何管事好和他家少爷好生奇怪的样子。”玲珑不好跟进去,但是为了孟茯的安全着想,所以也就贴着门听。

一面同孟茯自告奋勇道:“所以觉得他不对劲,特意让剑香跟着他。”

当初沈夜澜给孟茯的那六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护卫,其中一个姑娘正是叫做剑香。

“如此正好。”孟茯脑子里回忆起原著,萱儿他们被何少夫人接回去的时候,何尚书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也就说明那时候何少爷已经自己当家做主了。

何少爷也确实宠爱萱儿他们三人,得罪了人,还要跟在后面擦屁股。

天底下能有几个后爹可以做到这一步?

可孟茯现在觉得,自己可能理解错了。

有一种好,叫做捧杀。

她现在就怀疑,自己可能误会了,也许这何少爷根本就不是个好继父。

又或者他是好的,此举不过是何尚书一手策划的,反正她心里已经想了好几种可能性。

于是停下脚步,“我想去衙门里。”

她去衙门里,当然不可能去报官,多半是找沈夫人说些话儿,毕竟这何全手里还有沈夫人母亲跟别人来往的书信。

且不说书信这些东西就是私密之物,更不要说里面谈的内容关乎何少夫人的名声。

所以她想亲自去问问沈少夫人,这何家何少爷,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所以玲珑和她便要掉头,去寻沈夫人。

沈夫人见了她,自然是高兴,“昨日还说我这花没盛开,没个什么看头,今日怎又来了?”只是往孟茯身后看去,没见着萱儿,有些失望,“怎不带着孩子一起来?”

孟茯却拉了她,“我有要紧事情同你说。”

沈夫人听她口吻如此认真,生怕是什么大事情,不敢耽误,忙引了她去侧厅里。

等丫鬟上了茶水退出去后,没了旁人迫不及待地问起:“到底是什么事情?”怎么瞧着孟茯这脸色,不大好的样子?

“我叫一个何全的人找到,他是京城里来的,给了我几封信,是令堂与靖国公夫人和魏娇小姐的书信来往。”孟茯说到此处,朝沈夫人看去,“想来你也知道信的内容是什么吧?”

这消息到底是有些震撼,沈夫人没有能马上反应过来,一直保持着那低头吹茶的动作,片刻后才缓缓反应过来,有些担心地看着孟茯:“你晓得了?”

她问的,当然是问孟茯晓得萱儿他们兄妹几个,其实是自己那表妹魏娇的孩子。

孟茯颔首。

沈夫人想起魏娇失踪那些年的经历,不免是心疼难过,“你可晓得,她单名一个娇字,正是因为生来就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娇娇女,小时候就如同萱儿一般可爱伶俐,前后两家的哥哥姐姐们,都十分喜欢她,可哪里晓得她命里遭了这么一劫。也亏得是老天有眼,叫她终于好了,找了机会逃回家。”

这些事情,都是孟茯跟着沈夜澜去了草原后,沈夫人才从母亲口里听来的。

也晓得当初母亲头一次见到萱儿,就起了疑心,这天底下究竟是没有见过那没有半点关系的人,还能长得一样?

尤其是若飞若光还是双生子。

年纪和魏娇失踪的时间又能对得上。

于是到了这玖皁城后,沈夫人的母亲就去信给京城的妹妹,说了此事。

方牵扯出这些关于魏娇的心酸往事。

孟茯静静地看着沈夫人,等她整理好了情绪,才说道:“但凡是个正直君子,想找一样信物来,叫我信服,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人家的书信。”而且还不止是一两封。

“那信呢?”沈夫人方才顾着难过,倒是忘记了重点。

“你放心,我自然是给撕碎了,只是不晓得这是不是他们手里全部的信了。”也正是对方拿了信,后来说那些个话,急急忙忙的,让孟茯不得不起了疑心。

沈夫人听到孟茯的担忧,任由她再有怎样良好的修养,可是亲生母亲的亲笔信叫人给偷了去,还是自己表妹夫家的人,心里还是不高兴,忍不住骂了一句。

孟茯安慰着她,方问起她:“你仔细与我说,那何公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沈夫人到没有去怀疑孟茯为何问起何家少爷的为人,只是以为几个孩子要交给他,不放心,多打听些罢了。

便道:“都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只是他话少,从前大家一处玩耍,他都躲得远远的,也就是我这娇表妹性子活泼,总到他跟前去,一二来去,他俩自然比旁人熟稔些,等大了,两家也将婚事给订下来。”

只是还没等成亲,因为靖国公一个爱妾的缘由,魏娇失踪了。

这一失踪便是好几年。

“她失踪的事情,我们都不晓得,姨父姨母一直瞒着,只说是得了疾病,在庙里养病,也不许我们去打扰。”

哪里晓得就是被靖国公的爱妾算计,失了记忆,让姜大捡了这天大的便宜,用猎物换回去给生了三个孩子。

她那时候不过是是=十三四岁罢了。

沈夫人说着说着,发现自己扯远了,都说到姨父家的那些破事上,于是又将话题收回来,继续说那何家少爷。“他身体不大好,表妹去养病两年后,何家催了几回,那头便将婚事退了,他娶了一个小吏家的姑娘,只是才一年半,对方难产一尸两命。然后他就没再娶,一直等表妹回来了,嫁了过去,这才得了个哥儿,只是身体也不好,听说是天生带着心疾。”

因为孟茯是大夫,便问道:“阿茯,这心疾有的治么?”

有,只是这个时代没那医学水平和做手术的条件。

所以孟茯摇着头。

沈夫人见了,不禁叹了口气:“哎,可怜琪哥儿。”

孟茯知道原著里,何家的少爷的确是羸弱不已,天生心疾,常年卧病在床榻上。

孟茯不禁也叹了口气,“眼下那何全催得紧,我却心里有些慌慌的,不想将孩子们就这样交给他。”

沈夫人闻言,连忙道:“这事儿你可莫要答应,好歹让我去信往京城问一问,别这何全是个别有心机的。”那偷人书信,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萱儿几个,说起来也是沈夫人的侄儿侄女了,孟茯本来担心她会劝着自己,赶紧将孩子给她魏娇表妹说去,所以现在听到她和自己一个意思,不由得也松了一口气。“我就是怕几个孩子到了那边,过得不好。”

她为什么带着这三个孩子?不就是不愿意让他们重蹈覆辙,像是原著里那样,成为反派,下场凄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