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呢,这但凡是有些常识的人都应该晓得,这样一大片戈壁上,还有这么多泉水,应该是最佳的居住环境才是,可此处偏偏荒芜一片,没有半点人烟,由此可见这些泉水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可孟茯头一次来到这种神奇的地方,颇有些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早就被这满地的漂亮石头迷得眼花缭乱了,又听沈夜澜说着了能挖到金子和宝石,满眼满心都是探宝,哪里还顾得上去想别的?
不然,也不会造成现在这副局面。
沈夜澜又不是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本来是打算行了一切正礼迎她进门,再行那周公之礼。
可现在孟茯整个人已经钻到自己怀中,两只滚烫的小手犹如灵蛇般已探到了衣襟里,叫他这一直以来自诩极好的自制力,如今有些不值一提了。
“三公子~我好难受。”香暖的气息随着她的声音一起迎面而来。
沈夜澜想要躲开,可是他越是躲,孟茯就越是逼近,一时间竟然已经到了马车边缘。
再退他就掉出去了。
“对不住了!”沈夜澜实在无处可退,抬起手,到底是有些不舍得。
但手还是落在了孟茯的脑后,瞬间孟茯整个人便软软倒在了他的怀里,身体仍旧是滚烫着的。
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愫,他不想孟茯以后遭人闲话。
他是想要她,想得不得了,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
可却不能为了这一时之欲,害了孟茯。
将衣衫给孟茯拉好,抱着她喂了些水,沈夜澜将她安置好,便赶紧出了马车,翻身上了树梢。
他是不敢继续在马车里待下去,怕到时候控制不住自己,反而白白将她敲晕了。
月下,看着那在潇潇风里翻滚着银鳞的泉水。
为何叫爱人泉,他倒是明白了这意思。
而那刚才在胡杨林里传来狼嚎的野狼,这会儿也朝他们落脚的地方靠近而来。
狼是群居动物,自然是不可能来一只。
沈夜澜从树梢上跳下来,拔出挂在马车上的长剑。
正好,他也是浑身的火,无处可泄。
这些野狼来得倒是时候。
刀光火影里,夹杂着狼嚎惨叫,原本气势汹汹而来,欲越过火塘的野狼群不免是生了退意。
那身形明显比其他狼还要大上一些的狼王,瞪着绿莹莹的眼睛与沈夜澜僵持半响,看着满地都是自己同伴的尸体,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以为唾手可得的美食,扯着脖子嚎叫一声,撤了。
沈夜澜仍旧有些没有尽兴,看着这地上是七八匹夜狼尸体,一一捡到一起,坐在火塘边将这狼皮给剥了个干净,搭了火塘用烟慢慢熏烤。
这也是一种制皮的办法。
若是以往,这种闲事他哪里会亲手做?何况现在马车上也不短缺什么毛皮。
不过是想让自己忙一些罢了。
忙碌起来,也便于分心。
所以这天空鱼肚白从橙红色的湖面翻起,戈壁上攒了一夜的露水没等太阳出来,就已消失殆尽。
沈夜澜净了手,走的马车前,“阿茯,起来了?”
喊了两声没反应,沈夜澜这上了马车,轻轻推攘了她一下。
孟茯睡得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看朝沈夜澜:“天亮了么?”忽想起看海市蜃楼一事,忙地掀开身上的厚毯,急着穿衣裳:“已经出来了。”觉得后脑勺有些不舒服,心说莫不是昨晚落枕了?
沈夜澜见她已经起身,便退了出去。
鱼肚白里,已有些橙色的云彩,想来太阳也快出来了。
与这橙红湖上一个颜色,有些让人分不清楚天水分界线在哪里?
其实沈夜澜也不知道能不能好运气遇到,若是碰不到,还要多等两天。
孟茯这会儿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沈夜澜已经烧了些热水,她一边洗漱一边揉着后脑勺,“你说落枕不应该是这里疼吧?还是我昨晚哪里不小心碰到了,自己没察觉?”
沈夜澜其实是有些担心她提起昨晚的事情,难免是有些尴尬,可是如今听她这话,显然是昨晚的事情,她一概想不起来,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关忧地问道:“疼得厉害么”应该不算疼吧?这点力度他还是能把握的。
这爱人泉的泉水,还能有这样的作用?叫人记不清楚当时发生的事情?
不想却听孟茯说道:“疼得要命。”
沈夜澜听着她叫苦连天,有些不敢再对视她的目光,转过身,“一会儿我给你揉一揉吧。”可是说到这揉一揉,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又出现昨晚那画面,他连忙飞快地将那清心诀在心里念了几回。
孟茯倒是想,但这男女授受不亲,何况自己一个人占着马车,叫沈夜澜不得不睡树上,如今还要给他捏肩锤背,哪里好意思只忙拒绝道:“没事,没关系,可能是刚起来,也许一会儿就好了。”
沈夜澜听得她这话,不禁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天边,那橙红湖水上方,太阳依旧没有从厚重的云层里出来,但金色的光芒经过层层云朵的过滤,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已经是五彩斑斓。
也不知是因为这橙红湖见了初日而缓缓升起的水雾,还是因为那空中奇妙的晨光,两扇高大的城门便出现在了那橙红湖上方的是水汽里。
孟茯一时忘记这后脑勺上船来的疼痛,满目都充满了惊讶,樱红的小嘴微微张开,一时喊着沈夜澜:“快看。”
沈夜澜也抬首望去,与从前他所见过的任何海市蜃楼都不一样,他在这里见过山见过水,甚至见过一坐城池,但却从未见到过这样两扇高高的大门。
宏伟巍峨!
这两扇大门,甚至叫他觉得有些眼熟。
就像是皇城大门。
大门就这时候缓缓打开,只见百官分两旁而立,一条华丽的红色毯子直往尽头那高高的宫殿上延升而去。
忽然,这百官跪下身来,不是朝着皇宫的方向,而是朝他们俩的方向。
孟茯吓了一跳,恍惚间有种这百官是朝自己跪下的感觉,忙移动着脚步,朝沈夜澜靠近了几分。
这眼前看到的一切太真实了,真实到她觉得下一刻可能他们就真的走来了。
而那宫殿里,有宫人抬着龙撵从中出来,顺着那百阶玉梯上缓缓走来。
方向仍旧是朝着他们俩人。
场面过于壮观宏伟,便是没有任何声音,孟茯也晓得,这是要迎新君登基了。
整个场面,一直延续到那宫人们抬着龙撵从两扇大门里出来,然后似乎真的要踏云朝着他二人走来。
只是影子却越来越淡。
然这时,太阳光芒终于穿破云层,射出第一缕光芒的瞬间,这一切幻象便逐渐透明起来。
然后到最后,看不清楚。
但依稀能看到那龙撵已接到新君,正往最上方的宫殿而去。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恢复了正常,将孟茯还没来得及藏在头巾下的墨发吹得乱舞。
她才从震撼之中收回思绪,转过身进马车里,拿了头巾过来将头发当藏好,这才忍不住兴奋道:“跟真的一样,那些人似乎就在咱们面前。”即便是没有声音,也好像能感觉到了新君登基的恢宏场面。
“是啊。”沈夜澜不知道为何,觉得这一次海市蜃楼,与往前所看到的那些不一样。“阿茯运气好,才来第一天就看到了,从前我们都等了三五日,看到的也不过是小街小市罢了。”
孟茯晓得这要运气的,也不是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有。
所以听到沈夜澜又说起这运气一事,心情甚好,“可见我是真的转运了,咱们不要着急走,再容我挖一天呗?”清澈犹如那爱人泉一般的眸子,满怀期待地看着沈夜澜。
沈夜澜哪里能拒绝得了?何况这一开始也没想到来就看到了,也是计划要等几天的,索性也就点了头。“好。”
吃早膳的时候,与孟茯说起这一片戈壁下,其实很多年前是有一座王城的,只是不知道为何,被黄沙掩埋,忽然间整座城所有人就没了踪迹。
似乎不曾来过这世间,从未在这历史长河里走一次。
孟茯听着,心想这莫不是跟自己历氏上那楼兰国一样吧?
沈夜澜也没忘记这最重要的问题,“你莫要去碰这些泉水,是有毒的。”
孟茯闻言,连连应声,不过想起昨天碰了,不也没事,所以便以为沈夜澜说的别碰是别喝。
因此下午收工的时候,还是继续去那清澈的泉水边去洗手。
兴致冲冲地将自己的战利品拿来给沈夜澜看,“怎么样?”她挖到了一颗蚂蚁琥珀,还有小小的一点金子,还不如蚂蚁的脑袋大,也亏得她火眼金睛能从那些细沙里寻出来。
得意了一回,又把那些漂亮的石头挑选了几回。
毕竟她捡回来的石头太多,却不能全都带回去,所以她只能挑一部份。
沈夜澜小息了一会儿,起来猎了一只兔子回来,正收拾干净放到火塘上,本想喊孟茯帮他将调料盒取过来。
只是下意识觉得身后有人。
猛地回过头,只见孟茯光着小脚,看着她那白皙的皮肤下透着的粉色。
沈夜澜忙在心里念起清心诀,一面不再去看她,反手封住她的穴,飞快地从马车里拿了披风出来,将她抱回马车里去。
手起掌落,熟稔地敲在她脑后。
爱人泉的毒性这么强么?昨天碰的水,今天还在?他太难了。
索性第二天他也懒得喊孟茯起身了,天还没亮就赶紧收拾东西,急忙离开此处。
凡事不过三,他没那萧元脩的耐力,在孟茯身上扑空了三次,还能有好耐性。
孟茯再有一次,他是忍不住了。
马车飞驰在戈壁上,哪怕已经做了很多减震措施,可孟茯还是被颠簸醒来了。
仍旧觉得后脑勺的脖子疼,从厚毯里钻出来,很是疑惑自己昨天是怎么睡着的?好饿?她记得晚饭都没吃呢。
一面掀开车帘喊着沈夜澜,“这是第二天了么?”看着这外面明晃晃的太阳,她忍不住大呼了一声,自己居然从昨天睡到现在?
这会儿应该已经快要临近晌午了吧?
“嗯,你想来最近太累,昨日我才要去叫你吃饭,发现你已经睡着了,就没好在吵醒你。”沈夜澜一脸自然地说道。
他素来是个正经的人,孟茯哪里晓得他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跟着自己说谎话。
然后孟茯就信了,只是后脑勺这脖子处着实太疼了,便道:“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了,脖子好疼,算了,我换一个方向睡。”
沈夜澜自然是应了,一面与她说道:“小桌上有些简单的零嘴,你随便吃些填肚子,等再过个把时辰,前面有牧民家,咱们在那里歇一歇。”
孟茯抽回身子回马车,果然见着桌子上摆了不少吃的,当然也少不了雪莲果。
这东西已经吃了一个月有余了,但这是眼下唯一能吃到的水果,他们吃的又全是肉干和馕,所以即便这雪莲果性寒,肠胃不好不宜多吃,但还是吃一些。
也算是荤素搭配。
两人在辽国地界上走了十来日,便转道往夏国去。
而也是他们转道入夏国的时候,韩宣云等人带着的六千匹哈青马也刚好到玖皁城。
沈大人早上才收到消息,是有人扔了个小纸团在他的桌案上,只当是恶作剧了,并没有放在心上,还同随从的同僚笑道:“这些人啊,胆子越来越大了,还敢拿此事来消遣我们,也是如今腾不出人手,不然实在该抓几个放到那牢里,好叫他们知晓戏耍朝廷命官是个什么罪。”
几个同僚连连点头赞同:“是了,若是旁的事,还能叫人信个三两分,却拿这哈青马来说,还是六千匹?这不是闹笑话么?”
别说是六千匹,就是六十匹,也叫人难以信服。
大齐为何被金国辽国踩在脚底下,可不就是因为他们有铁骑么?
何况大齐这前前后后多少人,上百年的时间了,也没从辽人手里得来几匹。
如今却来个消息,一下六千匹,这样的玩笑,到底是什么没脑子的人传出来的?
沈大人还同几位大人一起将此事论了一回,直至上午公务忙得差不多,几人去一起用膳,城外双燕关的斥候急匆匆来禀:“报!有数千匹马正朝双燕关靠来!”
才拿着筷子的沈大人一行人顿时愣了,你看我我看你,不由得想起早上收到的那消息。
沈大人反应最快,先扔了筷子倏然起身,“此话是真是假?可是辽人的把戏?后头可有辽军?”
斥候摇着头,“并没有,只有十来人……”所有斥候里,就他经验最丰富,这消息是他探来的,双燕关那边的主官也打发他来回话。
就怕别人交代不清楚。
沈大人心里忽然有些不平静了,急道:“不行,本官得亲自去双燕关一趟。”看看到底是谁在耍把戏!
不过却被同僚拦住了,“沈大人不可冲动,咱们还不知对方什么来路,您是咱们玖皁城的主事者,不可去冒险。”
说罢,有人主动站出来。
要代替沈大人去。
但沈大人却打定了主意,正因为他是这玖皁城最大的主事者,就该到双燕关去看看。
何况只是去双燕关,又不是去双燕关外。
众人拦不住,急忙打发人去通知后宅里的沈夫人。
只是沈夫人晓得的时候已经晚了,沈大人已经骑着马出了城去,急得她一颗心都悬在喉咙里。
偏这已经过了年,她母亲已经回了京城去,如今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女儿又还小,只得求起菩萨来。
沈浅儿和萱儿见了,也跟着有学有样,与她一起跪在菩萨面前,磕头又作揖的。
而那厢沈大人出了城,一路快马加鞭,还没到双燕关,就遇着了瘦了几十斤的韩宣云。
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敢相认。
这韩宣云的兄长也算是沈大人的下属,韩宣云跟沈夜澜又是那志同道合的知己朋友,沈大人当然认得的。
但这才短短几个月就廋了半个人的韩宣云,沈大人有些不大确定。
不过比起韩宣云的变化,这一眼从官道上看去,看不到末尾的马群,才真正叫他心中波涛涌怒,激动地抓着韩宣云的手:“这是……哈青马?”
早上那消息是真的?
“是,本是六千,但我等一路上不敢停歇,又不敢在那有人烟的地方露面,所以这前前后后总共是死了十几头。”别说是马了,就是他们这些人,也折磨得不成样子。
就怕后头忽然有辽人追来,而且这么大规模的马群,若是在草原上遇着了各部落的辽人,他们也保不住,所以走的都是些没有人烟的地方。
也好在大齐的商贾们沿途给他们提供了草料干粮,不然不管是人还是马,也不可能坚持到现在了。
此事,自然也是跟沈大人细说了,到时候还要给这些商贾们记一功。
沈大人听得激动无比,看着这些哈青马,不由得精神奕奕,神采飞扬,又问他:“莫非,老三此番一定要做这使节,为的就是此事?”一面满怀激动地看着这一匹匹从眼前走过的哈青马。
他与韩宣云如今退到旁边的草地上,将这大道让给了马群。
韩宣云听到他的话,连颔首点头,“正是有这个打算,他那里也准备了不少银子,可惜我是个没用的,白白叫人戏耍,骗了银子不说,还伤了兄弟们。”
沈大人听他被骗,手下兄弟们还受伤了,一时紧张起来,“伤况如何?可折了人?”一时又好奇,既然是被骗了,哪里来的这些哈青马?
就听韩宣云解释道:“这不是有孟大夫跟着去了么?有她在,兄弟们当然死不了。”想起孟茯那日忽然喊他去赶马的事儿,哪怕这些哈青马他已经给不负众望,送到了玖皁城,但还是觉得不真实。
只与沈大人细细说道:“她给我们瞧的伤,我们这做了什么也瞒不住她,我便与她提了,她却一心都在意夜澜的银子被骗了。我当时也没在意,只想着这银子多半要不回来了,此事也成不了,便去合计旁的事情,哪里晓得才过几天,她就匆匆喊我过去。”
沈大人听到这里,多少是有些明白了,“孟大夫给出的主意?”
韩宣云叹着气,“倘若是她出主意就好了,她直接扔给另外一堆钥匙和腰牌,让我们去冒充人,直接赶了马就走。这全程我们是一丁点都不清楚,不晓得她是怎么弄来这些东西的。反正听了她的话,赶着马头也不回地出了上京城,这一路躲躲藏藏,好歹是没有辜负她的一片心。”
沈大人有些懵,“是孟大夫?”
韩宣云很确定,“是,她没跟夜澜在驿馆里,与我们落脚地方倒是相近,我是敢保证,夜澜只怕也是与我们一样的,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得来那些东西的。不过后面有咱们大齐的商贾沿途投放粮草物资,想来是夜澜也知晓消息了。”
沈夜澜和那些商贾关系好,又是为民为国的事情,商贾们自然才会尽心尽力。
沈大人还是觉得不可信,看了看韩宣云,又看这马。
一面要韩宣云仔仔细细跟他说,是如何去冒充辽人,又是如何骗得这些马的。
听罢,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但这马却是假不得的,急忙赶回城里去。
这些马才来,宝贝得不行,根本就不敢往京城那边送去,不然真闹个水土不服,病死一片,那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而这玖皁城临近草原,环境其实也差不了多少,重点是这玖皁城也是有合适做马场的地方。
沈大人几乎都没顾得上回衙门,只在城门口喊了同僚们,大家站在城门口商议着,直接就将这些宝贝送到香木甸去。
那里连绵不断数个山头,生长的都是些矮脚灌木,山下又有河,从前一直荒废着,如今正好用来养马。
又当即拨了不少兵将去守着,这可都是大齐的将来和希望,是半点差错都不能出的。
还要征集那最擅长驯马养马的人,只是这些马宝贵得很,沈大人也不敢随意招人进来,到底还是要用朝廷的人,于是安排好一切,连夜回到衙门里,顾不得此刻大半夜,掌灯写了奏折立即让人快马加鞭往京里送去。
却仍旧不得休息,还有一堆事要忙。
这么多马涌入玖皁城,城里辽人本来也不少,这消息是瞒不住的,所以他还要先做些措施。
好在,这些马不是直接从辽国皇家牧场里骗来的,不然只怕是真要起战事了。
又忙着安排韩宣云等人,还要将这一路上给马队投放物资的商贾们都统计起来,种种事宜,等他忙完,已经是三天后。
终于得以回去休息。
沈夫人当天晚上就晓得马是真的,并非什么传言。
她是国公爷家里养出来的小姐,哪里不晓得这些哈青马代表着什么。
于是也不敢去打扰沈大人,只叫他安心做事。
如今他回来了,也让他好生休息。
至于这些马的来路,她依稀听了不少传言,都说是孟大夫的功劳。
几代能人异士没办成的事儿,却叫孟茯给办了,还整整六千匹,沈夫人实在是觉得难以置信,就想等着沈大人醒来,亲口问一声。
所以当这沈大人休息一夜起来,便叫沈夫人逮住:“外头的传言是真的么?都说这些马,是孟大夫弄回来的。”
沈大人颔首,虽然他当时初听韩宣云说的时候也不信,但目前为止,的确没有别的证据证明,不是孟茯所为。
沈夫人听罢了,震惊不已,好一阵子才道:“若是真的,再好不过了,她与三弟的婚事,公婆虽是点头答应的,可少不得族里有哪些多嘴长舌的,如今孟大夫立下了这样的大功,哪个还敢那她的身份来说事?”
沈大人其实怀疑是自家弟弟所为,将这泼天功劳给孟茯,就是为了让孟茯以后到沈家后,不会被人看低。
但从韩宣云等人种种言谈中可以证明,这还真跟三弟没什么关系。
所以听到沈夫人的话,只笑道:“老三那眼神素来就是不凡,能叫他放在眼里的,果然非那池中之物。”
沈夫人听罢,心里也算有了数,当下也不耽搁沈大人:“你那几位同僚已经寻来了,这会儿在花厅里,我让人将早膳摆在那里,你们一边谈一边用膳。”
肯定是为了马场的事情。沈大人也不敢耽搁,“劳烦夫人了。”
“夫妻一体,夫君说这话倒是见外了。”沈夫人心里也欢喜,她是想与孟茯做妯娌,如今孟茯有这样的大功劳在身,这婚事是稳了。
这边别了沈大人,也去陪着女儿跟萱儿吃早膳,少不得将此事说了一回。
萱儿还不懂这哈青马对大齐的重要性,但是见沈夫人高兴,又夸自家阿娘,也跟着欢喜,只盼望着快些见到孟茯。
没过几日,朝廷的公文来了,对于这些马果然十分看重,还将皇家马场所有的人一艘船给送到了这玖皁城里。
沈大人就怕这些马韩宣云他们路上那么艰难也才死了十几匹,到自己手里却还要折,那还有何脸面?所以只朝廷派人来专门饲养培育,也长长松了一口气。
盼他们比盼沈夜澜的出使队伍回来还要上心。
总算,这京里的人也就晚了公文五日罢了。
所有的人,热血和希望似乎都被这些马所点燃,下了船就立即要去香木甸的马场,然后直接在马场里住下来。
将马交出去,沈大人舒了口气。
才开始担心起沈夜澜跟着出使辽国的使团。
从前没有这六千匹哈青马的事情,倒也无妨。可如今马的事情肯定是瞒不住了,所以很是担心他们的使团被那阿木尔家和呼伦部落的人为难。
使团的确不大顺利,第二天出城的时候,就先被萧元脩拦住。
李世白被萧元脩打了个半死,直接是用马车拉着回来的。
这一路上使团的人也逐渐再减少。
开始在沈夜澜早就制定的计划下,化整为零。
最后剩下的也就是李世白一行人了。
他本就被坚定地认为被他戏耍了的萧元脩打了个半死,路上又遇着几波辽人偷袭,伤势也就越来越重。
不得不找个地方停下来疗养,更不敢再暴露身份,为了活命穿着辽人的衣裳,赶着一群羊,假装是那随着肥美草地迁移的牧羊人,好不凄惨。
而原来队伍中的那些人,早就跟着商队们一起走在了前面。
其中包括玲珑等人。
孟茯和沈夜澜虽去了一趟西山,但是他们绕道走的夏国,因此一路上顺利无阻,竟然还要比化整为零的使团先行回到玖皁城。
回了玖皁城,自然是先将路上带来的特产送回家里去。
隔壁卖乌角巾的方掌柜见了她和沈夜澜,惊得忙从柜台后面跑过来,“沈大人和孟大夫几时回来的?怎一点消息不曾听说?”
孟茯在开门,沈夜澜自己赶了马车,正打开马车后箱,从上面将行李搬下来。
听到这方掌柜热情的招呼声,才晓得孟茯设计得六千匹哈青马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玖皁城。
沈夜澜听罢,却是有些担心,生怕在这玖皁城里有呼伦部落和阿木尔家认识的辽人们,因此报复孟茯,少不得是要埋怨那韩宣云。
只朝孟茯道:“如此,我也不敢将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待行李放好,我送你到大嫂那里,晚些见过大哥后,再接你和萱儿回来。”
孟茯自然是应了,那方掌柜到底是邻里,虽从前是有些势利眼的,但孟茯家这院子,也亏得他多照看着,所以孟茯还是将从夏国带来的特产,送了他一份。
将他感动得说了诸多好话,对孟茯家这小铺子小院子,此后就越发尽心尽力了,比看自家的还要上心。
衙门里,沈大人也晓得沈夜澜已进了城,当下就等着他。
这会儿听着他来了,忙喊去说话。
孟茯则自顾到后院里来。
沈夫人方才也得了消息,这会儿正领了萱儿在厅里等着,听说孟茯来了,忙带着女儿和萱儿一起迎了出去。
见着她忙上去拉住她的手,“阿茯,你可总算回来了,你不晓得,我早先听说那哈青马是你的缘故才带回来的,好生替你高兴,可后来又听夫君说你此举怕是将那什么木耳家和呼伦部落的人得罪了,所以又怕你路上叫人为难。”
一面指着此刻已经扑到孟茯怀里的萱儿,“萱丫头几个晚上都没睡好了,就是担心你。”
孟茯算着,这也去了差不多半年有余,如今瞧着萱儿,只见她长高了一些,还胖了,可见在这府上是过得十分好的。听到沈夫人的这些话,只将萱儿紧紧搂在怀里,“好萱儿,阿娘没事,阿娘已经回来了,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她在外的时候,见着人家小姑娘,便时常想起萱丫头来。
又有那沈浅儿和兰若上前说话,她都应不及,还是沈夫人见三个孩子将孟茯围住,问个不停,方喊着到厅里去坐着说话。
她们对孟茯去辽国最好奇的事情,莫过于她如何使得这瞒天过海的计谋。
其实也非什么妙计,不过是当时心里赌了一口气,然后较起劲来。
归根究底,还是运气使然。
若是运气不好,只怕韩宣云他们一个都活着出不了上京城呢。
这里说得热闹,书房里沈家兄弟也有那谈不完的。
沈大人问起薛蓉蓉的事儿,沈夜澜倒是坦诚,直言交代了。
沈大人听着那格日勒的身份,气得拍桌子,“别的事情上你办得是再好不过了?怎么有关表妹的事情,你竟做这些混账的?”
沈夜澜也不管他如何气恼,反正捧着茶是波澜不惊的,见沈大人发完了脾气,只淡淡吐了一句:“她若是嚷着非要嫁你,让你休了大嫂赶走浅丫头他们姐弟三个,你还能说这番话,我倒也服气,就算是跨刀山过祸火海,我也将人给你寻回来。”
“胡说,我与表妹岁数差不那么多!”沈大人只觉得他越说就越是不像话了,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没料想沈夜澜来了一句:“既如此,兄长不经我苦,又有何资格在这里指点?”
“我……”沈大人叫他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最后叹了一句,方提起孟茯的事情,“宣云只怕也是好心,只是如今已经传遍了,我也不晓得对孟大夫是好是坏,我晓得你手下有不少人,多拨几个在她身边,还有三个孩子那里,也要仔细,免得叫人报复了。”
这点沈夜澜心里自然有数,若飞若光那边,已经让人暗中看着了。
萱儿这马上就接回去,他已让人在附近买了房屋住下,几双眼睛盯着,难道还看不住么?
“我知晓,叫兄长挂忧了。”他说罢,起身便要走。
沈大人见着外头天色已经暗下来,索性道:“你们今日才回来,按理这接风宴是少不得的,在我这里吃一顿,也省得回去冰锅冷灶。”
沈夜澜也没拒绝,当下便随着沈大人出了书房。
正好,后院里打发人来,问是否要摆饭。
沈大人高兴,一定要拉着沈夜澜喝酒,实在拒绝不得,沈夜澜只能浅饮了两盅,没曾想吃了不大一会儿,那韩宣云就来了。
这一趟他廋了个几十斤,莫说是孟茯没认出来,就连沈夜澜也诧异不已,“你这是?”
韩宣云坐下,接了沈大人递来的酒在手里,“一路担惊受怕,怕后面有辽人追来,又怕你们走不掉,如何还能吃好睡好?”如此,就瘦了下来。
又少不得与孟茯说那天自己接到马时候的紧张。
说了诸多话,又和沈大人一杯一盏推换着,等两人喝得醉醺醺,萱儿都已经快睡着了。
孟茯见此,只能先告辞,沈夜澜也趁机找借口送她们母女俩回去,免得叫那喝醉了的兄长和朋友拉着说些醉酒的话。
衙门离他们住的秋梨坊本来也不远,因此也就走路回去。
沈夜澜背着萱儿,孟茯和兰若跟着。
这会儿已快到宵禁的时间了,所以街上人烟已经十分稀少,仲春的夜里,风还是有些凉的,孟茯见着已经趴在沈夜澜背上睡着的萱儿,忽然想起家里几个月没住人了,只怕被子床铺都发霉了,一时有些后悔自责,“应不该着急接你们回来的,只怕床铺床单都需要换洗一回。”
却听兰若说道:“不妨事,我时常回来瞧,也不晓得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屋子里偶尔烧一烧火盆,又开了窗户,过年后有太阳的时候,被子也晒了几回,想来是可以直接住的。”
孟茯听罢,忙将兰若夸了一顿,又问她们这段时间在府里过的日子。
兰若回着:“起先一直跟老夫人住在一个院子,年后她回了京城去,沈夫人害怕我们不习惯,便让我们和浅儿小姐一起住,作个伴儿。”说着,想起大赵氏对萱儿的好,总觉得是好得不大正常,便忍不住和孟茯说道:“老夫人疼萱儿,疼得紧,尤其是年前收到京城里来的信后,还带着萱儿睡了好几个晚上。”
她自家的亲孙女,她都没这样疼过。
孟茯听罢,也有些意外,想说可能是萱儿聪明可爱,惹她喜欢?
可沈浅儿是亲外孙女,也是乖巧的。
自己都觉得说不通,一面问着兰若:“沈夫人和浅儿小姐如何说的?”
“她们倒没有说什么。我听浅儿小姐说,是因为萱儿小姐像她一个表姨母小时候,所以便说她外祖母看了萱儿小姐,觉得瞧见了那位表姨母,才这般疼爱的。”兰若说到这里,不由得朝孟茯看过去,“您知道萱儿的母亲是什么人么?”
孟茯当然知道,毕竟是看过原著的人。
是一位京里贵族小姐,不过是被人害了,失去了记忆,让姜大用些猎物换回去做媳妇罢了。
生了萱儿后,她恢复记忆就逃了。
也过了这么些年,按理正时候她已经和那青梅竹马过着相亲相亲的日子,接萱儿他们兄妹几人的事情,得还要等好几年。
于是便摇着头,“不曾听说过,我连他们的爹都没见过。”原主倒是去守灵了,不过那姜大脑浆都摔出来了,原来的孟茯胆子小,也没去看,所以孟茯对姜大就更没有什么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