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这些天孟茯的药用了不少,正打算今儿天气好,去挖些回来备用。

刚关了门就见着他二人,只觉不妙,掉头便要走。

姜老太已小跑过来,一把将她拽住:“我和你爹有事要和你商量。”

孟茯耐着性子,“当初说的清楚,你们的事我一概不管,我只管三个孩子,你们想商量什么,只管去县里找小叔家商量便是。”

说罢,便拔腿要走。

姜老太紧抓着她不松手,“你少在这里扯皮,我今儿和你爹来,是想和你知会一声,你既然有这样的本事,就不该藏着掖着,教了老三,好叫他将你孟家这医术传出去,这是为你们孟家着想,你别不知好歹。”

孟茯听了忍不住好笑,“既然是我孟家的,关你们姜家什么事儿?”

姜癞子见强硬不行,便摆上小脸,一副苦口婆心为她好地说道:“说到底,关上门咱们才是一家人,我们也是为了你的名声好,你这样到处背着药箱子四处跑,少不得叫别人背后说闲话。”

“名声又做不得饭吃。”孟茯却不曾将这什么名声放在心上,只要不会像是入了下九流的接生婆,会影响到若飞若光兄弟俩参加科举就好。

又见他们穷追不舍的,只放了狠话:“你们死了这份心吧,我便是死了,也不可能将孟家的医术传开外姓人。”

三人拉拉扯扯,少不得惊动了别人,晓得了缘由,不免觉得姜癞子夫妻着实过份了些,先骗了人家的嫁妆就算了,如今还要让人家将医术交出来,少不得说几句公道话。

又有人说:“这学医又比不得旁的,学个三五月一二年就能出师,得从小耳目濡染,如今你们老三是什么年纪了?等他学出来,只怕孙子都有了,这些个年又顾着要学医术,吃那西北风去么?”

姜癞子夫妻得了这话,想来也是,最后只得放弃了。

他们倒是放弃了,可孟茯不放心,总这样来扰,她平添一些气。

心里少不得起了主意治一治他们,正好给渔夫的媳妇看病,送了自己几条糟鱼,当下就给拿出来,晒在篱笆上。

姜癞子就好这一口,孟茯知道的。

而且这些日子他两人也没少隔三差五来自己这里摸东摸西,只是自己锁了门,他们碰不着罢了。

不过这糟鱼,也不是那样好吃的,孟茯往上面弄了些药粉,并不会要人命,只是叫人吃了精神不济,只愿意躺在床上罢了。

放了两日,那姜癞子果然来取走了,孟茯在门口骂了一回,只当是谁家的猫儿拿了去。

那一边,姜癞子夫妻俩安安心心连着吃了几顿,好不畅快。

糟鱼里的药粉是慢性的,吃了两日,这俩夫妻才变得懒惰起来,也不曾察觉,只当是天气闷热的缘故。

整日最远,就是在那院子里转一圈,田里也不去了,日上三竿起来吃了一顿,就躺在床上打盹。

几个孩子问起糟鱼哪里去了,她也只道是猫儿叼了去。

此后小半月里,那两老懒懒散散在家里坐吃山空,孟茯也得以安心过了一阵子,翻看着祖父留下的医书,那不解的地方,便写了小纸条,拿给若飞兄弟,让他们送去给沈先生,让沈先生帮忙解释。

一来二去,孟茯与沈先生倒借着此事熟悉起来。

她觉得这沈先生果然是胸有大才,深藏不露的,又想着他有真本事,可偏因为这张脸,断了这科举路,不免是替他惋惜。

而沈先生见了孟茯如此敏而好学,还用那碳笔写得一手好看的小楷,于她的欣赏又多生出几分来。

若飞兄弟对于这医理,也有了些许粗浅的认知。

便是萱儿,跟着孟茯采药分拣,也学了些许,闲暇时候孟茯也教她认几个字,但到底是年纪小,孟茯对她并不是很严厉。

她这个年纪,就该是撒丫子放心玩的时候。

要说这光阴似箭,转眼竟已经是八月中旬了,那些个被县里强征去战场的男人们,竟然都回来了。

村里老少无不欢喜,虽隐约也听说了,是个什么公主嫁了过去和亲,又给陪嫁了不少金银财宝,才止住了这战事。

但大家并不关心,那都是遥不可及的事儿,眼下能一家老小团员,便是最好的事。

正好下半年没个什么好收成,女人们在家里带孩子伺候老人,合计着男人们也能去附近的采石场或是矿里做一回工,争取能赚些银钱回来,过个好年。

可有人欢喜,便有人难过,就说孟茯那小叔子姜德生,因为想要躲兵役,自己断了手,如今倒好。

仗没真打,他那手却是真残了,后悔不已,少不得也怨恨替他出主意的姜癞子老夫妻。

而这个把月里,孟茯又替几个妇人看了些小毛病,这千金手的名声便逐渐在十里八乡传开了。

镇子上刘员外家的大娘子来请,女儿十六岁了,还不曾来月事,叫她去看了一回。

她一个人出入总归不方便,便领了萱儿一起,也免得人说闲话。

可到底是年轻好颜色,让刘员外瞧见了,放在心里,叫他茶饭不香,家里的孙买办见了,猜了个七八,与他献计,“老爷膝下儿女双全,大娘子又贤惠,日子虽是过得美,可大娘子要掌管家事,哪里服侍得过来,何不抬一顶小轿子,接她进门来?”

他从前倒是有两个小妾,可都得病没了。

刘员外摇头,“不曾见过谁家的娘子还梳着姑娘头。”他可真切听了那个五岁的女娃儿唤她做阿娘。

孙买办连忙笑道:“您倒是忘记了,咱镇子上有个姓孟的大夫,去年不是死了么?这就是他的孙女,叫乡下那些个泥腿子骗了去,给人做后娘,活该老爷您有这福气,刚嫁过去还没拜堂,她男人就从寡妇家房顶上跌下来,死了。”

刘员外听罢,心中甚是欢喜,没曾想还是个黄花姑娘,又觉自己眼光好,但仍旧担心孟茯公婆不愿意,有些为难:“人家愿意放人?”

“怎不愿意,老爷不知道她那公爹就是姜家村的姜癞子,最是贪财好利的,哪里会不许?”

刘员外听了就安心,即赏了孙买办几个银子,打发他去办这事儿。

孙买办白捡了这便宜差事,高高兴兴吃了二两酒,打算去姜家村。

也是巧了,就在集上遇着孟茯的公公姜三旺,连忙过去拿了一条长凳坐过去,“恭喜姜老爹了。”

姜三旺正烦着,为了逃兵役,小儿子白白折了手,可如今又不打仗了,朝廷养不起这许多人,都给打发了回来。

听得有人道喜,只觉得对方是看自己笑话的。

只是回过头见了是刘员外家里的买办孙福,不敢惹,赔着笑脸,“你莫要取笑我老头,哪里来的喜?”

孙买办连与他说了自家老爷想要纳孟茯的事儿,还劝着他:“你当初不说将她做闺女养么?既如此有这样天大的好姻缘,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必然是对得起死去的孟大夫了。”

姜三旺也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

那孙买办继续说道:“不用我讲,你也晓得我们老爷在这梨花镇一等一的有钱人,家里的银子比皇帝还要多,你只管应下了,高高兴兴把人放了,数不尽的好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