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邺想要聊的话题是她的婚事,盛明月一听就觉得,嘴巴里清甜肉厚的荔枝顿时失去了滋味。
尽管她也知道,在国内的大环境下,任何一个适婚年龄的年轻人,都会被身边的长辈或多或少的催婚。
上到亲生父母,中到七大姑八大姨,下到工作中仅仅比自己大了几岁的同事,都有可能是来催婚的人。
还有社会舆论,好像到了岁数,不管以后结不结婚,反正一定要经历这个“催”的流程。
但盛明月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仿佛自己被迫着去做一件事,那种“迫不得已”的“不甘心”感让她抗拒排斥且厌恶。
这种情绪几乎是在盛邺话音刚落的两秒之内,就不加掩饰地出现在盛明月脸上。
盛邺看见,哭笑不得地解释道:“别这么紧张,爸爸没有催你结婚的意思。”
盛明月拉下脸,不太高兴的样子,声音也淡淡的,“不是这个意思,怎么这个时候聊这种事?”
盛邺无奈地叹口气,起身坐到她身边,揽了一下她的肩膀,哄道:“这不刚好有时间,又想起来了吗?爸爸主要是想问问你,你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有没有什么打算?”
盛明月眼睛一眨,不吭声,等他继续往下说。
“有些事是需要未雨绸缪的,尤其是涉及到你的以后。”盛邺叹口气,语气似乎有点低落,“宝珠啊,爸爸老啦,不知道还能陪你多少年,我总是很担心,我走了以后你会被欺负,日子没有现在这么好过,我……”
“呸呸呸,今天你做生日啊,大好日子讲这种不吉利的话,你疯了是不是?”盛明月又气又好笑,“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明知道妈妈走后她就特别介意这个,居然还说!
盛邺这才想起自己今天过生日,不由得讪讪,“……没事吧,今天也不是正日子。”
盛明月狠狠瞪他一眼,没好气道:“有什么可说的,我又不是不结婚,这不是没有遇到合适的喜欢的人嘛!”
盛邺沉默,合适,喜欢,这两个条件单拎出任意一个,其实都不难满足,但既要又要,就很难了。
世上哪有这么多能既要又要的事啊。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盛邺问道。
“要说喜欢嘛,肯定是喜欢帅的啊。”盛明月回答道,往一旁一歪,恰恰好歪在靠枕上,懒洋洋的。
盛邺惊讶:“就这一条?”
“不图钱不图权的话,就只能图色了啊。”盛明月回答得很直白。
盛邺心想也是,于是说这多简单,他介绍了几个同圈子里的小伙子,说这些都不错。
讲真,年轻人,又是家里有钱的年轻人,打扮起来,哪有丑的呢?
可是盛明月一口回绝道:“都不适合,全都等着盛家帮扶他们一大家子呢。”
盛邺一噎:“……你嫁给谁都是下嫁,婆家可能都要靠你。”
“那就找个能入赘的呗,婆家,啧。”盛明月撇撇嘴,“要是人不错,还老实,我就考虑考虑,不然我管他们去死,我不可能因为他们让自己陷入麻烦。”
她振振有词,语气里的漫不经心裹挟着轻蔑,在这一刻毫不遮掩地表现出来,盛邺对此毫不在意,甚至觉得是女儿有脾气,有脾气好啊,不会被人欺负。
于是盛邺换了个问法:“OK,那你说说,你想找什么样的?”
“首先要帅,不然吃不下饭怎么办?”盛明月大大方方地回答道,“其次人要清醒,拎得清,糊涂蛋会气死人!最后,家里要清净,可以穷可以笨,但不能奸懒馋滑,本本分分最最好。”
她提的其实就是最低最正常的要求,再差一点点她都忍不了。
“我无法想象一个油腻男和他的家人试图骑在我头上拉屎,要给我当爹,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住我的,还要我给他们当什么贤妻良母的妻子,一分一秒都受不了!”
别说盛明月了,就是自诩经过大风大浪,已经没什么能震碎他三观的盛邺,听了这种描述都忍不住咬牙切齿。
“哪个龟孙敢这样对你,老子要他们全家不死也脱一层皮!”
骂得非常真情实感,好像这一切真的已经发生了。
反而让盛明月一秒冷静下来,并且莫名觉得有点想笑。
“好啦好啦,假设而已嘛。”她忙安慰老爸,“举个例子,别当真,这种人我肯定不会要。”
盛邺听了忍不住叹气,“也是你这岁数不上不下闹的,要是大一点,早几年就考虑了,那时候还有的是适龄好男儿任你挑,要是再小一点,还有大把时间等合适的韭菜长成。”
“现在好啦,合适的都有主了,我想半天,竟然发现只有温二一个适合你又还没结婚的……”
话音未落,盛明月立刻打断他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不可能跟师兄有什么的,你赶紧死心,人家温家琢磨着跟裴家联姻呢。”
盛邺闻言转脸看向她,目光有点打量:“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难道是温二说的?
“大姐说的啊,他们跟严家的小严太搭上线了,准备进军娱乐行业了,还问我要不要掺一股呢,我拒绝了。”盛明月仿佛没察觉到老父亲的怀疑,淡定地解释道。
盛邺松口气,哦,那没事了。
“别掺和那些你不了解的行业。”盛邺淡淡地道。
盛明月应了声知道,她从小被他灌输的理念,就是人赚不到自己认知以外的钱,非想去赚,就等于把脖子洗干净送别人手上。
所以这么些年来,她除了教职以外的唯一副业,不过是和闺蜜沈嫒合作,在瑶光新天地那里开了一家珠宝定制工作室。
一来沈嫒科班出身,二来她少时兴起还学过,沈嫒就是被她传染的,只不过最后沈嫒坚持下来了,而她三分钟热度,三来那处铺面是母亲留给她的,她不愿意外租,干放着又浪费。
高校是明确允许科研人员和教师兼职兼薪的,只是规定不能占用工作时间,如果有特殊情况要占用,按各学校规定的时间计算,容医大是占用工作的时间每周不得超过1工作日,全年累计不得超过24工作日。
学校工资和研究经费就那么点,要是不允许大家在外兼职和人拉关系,用盛明月的话说,真真是工资三千五,命比美式苦,喝杯咖啡都没资格加糖加奶。
盛邺最后对她道:“就算你愿意,我也不会同意你跟温二,你大姐已经嫁过去了,你再去,跟把盛氏拱手送给温家有什么区别?”
盛明月嗤笑:“我可拿捏不住他,我要找个能什么都听我摆布的,还不能是蠢材。”
那可真是雄心壮志,盛先生觉得自己怕是进棺材了都见不着女婿,要不还是给闺女多攒点家底吧,只要有足够多的钱,一个人生活其实也挺好的。
于是他问:“下周我和你莓姨要去港岛参加拍卖会,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没有。”盛明月一口否定,“祝你们玩得愉快。”
“真的不要?我看到有一枚蓝宝石戒指很衬你的,看看图片再决定?”盛邺多问了一句。
盛明月从小就喜欢这种亮晶晶的有彩色的东西,闻言果然心动:“那……好吧,给你一个面子。”
盛先生:“……”真是太为难你了呢。
其实他也是有心贴补女儿,毕竟她刚送了一枚斯里兰卡蓝宝镶嵌的腾云麒麟胸针给他,麒麟身上正中是一颗十几克拉的蓝宝,周身还有许多小的蓝宝和碎钻,不说设计和工艺,光是宝石就已经价格不菲,她花了那许多钱,他不得给补回去么,没钱花了怎么办。
盛明月翻着拍卖会的拍品图册,渐渐有了点兴趣。
赵清岩在赵家吃过晚饭,提着田英姿用保温桶给他装的鸡汤,离开福利院往家赶。
去年年尾,他在老师韩衷的牵线下,买下了一套二十年房龄的老破小二居室。
小区在一家社区医院附近,地段还算可以,但不是什么学区房,所以价格也还算正常,首付正好是赵清岩能负担得起的。
买下以后只做了简单的装修,满足基本生活要求就足够,装修完又晾了几个月,春天的时候他就搬了过来,总算是结束了多年的租房生涯,从为房东打工变成为银行打工。
小区里流浪猫不少,他刚停好车下来,就看见一只白色的鸳鸯眼母猫带着几只小猫在不远处的车尾后面猫猫祟祟,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小猫都挺可爱的,看着也就两三个月大,母猫很瘦,脊背上仿佛能看到它在皮毛下隆起的骨骼,大概是因为哺乳,加上流浪在外没什么好吃的,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
赵清岩看着心软,但又知道自己确实没办法养,他哪有条件养猫啊,养活自己就够费劲了。
他看了一眼那一家几口,也没试图打扰它们,很快就离开了停车场。
但是上楼走到门口,他又觉得还是不放心,母猫太瘦了,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
隔壁家好像是养猫的,他想。
“叮咚——”
“来啦来啦,哪位啊?”
对门的邻居隔着防盗门往外看了一眼,见到是赵清岩,忙打开门,问道:“赵医生有什么事吗?”
赵清岩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问道:“你家养猫,有没有多的猫粮卖给我一袋?我看停车场有一窝猫,母猫太瘦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几只小崽,想喂它吃点。”
邻居哦了声,问道:“停车场?是不是一只白色的大猫带着四个小的?”
“……对,你认识?”赵清岩惊讶道。
“不认识,但见过好几回。”邻居说,“那只大猫警惕性很高的,楼下的杨姐去年就想把它抓了送去绝育不让它再生了,好家伙,一直抓不着。”
赵清岩一愣,听邻居继续说:“这次它本来生了六只,只剩四只,那两只小崽已经死了,流浪猫就是这样,夭折率很高的。”
“对了,我家猫粮三斤一袋的,你确定要一包?一次喂不完的,要不我给你拿一碗算了。”邻居问道。
赵清岩听说已经夭折了两只小的,心里一软,说:“就要一包吧,给你添麻烦了,我放车里,见到它就喂一点,多吃几次也就吃完了。”
“也行,我给你拿两个一次性的碗,你再给它们倒点水吧。”邻居去找猫粮,还不肯要他的钱。
但赵清岩还是硬付了钱,幸好搬来的时候因为团购东西加了微信,直接转了一百块过去,也不知道够不够。
走的时候邻居还跟他说:“你跟它们套套磁,要是能把它们一锅端了,咱送它们一个豪华绝育套餐然后找领养,以后就不用再喂了。”
赵清岩失笑:“好,我努努力。”
母猫对这个去而复返的陌生人类非常警惕,立刻从趴卧的姿势变成弓背站立,一副立刻就开打的架势。
赵清岩见状难免有点忐忑,这要是被野猫抓了,是要打狂犬疫苗的……
他在车里拿了瓶矿泉水,走近猫群几米远的地方,确定还在彼此的安全范围内,停了下来,将手里的猫粮袋打开,先往一次性碗里倒了大半碗猫粮。
想着小猫还小,应该吃不动吧,要不加点水泡软一点,再给猫抓一把放地上?
他没养过猫,只好上网查,网上说可以这么干,他就往碗里倒了点水,看到放旁边的保温桶,想了想,又往碗里倒了一点点鸡汤。
“借个味儿吧,这是我明天的饭,咱们也算吃过同一锅饭了。”赵清岩招呼它们,“过来吃吧,别客气。”
放好猫粮,再给它们舔一碗水,收拾好东西就干脆地离开了。
走远以后又停下来,转身借着旁边车子的掩护,小心地偷瞄猫群。
见猫妈妈犹豫半天后自己走向猫粮,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以后回头喵了声,四只小团子就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大口大口地吃饭,猫妈妈在旁边吃一口干粮就看一眼崽子。
赵清岩忍不住感慨,真是一个母性很强的小家伙呢。
它们吃上了,赵清岩也不多待,很快就回了家。
按部就班地洗漱,觉得还不困,就进了书房,满书架的书挤挤挨挨,唯有书架最中间的亚克力盒子独享一大块天地。
透明的亚克力盒子里,摆放着一盏早已不会亮的月亮灯。
“妈妈,我今天见到赵清岩了。”盛明月趴在床上,扭脸看向床头柜,同母亲说,“你还记不记得他?就是那年中秋节来过我们家的中考状元啊,我还送了他一盏花灯的。”
这是特地布置出来的房间,装饰也好,家具寝具也好,都维持着十几年前赵良臻住过的样子,还保留着很多她的遗物,盛明月有时候甚至会过来借衣服。
“他也当医生了诶,还是福利院出来的第一个博士,我今天才知道他居然跟我是一个学校的同事,妈妈,你知道了会不会高兴啊?”
“妈妈,你想不想见见他?哎,我也没问他要联系方式,下次见面再问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看你吧,要不……你自己去他梦里看看也行?”
她絮絮叨叨,丝毫不考虑当事人赵清岩的意愿和感受。
作者有话要说:盛董:我希望你男子汉大丈夫,平时有点主见。
小五:我希望你什么都听我的,让你往东不能向西。
老赵:?没人告诉过我当人女婿这么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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