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申氏的死除了申家人和她的儿女们之外,其余的人过了月余照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徐氏都答应东安侯,要替方惟昌找继室。

“这么快?”刚有身孕的方雅晴都听了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蜜娘摇头:“这也正常。”碍于徐氏也是填房,蜜娘没把话说完,有的人妻子才刚躺在病床上,就已经托媒婆说亲。

说是为了照顾家中小儿小女,其实不过是再找个人照顾自己罢了。

徐氏也道:“你就安心好生养胎,你大哥的事儿我自有区处。你爹替他谋了个千户之职,又有侯门公子这身份在,我已经打算在低阶官吏之女里边找一个,最好找个武将世家,这也是你哥哥的意思。”

像方惟昌已经很难再翻起什么风浪来了,他对申氏膈应,但不得不说申氏的家世帮助很大,现在申氏死了,东安侯既然授意徐氏替方惟昌找一位续弦,按照徐氏的本意,肯定就不会跟方惟昌找什么好姑娘,但是方惟彦却道,门第其次,人要温柔贤惠。

徐氏一下就听懂了其中的意思,人年轻的时候能够自律,为了功名利禄能够约束自己,因此方惟昌不喜后院纷争,又愿意给申氏体面,妾侍纳的少,现在申氏没了,家里那俩个姨娘都不大得用。

若娶个贤惠大度的妻子,那还不是要什么美色就有什么美色,一个没家世又软弱的妻子,肯定管不住方惟昌,若意志力坚强的,自然是无所谓,但方惟昌前半辈子被约束够了,若娶个完全管不了他的媳妇,那可就是猛虎出笼了。

况且,娶个贤惠的,东安侯也觉得她这个继母做的合适。

一家之主更多的还是看重家和万事兴。

反正不是选自己的儿媳妇,徐氏只打听人家姑娘性情好,越绵软越好,相貌也不能太差,当然,她出手大方的很,有侯府的气派。

没曾想还真有个都指挥使家的姑娘倒是挺符合:“那姑娘生的端庄,性情软和,但持家女红样样都成,难得的是年纪还不算很小。”

都指挥使是四品官,算是统领千户的官职,也算实职了。

方惟昌现在有差事,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徐氏替他说的这门亲事,他也让相好的人去打听过,人家都道:“是俞指挥使的长女,生的好看不说,为人最是贤惠。”

“照这么说,倒是不错了。”方惟昌冷哼一声。

他可是不信徐氏的好心。

那人道:“顶多就是俞指挥使年纪不小了,儿子还小,怕是不顶事,话又说回来,续弦肯定不能和原配相提并论。”

若俞家身份太过高贵,太过于有实力,那申氏生的几个孩子又如何自处。

方惟昌倒也觉得有道理。

这桩婚事也就这么快定下来了,申家人也见过俞家姑娘一次,认为她脾性谦卑软和,也忍不住点头,若是太强悍太美艳,就如蜜娘这样的,她们反而要担心了。

太美,那很容易吸引人,脾气太硬,自己的外孙子就会受到苛待。

那府里可没人跟她的外孙子外孙女作主。

至于把孙子孙女要回来,那也不太可能,东安侯也是勋贵府邸,怎么可能把方家的孩子让给申家。

且申家是科举人家,虽然锦衣玉食,但比不得侯府奢靡。

申家也说好,方惟昌就更满意了。

唯一觉得难过的,大概只有小申氏和王三娘了,小申氏对王三娘道:“我现在无比庆幸家里把我嫁到你们家来,否则侯府那地方水太深了。”

王家这样的小官之家,人口简单,她能做主。

姐姐申氏嫁到那样的人家去,虽然外表光鲜,可真是步步惊心。

王三娘很是唏嘘:“为了这样的一个爵位,真的值得吗?”

“谁说不是呢。徐氏手段狠辣,和阮氏婆媳二人联手,我姐姐岂有不输的道理。”小申氏想起姐姐又忍不住落泪。

唯一高兴的就是芳姨娘和林姨娘了,这二人自从申氏走后,不必喝避子药,都悄悄用体己看病补气血,林姨娘亏损太过能活着已经不错了,芳姨娘到底还有救手,居然快过年时,有了喜信。

她倒是没有什么跟正房对着干的念头,只盼着来的人软和些,她有个儿子,不,一个女儿,也是自己的骨肉,总不至于孤零零的。

蜜娘知道她的喜信后,还送了不少补品过来,这些补品都是上等,也够她调理身子了,芳姨娘更是感激不尽。

对于蜜娘而言,过年就意味着又要忙碌了,更何况家里有翁老夫人再,她老人家最爱热闹,若是晚辈们不弄些热闹来,显得冷清就不好了。

方惟彦倒是很忙,他是身兼数职,听说册封皇帝新宠郑昭媛就是他拟写的圣旨,文辞十分优美,皇上还特地封赏他了。

“这些东西是其次,主要还是体面。”

蜜娘笑道:“真没想到郑豆娘这么快就成了昭媛了,有她在,我看范德妃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这个郑豆娘要心机有心机要美貌也有美貌,最重要的是还有那颗为了皇后的“忠心”,天子这样的人也很奇怪,他自己没什么真心,却巴不得别人对他都有真心。

“不是吧,郑昭媛宫女出身——”

“有皇上的宠爱在,就是宫女又如何呢。你看你娘看中了我,当初我爹还只是个进士呢,我还不是照样嫁到你们家来了。”

说到这里了,蜜娘跨坐在他身上,方惟彦觉得自己呼吸都变困难了,蜜娘逼着他道:“我问你,如果你先遇到我,但是你爹娘都不同意,你会不会娶我?”

方惟彦正要说话,蜜娘揪了一下他的耳朵:“好好说话。”

“会,怎么样都会娶我的蜜娘回家的。”方惟彦抱着她。

【我的蜜娘】这样的话从方惟彦嘴里说出来实在是有意思。

“好惟彦。”

过年的时候,蜜娘抱着羡哥儿回娘家了,本来在侯府还好,因为侯府羡哥儿头上哥哥们也多,徐氏虽然疼爱孙子,但她也有小儿小女要管,方雅晴怀着孕,方惟钧的婚事也正筹备着,这些都会分散她的关心。

但是羡哥儿回到外祖家,那就是名副其实的众星捧月了,俩个弟弟都大了,就是小弟也上了蒙学,都是大孩子了。

定二奶奶嘴上还道:“这么冷的天,不会冻坏孩子吧?”

方惟彦笑道:“我们都把他包的严严实实的,您是不知道他身子骨挺好的,蜜娘照顾的可好了。”

定二奶奶若有所思的看了女儿一眼,她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诗书那些用功,带孩子纯粹就是懒鬼,听说女婿还比女儿抱孩子熟练。

但女婿真仁义,当着大家的面夸女儿。

蜜娘倒是没想这么多,回到娘家就是自己的主场,定二奶奶还有周氏都凑过来说话,周氏见着蜜娘就道谢:“多亏了姑爷,你十一哥的缺放下来了,明年开春,我们就要赴任去了。”

因为方惟彦和国子监祭酒还有吏部考功司的官员很熟稔,他当然有自己打通关系的绝招,而且手腕很高超,几百两银子就替阮十一谋了个缺,外放到泉州做经历。

泉州气候温润,又是通商之地,倒是个好去处。

蜜娘笑道:“十一嫂千万不要这么说,都是一家人,本来也是应该的。我爹也跟我说现在十一哥可是办事老练,日后去泉州必定鹏程万里。”

这话听的周氏很受用。

鹏程万里,这也是阮十一的报复,他虽然没有中举,但是也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啊。

定二奶奶抱着羡哥儿不撒手,蜜娘连忙道:“娘,这小子挺重的,都九个多月了,很称手,把一个丫头抱的手都差点抱断了,还是我发现了,现在都是好几个人轮着抱,快把他给我吧。”

“怎么养的这么好?”

“因为我们都是多看书,再结合实际去喂养,我们现在就开始喂一些辅食了,好些人都说要吃奶吃到两岁,但我和惟彦商量,等他一岁就戒奶,慢慢儿的他就开始正常吃饭了。”蜜娘觉得看孩子其实不难,那些什么偏方都没效果,看孩子最重要的是细心。

定二奶奶看女儿侃侃而谈,没好气道:“你现在搞的咱们都不如你会养孩子了。”

蜜娘吐吐舌头。

外边男人们已经喝上了,阮嘉定很喜欢方惟彦这个女婿,他对女婿家的事情也不免关心一些:“简家近来不太平,你们家和简家的婚事还要继续吗?”

皇上想提拔崔缇,用张相不过想用他的手段,但是太凌厉可,就需要个温和点的。

简家是张相姻亲,又是死党,要拔除张相根基,就先从简家下手,况且,简家有钱世人皆知。

平日大家奉承简夫人掌九省钱粮,那些恭维话,在皇帝看来,近年国库空虚,抄简家一举两得。

后宅妇人和久不在朝中的人,当然不清楚,但阮嘉定这等官吏,却是春风未动,已经看到波澜了,他现在无比庆幸女儿当初拦着他们夫妻认亲,否则,绝对会被牵连。

方惟彦点头:“这桩婚事是早就定下来的,若是毁约了,旁人又如何看呢。”

“你们家是真的仁义。”阮嘉定自问自己都做不到这样。

但方惟彦想,当初定婚时,徐氏和翁老夫人都是万般满意,既然开始就看好,事后就别反悔,所谓夫妻不正是如此嘛!若人人都背信弃义,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活头,活着也没意思。

自然他也不是慷他人之慨,如果徐氏自己要退,他也没办法。

总归弟弟的前程婚姻,他能管的也有限。

现在方惟昌成婚后,就要入军营,这也是东安侯在为支开长子,但是也要看方惟钧自己的表现如何。

翁婿二人推杯换盏,到末了,一家人打起马吊来,蜜娘和定二奶奶还要方惟彦阮嘉定一道打,在牌场上蜜娘可是经验丰富的很。

“自摸,你们不管出什么牌我都不会胡的,我是一定要自摸。”阮嘉定觉得自己拿了一手天菜,乐不可支。

在场其她三人个顶个的精明,蜜娘悄悄看了她娘一样,她娘最会出烂牌,出的每一手牌都是烂大街,没有一个她想要的,方惟彦也是老谋深算,好像还会算牌,她爹则是运气好,但是胡来。

她看了看牌面,自己自然出胡了,一个幺鸡一个三条,胡二条。

结果接了一张幺鸡,但下面没人出幺鸡啊,如果出了幺鸡,岂不是有诈,三条也不行,三六条最容易胡牌。

“呼,幺鸡。”蜜娘还是打出去了。

方惟彦手动了一下,但是咳了一声:“不要。”

定二奶奶看了女婿一眼,笑了笑:“我碰一个,九条。”

九条都烂大街了,阮嘉定失望道:“淑君,你这出的牌,全是大家打烂了的。”

定二奶奶狡黠一笑:“和你们这些人打,我要赢就很难,我就不出错就成。”

阮嘉定接了张二条,有点犹豫,但是他这个人还是挺有赌劲儿的,直接扔了出去:“二条。”

蜜娘哈哈大笑:“胡啦,我胡啦。”

方惟彦也跟着高兴,送了二十个子儿给她,“蜜娘,拿着。”

“谢谢惟彦。”蜜娘高兴的把钱拣进钱箱子里。

只有阮嘉定嘀咕,女婿你胡幺鸡怎么不胡啊,你要是早胡了,我就不会放炮了。

但他的嘀咕被洗牌声压倒了。

比如阮家的轻松,简家却是愁云密布,简夫人哪里还管得了简凝初的死活,她虽然不错,可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孙女,简月华又是个烂泥扶不上墙,况且张家自身难保。

她已经知道自己的下场了,但她攒的那么多钱,全部上交那不可能。

最好的方式当然是放简凝初嫁妆里,她快些嫁到侯府去,东安侯当年守护过当今天子,又是勋贵,皇帝不会轻易动他,况且还有方惟彦,虽然根基浅些,但是也慢慢崭露头角……

可简夫人不甘心把钱财给简凝初一个外人。

就在她盘算的时候,简凝初出了事,她是跟继母去抢头香,继母迷信,一向信这个,家里虽然大人们都不说,但是简凝初似乎也察觉点什么出来。

下山的时候,马车坏了,简凝初被侍婢扶着下马车,没曾想被贺廷兰看到了,他惊鸿一瞥,又见郊外只有零星几个人,立马打马上前。

“小姐何故在此?”

简凝初立马躲到一边,贺廷兰没想到此女居然和阮氏生的那般像,正欲说话时,只见一身飞鱼服的男子过来。

一向嚣张的贺廷兰都笑道:“顾指挥使,稀客啊。”

顾望舒冷睇着贺廷兰道:“我们锦衣卫正办公务,不知南平伯有什么见教?”

贺廷兰忙道:“没什么见教,我这就走。”

顾望舒长眉入鬓,红色的飞鱼服穿在他身上,只觉得威严冷凝,又十分英俊。

简凝初连忙上前道谢:“多谢大人搭救。”

顾望舒却皱眉,看也不看简凝初一眼:“谁有空救你。”说完驱马而走。

留下来的简凝初拍了拍胸脯,这些人她是一个也惹不起。

“小姐,马车修好了。”

“好,那我们上马车吧。”

“小姐,方才那位锦衣卫指挥使真的好看,比未来的姑爷还好看。”

丫鬟叽叽喳喳,简凝初却道:“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