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太阳快落山,花轿才落轿,只听得外面又奏乐,炮仗齐鸣,蜜娘是那种平日听到炮仗声太大了,定二奶奶都会帮她捂耳朵的人,因为她特别怕鞭炮声,最怕鞭炮炸到脸上,但现在只得硬着头皮等着。
轿门卸了之后,有个五六岁的盛装幼女上前轻轻拉蜜娘衣袖三下,这样的小姑娘被称为“出嫁小娘”,蜜娘在数到三之后,才被丫头们搀扶着出轿子。
出轿门第一步要先跨马鞍,步红毡,之后再由喜娘扶着去喜堂,也就是拜亲的地方。
方惟彦自从蜜娘从花轿出来后,他提起的心就落到原处了。
二人一左一右,蜜娘透过盖头底下看到旁边站的人的红色的衣摆,莫名松了口气,只听赞礼者喊:“行苗见礼,奏乐。”
然后就是不停的行礼,蜜娘平日饶是不动声色之后,都快被这三跪,九叩首,六升拜折磨疯了,饥肠辘辘,头上的首饰又多又重,嫁衣她为了美观还绣了不少珍珠在上,非常繁复又重,还得保持仪态万千。
原本定二奶奶还嘱咐蜜娘,说拜堂时要抢在前头跪,这代表日后在家里的地位,但她真的在乎不了那么多了,一切就跟提线木偶一样。
起身走出去时,一条彩球绸由方惟彦亲自递到她面前,前面有两小厮捧着龙凤烛在前导,蜜娘正接过时,肚子忽然一响,她明显看到方惟彦递彩球绸的手顿了一下,蜜娘羞的不行,只听方惟彦道:“且再忍忍,入了洞房,马上揭了喜帕,换妆的时候,就有吃的了。”
“好。”蜜娘答的有点委屈。
前方摆着五张麻袋,不停有人换动,新娘子须脚不沾地,且五张麻袋意味着“传宗接代”“五代见面”的意思。
终于被扶进了一个院子后,春桃小声在耳边道:“小姐,这里就是‘凤梧院’了。”
“凤梧院”的缘故蜜娘早就知道了,原本徐氏为儿子选的是枕霞院,听说那里极是清幽安静,还自带一个小花园,正是个好去处,但被方家归宁的那位小姑奶奶搅黄了,公然给了方惟彦三哥方惟廷成婚用。
徐氏因为不服气,故而用了凤梧院做院名,意思就是凤栖梧枝,即便是我儿子即便住的地方不好,但照样能上天眷顾,前途无量。
入了洞房后,按照男左女右坐在床沿上,这就是俗称坐床。
全福娘子拿来秤杆,笑着对方惟彦道:“请四爷揭盖头。”
方惟彦毫不犹豫的轻挑一下,盖头滑落下来,喜娘收好后。
蜜娘还准备她仔细看看自己这妆容,多惊艳一会儿,不曾经方惟彦道:“既如此,我先出去,你们伺候新娘换妆。”
又低头对她道:“我让他们送茶果子来。”
他是真的担心把蜜娘饿坏了,蜜娘却小声道:“你不看看我吗?”
虽然很饿,但是精心化的妆可不能浪费,否则,马上要换衣裳妆容出去,他就看不到了。
方惟彦这才反应过来,他微微弯下身子,再看她今日着凤冠霞帔,明艳照人,一双翦水秋瞳盈盈的看着他,仿佛看到他心里去了,琼鼻樱唇,一肌一容尽态极妍,尤其是笑起来,嘴角隐隐有梨涡。
这让他想起了一句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场景,怪道古人说有闭月羞花之美,以前我总觉得言过其实,如今才算见到真人了。
“很美。”
他在她耳边仿佛呢喃似的说道。
蜜娘顿时脸一红,她没想到这个呆子也会这般。
方惟彦顿时又体贴道:“我先出去了,你慢慢儿的换好衣裳,别急。”
慢慢儿的意思就是让她先填饱肚子再出去,只是没说出来,蜜娘不由得点头,“知道了。”
他一出去,夏莲就忙道:“小姐,奴婢替您更衣。”
“好。”
新娘子要穿的衣裳几乎都是红色的,褪去大红喜服,蜜娘换上一套累珠叠纱正红茜裙,内里是乳白色的百子榴花缎内衬,腰间用稍浅的烟霞色软烟罗系上,发髻上取下大冠,头上用金累丝镶宝石青玉镂空双鸾牡丹分心。
一丫头拿着靶镜,蜜娘则对着小镜子补妆,尤其是流汗最多的鼻子处,用罗兰粉按压实了,又把头发不整齐的地方重新梳拢了一下。
只听外边有个仆妇送了茶果子来,这些茶果子分外精致,且没什么大气味,蜜娘让人拿了红封给她。
那仆妇喜道:“多谢四奶奶了。”
蜜娘笑了笑,就着茶水,一连吃了好几个,剩下的让春桃夏莲几个分了。
“先垫巴一下肚子,等会儿还有的忙。”
上辈子她没有这样被人明媒正娶过,也不知晓这些繁文缛节。
比如此时她才知晓原来入了洞房,不是就安静等丈夫回来,而是要换妆再去拜见长辈,按照亲疏辈分依次见礼。
长辈会给红封和给新人贺礼,晚辈则由新人给红封。
这也是蜜娘更加看重这次衣裳梳妆的缘故,之前盖头藏着,揭了盖头也只有喜娘和方惟彦看到她,这个时候可不一样,这是真正和方家人见面了。
不多时,徐氏身边的嬷嬷来请蜜娘过去,蜜娘重新上了口脂,对着镜子抿了抿唇,方才带丫鬟们出去。
一路走来,下人们无不露出惊艳之色,有人甚至因为看的入迷还撞到了一起。
因为新娘子成婚当日是不能多言语的,故而蜜娘忍住笑容,只抿了抿唇。
美人不能只看脸,还得看仪态谈吐气质,这些比之脸更重要。
蜜娘的仪态就更不必说了,因为前世常常跳舞,以至于这辈子很难改掉走路垫脚尖的习惯,所以走路时,旁人看她总有一种书上写的翩若惊鸿宛若蛟龙之感。
夏日昼长夜短,此时天色还有亮光,但内厅已经开始点烛火了,方惟彦正去外面的宴宾客的地方喝了不少酒水,但他还不能喝醉,因为马上就要和蜜娘再向长辈们敬酒。
不远处,只见一丽人施施然过来,不是蜜娘又是哪个。
蜜娘见他专程候着自己,心中不由觉得贴心,二人来不及多话,就被婆子们催着进门。
这是侯府内堂,专门请的是非常亲近的亲戚长辈同窗以及好友等,但即便如此,大概都摆了十桌左右。
不知道谁喊:“新娘子来咯。”
在男方这边,大家平日里见到方惟彦多,但是见到蜜娘的人就少,况且,自从定亲,蜜娘几乎是没有来过了,她也不属于侯府交际圈里的,很多人都不认识她。
殊不知花厅里众人也是引颈相看,只见门口走进一对璧人,男子貌若卫阶,女子貌若杨妃,郎才女貌无比相配。
只见一相貌端庄的女子走了过来,她二十来岁的年纪,长相清秀,很有大家主母气象,只听方惟彦介绍道:“这是大嫂。”
蜜娘连忙行礼,知道这是方惟彦长嫂申氏,也是东安侯世子夫人。
这申氏虽然未曾见过面,但也是久仰大名,听说她家里有四十无子方纳妾的传统,故而当年侯府世子选申氏是徐氏喜闻乐见的。
若申氏生不出儿子来,世子方惟昌又不能纳妾,那他的世子之位迟早要回到嫡房手中。
这桩婚事是翁老夫人亲自保媒,她老人家娘家翁家算是蜀中望族,翁家祖上和申家也算世交,后来,因为翁家渐渐落魄,申家却很出息,偏申氏因为此条家训很难嫁门当户对的男子,翁老夫人才提出让方惟昌娶申氏。
好在申氏倒也争气,进门生了俩个儿子一个女儿,徐氏拿她没有办法。
就在她观察申氏的同时,申氏也看向蜜娘。
之前她不知道为何徐氏能一眼看中阮家姑娘,都说是因为相貌,如今盛装打扮,确实无人能及。
申氏笑道:“弟妹跟我来吧。”
她道:“咱们本家亲戚太多,明天正式相见再不迟,今日先见过舅舅舅母姨母等人。”
“麻烦嫂子了。”
正所谓娘亲舅大,方惟彦的舅舅徐中懋也快到知天命的年龄,如今已经在京中监察院任官,他身量中等,体格偏瘦,为人倒是一脸温和的样子,至于舅母徐夫人虽然带着笑,但很严厉的样子。
方惟彦带着蜜娘一起行礼,这二人给了丰厚的红封,徐舅母还送了一对翡翠镯子给她。
大家都若有似无的在打量新娘子的一举一动,方家本籍浙江,今日就来了不少浙籍官员,他们都非常重视乡谊,成婚联姻几乎都是找本省人,像侯府的第三代中大奶奶申氏二奶奶于氏都是浙籍,连三奶奶是王府乡君,其嫡母也是浙籍出身。
甚至连翁老夫人当年都是因为其父任浙江总督,才有这门婚事的。
故而徐氏另辟蹊径找的这门亲事,着实让大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还好蜜娘行礼如仪,接着又拜见了姑父姑母南平伯夫妻,南平伯夫人见蜜娘这样,眼里硬生生把嫌恶逼了去,这妮子倒是厉害的紧,先勾着自己的儿子,又勾着自己的侄儿,偏一脚踏两只船,还能有这样盛大的婚事。
倒是她那儿媳妇,堂堂的公府小姐,还是嫡支出身的,站在她身边,倒像是被比下去了一样。
亲戚们就跟走马灯似的,蜜娘头先还记下几个,后来就懒得再记了,她发誓,一辈子都没有磕过这么多头,甚至脸色都微微有点不好看了,上辈子自从进宫后,就再没如此了,做新娘子也太受罪了。
殊不知方家二奶奶和三奶奶脸色都不太好看呢,徐氏操办她们婚事的时候,虽然热闹,但也没有这么多繁文缛节,比如拜见长辈,都是次日见的,也只见了几位女眷。
徐氏是有意为儿子媳妇做脸,东安侯则是觉得对不住方惟彦,毕竟方惟彦是嫡长子,却只能自己考科举,自立门户,不能继承爵位,因此也有意为儿子作脸。
碰巧方惟彦又觉得蜜娘嫁给他,被家里某些人指指点点,让他觉得蜜娘受苦,也高调起来。
请了他几位座师,还有翰林院同僚,甚至连张敖这样的衙内都过来吃酒,更加声势壮大。
简夫人和其夫也在其中,蜜娘和她对视一眼,彼此都没有言语,若说简夫人对定二奶奶还有母女之情在,那她对蜜娘没什么感情,甚至觉得她小小年纪却很是难缠。她二人之间这般平淡,但是让想看热闹的人松了一口气。
之后又是一对中年男女过来。
“这是我的座师和师母。”方惟彦亲自替蜜娘介绍。
他的座师是礼部尚书陆如法,陆夫人笑道:“如此佳人,惟彦真是好福气。”
蜜娘微微害羞一笑,脸上还多了一抹酡红,但行礼姿态非常优美,陆夫人看的都出神了。她其实相貌也常常被人夸好看,但如今才见到真正的美女。
按照惯例家中归宁的小姑姑和徐氏的姐姐金姨妈都应该在,她们虽然都没了丈夫,但是把左边位置空出来,独坐右边就成,今日却没见她们的人,也是奇怪。
来不及多问就到了敬酒这个环节,蜜娘只对女眷们敬了一次酒,就去了另一个地方吃酒,留下方惟彦独自敬酒,这其中也有男女大防在。
正所谓新婚三天无大小,大家都道:“方才怎么不让弟妹过来敬酒啊,你们这洞房我肯定是要闹的。”
方惟彦心道,今日可是把陈年的女儿红拿出来了,你们怕是都喝的东倒西歪,哪里有空来闹我的洞房。
至于贺廷兰,自从方惟彦考中进士之后,又逐渐和他熟络起来,但想起方才看到的蜜娘,也狠狠忍住了,他的神情,方惟彦一览无遗,心中暗恨。
新娘宴席要由四名女子陪宴劝食,桌上的人还没认熟悉,又要去厨房行“亲割礼”,就是喜娘要陪新娘到厨房捞粉丝,摸泥鳅等等,显示新娘子厨艺好。
饶是蜜娘这样精力旺盛的人,到最后实在是笑不出来了,别说是她了,就是身边几个干粗活的丫头都忍不住叫苦了。
“四奶奶,咱们现在可以回房了。”春桃有气无力道。
“好,回去吧。”蜜娘已经是浑身酸痛,整个人简直是快散架了,成亲实在是太累了。
方惟彦今日却春风得意,一共敬了几十杯酒都神采奕奕,外面的欢声笑语,这些都和金家母女无关。
金姨妈是寡妇,这样的场合她向来不想去,她青年丧夫,新寡之时就被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参加婚宴,以至于后来她早已守了多年寡,却也不想去凑这个热闹。
金淑琴向来怕热,况且近来她相看了一户人家,也不好出去走动,金淑惠一直在书桌上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忽然烟花的亮光照亮个整个屋子,金家母女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外面。
“你姨娘为了你们表兄的婚事,可是办的比世子的都盛大,你看老夫人和他们家姑太太都气不过,但侯爷同意了。”
金姨妈笑道:“这家里女人甭管怎么折腾,还得听男人的话。”
别看平日翁老夫人好像说什么侯爷都听,抑或者是姑太太作威作福,但是这家里真正的当家人还是东安侯。
金淑惠道:“姨娘也真是的,大局已定,怎么还想和世子争?”
金姨妈还是为妹妹说话:“你姨娘是正妻,她生的儿子却什么都捞不到,你惟彦表哥也就罢了,他能自个儿中进士,可惟钧日后能怎么样呢?难不成日后还要惟钧仰人鼻息。”
当着女儿的面,金姨妈没好意思说,徐氏进门可是和丁姨娘斗的非常厉害的,丁姨娘虽然只是个姨娘,但是当初妹妹嫁进来之前,她是能当半个家的,甚至能当整个家,小姑太太为何和丁姨娘几个儿子关系不错,就是丁姨娘帮了她不少忙。
但照徐氏本人看来,她是正妻,儿子却要在庶出儿子手下过活,且她和丁氏的关系,世子一脉的人肯定会报复,她就是不对付他们,日后侯爷没了,她们孤儿寡母指望谁呢?
金姨妈自己就是寡妇,最能明白这种心情。
金淑惠还是摇头:“可女儿想四表哥现在出息了,就好好的过日子不成吗?到时候闹的鸡飞蛋打,恐怕连四表哥都要受牵连。”
人就败在一个贪欲上,金姨妈素来知道小女儿极有主见,家中长女虽然八面玲珑,但很怕事,小女儿却像个侠女一样的性格,金姨妈秉性柔弱,也没有再争论下去了。
金淑琴打圆场:“今日是四表哥的好日子,咱们就别说的叫人听见了。”
如此,金淑惠才不多说话。
凤梧院里,几个丫头们也看到盛大的烟花了,仿佛黑夜变成白日一样,绯袖愣愣的望着天上:“可真好看啊。”
碧裳冷笑:“这烟花稍纵即逝,有什么好看的,也就是你,喜欢这样的东西。”
绯袖见她如此,不免道:“你这是怎么了?”
“还没进门就辖制起四爷来,这下进了门,日后又不知道我们的日子怎么过呢?”碧裳感叹了一句。
以前绯袖手艺出众,人又灵巧,性子宽厚,碧裳还嫉妒,现在看来,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都一样是人家的眼中钉。
她又道:“我倒也罢了,平日虽然不服你,但你对四爷那是最上心的,服侍的最好的,难不成将来也要被打发出去?”
大家都不想出凤梧院,出去是什么日子,想也能想到。
就在碧裳说完话时,门外有了响动,只听有人道:四奶奶回来了。
绯袖忙起身拉着碧裳的手道:“走吧,我们去伺候着,难道主子进门,我们几个人躲懒,若是被太太知道了,又怎么说我们呢!”
碧裳又讥讽道:“只怕咱们去伺候,人家还觉得咱们上杆子呢。”
“好了好了,别说了,快去吧。”绯袖对书香使了个眼色,不欲再让碧裳说下去。
书香也上来劝碧裳:“好姐姐,咱们快去吧。”
蜜娘进门时,见有几个丫头提着上前出迎,听为首的丫头道:“四奶奶,奴婢绯袖接您进来。”
蜜娘听到绯袖的名字,听周氏送嫁妆来时说过,方惟彦院子里伺候的大丫头就是绯袖和碧裳,于是她道:“原来是绯袖姑娘,春桃,发赏。”
对什么人给什么红包,春桃和夏莲就是再累也不会搞错,绯袖几个大丫头们赏钱都给的很丰厚,当然,这些副小姐们也未必看得上这点赏钱。
但是这一进门就给赏,那就代表谁是主谁是仆。
正房内手臂粗的龙凤烛正点着,烛台把整个寝房照的很明亮,绯袖这才看清楚新奶奶的面容,这也太好看了,她神情淡淡的,并不急着口腹蜜剑拉拢关系,也不摆架子,只是这样寻常的样子,并不怎么说话。
一时,又听外边说四爷回来了。
倏地,见她站了起来,看到四爷的那一刻,笑容仿佛明珠暗夜生辉。
“夫君。”
她迎了上去,方惟彦见她过来,连忙道:“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又对绯袖道:“你们让小厨房端些饭菜来,我吃了太多的酒,胃里不舒坦。”
蜜娘见他维护自己,故而笑道:“还好,之前换妆时,吃了点茶果子,好多了。”又在他身上嗅了嗅:“是不是吃了太多的酒?”
“怎么,熏到你了吗?”方惟彦其实没喝多少酒,兑了不少水在酒杯里,但是他喜欢和蜜娘拉家常,因为她平日不怎么拉家常。
蜜娘摇头:“酒的味道混合着松叶的香味,不难闻,倒是难得清雅。”
夜已深,俗话说灯下看美人,愈发好看,方惟彦年少时苦学,发誓不受任何诱惑迷了心智,到后来和蜜娘定亲,洁身自好,因此难得和姑娘家靠的这么近。
蜜娘知晓今日还得喝交杯酒,还要洗漱,才能去床上亲近,现在看他的模样,她忍不住站了起来,先指挥下人摆放东西,方惟彦遂靠在床上看着她。
其实,蜜娘也是头次见他放诞的模样,特地绕到他跟前蹲下道:“你这样子好像个风流公子一样。”
她就这样轻轻的看着你的眼睛,但是又跟无数的小勾子似的。
饶是碧裳见多识广都没有见到这样的,她本以为这位新奶奶是个小性子,仗着有几分姿色就为难人,小家子气的,也没像金淑琴和叶佳音那样以前成天往这里跑,就等四爷回来说话,对她们这些丫头们倒是都讨好拉拢。
她都不是,她似乎没有想和一开始就要名声,看着很随意,但四爷回来时,她扑向四爷的样子,眼里好像一下有了光,现在也是方才还在做自己的事,一转头又蹲下来说话。
就像那种随时随地都在撩拨人,但又若即若离一样。
方惟彦想摸摸她粉嘟嘟的脸蛋,蜜娘又偷笑著作势离开:“饭还没来呢?我先去那里坐下。”
方惟彦生气,但又怕别人听见,所以压低声音道:“小没良心的,我是为了谁说是我要吃饭的,你倒好,还……”
“可是我今天好累了……”蜜娘软乎乎的撒娇,用脸轻轻蹭了蹭他的脸庞。
方惟彦愣在当场,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发麻了,嗓子也有点发哑:“我扶你去美人榻上歪歪吧,今日也确实累到你了,你放心,我把她们都打发出去,别人不会知晓你在歇息的。”
蜜娘乖的如五六岁般的小姑娘一样,用纯真的大眼睛看着他,声音糯糯的道:“我什么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