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熟悉的背影走出公司大门,姜虞长呼了一口气。
她转过身,深深朝宋泽礼鞠了一躬:“宋同学,谢谢了!”
宋泽礼声音迟缓:“谢谢?”
姜虞起身:“谢谢你没拆穿我。”
男人唇角幅度很小的弯了一下。
没生气,应该是接受她的道谢了。
姜虞放心下来。
她垂眸看了眼,还是午休时间。
虽说出版人任何时间都可能是工作时间,但现在是公司规定的休息时间,稍微那么小小的走开一下,应该是没关系的。
姜虞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入海出版社。
来陵南的第一年,她已经将出版社周边的交通,店铺之类的全部摸清了。
宋泽礼帮了她一个大忙,单说一句“谢谢”太不够份了。
“你要是不忙的话,我请你喝奶茶。”
说完,姜虞又有些后悔。
宋泽礼这种人一看就是不爱喝奶茶之类甜腻腻饮料的人,她应该说请喝个咖啡什么的。
只是距离最近的咖啡馆要走十多分钟,而且那家味道很一般。
宋泽礼侧头看她。
日光落在女孩晶莹剔透的眼眸中,期待熠熠生辉。
黑眸颤动,攸地移开,在姜虞看不到的角度,薄唇扬起:“可以。”
姜虞弯起了眼。
她快走两步,走出出版社的办公大楼。
秋风吹黄了路边的树叶,时景穿着一身姜黄-色,几乎要融入这略显萧瑟的秋景里。
姜虞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移开,过了两秒又看过去。
刚才面对着时景的时候,她很坦然,也毫不留情地表示了自己态度。但这么多年的相伴不是假的,她生命的很多重要时刻,时景都没有缺席过。
绿色的公交车晃晃悠悠在车站边停下,那抹姜黄-色缓缓往前,抬腿上车之前又回头——
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反应,姜虞本能侧身,弯腰猫到宋泽礼身后。
宋泽礼:“……”
他抬起眼皮,正好时景也在看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时景企盼的表情瞬间变冷。狠狠瞪了宋泽礼一眼后,他头也不回地上了公交车。
宋泽礼回头往下看。
女孩的双手紧紧攥着男人休闲西装的下摆,过于紧张的缘故,骨节处隐隐泛白。
宋泽礼隐忍着收回视线,声音淡淡的:“他上车了。”
姜虞:“……”
姜虞:“哦。”
做的时候全凭本能,这会儿脑子回来了,哪哪都尴尬起来。
她不好意思去看宋泽礼,索性转过身:“奶茶店在那边。”
走着走着,想到刚才时景回头看的那一眼,眼睛莫名酸涩起来。
姜虞揉了一下眼睛,本以为能缓解一些,没想到那种想哭的冲动更强烈了。她抬眼,却见之前一直目视前方的男人,正侧眸看着她。
好不容易消散一些的尴尬又迷茫在四周。
她眨了眨眼睛:“刚才有东西吹我眼睛里了。”
宋泽礼:“我不会笑话你的。”
姜虞使劲吸了一下鼻子,声音里透着倔强:“我不是在哭,我只是——”
人非草木,只要倾注过感情,就不可能再面对别离的时候那么淡然。
前面就是奶茶店了,推门进去的瞬间,姜虞说:“他以前追了我很久。”
宋泽礼没什么表情的:“听说过。”
想起两人之前是同学,姜虞脸上一热,声音也随之小了下去:“我没有炫耀的意思,我只是不明白他既然追了我这么久,我答应了他为什么还要出-轨?难道我——”
也许没有那么喜欢,但是答应做她女友的时候,也是很欢喜的。从小到大身边一直站着这么一个人,她一直以为这个人会永远站在那里。
天荒地老。
只是终究没能熬得过时间。
还有……
其他的诱惑。
眼睛越来越酸了。
酸得快要看不清奶茶店透明玻璃门里面的景象了,就在这时,身旁的人微微侧身,冷白修长的手贴在她的手背处,用力往前。
门被推开的瞬间,她感觉到宋泽礼又往她这边靠了一些。
不近不远,正好是姜虞刚才凑在他耳边说话的距离,也是昨天在摩天轮下和她说话的距离。
“大家都说,我和时景是好兄弟……”
对方身上偏冷的气息随着他的声音直往姜虞耳朵四周钻。
“与其在这缅怀逝去的感情,不如想想怎么把我的名声还回来。”
姜虞:“……”
姜虞:“???”
下班的时候,姜虞接到了母亲郁美华的电话。
和别的恨不得每天都给女儿打电话的妈妈不同,对郁女士来说,女儿很重要,自己的生活更重要。
若无重要的事情,她平均一周才会和姜虞打一次电话。
姜虞她小姑时常调侃,说自己比起来,更像是姜虞她妈。
郁郦华至今未婚,从小到大全部的“母爱”都灌注给了姜虞。
“妈。”姜虞推开寝室的门,这个点那两个考研人都还在图书馆里奋斗,寝室里一片安静,她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我刚下班。”
“工作感觉怎么样?”电话里,郁美华边喘-息边说。
不用问姜虞也知道她在跑步锻炼中,她把手机夹在耳边,从包包里取出kindle,解放到一旁:“很好,工作类型都是我喜欢的,同事也都很关心我,最重要的是——”
她语调雀跃,“我可以在里面找到很多市面上买不到的初版书!”
感受到女儿的兴奋,郁美华声音也激动起来:“听着很不错。”
姜虞弯起唇:“对,而且前辈明天要带我去见一位老师,我以前看过不少他的作品,他超厉害的!”
“哇~”在虞城久了,郁美华说话也带上了吴地人特有的软调子,“我女儿也太棒了吧!”
确定姜虞工作学习一切都好之后,母女间的话题渐渐转到了一些其他方面,郁美华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看女儿心情不错,她也不再试探,直接开门见山:“时景最近怎么样了?我听她妈说,他上周回来了?”
姜虞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垮掉了:“……嗯。”
郁美华没听出她声音里的异常:“以前你没工作,很多事情妈妈不好说,但现在你也开始实习了,马上要踏入社会了。如果你觉得时景还不错的话,要不要认真考虑一下他?”
姜虞靠在椅背上,表情放空地看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妈,您当初恋爱的时候外婆可是一句话都没说的。”
郁美华被她一噎,好几秒都没能说出话来。
姜虞放软了语调:“我知道您的意思啦,你也说我是个社会人了,时景的事情我自己有打算。”
郁美华正好跑步到家门口,她解开锁,接过丈夫递上来的水杯,仰头喝了两口:“妈妈也不是说你,我就是觉得——”
话说到一半,电话那头突然端来短促的嘟嘟声,似乎是姜虞不小心按到了什么键,紧接着姜虞突然说:“我有点事,先挂了。”
声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了。
郁美华盯着手机,眉心狠狠地拧了起来。
姜父侧头看她:“又给囡囡打电话呢?”
郁美华又喝了一口水,侧头过来,表情严峻:“姜震东,你女儿翅膀硬了,敢挂我电话了!”
姜震东:“……”
姜震东安抚地拍了拍老婆肩膀:“你又和她说时景的事情了吧。”
郁美华抿紧唇,不说话,默认了。
姜震东:“你真觉得时景那小子很好?”
郁美华眉间折痕更深。
她和时景他-妈是工作上的好搭档,两人二十多年朋友,时景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看着时景从小时候的皮猴长成现在这样温文有礼的好青年,也看着他从吊车尾变成年纪前十几名。
最重要的,姜虞遇到困难的时候,他永远是那个最先到达姜虞身边的人。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看男人眼光不错,姜虞她爸就是典型中的典型。恋爱时是二十四孝男朋友,结婚了是四十八孝好老公和好爸爸。
姜震东:“可他要是真的那么好,阿虞为什么就不喜欢他呢?”
郁美华愣住了。
她的生活和工作让她只看自己看到的东西,可如果时景真的如她所想那般优秀,姜虞为什么一直不肯接受他呢?
姜震东展臂将自己老婆搂到怀里:“我还是那个看法,孩子的事情啊让孩子自己去做决定。”
“就像……当初咱们爸妈那样。你看,现在的我们多幸福。”
姜虞抬眸,冷漠地看着坐在她面前床上的人。
她回来的时候,寝室没有亮灯,也没有动静,她便直觉认为秦如夏也不在。
而且,她不觉得秦如夏在做了那样的时候之后,还有脸回来。
看样子是她还是低估了对方脸皮的厚度。
也是,要真的知廉耻,也不会挖自己“姐妹”的墙角。
明明是一如既往熟悉的脸,姜虞觉得眼前人好陌生。陌生到她仿佛从来都没有真的了解过。
姜虞大概是那种最惨被绿的最惨的类型。
不是因为一夕之间失去了男友和闺蜜,而是她从头到尾被懵逼被欺骗,以为自己是三角形里最稳定的那条线,最后才知道她是那根影响人家交叉的线。
“你都知道了。”秦如夏用的是肯定句。
就算没有听到她刚才的电话,想来时景也和她说了。
姜虞问出了心里盘旋很久的问题:“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秦如夏唇角歪了一下:“为什么?我看不惯。”
姜虞瞪大了眼睛:“看不惯,你有什么看不惯的?”
秦如夏冷哼一声:“我就是看不惯一个这么喜欢你的人,反复被你拒绝,他明明很优秀,很温柔,也很懂事。既然你不喜欢,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姜虞一脸不可思议:“我接不接受他是我的事,凭什么成为你插足我们感情的理由?”
秦如夏突地坐直了身体,她伸手按在了栏杆上,低下头,背光的眼眸里透姜虞从未见过的,狠厉的光泽。
“我插足?”
“怕你不知道,所以告诉你一件事,在你接受时景告白的前一周,他和我睡了。”
“如果非要有个先来后到,你才是那个后来的吧?”
姜虞:“……”
怎么有人能如此不要脸的颠倒是非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