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语真哑口无言,暗自捏紧了拳,眼神?怀疑地在许嘉宴和虞越之间打量。
他说?,虞越不会帮她,说?到女朋友不同意?,用的还是“她”。
难道这两个她是同一个人?都是虞越?吴语真不愿细想?,她第一次遭受这样的拒绝,却感到无能为力。
下半场,虞越那一队赢得毫无悬念。
而?纪岑却感到无比挫败,他赢在比分,却输在表现上,他打出的每一球逗被许嘉宴精准扣回来,唯独比赛倒计时?,最关键的虞越那一球,许嘉宴却像突然脱力,生生放过了那一球。
吴语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许嘉宴……”
这发大水了!
他却将球拍转到左手上,轻轻活动着右手手腕,“抱歉,前些时?手受了点伤,刚才突然有点疼。”
这比赛没法?打下去。
男人之间的胜负欲是直接干脆的,纪岑直接被打到残血,他也是混惯情场的,多?少看出虞越对他没意?思,强求没用,明眼人都看出她和许嘉宴之间的猫腻。
心里有些烦,还憋屈,纪岑起了同情心,顺势拖走吴语真,不让她留在这儿丢人显眼。
虞越在客房洗完澡,换上来时?穿的衣服,内里是一件清淡印花的修身吊带裙,侧边开衩,颜色清新显嫩,外面是一件米色丝质开衫,腰间盈盈一握,温柔清凉之余又不失妥帖。
运动后她总觉得有些热,但考虑到要去许嘉宴房里找她,虞越还是穿上了开衫。
他也刚洗过澡,卧室里味道清新。
她闻到柑橘,柚木混合着雪松的味道。
清冽中不乏柔和,虞越记得有一款同配方的男士香水,广告词深得人心。
【在阳光下拥抱的男友香】
他们面对面站着,虞越抬头看他的脸,眉眼温顺地低垂,鼻梁高挺优越,许久没细看,他好像比先前更好看了些。
有些人总能带给?你新鲜感。
百看不厌。
“你的手没事吧?”
“不知道,你帮我看看?”许嘉宴让开了一些,大门敞开,“进来吗?”
虞越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她抬步走进去,随后门关上。
然而?,要怎么看?她也不是医生。
“要不然还是去医院?我开车送你。”
虞越好多?年没来许嘉宴卧室了,她从前常常出入这里,书桌被她踩过,床被她睡过,还强行?在他卧室贴上自己欧巴的海报……
现今变化很大,书桌那面墙上的篮球架拆掉了,桌面上也不见?各个科目的学习资料,房间似乎冲刷过颜色,也可能是时?隔太久,明明阳光融融透进来,却总感觉带些冷调。
“别装了好不好。”许嘉宴的眼神?和灰白色墙面相?称,让人无端发冷。
虞越:“装什么?”
他走近一步:“你叫我别装,那你也别装了行?不行?。”
她吸了口气,往后退:“我装什么了?”
“你明知道我那一下是为什么,还故意?上来问?,还要带我去医院?”他又往前,虞越没办法?,只得往后退,他的眼神?无声寂静,像一片幽暗森林,一不小心就会迷失。
她盯着他线条结实的手臂,“我怎么就不能是真关心你?”
许嘉宴冷笑:“真关心我,这么久都不来找我?”
虞越觉得冤枉,她那次让小助理给?他打电话那不是在找?是他自己不下台阶,然而?眼下形势不妙,她决定顺毛,“我这不是来了?”
许嘉宴不说?话。
虞越转移话题,翻着白眼瞪他一眼:“谁让你放水了?”还放得那么大胆。
“不放水你就输了。”
“……”虞越可真是谢谢他的大实话了,“谁说?我靠自己赢不了?”
许嘉宴闷笑一声,眼神?有几分张扬:“别的你可以赢我,网球你赢不了的。”
虞越不服气:“那是纪岑水平太次!”
“你选错了,你只有跟我站在一起才能赢。”说?着,他微微低头,伸手将虞越的一缕碎发拢到耳后,“跟别人,你才赢不了。”
低沉冷冽的嗓音擦过她耳肉,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又快脸红。
有一点想?亲他,还有一点想?锤他。
虞越打掉他的手,往后撤,后背却抵上书桌。
真正意?义上的前有追兵,后无退路。
许嘉宴低下头,单手撑在虞越腰侧,他习惯性这样,像在围捕猎物,虞越一抬眼就看见?他流畅削瘦的下颌线。
“躲什么?”
“没躲,你凑这么近干什么?”
许嘉宴:“我就想?看看你能有多?讨厌我……好像是挺讨厌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
“没胡说?,刚才纪岑离你那么近说?话,你都没躲。”他语气下压,带着点小鼻音,压抑的侵略感中莫名带了些奶,虞越一听就知道,他又来了。
她伸出指头戳他:“行?了你,别装乖,你的尾巴早露出来了,别再想?让我上当。”
她突然的亲近,让许嘉宴内心狂跳,唇抿成一条线,不自觉微微翘起,戾气在一瞬间被抹平。
还肯碰他,至少她没那么讨厌。
“哦,那是你叫我不装的,我听话。”他拢紧手臂,贴住虞越细瘦的腰,顿了顿,看虞越眼神?里带着笑,像是种无声的鼓励,他眼里有光闪动,另一只手探到她臀下,托住了,将她一把抱起来。
虞越吓一跳,扯住他的衣领:“你手还没好,想?当残废吗?放我下来……”
许嘉宴:“你不乱动我就残废不了,乖,”他声音低哑,“让我抱抱。”
其实虞越真不是很爱听“乖啊”、“宝贝”之类的话。
她觉得肉麻,觉得腻歪,浑身起鸡皮疙瘩,听到就会想?,凭什么乖啊,你是谁啊?可这人偏偏是许嘉宴,他装得那么乖,把她哄得团团转,他明明是该乖的那一个……
为什么心跳得快要瘫软,她也想?不明白。
就已经在他怀里乖乖不动了。
许嘉宴埋头在她颈窝,他像小动物,有自己钟爱的小窝,比如虞越的锁骨这块,他嗅了嗅,轻轻咬一下,冷酷的眉眼都变得放松,满足极了,将她抱得更紧,“我好想?你。”
他头发还有些湿,毛茸茸软塌塌的,她轻轻揉了一下,心变得松软,塌陷一片。
“想?谁?”
许嘉宴:“想?你。”
“我是谁?”
他闷笑一声,抬起薄薄的眼皮看她,吐字清晰到近乎执拗:“虞越。”
虞越扯了下他头发:“好啊你,敢直呼我的名字。”
“痛……”他声音嗡嗡的,唇还贴着她皮肤,潮意?靡靡,搅弄风月,像只委屈的大狗狗,“那我该叫你什么?虞虞姐姐?”
虞越心里一阵叹息。
她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
虞越松开他头发,安抚似的摸了摸,“如果你喜欢,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他垂着眼,不大高兴的样子,眨一下眼,睫毛就蹭她一下,好甜蜜的折磨。
“我不喜欢,你喜欢你就去当别人的姐姐。”
他冷了声,心底涌上万般涩楚,怎么在虞越心里,别人可以如此,他“也”可以如此,他不要这个也,他要独一无二?。
可再一想?,她身边总有那么热闹,前仆后继来争取宝座,他如果不努力,恐怕连那个“也”都要失去。
虞越原是被他话里的委屈逗笑,刚想?说?些便宜话来哄,一低头,蓦然撞入他的眼神?。
眼眸深黑,沉默直白的,不留余地,闪着的微光是他的小心翼翼,让虞越觉得,他可以被她轻易伤害。
即使影帝如陈柏粤,也诠释不出这样热烈又含蓄的爱意?。
虞越心软得一塌糊涂,她想?到一个词。
Deja-vu——既视感,似曾相?识,好像在梦里曾见?过。
虞越更喜欢理解为宿命感。
“放我下来。”虞越不喜欢这种腾空的感觉,也不知道他手臂恢复得怎么样了。
这回许嘉宴总算动了。
——却不是就此放下。
他走到床边,弯腰将她放上去,虞越有些莫名其妙,“你干嘛?”
她作势要起来,许嘉宴却按在她肩上,力气不大,却有种让她动弹不得的气场,她就看着许嘉宴缓缓蹲下,单膝落在地上,小心地捏着她的小腿,稍微侧着一点,观察她细瘦的脚踝。
那里稍微蹭破了皮,泛着红。
许嘉宴抬眸看她一眼:“鞋子不合脚怎么不说??”
虽然刚才洗过澡,但脚被捏着,虞越很不习惯,忍不住缩了下,却被他更用力地攥住,眼神?里还有几分不悦。
这……他都敢凶她了?真是不得了,虞越怒意?冲冲瞪着他:“许嘉宴你要造反啊?”
“我没有。”他否认,眼中锐光转柔,睫毛低垂着,又是一副无害的表情,“我哪敢。”
虞越:“……”
这男人竟有两副面孔,表情切换自如,恐怕连梁大导演看了都要惊叹。
“我给?你拿药,坐好别动。”
许嘉宴出去了,虞越这才感觉轻松,她在房间里四下打量,看到好多?熟悉的东西?,她看许嘉宴还没回来,便快步走到墙边,在镂空的储物书柜上搁着一只魔方,变形金刚纪念版,她送给?许嘉宴十六岁的生日礼物,上面的贴纸都是虞越一格格贴上去的。
她手残,那会儿贴废了好多?魔方,最终才有这一个成品。
拿起来仔细看,侧面边缘还有些不明显的歪。
虞越随意?地将魔方打乱,又很轻松地快速还原,曾经她为了学玩魔方,费了好大功夫,班上好几个学霸都教不会她,他们给?的公式都太复杂了,最后还是许嘉宴,他给?虞越专门研究出一套简单公式,俗称傻瓜版教学,包教包会。
在一次智力类的综艺上,虞越还当场展现过拼魔方,是几个明星嘉宾里唯一一个成功的。
那个主持人当场惊了,问?虞越是怎么学会的。
虞越对他神?秘一笑,说?:“你需要一个聪明而?且又耐心的老师。”
就算学不会,他不会打你,也不会凶你,反倒虞越是先不耐烦的那一个,好几次她都气呼呼扔了魔方,说?不学了。
许嘉宴又给?捡回来,扳过她的脸,把魔方塞她手里,好声好气地哄:“你好好学,我好好教,不要闹脾气。”
简直让人没办法?拒绝。
虞越想?得专注,没留神?许嘉宴的到来,等听到脚步声,墙上人影浅浅晃过,手里的魔方就被人夺走。
虞越回头,愣了下。
许嘉宴把魔方放进书柜最高的那一层,看她一眼:“这是我的。”
“……”虞越好气又好笑,“你的你的,一个破魔方我还能跟你抢啊?”
“不抢最好,反正你也拿不到。”许嘉宴后面那句有点自言自语。
虞越一听,气得皱起眉:“你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许嘉宴抿了下唇,掩去一丝淡淡笑意?,将虞越再度抱到床上,给?她脚踝的伤口上药。
许嘉宴把她细瘦的脚踝轻轻捏着上药,碘伏抹上去冰冰凉凉,虞越下意?识地躲了下,棉签擦在许嘉宴手指上,留下一道紫红色印子。
他抬眸:“碘伏又不疼,你躲什么?”
“冰……”虞越咬了下嘴唇,眼神?闪躲,显得有些委屈。
其实不是怕疼,虞越不怕吃药也不怕打针,只是此刻,脚踝被他握在手里,感觉就被他捏住了最脆弱的部分,有点不知所措。
何况他们现在,不是还在冷静期吗?
他这样不好吧?
许嘉宴将她脚踝上多?余的药水抹去,再贴上创可贴,低声说?:“娇气。”
“娇气怎么了,又没让你管。”虞越不服气地挣了挣,却没能挣脱。
他圈住她脚踝,似乎是比了一下,指尖在她皮肤轻快地蹭过,指腹略带薄茧,触感有些粗糙,却是温暖的:“管都管了,不服气也没用。”
虞越:“……”
他乖起来是真乖,狂起来是真狂,傲慢张扬,堵得人说?不出话。
是她让他不要再装的没错,那也不必破罐子破摔地全?暴露出来吧。
夏日阳光暴烈,透过落地窗打在地板上,星星点点,形成几圈光斑。
看着就像要烧起来。
“你的手真的没事?”虞越问?。
他手臂内侧仔细看有手术后的痕迹,不明显,看着是不严重?,但不确定有没有伤筋动骨。
他很模糊地应了声。
虞越没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又问?:“怎么伤的?”
许嘉宴沉默了会儿,虞越以为这又是涉及保密,不能说?,她小声叹了口气。
其实事情已经发生,就算知道原因也无法?让时?间逆回,他还是受伤了。
在这一瞬间,虞越只是在想?,如果知道他在做什么,面临什么危险,她心里会不会能踏实一点,还是会更不安?
她说?不出来。
许嘉宴良久才轻声开口:“刀伤,没事的。”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像是全?不当一回事,虞越心里缩了一下,手攥紧床单,又想?起那天晚上的争执,她突然觉得好没意?思。
“你起开,我要走了。”
许嘉宴却不放开,还直挺挺地单膝跪在地上,药水摆在一旁,虞越起身那一下力道没收住,足尖踢到他身上,他晃都没晃一下。
只沉默地看她一眼。
反而?是虞越自己惊到了,她踢了他,有些不知所措,“你……你想?干嘛?”
许嘉宴轻笑了下:“还是不说?了。”
“为什么?”
“我现在想?的,你听了都会生气。”
虞越忽然后悔自己刚才没踢得再重?一点儿,她没好气,瞪他一眼:“那你还是闭嘴吧。”
“知道了,我闭嘴。”许嘉宴逆着光,气质异样柔和,那些尖锐的矛盾的好像都在这一瞬平息。
他好像瘦了些,眼窝轮廓更深,薄而?狭长的眼尾压出漂亮的褶,清隽而?干净。
虞越发现自己很想?他。
房门忽然响了几声。
传来苏锦南的声音:“许嘉宴?你大白天锁门干嘛?”
两人对视一眼,他一派淡然,虞越却是瞪大了眼睛。
“我在睡觉。”许嘉宴这样回答。
虞越推了他一下,压着声音说?:“你笨啊?你在睡觉,那我在这里干嘛?你会不会讲话啊!”
苏锦南:“你起来一下,我电脑出了点问?题,你来帮我看看。”
“你等我起来——”许嘉宴答得懒洋洋。
虞越很少见?到他这么叛逆散漫的样子,她代入了下苏锦南,感觉快气死了,又觉得好笑,难怪苏阿姨总对她吐槽许嘉宴不听话。
她又推他一下:“快去。”
他摇头,起身在她边上坐下:“不想?去。”
虞越生气又无奈,沉着脸:“到底去不去?”
“好吧,去也可以,”许嘉宴扯了下唇,低声说?,“但我要你亲我。”
还敢跟她提条件?虞越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许嘉宴眼里堆积层层暗色,翻滚涌动,这种近乎直白的表达让她头皮发麻,不自禁想?要后撤。
可又能撤到哪儿去?
虞越看他,提醒:“我们还没有和好。”
许嘉宴:“我知道。”
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今天心浮气躁?刚才在球场上,虞越一双长腿,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那时?他就想?把人绑了扔他床上。
不让她对别人笑。
只是要一个亲吻而?已,她怎么这么小气?
“好不好?”许嘉宴姿态低到不行?,语气好像在撒娇,惹人动容。
苏锦南还在房门外。
虞越脸热,不想?和他纠缠这个,许嘉宴这模样也让她无法?狠心拒绝,她只好说?:“你先去,回来再说?。”
他只好起身,快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深深看她一眼,虞越伸手赶他,表情可不耐烦了。
果然,等二?十分钟后许嘉宴回房间,虞越已经溜之大吉了。
呵,跑得倒是快。
迟早叫她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