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许秀儿就醒了，被吵醒的，她对面的空床多了个不认识的女人，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周六到了，女佣们都休假回来了。
许秀儿的同屋叫高芳林，在红枫国际一期上班的，是个青州人，她所在的乡离许秀儿老家只隔三十里地。高芳林听说许秀儿是老乡，顿时热情地邀请许秀儿一起去看鲜花博览会。”
“说是有几百种花，可好看了，我还约了几个姐妹，我们多带一些衣服，去那里拍照吧。”
然而许秀儿现在对老乡并不感冒，她笑着婉拒，“下回吧，我今天还要去上培训班呢。”
高芳林大咧咧地道：“培训班不用真的去上，交了钱就给证。”
“还是算了，听说鲜花博览会在离岛上，要搭两小时的车？我晕车的厉害。”
“晕车啊！那算了，晕车难受，”高芳林表示理解，“刚来松海时我也晕车，坐两站公交车能吐半小时，后来成天接送孩子上补习班，渐渐地就不晕了，现下我连驾照都考出来了！”..
高芳林走了没多久，何英子开门出来，问许秀儿，“你见过赵小媛吗？”
许秀儿一愣，“没有啊，她不是和你一屋？”
何英子摇头，“昨晚我十一点睡的，她还没回来，刚我起来，她床上整整齐齐，说明一夜没回。”
许秀儿担心了，“能联系上不？”
“联系不上，微信不回，电话也不接，昨晚十点多我给她发了个微信，她说还在外面唱卡拉OK。”
“她跟我说是和朋友吃饭，在一个叫滨江天地的地方。”
“她也跟我说了，”何英子看了眼钟，“你今天不是要培训？快去吧，你也不用太担心赵小媛，松海很安全，她也不是小孩，顶多……吃点儿亏吧。”
许秀儿的思想还是偏保守，急道：“那咋行啊，小媛还没结婚呢，不能吃亏啊，要不咱出去找找？”
“问题是不知道上哪儿找，好了，你快去培训吧，我一会儿给湘姐说一声，她认识赵小媛的东家，等我们找到了告诉你，”何英子见许秀儿还是一脸焦急，只得道：“赵小媛以前谈过男朋友的。”
“啊？”许秀儿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谈过男朋友”是个什么意思，不由面红耳赤，想想自己在松海也是初来乍到，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也就算了。
家政培训中心离爱莲舍三站地铁的距离，设在一间破旧写字楼的五楼，电梯里贴满了小广告。
许秀儿在老家时差一点被人忽悠进一个传销公司，这间写字楼的外表和那个传销公司所在极为相似，电梯里进出的人看着也都差不多——慌里慌张，懵里懵懂。这让许秀儿有点发怵，等进到那间大教室，看到讲台上的人居然是李如蝶，许秀儿顿时放下了心。
李如蝶今天穿了一套白西装，里面是浅蓝色的衬衫，袖子干练得挽了起来，头发变成了大波浪，最令人惊叹得是，她竟然戴了一副无框眼镜，以至于许秀儿第一眼都没认出她来。
“李老师！”许秀儿赶紧打招呼。
李如蝶冲她微微颔首，并没说什么，许秀儿于是也不敢多说了，找了张后排靠边的桌子坐下来。
教室里喧闹无比，几十位预备役女佣，年纪从十八九岁到四十八九岁不等，吵得仿佛进了养鸭场。
“肃静！”李如蝶朗声道，用指节骨敲了敲讲台。
大部分人闭了嘴，有几个“哦哦”两声，还有一个说：“好的老师。”引得众人一通哄笑。
“不要跟我嬉皮笑脸，”李如蝶冷冷地，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你们觉得就是交了钱，混个时间，拿个证书就完了，做家务嘛，有什么好学的，是不是？”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蓝色的长条形金属块，“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
“手机呗。”台下有嘴快地回答。
“是吗？”李如蝶打开投影仪，这个手机模样的物件出现在投屏上，“再仔细瞧瞧？”
台面的液晶屏分别显示着“亮度、温度、湿度、环境、空气质量……”等等标识。
“这是一个遥控器，对应着一套智能家居系统，你们以后的雇主，很有可能就住在这样的智能型房屋里。”
“你可能会说，这有什么，等遇到了再问雇主就是了。你当然可以问雇主，但如果你拿过来就熟练的操作，而跟你一起竞争上岗的那个人不会用，那雇主是选你，还是选她？”
李如蝶说完，不等答案，又放出第二张图片，是一个带喷头的塑料瓶，瓶身上写满了外语字母。
“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
有人笑了起来，“我们要是认识外语，也不用干佣人了。”
李如蝶点头，“是这个道理，但如果我告诉你，懂外语的佣人，每个月能拿到一万五以上的工资，比白领还高，你想不想拿？”
台下一片低笑。
“这个瓶子是——”李如蝶看到有人举了下手，发现是许秀儿，嘴角多了丝笑容，“好，你来讲。”
许秀儿红着脸站了起来，道：“这个是去油的清洗剂，擦厨房用的。”
“说对了！”李如蝶嘴角笑容更盛，“你怎么知道的？用过吗？”
“前两天我去一家试工时，那家就用这个，我问了一下，回去后又上淘宝查了，这个是意大利的东西。”
坐许秀儿前面的一个圆脸女孩回头问道：“你去试过工啦？过了没有？”
许秀儿脸更红了，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李如蝶道：“没关系，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学生找工作也没有一次就成的，你保持你的学习劲头，早晚会遇到赏识你的人。”
她示意许秀儿坐下，又道：“你们看，培训是不是很重要？还想不想好好学？”
“想！”女佣预备役们齐声回答。
“很好，但这并不是我要教你们的第一课。”李如蝶抬手关了投影仪，笑容散去，又换回了一张扑克脸。
“今天是培训的第一天，我特意提前十五分钟到，我就站在教室门口，你们中间，有十五个人问我‘是这上课吗？’，没有一个人在问题前面加上‘请问’、‘你好’，或者‘对不起’。”
“后来，我又站到了讲台上，我这身打扮，一看就是你们的老师，对吧？但很可惜，后面进来的人，没有一个主动打招呼的，甚至连个笑容也没有，有两个问我‘随便坐吗？’我回答了，也没跟我说一句‘谢谢’。”
“最后，还有六个人迟到，迟到的人给我听好了，如果今天是你试工，你可能已经被客户拒了。”
李如蝶冷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