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秀儿在楼下心急火燎地狂喊,黄爱珍一个字也没听见。
她正对着这六室四厅进行地毯式搜索。
她记得去三亚前,她还见过那根钻石项链,当时还考虑要不要戴到三亚去,后来觉得在海边玩,首饰戴多了不合适,就又放了回去。
三个佣人走之前已经被她都搜过了,确保没有带走一针一线,也就是说,那根钻石项链很有可能还在家里。
保安打电话来的时候,她也没注意听,随口“嗯嗯”两句,头一回就忘了。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是四楼的邻居打来的,说有人在楼下狂喊501,不知道是不是找她家的。
她这才想起来有这回事,再一看时间,好家伙,这钟点工居然迟到了将近一刻钟!!!
她走到阳台上,果然就看到许秀儿站在一棵树下大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喊什么喊!别喊了!你去摁门铃!”
“什么?”许秀儿听不清,大喊回去,
“……!”
黄爱珍无语了,决定亲自下楼。
许秀儿在楼下等了几分钟,见刚才阳台上那个女人下来了,柳叶眉,吊梢眼,煞白脸,套了件粉色的T恤,胸口绣着一只大大的老虎头。
黄爱珍走到许秀儿面前,嘴角往下耷拉着,冷冷地问:“你就是爱莲舍派来的钟点工?”
长得不丑,就是黑,透着一股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
“是的是的,”许秀儿诚惶诚恐,道:“太太好!”
黄爱珍没好气地,道:“你为什么不摁门铃,非要在楼下喊?”
许秀儿弱弱地,道:“我摁了,没人应。”
“胡说八道!”黄爱珍叱道:“怎么没人应?我明明一直在家!前面不是还让保安联系过我,你应该知道我在家的!”
“我……”
“我什么!你就算找不到,你也可以打电话,大喊大叫像什么样子?真是够笨的!”
“……”
许秀儿放弃解释了。
这位太太说话像连珠炮一样,她实在无从插嘴,而且人家是东家,是付钱的,说她两句就说两句吧。
黄爱珍看许秀儿一脸逆来顺受,嚷了两句,自己倒觉得没意思了,道:“算了,先上楼再说。”
许秀儿乖乖跟在后面。
进了电梯,黄爱珍掏出门卡刷了下,按键5终于亮了,许秀儿认真看着,心道这电梯果然是没卡到不了家,又觉得奇怪,为什么她明明摁了门铃,黄爱珍却没听到呢?
电梯抵达五楼,门却是从另一边开启的,和之前8楼同样格局的电梯厅,许秀儿望着门牌号,吃惊道:“502?您家是502?”
“502怎么了?”
“给我的地址上写得是501。”
黄爱珍不耐烦,“501也是我家——”
她说到一半,忽然明白过来了。
难怪许秀儿说摁门铃没人应,她家是501和502打通并起来的特殊户型,门禁用得是原来的502,而闺蜜报给中介的地址却是501。
黄爱珍没打算跟许秀儿解释这个误会,她见许秀儿望着一屋子狼藉惊讶地模样,有点尴尬,摸了摸头发,道:“今天在家找东西,所以有点乱。”
许秀儿“哦哦”两声,心想这哪是有点乱,这是大闹天宫了。
黄爱珍又问到身份证,许秀儿连忙掏出来,双手递给黄爱珍,黄爱珍拿手机“咔咔”拍了照,见许秀儿又是低着头接过,莫名其妙,问道:“你怎么了?怎么老不抬头?”
许秀儿面红耳赤,“您那个……没穿。”
黄爱珍低头一看,胸口的老虎头上赫然两粒凸起,恰巧是老虎的两只眼睛。
她只觉得血压“噌”得就上来了。
前面冲了个澡,想着家里没外人,她就没穿内衣,结果忘了还有钟点工要上门。
想到被这初次见面的钟点工看到“露点”,黄爱珍脸上有点挂不住,冷笑一声道:“不就是没穿内衣吗?这有什么,穿内衣对身体不好,容易血脉不畅,导致乳腺增生,什么年代了,这你都不懂?”
许秀儿有点害臊,道:“我也是听说穿这个对身体不好,可不穿也不行。”
黄爱珍瞅了眼许秀儿的胸脯,鼓鼓囊囊地,像两座高耸得小山,确实不穿不行。”
谁管你穿不穿!
黄爱珍挺了挺背,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把许秀儿领到洗衣房,道:“你今天第一天来,我也不要你收拾房间了,这些脏衣服要洗掉,然后就是搞卫生,主要是厨房和卫生间,工具和清洁剂都在这里,你自己拿。”
“哦哦……”
黄爱珍想想又提醒道:“打扫得时候注意点,万一扫到什么东西,记得告诉我,我家是有监控的。”
许秀儿不知道前情,只觉得黄爱珍是在警告自己,虽然这话不好听,可自己毕竟是陌生人,人家防着点也是应当的。
她这人有个特点,凡事只要想明白,就不会再往心里去,更不会记仇。
如果想不明白,那就完了,容易钻牛角尖。
又望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工具咂舌。
敢情松海人打扫个卫生,要用到那么多电器和工具?
那两台吸尘器,看着就高端,还有一台长长的带液晶屏的机器,也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还有那一大排各色各样的清洁剂,几瓶中国字的还好说,有好多瓶上写得是外语。
许秀儿咽了口吐沫,开始专心致志地对付那满满一脏衣篓的衣服。
两个小时后。
黄爱珍总算把翻出来得东西收拾得七七八八,感觉累得腰都快断了,她看了眼墙上的钟,又走到阳台上,见许秀儿正一件件将湿衣服挂出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摁着怒意,咳嗽一声道:“小许啊?”
许秀儿一个激灵,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汗,转身道:“太太?”
黄爱珍愣了下——许秀儿这一抹,就把脸上深色的粉底给抹掉了,露出了白皙秀美的底色。
居然是个美人?
眉毛也不对称,一条离鼻梁近,一条离鼻梁远。
这是故意扮丑?
图什么呢?
黄爱珍清了清嗓子,道:“这都已经两个小时了,你怎么还在洗衣服?这点衣服要洗那么长时间吗?”
许秀儿忙道:“我是用手洗的。”
“为什么要用手洗?不是有洗衣机吗?”
“我想这是孩子衣服,用手洗着干净,我在家给孩子洗衣服都是一件件用手洗的。”
黄爱珍心想今天真是样样不顺心,前面三个佣人闹贼,新来的钟点工又犯蠢——哦,是又有心机又犯蠢。
她敲着洗衣机上的标签,“你过来看,这里写着,有红外线杀菌消毒功能,你手洗能有红外线厉害?放着机器不用,非要手洗,这都是过去落后的观念,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也不懂科学呢?”
许秀儿脸憋得通红,她确实不知道这些,“对不起太太,下回我就知道了。”
“下回?”黄爱珍眉头一皱,道:“你以前在别人家干,也都用手洗?”
许秀儿想到那份“伪造”的简历,顿时心头一紧,只能含含糊糊地道:“就……有的东家喜欢手洗。”
黄爱珍双手抱胸,没好气地,道:“别人家我管不着,我们家不需要你手洗,你自己看,这点衣服就耗了两小时,你打算什么时候打扫厨房和卫生间?我家有五个卫生间呢,还剩下一个小时,你打算怎么完成?”
许秀儿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了,只能低着头道歉,“对不起——”
“光说对不起有什么用,真是!”黄爱珍冷哼一声,见许秀儿一脸的逆来顺受,也骂不下去了,再说要是把许秀儿也赶走,她再上哪儿找人干活去?
“算了算了,”黄爱珍挥挥手道:“你接着干吧,能干多少干多少。”
她回到主卧,给宋子杰打电话吐槽,道:“我分身乏术了,一会儿孩子放学,我去接老二和老三,你让你司机去接老大。早点去,路上堵车……什么?你司机没空?那你就亲自去……我不管,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
听宋子杰答应了,她又忍不住抱怨,“叫来个钟点工,笨得要死,一看就是没经验的……妈呀你干嘛呀!”
黄爱珍被突然冒出来的许秀儿吓了一大跳,大吼道:“你想吓死我啊?”
她和宋子杰交待完毕,挂了电话,瞪着许秀儿,“你又有什么事?”
“对不起太太,”许秀儿冲她鞠了一躬,道:“太太,我是想跟您说,我今天确实是第一天做。”
黄爱珍心想果然不出我所料,道:“然后?”
“然后,我经验不足,也不熟悉,所以干得慢了,但您放心,我保证一定给您全都干完才走。”
“你想加时间?”
黄爱珍不屑地冷笑起来。
这些佣人,全都喜欢玩这些小伎俩,不想着怎么把工作做好,只想着加时间加钱。
谁知许秀儿却摇头,“不不不,时间还是按照三小时算,不用您付钱,超出的时间是我自己愿意的。”
黄爱珍微微讶异,见许秀儿无比真挚恳求地望着自己,娇美的脸上,一颗豆大的汗珠正沿着鬓角往下流,胸前也汗湿了一片,有些难听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只得道:“行吧。”
许秀儿见黄爱珍同意了,高兴地笑道:“谢谢太太!谢谢太太,您放心,我一定给您都弄干净。”说罢,又冲黄爱珍鞠了一躬。
黄爱珍见许秀儿那欢欢喜喜的模样,心里反倒不自在起来,感觉自己怎么有点像周扒皮。..
她甩甩头,没让自己在这种感觉里沉浸太久,她还有三个儿子一大家子要操持,她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同情一个新手钟点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