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宗主法令,理兰岛兰泽院阎云金院主之位即刻卸任,由牛政接任。一日之内交接完毕,若有延误,定斩不赦。”
阎云金将法令一扔,“我要见宗主!我要见阎长老!我的职务是阎长老亲自任命的,你们不能将我任免!”
回应他的是李意绕颈一剑。
“若再有抗命者,一律诛杀。”
“传宗主法令,理兰岛蘅芜院阎宝鱼院主之位即刻卸任,由曲思杨接任。一日之内交接完毕,若有延误,定斩不赦。”
“传宗主法令……”
一道道法令由李意亲自传达到水月宗上上下下,作为黄显月麾下大弟子,李意在这一刻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后面宣誓法令,只要见了李意手中提溜的人头,再无人敢多言。
黄显月麾下之人,展现了超高的执行力,一位位新的院主、执事、主事被提拔起来,并用最为短暂的时间把握住了手中的力量,将权利代换的风波迅速平定。
他们为了这一天已经等待许久了。
是夜,风雨稍息。天上层云叠裹,积蓄着更为厚重的气势。
庆石岛上,住了两个姓氏的人,一个姓阎,一个姓冉。只是以前姓阎的人太多,将姓冉的人遮掩住,外人就难以看见。不过,以后不会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冉冠军战力在露出海面的礁石上。空气中水汽充足,打湿了他的衣袍。他并未以灵气护住自身,毫无遮挡地将自己暴露在了湿冷的夜色中,耐心感受即将到来的美好。
这样浓重的夜色,对他这样的修行人并不能照成什么阻碍。他本就是台海出生的人,台海人自幼就与台海亲近。再大的风雨他们也能不受阻碍地活下去。
他一直耐心等待着,等到阎家那边的煊赫消散,等待阎家宅子传来哭声,等待阎家宅子内人仰马翻。他睁大了双眼,专心了耳目,不肯错过半点这美妙的声音。
阎家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这个水月宗终究会是属于他们的。
在他身后,一阵清风悄然而起,风过之后,一身宫裙的女子落在了平静黝黑的海面上。
冉冠军:“你来了。”
宫裙女子沉默。
冉冠军并不为此介怀,他转过身看着宫裙女子,“我从来没有忘记我们的誓言。”
二十四年前,黄显月筑基不久,刚从恩师手中接过建立宗门的法令。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几位老友。
杨子坤,宿林江,霍洵,冉冠军。
得到黄显月的邀请,四人立刻赶来,有紫阳宗做后台,即使不能修成仙道便求个流芳千载也是大好之事。
那时候他们聚在岛上,也是这片礁石,五人立誓,必当携手同行,弃私欲,抛荣辱,光大水月宗门。
誓言还未践行,冉冠军就已叛离道路。
水月宗创立不久,迎娶阎洪海之女,此后惧内至极,唯阎氏之命是从,欺软怕硬,多有昏乱之举。此间种种,不胜枚举。
“阎氏族人扎根宗门中下层,若无内应策援,想要一举将阎氏祛除何其之难?”
“若强行以力斩杀阎氏,难免惹人口舌。你是我水越宗立派祖师,名声羽翼决不能有任何损毁。”
“当初我等在西台水府驻地初遇,携手并肩,彼此扶持,你救我,我救你。共抗海妖,何等情谊。冉冠军没有片刻或忘。”
“我虽随阎氏一起在庆石岛上开辟家族,可我仍旧是当初的我,弃私欲,抛荣辱,光大水月宗门。我们的誓言我片刻也没有忘记。”
冉冠军的话讲黄显月拉回了二十多年前在东台水府积攒资源的日子,那是一段很艰辛但也很充实的生活。苦,但又值得的回忆。
黄显月面有动容,但想起这些时日阎、冉两家人的作风,心中生厌,但她认可冉冠军的说话,她身为水月宗的立派祖师,就算为了宗门上下的弟子,也不能伤了羽翼,损了名声。
她已经驱逐了阎家,实在不合适再驱逐一位立派之时就加入的长老。如此下去只怕人心浮动,水月宗终究是太年轻了。
来历再不凡,在那些动辄成千上万年的宗门面前。二十多年,凡人能长成一代,水月宗年轻得想个婴孩,小心地维持着在庞然大物中的存在。就连这满岛屿的弟子都是收拢散修得来,人心难聚集,要是散了,这水月宗也长久不了。
她终于有了一星半点明白了恩师的当年的心情,身居高位者,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此时此刻,她明明恨不得将冉冠军一剑砍了,却不得不容忍下他那番拙劣的说辞。
黄显月心有所悟,闭上眼睛,“今日之事是你所为?”
冉冠军摇摇头,“我不过顺势而为罢了。阎长风早有此等大逆念头。”
看来真的收他做的了。
冉冠军不承认是他的谋划,顺势而为?也是有为之人。
黄显月心中对冉冠军防备更重,突然笑起来问:“那你打算如何对待阎氏?”
冉冠军摇了摇头,“阎氏乃我发妻,以前是,以后也是。我甚至不会断绝她与阎氏的往来,那一家子孤儿寡母,总要有人照看。道友,可否?”
黄显月笑得冉冠军看不出真假,“有人照看也免得他们在给我惹事了。道友做事我是放心的。只是要辛苦冉道友了。”
冉冠军整一整衣冠,抱拳向黄显月:“为宗门效力,义不容辞。”
黄显月转身离去:“以后这庆石岛我可就交托给道友了。”
冉冠军目送黄显月离去,而后心满意足地看着这座庆石岛。这座岛上再也不会有人对他指手画脚了。
黄显月信不信他是忍辱负重,重要吗?
从此以后,这就是这件事的事实。
他所求不多,一片安身之地。等他筑基功成,此后一心为宗门着想,黄显月也不会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冉冠军回到家中,安抚住惶恐不安从阎家归来的妻子。阎家落魄,她怕他怪她还与阎家往来。
“夫君……”
冉冠军搂住妻子,“不要怕,你本就是阎家女,冉家妻,你想要回娘家探亲,过几日我陪你一起就是。宗主已经答应,以后由我来照看阎家。”
她心中百感交集,没想到夫君竟然为了她去向宗主求情照看阎家,爱恋之情更重几分。
“只是,我儿与朱崖岛梁家的婚姻还是推拒了好。”
她抬头期望看向冉冠军,“为何?”
朱崖岛梁家何等显赫的姓氏,儿子能与梁家联姻是大好的前途。
冉冠军:“梁氏与我家的亲事藏着不利于宗门的图谋,我不能拿宗门的未来去成全他的儿女私情。”
阎氏道:“宗主今日对阎家下手,来日未必不会对我们下手。如能与朱崖岛结下姻亲,来日也是一条退路。”
冉冠军脸色立边,看着吓到了妻子,他复又缓和了脸色道,“我已决心与宗门同荣辱,共存亡。以后不要再说这些反叛宗门的话语。否则,我只有将你送交大弥峰了。”
“是。”阎氏被她一吓,脸色惨白着应下。
她虽有修行,却不怎么用心,至今也不过练气四层修为。若送到黄显月手中,她哪里还有命在?
冉冠军对外吩咐一声,“叫少爷过来。”
他儿子与梁家妹妹梁冷玉相识于海上历练,彼此患难,心生爱慕,有意缔结婚姻,同修大道。
这是他儿子的说法,梁家姐妹默认。
儿子冉小俊那张脸庞,俊秀有余,中上罢了,再看修为,练气四层,想一想梁冷烟,左看右看他也不能说二人是匹配的。
“你与梁冷烟的婚事就此作罢。不。”冉冠军一声否认,“婚贴、媒人、嫁妆、聘礼,便是连个见证也无,你二人本就没有婚姻约定,记住了。”
他哪里想得到,儿子的一腔真情又怎么是他几句话就泼得灭的。
“不。”冉小俊叫起来,“父亲,冷烟都已经送嫁来了,冷玉也等在了咱们家,就差一张婚贴,我二人便可结成夫妻。父亲,我不要和冷玉分开。”
冉冠军虽对黄显月软了话,但面对儿子可从来不软和,“此事我已决定,来人,将少爷带下去,没我的命令不许他出门。”
冉小俊被拉扯着关进了房间,冉冠军又去了梁家姐妹的别院。
“两位姑娘在我水月宗可待得如何?”冉冠军笑呵呵的,“只是我水月宗近来是多事之秋,只怕不能再招待二位姑娘了。”
“我和小俊的婚事……”梁冷玉冷冷开口。
“冷玉姑娘慎言。”冉冠军黑了脸呵斥,“冷玉姑娘怎能口出虚妄之言!这一次不过二位姑娘感念庆石岛风光秀丽,随我儿回来观光一二。哪里来得婚约!”
“若冷玉姑娘真的有了心悦之人,还请告之于我。冉某必定备一份厚礼送上以贺新婚之喜。”
却是三言两语将此事推脱了个干净。
“我……”梁冷玉还要再说,却被梁冷烟拉住,“冉前辈之意我等已经明白。这些日子多谢冉家照顾了。容我姐妹梳洗一二,明日就启程归家。只是还要劳烦冉前辈替我二人备一艘船只了。”
“此事好说。”冉冠军一口应下。
第二日,他怕再出事端,亲自送了二人上船。
冉冠军回望行中岛方向,道友可看到冉某的诚意了。
大弥峰上,望月殿中,黄显月端着一杯酒水,自己喝了,又盛了一杯,高高举起,手一反,倾倒而出。
以前利益所在,你要做个坏人。以后利益所在,你又要做个好人了。
果决啊,道友。
多年相交,她记不得道友真面目了。
作者有话要说:修仙不是靠莽就行了。何况黄显月还没有莽的实力。
敢莽的,无不是发育够了有实力了才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