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浅不过是借着伪装才敢那般肆无忌惮地撩拨他,此时被他拆穿了身份,再不作柔弱娇羞状,恢复了原本的清冷锐利。
她淡淡道:“不过是你我玩笑之言,周郎何必拿来逗弄我。”
周淮安一派闲适地坐在床边,白衣上的银丝暗纹在烛光下闪着淡淡银光,从衣着到举止无不透露着世家公子的贵气。
她忽然意识到不论他多么的温文尔雅,细致体贴,他的骨子里仍是骄傲恣意的。
就如当年踏马游街,他不满探花郎的位置,便于长街之上对着一众小娘子挑眉笑,生生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他身上,状元与榜眼都成了他的陪衬。
半年来,他虽一直心有防备,暗中探查,但衣食无一不精致妥帖,便是他的祖母后来也再未为难过她。每次她心情不好时,他也会给予及时的安慰。那一晚的怀抱,温暖又亲近。他待她,有假意但也有真心。
他站了起来,抚平衣袖,朝房门口走去,道:“确实是玩笑之言,只是这戏还需再演一段时日,望娘子配合。”
这一晚,他宿在书房。
天子下诏,任周淮安为河北道巡抚使,钦差大臣,总管河北道经济军政事务,代天子巡抚河北道各州县。
河北道各州县近来常有山匪作乱,流民奔逃,周淮安此行便是为了镇压盗匪,安抚流民,协领各州。
周淮安时年二十四岁,已身兼户部侍郎,青州节度使,如今又领巡抚使之职,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惹得无数人艳羡。
赵捷荐其子赵凌霄为巡按,与周淮安互相牵制。
他着官服骑在马上,许清浅和霜华几人坐在马车中。待出了金陵城,他方下马进了马车中和她同坐。
此次远行,雪影选的马车以舒适安全为重,马车之中除必要的物件外再无其它摆设,全不似寻常周府出行所用的马车。
自那一晚后许清浅和周淮安相处便不若以往自在,周淮安上车后她面色更冷。
许久,周淮安问道:“何潜认识你,娘子准备怎么办?”
“原本我准备易容,不想赵凌霄随行。”许清浅道:“现下只有用帷帽遮脸,待见官员家眷时谎称起了疹子。”
从前两人常互相调侃对方,相处很是愉悦,如今两人的关系却是突然冷淡。
周淮安拱手赔礼道:“是在下那晚醉酒唐突了小娘子,还请恕罪。”此时的他又恢复了从前温文尔雅的模样,那晚的咄咄逼人仿佛只是错觉。
称呼也变了,不再称娘子,而是用对未嫁女子的称呼。
许清浅在意的并不是那些身体接触,而是他威胁她的话。
“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碰触,我并不介意,周郎也不必放在心上。”她平静地看着周淮安道:“只是为师父平反是我最看重之事,希望你莫要再用此事威胁我。”
“娘子既说不介意,那怎么还称我周郎?”
她顿了片刻道:“郎君。”
周淮安眼中有了淡淡的笑意,又带着些许的探究问道:“娘子当真如此洒脱豁达,对这些事就真的毫不介意?若是在你我成亲那晚我不提做假夫妻的事,娘子莫不是也随了我?”
她自幼被如野兽般驯养,不知世事,做事也是随着本能。许云祁也不是迂腐守礼之人,她对男女之事看得很开。
她只是那晚被拆穿身份心绪不稳才会有那般大的反应,并非是因那过于亲密的碰触。
察觉到他仍有逗弄试探自己的意思,她也不愿落下风,笑容里带着淡淡的挑衅:“人都说周郎风流不羁,红颜知己遍天下,天下女子有几人不倾慕周郎,我也是个俗人,自不例外,若是有机会能和郎君春风一度,为何不随了郎君呢?”
周淮安听出她的挑衅,笑得更加愉悦:“那不知娘子何时倾慕我的?”
他的笑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再次回到了多年前那个春日,少年抬头挑眉,遥遥对着她笑得恣意。
那时的惊鸿一瞥,后来助她逃脱牢笼的执念,以及那几次真心的安慰,终究是在她的心中留下了痕迹。
可他呢?是真心还是假意?
马车中难以站直,她弯着腰走近他,跨坐在他的腿上,轻声道:“也许是在很多年以前。”不等他说话,她忽然凑近吻住了他的唇。
周淮安放任她亲吻,伸手用力握住了她的腰。掌心下的腰纤细却有力,他的左手轻轻摩挲她的脖颈。
她忍不住战栗起来,本能的想要更进一步,她伸出舌尖尝试抵开他的唇,他很配合地张口,任她为所欲为。
他的唇触感很好,唇齿间的气息也是清冽干净的,这让她很着迷,她的身体也愈发渴望这样的接触。
她吻得更深更用力,啃咬吸吮,使劲地折腾他的唇舌,攫取着他的气息,也在他的身上烙下自己的印记。
他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握住她腰的手也更加用力。
这情/欲勾起了一股嗜血的渴望,她的牙齿用力咬住他的舌尖,她尝到了淡淡的咸味,这血使她感受到了一种凌虐的快感,她用力吸吮他的舌尖,想要获取更多的血。
“呲。”周淮安痛呼出声。
她缓缓放开了他的唇,两人的唇此刻都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色,周淮安的唇还有些肿。
她深深地看着他,眼中是满满的占有欲。
周淮安愣了一瞬,轻笑出声。
她吻上他带笑的眼,高挺的鼻梁,缓缓向下,扒开他的衣领,轻咬他的颈侧,而后用力舔舐。她的手探入他的衣领,抚摸过他的胸膛,慢慢向下。
“二位这是?”窗边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有人用马鞭掀开了车窗的帘子,探身向里看。
许清浅还在周淮安的怀中,她转头直视来人。
赵凌霄只觉那道目光十足的冷厉,好像似曾相识。周淮安倒是淡定,抬起衣袖挡住许清浅,道:“有事?”
“无事无事,打扰了,两位继续。”赵凌霄笑得暧昧,收回马鞭,放下了车帘。
回想着刚刚那一幕,他对着随行的小厮赵四道:“去,给爷找个小娘子来。”
许清浅从周淮安腿上下来,取过帷帽带上,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周淮安靠在车壁上想着方才的种种,舌尖还有些疼,他低声笑:“真是个小疯子。”
天色已晚,众人在官驿之中休整,赵凌霄沐浴后靠在床头左等右等,始终不见赵四回来。
他不耐烦地啐了一口,起身穿上衣服,用一根发带随意将头发拢起,蹬上靴子便出了门。
赵四领着官伎从后门回了官驿,正欲避开人将她带到自家郎君的住所,面前一人挡住了他的去路,他蛮横惯了,当即也不看人,一脚踢了过去:“哪来的小娘皮,敢挡爷的路,还不快快滚开。”
小腿一阵剧痛,他立时站不住,倒在了地上,抱着腿哀嚎。
他带来的小娘子是附近平康坊里的当红娘子,眉如远山,眼如秋水,腰肢盈盈一握,端得是清丽无双。
赵四这才细细打量来人,她身形高挑,带着帷帽,看不清面容,但所穿衣物为蜀锦所制,必不会是仆妇。
许清浅看了他一眼,道:“不认识我?”
赵四腿还在疼,行不了礼,只得拱拱手:“小人见过侍郎夫人,侍郎夫人这是做什么?”
“这小娘子的发髻很是别致,我想学一学,让她去我房间吧。”
赵凌霄一脚踹开了许清浅的房门,笑得张狂:“侍郎夫人把我要的小娘子领到这里来,是要和她学学怎么伺候男人吗?”
他自幼备受宠爱,养成了这样一副混世魔王的性子,向来只有他寻别人的霉头。
房中只有奉善霜华和许清浅以及那个小娘子和赵四,周淮安还在外和随行官员议事。
霜华见他气势汹汹,口中不干不净,忙挡在许清浅面前,质问道:“赵巡按如此失礼,不怕御史弹劾吗?”
赵凌霄全不在意,靠近两人,笑道:“你家娘子既然抢了我的人,就把你赔给小爷我吧。”说着他伸手去拉霜华:“放心,小爷一定让你满意。”
许清浅扣住霜华的肩膀,将她向后拉了半步,堪堪避过了赵凌霄的手。
“妾不过是看这位小娘子的发髻格外精巧,想要讨教一二,赵巡按何必动怒。”她仍是一副温驯柔弱的样子:“若有得罪,还请巡按恕罪。”
她拉霜华的那一下,看似不经意,实则距离时间都掌握得恰到好处。赵凌霄虽目中无人,行事张狂,但绝不是鲁莽无脑之人。
他知道此事说出去也是他无礼,现下最好的解决办法应是赔礼离开。可想到她曾经那般训斥母亲,还害得母亲被祖母责罚,如今又这般挑衅自己,哪里愿退让。
他看向许清浅身旁的奉善,抬起脚便踹向他的肚子,奉善侧身欲躲,不想撞到了许清浅。
他这一脚便正好踢在了许清浅的腹部,直接把人踢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