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会在星期天早上六点就起床,年轻一族普遍认为如果此时不好好补充睡眠,那么第二天就会带着疲惫的身心去上班、上学。乔尼是个例外,要知道他从事的职业根本没有固定的休息日。
28岁的乔尼在下巴到下嘴唇之间留了一撮长型小胡子,每天早晨八点他都会准时起床——是的,他很喜欢床边的那个闹钟——半个小时的时间被他用来打扮。金色的卷发一次又一次地被他用发胶拉直,伊夫·圣罗兰的爵士香水被喷在蓝色的领口及袖口上,一套藏青色西服穿上身之后,他好像仍不满意身上的香味。打开抽屉,取出一瓶小药盒,吞下一粒能使体内散发香气的药丸时,他站在镜子前露出今天的第一个微笑,锁上了房门。
值班室的老霍普朝英俊的乔尼点头一笑,“早上好,伙计。”
“早上好,霍普先生。”乔尼拍去对方肩膀上的灰尘,“昨天过得好吗?”
“看了爱国者队的比赛后,我的肺差点儿没被气炸!”这位橄榄球迷发起了牢骚,“汤姆·布拉迪就是个裹着尿布的娃娃!”
对于不合口味的话题乔尼是不想继续下去的,可他刚向前迈了两步霍普又大声说道,“草莓小姐想和你谈谈,好像是些公事。”他在“公事”两字上发音很重,看来霍普轻信了那些无聊的谣言。
“谢谢霍普!”乔尼头也不回地大声说道。
电梯的门在半分钟后打开。乔尼迎头一笑,“你好,桑德斯。”
“你好,乔尼。”桑德斯刚跨了一步,迅速用手腕抵住了刚要关上的门,“草莓有事找你。”
“谢谢,霍普已经告诉我了。”乔尼好像也想到了什么,探头对桑德斯说,“替我带份儿香葱饼好吗?”对方点头离去。
23层显得极其安静,乔尼踏在银灰色的地毯上不时向身后望去,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在乔尼印象里,草莓小姐经常会在这个时间摆弄着长发走出洗手间。
2号办公室的门半开着,乔尼推开门吹了声口哨。天知道他是不是打心底里欣赏草莓身上的那套花色衣装。
“咖啡在哪儿,蒂娜?”乔尼顺着同事的手指走向桑德斯的办公桌。
“乔尼,我给你带来了好消息。”蒂娜微笑着露出那颗洁白又可爱的小虎牙。
“说说看。”乔尼喝着不加糖的咖啡。
“这任务简单得有些夸张,连霍普也能完成。”蒂娜刻意回避了大帅哥的电眼,“去一趟英国,把我们从俄罗斯间谍那儿弄来的文件交给英国军情六处。”
“这么简单?”乔尼有些不相信,他摸着小胡子放下纸杯,“我一个人?”
“这么轻松的任务难道还要我们全军出动吗?”
“假期多长?”
草莓看了便条,“局长说最好在一个星期之内,要知道桑德斯接手的那个活儿还没结束。头儿希望你能尽快回来帮他。”
“明白了,亲爱的。”乔尼靠近蒂娜,他拉起草莓的双手,对方推搡起来,“乔尼,又来了,要我说几遍你才信?我有男朋友了。请别……”
“我知道,可我认为临行前的吻别是非常重要的。”他的烈唇渐渐贴近蒂娜。这时,墙角的喇叭里出现了局长的声音,“离她远点儿,你这个厚脸皮的坏小子!”与此同时,隔壁办公室传来了阵阵笑声。乔尼抬头看着监视器,一动也不动。局长又开口了,“要我找八个人抬你出国吗,‘邦德’先生?”隔壁的同事又笑了起来。乔尼摇了摇头,轻吐一口气,“知道了,我走,我这就走,‘偷窥狂’先生。”又是一阵激烈的大笑。
乔尼在局长还未发火之前溜出了办公室,屋内只剩下对局长产生怜悯之情的草莓小姐。
头等车厢内安静极了,两位男士以特有的坐姿在那里小心地翻阅着《每日电讯报》,他们身后的两位女士——像是他们的妻子,在那里轻声谈论着自己的孩子如何服从管教的话题。一辆装满零食的推车停在了一位年长的女士面前,虽然她已步入老年可脸上的皱纹却并不多,恐怕她是每一位中年妇女自己理想中的镜子。老夫人很有礼貌地对侍者微微一笑,示意她现在不想吃什么。
食品车继续向前滑去,一位看上去像是苏格兰国籍的小姑娘以眼神向母亲请示,妈妈朝侍者露出和蔼的眼神,并递上20英镑。小女孩拿到了葵花子、花生、薯片以及一些年龄比她稍大一些的人都报不上名字的零食。
侍者将多余的小费悄悄地装入西装裤的右边口袋。那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乘客,推车向前。当他认为该去二等车厢服务的时候,被一个甜美的声音留住了。
“有口香糖吗?”那是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女人,她就坐在侍者前方三码的地方。此刻,她正放下手中的杂志,左手朝一个鳄鱼皮包里伸去。
那位小伙子显然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绝世美女,憋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标准的服务用语,“我很抱歉小姐,刚刚卖光。换别的不行吗?”
女人笑了笑,“不用了,谢谢。”
“我,我真的很抱歉。”侍者的这句话显然是多余的,或许他想停下来再看她几眼。
“不,没关系。”女人再次捧起手中的服饰杂志。
片刻之后,她丢下杂志向窗外望去,外面的田园美景就像是达芬奇的画一样令人神往,叫人陶醉。金黄色的报不出名字的野花此时也显得那么美丽,一群光着上身的小男孩带着一位满面笑容的小姑娘正在一条小河里嬉戏着,其中一位像是在河里摸到了什么,拎起一看居然是只约有两磅重的螃蟹,不知道那个可怜的小家伙怎么会出现在那儿。
女人转向车厢另一边的景色,她发现一对情侣正在河岸旁互相亲热,他们的年龄看上去并不大,估计最多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这一画面让女人想到了自己的童年,那时她的初恋情人也像那个大男孩那样搂着自己的纤腰说着那些动听的海誓山盟的誓言。时间过得真够快的,转眼她已脱离了家庭生活,独自住在伦敦市区的一所公寓里。
正当女人第三次捧起杂志的时候,一罐不知是什么牌子的汽水喷洒在她的白色牛仔裤上,跟着,她的耳边就出现了小姑娘的哭泣声以及那位母亲的歉意之词。
“不要紧,我去洗手间洗洗。”女人很温柔地抚摸着小姑娘的瓜子脸,“呵呵,你这个淘气的小家伙。”她朝那位妈妈笑了笑,就打开车厢的后门离开了。
当她走回车厢的时候,那位侍者又出现了。他以生平最英俊的笑容递上了一盒口香糖,“小姐,我在服务室找了很长时间,发现它还没被我的同事吃掉。”
“谢谢,多少钱?”女人很高兴地收下了。
“不,它并不是我们零售的品牌。所以,不用给钱。”侍者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等待着漂亮女人的第二声感谢,可对方只是把视线放在窗外。不死心的大小伙还想说点什么,可他的嘴里却挤不出半个字母,无奈之下只得带着不甘心的表情向后退去,打开门的时候还不忘多窥上一眼美女的娇容。
女人撕去包装纸,取出一片含在嘴里,轻轻地咀嚼起来。
这时,那位母亲又开口了,“对不起,小姐……”
女人转身时第一个看见的是那位小姑娘,她做了个很惭愧的姿势,取出一片口香糖递给小女孩,对方鞠躬一谢然后像只听话的小兔子那样坐回了母亲身边。她的妈妈摇了摇头,“谢谢。小姐,我是想说,刚刚我听见您的位子附近有手机铃声,不知道是不是您的。”
“是吗?”女人从皮包内取出银色翻盖手机,查看了一下,“是的,谢谢您。”她第二次离开座位,经过二等车厢的时候,所有打瞌睡的男人一下子清醒过来,他们纷纷争睹着女人的美貌。在她穿过三等车厢时,那些嘴里叼着香烟打着扑克以及刚刚还在为一件小事争吵的小伙子们愣在了原地,他们巴不得自己有X光眼,好看清女人的整个身体。
她慢步走到公共餐厅,午餐时间早就过了。餐厅内一个人也没有。女人前后张望了一番,取出手机回拨了一个号码,对方电话只响了一声便有人接通了。
“我是玛瑞娜。”她是在和自己的顶头上司对话,所以每根神经都绷得很紧。
“你好,宝石。火车什么时候到伦敦?”电话那头的声音经过了处理,显得有些古怪。
“大约……”她看了看手表,“一个小时左右。”
“出站后哪儿也别跑,我会派康辛接你的。”
玛瑞娜再次左右巡视了一番,“好的,我会在车站的咖啡馆和他碰头,届时我会把手机铃声调成他最喜欢的那首曲子。”
“别那么紧张,亲爱的。下午5点,会有一位中央情报局的特工来我们这儿递交一份机密文件。我希望你暗中监视他,查清他是否真的只是来递交文件这么简单。要知道,和美国佬打交道,可容不得半点马虎。”局长的态度非常随和,但往往上级越是亲和下属就越发紧张。
“明白了,局长。我能知道他的名字吗?”
“乔尼。”
“哪个乔尼?”
“乔尼·瑞查。你认识他?”被宝石这么一问,局长反倒起了疑心。
“乔尼·瑞查?不,我们没见过,只是曾经从资料科那里听说过他的故事。”
局长的态度变得深沉且严肃:“宝石,说起来这是个简单的任务,可我不希望你把它搞砸。”
“如您所愿,我会提起百分之两百的警觉性。”玛瑞娜挂上电话,表情自然地向回走去。
伦敦近些年的气温与上个世纪相比要高出许多,部分“白领”借着闲暇时间围坐在办公楼前的一块草地上用起了餐点。老天已经两个月没有赏雨了,城市里的各个喷水池都围满了人,老人、孩子以及一些北方的游客都在享受那股清凉。
海德公园的南大门前驶过一辆黑色宝马牌轿车,它经过喧闹的街道,开进了摄政广场。坐在后排座位的乔尼眯起眼睛注视着前方隐隐约约的人影。司机将车开进了那栋孤单的高楼后,停在了车库。
看守着后门的两位巡视员从头到尾地扫视了乔尼两遍,直到他近身上前出示证件的时候,其中一位大高个儿才勉强挤出友善的微笑。一名自称是参谋长助理的漂亮女子领着客人走进电梯。乔尼借助电梯里的镜子用手指简单地打理起头发,在满意形象之后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用口哨演奏了一段爵士乐,当他发现身边的女子用怪异的眼光看着自己时,口哨声逐渐由高转低,跟着彻底消失。瑞查先生现在满脑子尽是局长绷着张老脸的表情,像是在对他说:“我打赌你不想看见我生气的样子。”
这招自我催眠非常奏效。后面的时间里,瑞查先生就像个在等圣诞老人派礼物的乖宝宝。电梯把两人送到顶楼的时候,女子冲着电梯内的监视器点了点头,然后乘电梯离开了。通过对方对自己冷淡的态度,乔尼清楚了两件事:第一,她是个称职的情报人员。第二,这位大不列巅的传统女性绝对可以胜任与“美男计”有关的任何任务。
顶楼只有两间办公室,走廊却长得吓人,空气中凝固着严肃的味道。踏着厚重的银色地毯,乔尼站在其中一扇标有“局长办公室”字样的房间前略作思考,通常这样的高官是不会让人知道办公室内部情况的,R局长自然不会在这一间会见他,想到这里他打开了另一扇被叫做“1号会议室”的房门。
宽大的会议桌前只坐着三个人,乔尼一眼就认出了R局长。他本人比照片上要年轻一些,下巴上的一道不起眼的刀疤表明他整过容。房间里唯一的女士提了提鼻梁上的镜框,用来记录的钢笔被她紧紧地攥在手里,一对凸起的眼珠几乎贴在了镜片上。另一位有着棕色卷发接近中年的男子视线一直盯在几份图纸上,局长的咳嗽声出现后他才将它们折叠起来。
房间虽大,空气里却弥漫着紧张的气息。乔尼举起右手和R局长礼貌地打起招呼。局长用硕大的双手合起眼皮底下的文件,站了起来。
“瑞查先生,欢迎你的到来。”说这话的是局长旁边的男子。他主动上前与乔尼握起了手,同时身体很自然地挡住了乔尼往局长方向的视线,“我是这儿的参谋长康辛。瑞查先生的一切活动都由我来安排。”
“谢谢,康辛。”乔尼看着至少有两星期没刮胡子的参谋长,“我听说过你的那些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
“如果你不反对,瑞查先生,”参谋长打断了想要套近乎的中情局特工,“能把文件拿出来吗?”
康辛接过乔尼递上的两张磁片——这些资料如果放入普通的电脑会瞬间化为乌有。参谋长坐回了刚才的位子,打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里面是特定的独立操作系统。康辛戴上特殊的眼镜,像个老教授那样审视着乔尼带来的这篇“论文”。他旁边的女人什么也没做,可就是不把头抬起来让乔尼看见。就在瑞查先生感到有些不自在的时候,局长说话了,“请坐乔尼,旅途愉快吗?”
“说得过去。”乔尼不时地偷看着那个女人,可对方还是头也不抬一下。他赶紧正视着R局长,“头儿要我转达对您的问候。他说,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下个月在拉斯维加斯的凤凰赌场能有幸与您再战一场21点。”
“哈哈。”R笑了起来,“他是个总走霉运却又不服输的硬骨头。”
“呵呵。”乔尼傻乎乎地赔笑起来,房间里的气氛出人意料地紧张,这样的笑声连乔尼自己都觉得假得离谱。当然,他也免不了产生额外的奇思妙想,如果两国之间发生什么令人不愉快的交战,那倒真要看看谁的骨头更硬了。
接下来的两分钟里,谁也没有说话。乔尼不知道这是他们对待客人的一贯作风,还是他们的喉咙都发炎了。他将参谋长那边的烟灰缸挪到自己身边,取出今天的第二包香烟独自吐起烟圈来。这一举动其他三人尽收眼底,但谁也没理会他。过了一会儿康辛起身将磁片交给局长。
R走向乔尼,瑞查先生赶紧起身。他的右手与R局长有力的大手紧握在一起,局长笑着说:“非常感谢,乔尼。这份文件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
“没什么,这是我份内之事。”乔尼显得谦虚起来。
R向康辛使了个眼色,“让参谋长带你去饭店休息一下,他是我们这儿最出色的向导。”
乔尼转向身旁的康辛,“麻烦你了,参谋长。”
直到这时康辛才表现出待客的样子,两位刚认识的男士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并肩走出会议室。
R局长在监视器里确定乔尼已经离开大楼的时候,咳嗽了一声。他身边的女人取下眼镜,撕去脸部的伪装,轻声问道:“多伦饭店1023号房间?”
“没错,宝石。就看你的了。”
傍晚,天空刮起了大风,但迟迟没有雨点下落。多伦饭店位于伦敦市中心向南的闹市区,饭店已有150年的历史。二次大战刚结束的时候,为了给小伙子们庆功,它成了士兵们与姑娘调情、消遣的免费场所。饭店现在的经营者亨利·布朗先生曾决定在亚洲设几个分店,可惜他那整天只想着赌钱、美色的败家子破坏了这一计划。
宽敞明亮的大堂内,三名大堂经理以及八位大块头保安来回在那儿踱步。偶尔他们也会充当门童的角色,为那些漂亮的少妇们拉开被擦得干净透亮的玻璃大门。
这会儿,餐厅内成了饭店最热闹的地方。
游客们对他们聘用的厨子的高超厨艺赞不绝口,一盘盘喷香的佳肴被态度极其友好的侍者端上桌,情侣们的餐桌旁时不时会出现小型乐队,为他们的幸福生活奏上一曲。有那么几分钟里,食客们亲眼目睹了一场电视剧里的求婚仪式,一位女士在蛋糕内发现了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接着,坐在她对面的年轻男子迅速单膝下跪并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美人,还没等小伙子开口,他的女伴就激动得用双手合十的动作把鼻子和嘴全给挡住了,两行清泪顺着颧骨滑到了她的下巴,最后滴在蛋糕上。用餐的客人都被这一幕吸引了,没等小伙子把“我爱你”的最后三个字母拼完,女人就上前拥吻她的未婚夫,从眉毛一直吻到脖子,男人差点没喘过气来,可他还是非常高兴。女方做出的冲动之举给人感觉她好像从娘胎里出来就开始等着做黄脸婆似的,但在场的每个人都为他们鼓掌庆贺。餐厅部的经理得知这个消息后,在第一时间里为他们送上了一瓶免费的PETRUS红酒,天知道这个经理是不是大方得过头了。
就在大多数客人们有说有笑地用餐时,B区6号餐桌的气氛却显得格外紧张。
“一切都安排妥当,就等那家伙出现了。”一名年轻的黑人男子将左手的虎口卡在鼻子下面说道。
他身旁坐着一名白人绅士。此人小心翼翼地叉起一小块鳗鱼肉,将它放进嘴里,“你最好别像上次那样看见像警察的人就随便开枪。记住,事情办不成咱们都要掉脑袋。”一想到老板那张难看的脸色,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顿简单的晚餐二十分钟后还没结束。又过了几分钟,他们要等的人终于来了,那是个头顶褐色礼帽脚穿黑白色皮鞋的怪人,深黑色的太阳镜后面是一对常人难以想象的畸形眼球,他的个头很高,估计有6英尺4英寸(差不多192公分)。这位男士身材瘦得可怜,最多也不过三个七岁儿童的重量,刚刚那场大风没把他吹走真是万幸。
他一进餐厅就大声冲着老熟人喊出了声,“哈梅特,你还好吗?这么久没见真是有些想你。哈哈哈!”
那个白人绅士紧咬着两排烂牙微声说道:“别叫我的名字,你这个下流胚!”
“干嘛?干嘛?”巨人坐在两位朋友中间的那张椅子上,“这区已经没几个人用餐了。为什么不放松些呢?”他取出雪茄烟的时候才注意到另一位朋友的存在,“哦,莫克拉。有火吗?”
黑人替他点燃香烟的时候,在心里说道:德蒙利,如果你不是老板的侄子我早就把你废了。
猛吸两口雪茄之后,德蒙利一本正经地说:“叔叔说了,九点就行动。”
“九点?”哈梅特愣了一下,他与莫克拉互望了一眼,“不是说今天半夜吗?”
“我查过了,”德蒙利吐出淡蓝色的烟雾,“八点钟这座饭店里的大部分人都会参加一个名为‘秋季好时光’的公共聚会。你们应该知道,这些有钱的老板、太太不到半夜是回不来的,如果我们按原时间行动事情就会搞砸。”
“可是即便如此,管理员和保安人员还在。”莫克拉紧张地说道。
“这就是我要说的另一个重点。”德蒙利透过太阳镜窥探着周围的情况,B区的客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只有远处几名侍者在收拾餐桌。他回过头,俯下身子,压低声音说,“目标改了。不再是3楼的服务台……”
“什么?”哈梅特吃了一惊,“老板在打什么算盘?”
莫克拉没有说话。德蒙利与哈梅特对视了一会儿,“别怀疑叔叔的能力,那对你没好处。”
“我只是想确认他到底想干嘛。”哈梅特不满地说。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巴不得现在就掐死德蒙利。
“最新消息,女王改在星期六来这儿款待法国总统。”
哈梅特瞪大了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最新消息。“星期六?是这个星期六?天啦,这可怎么办?计划得泡汤了。”
“他妈的。”莫克拉恼火地说,“还不如直接在她的公寓上丢两颗炸弹。”
“闭嘴,莫克拉。别说没用的废话。”德蒙利提了提太阳镜,“女王的招待室没变,还是3楼的总统餐厅。离星期六只有四天的时间,警方一定会严密地检查这栋饭店的每个角落。我们绝不能把定时炸弹放到3楼的服务台。”
德蒙利将雪茄搁在烟灰缸里,他拿过莫克拉的杯子,大喝了一口雪莉酒,“整座饭店即将进入戒备状态。那些警察以为这样就天下太平了,哼,去他妈的。我那精明的叔叔早就想好了,星期六,女王必死无疑。”
“炸弹究竟放在哪儿?”莫克拉比原先还要紧张。
“不用炸弹。”德蒙利轻松地笑了起来。
“你在开玩笑?”哈梅特差点飙起了高音。
德蒙利重新叼起雪茄,轻松自然地说:“这条街是女王来回的必经之路。整条街的高楼大厦上都装着广告牌,不是吗?”
“我不明白。”莫克拉的手心不停地在裤子上擦来擦去。
“磁力。”德蒙利解释道,“我们可以在整条街的每栋高楼都装上半年前发明的超强磁力涂料以及微型开关。当女王踏上这条街的时候,我们只需看着电视动一动开关,所有大楼的广告牌都将由高空坠落地面。同时,超强的磁力可以延缓汽车的速度,不过,更妙的是让那些警察的武器变成废物。”
“你是想用这招砸死女王?德蒙利,这简直是天方夜谭。那些警察为了保护女王的生命将付出一切代价。是的,他们会在必要时牺牲性命。而且按你的说法,到时候广告牌也会贴在墙上。”哈梅特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哈梅特,你真是个白痴。这里的大型广告牌足有一吨重,它们自身的重量就足以保证只会从高空落下,而不会吸在墙上。看着好了,不到几秒钟的时间,整条街上谁也跑不掉。任何人都不能幸免!”
莫克拉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涂料全都由我们负责吗?”
“不用。我已经安排好人手了,他们化装成一些‘高空作业者’,一个白天他们就可以把无色磁力涂料喷涂在所有高楼的玻璃上。”德蒙利显得有些洋洋得意。
绅士问道:“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让这栋楼的广告牌松动。其它高楼的牌子我会找别人来做。”
“九点之前就干这个?那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在半夜来做呢?”
“莫克拉,你这个没长耳朵的蠢货。到了半夜有钱的主子就会陆续回来,如果你想在动手的时候让他们发现我并不在意,可你得过我叔叔那关才行。”
哈梅特和莫克拉互望一眼,同时说道:“这计划真的可行?”
“你们这两头蠢驴在怀疑叔叔的才华吗?瞧着好了,这计划万无一失。晚上好好干,否则就让你们进棺材。”模样怪异的德蒙利重新戴起他的礼帽大步走出餐厅。
莫克拉在他走了很远以后才愤愤地说道:“你会比我先入土的,德蒙利。”
与此同时,1023号房间的门被乔尼打开。
他打开所有的灯,在任何可能装有窃听器和监视器的地方找了个遍。确定没有任何偷窥仪器存在之后,他往缸室注满了冰凉的洗澡水,待浴室里冷气森森的时候乔尼脱光衣服做起了快速俯卧撑,结实的双臂肌肉反复地收缩,这是他经常要做的一个训练,以此激发自己在氧气不佳的状况下也能保持敏捷的思维和良好的体能。接着,乔尼一鼓作气钻入浴缸,三分钟后他才抬起头大口地呼吸,然后又是五分钟的水下窒息式训练,随后抬起头再钻进去,反复持续了八次之多,他才把放掉了池子里的凉水,打开淋浴用热水迅速刺激皮下组织。这一系列的训练使瑞查先生看上去像个自虐俱乐部的创始人,可是这样的练习却保过他的命。
走出浴室后他取出手机编了一则发给草莓的短消息:转告老头子,一切顺利,三天后再见。
消息发送之后,乔尼带着疲惫的身躯重重地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屋内出现了轻微的鼾声。
而就在此刻,玛瑞娜走进了1025号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