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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乔安去上班,我回自己家。在楼下就看到陈乔治抱着一筐水果和一大束鲜花杵在那儿,焦虑地东张西望,用吸油面纸吸油。看到我还挺不好意思的,我也挺不好意思的,太久没说话,一见面搞得跟网友会面似的,俩人都害羞地红了脸。陈乔治终于恢复了他的喋喋不休,机关枪似的说上一段喝一大杯水,之后再说上一段。我只得坐着听,表情严肃,适时点头,拍手,伸出大拇指由衷赞赏。他仔细看着我身上和脸上出的疹子,之后大呼小叫,“哎哟,这得毁容了吧宝贝,你得多用两张辣妹儿面膜补补。”“辣妹面膜,四川出的?”“哎哟,真不知道你怎么活这么大的,法国最好的化妆品,L-a-M-e-r,你不知道啊,等哥过两天送两张给你。”陈乔治关切地用细嫩的小手攥住我因为过敏变得红肿粗壮的胳膊,“这是我误会你了,原来这事是乔安干的,哥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还毁了容……”我一把抽出我的胳膊,“呸呸呸,医生说过敏好了就没事了,你才毁了容呢!”“是是是,还好你年轻底子好啊。”陈乔治从果篮里掏出一个苹果递给我,“来,吃点苹果,维C对皮肤好,哎,你这次写C小姐的失恋故事,反响很好啊!网上被转载了很多次,都上热门微博排行了,说你写出了一类人的故事。”“哪类人?”我激动地凑上去问。“要吗吗不行,干吗吗不会,还整天在YY的人。”我去,是说老娘就是这样的人吗!阿西巴!我内心的弹幕瞬间又满屏了啊摔!虽然如此,表面还是悠然自得地吃着苹果,做出一副“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的沉醉架势。“哎哟亲爱的,你这个苹果我忘了洗了。”我嘴里还咬着半拉苹果,眼神哀怨地看向陈乔治。

当时写那篇故事,完全是怀着绝望的心情。我什么都没了,还被齐飞狠狠拒了,手指和小心脏都在淌血,于是把自己从双失少女到进化成再次双失少女的血泪史写了下来。这大概就是一种奇妙的触底反弹吧。不过这样想起来,从上次我从他车里跳出来,就再也没见过齐飞,其间也想过打电话给他,不过最后也忍住了。经常在电梯里体会上上下下的感觉,就是为了能随意睡醒地制造假装偶遇,后来都快坐吐了,也没假装偶遇成功。陈乔治在一边特别热情,一定要亲自展示给我看我写的那个故事的转发量,还荣登了热门榜。他拉着我看,手指滑过热门榜,看到一行枣红色的标题“双失女讲述自己悲催生活掀起热议”,我看到旁边的点击量,满意地点点头,一种老子终于红了,可以披着五星红旗出去跑一圈的优越感油然而生。然后不慎瞥见我下面一个话题的点击量,比我的多了一位数,我再看标题,上面写着:房地产大亨江振天病危遗书公布家族内讧。我无奈摇摇头,想我们这样的小市民铆足了劲也比不过人家豪门深似海啊。但是我怎么看这个名字都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儿看见过。我把手指一滑,点开这个标题,看到一个图组,各种微博爆料。我在人群中看到了齐飞,眼睛红红的,像是迷路的无助小孩。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用这种方式看到齐飞。穿着黑色西装,站在病房门口,手捂住脸,但是疲惫和沮丧还是从他的手指缝里流了出来,涌出了屏幕,一滴不漏地扑到我身上。

陈乔治洗好苹果回来,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在旁边抱着手说,“你说这钱有时候还真不是好东西,突然肝硬化,好像是喝酒喝的,都这么大的老板了还得出去喝酒应酬,你看都病危了大家还光想着抢钱,听说江家大公子在医院几次情绪失控还砸了记者的照相机。”我瞬间大脑空白,扔了电脑,从沙发上弹起来,跑上楼猛砸齐飞的门,没人回应,我大喊他的名字,站在他家门口一秒钟不停地拨打他无法接通的电话号码。那时候我真希望自己有时光机,虽然我什么都不能改变,但是我可以选择不要从齐飞的车里跑下来。虽然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会,我是千万个无能少女之一,但是我能一直陪在他身边,在每个沮丧绝望的时候,第一时间给他一个拥抱。做一个温馨无用的陈旧沙发,除了拥抱,什么都不会。

第14章 柔软梦境

齐飞失踪后,有了一个很牛逼的特异功能——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和我完美地擦肩而过。不管我是在他家门口蹲点,还是去他的神奇会所、他爸的医院又或者那个装逼范儿的艺术沙龙,都找不到齐飞的踪影。我恨不得跟着狗仔队东奔西跑地寻找他。我每次去会所,门口的保安就会跟我说,我们少东刚走,刚走。我说那他下次出现打电话给我,保安说,别了吧姑娘,我们少东甩的姑娘多了去,来这找他的不知道有多少呢,没一个能抓得住的,感情的事不能勉强,看你年纪轻轻……我说打住吧,您别说了,这段台词齐飞也让我背过,我是他邻居,住他楼下。保安点点头,给了我一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眼神。我擦擦脸上的汗,顶着大太阳,怏怏离开。我在齐飞家门口蹲点也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平,只要我在家,每天都在他家门口绕个十几圈,几次被邻居怀疑我是来探路的小偷,我恨不得在家门口拴条藏獒,他一靠近就冲出来咬断他腿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