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以前的时候有人问夏尔,在冬夜的旷野上吹一晚上的寒风会是个什么下场?他可能无法做出确切的回答。
但是今天在南希城外,夏尔对这个问题第一次有了直观的观感。
夏尔的临时营地门口,密密麻麻的跪满了人,数量看起来起码有上百,随着他们的呼吸,浓重的雾气从嘴中喷出来,沾到头发上、眉毛上,化成了白色的冰花挂在毛发上。
而那些身体羸弱的老人更是不堪,呼出的热气已经很稀薄,脸色更是冻成了青紫色,看他们的眼神,充满了麻木而绝望。
年龄幼小的孩子畏缩在母亲的怀里,贪婪的吸附着母亲身上的热气,但是随着母亲的麻木冰冷,他们再也感受不到多少温暖,就连哭泣的力气也没有了。
有科学数据证明,在低于零下二十度的时候,人类体内的热量将不足以抵抗环境的低温,无论怎么挣扎必定会被冻死,而且冻死的过程跟温水煮青蛙差不多的情况,等到感觉自己失去知觉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东三省的路边沟里为什么每年都冻死那么多的醉鬼,就因为喝醉了酒之后神经麻痹,舒舒服服的摔在沟里睡过去了,一觉直通极乐世界,没有任何痛苦。
而夏尔眼前的这些人,大部分已经处于快冻死的边缘。
当夏尔从营地内走出来的时候,为首的老者麻木的眼睛中终于有了希望,他费力的想把头颅磕在地上,但冻僵的身体却直挺挺的不能打弯。
“噗!”
老者栽倒在地,身体还保持在蜷缩的跪姿状态。
夏尔脸色阴冷,就像一个无情的家主一般冷然问道:“只有这些老弱了吗?成年的男人呢?”
这上百人里面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青壮年人只占了很少的一部分,成年男子就更为稀少了。
“是我”
老者哆哆嗦嗦的想回答什么,但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夏尔伸出手臂指着老者后面的一个黄胡子男人:“你来回答我!”
黄胡子男人是一名第八位阶的“队长”,是这些人中位阶最高的超凡者,身体状况远超普通人,在寒冷的冬夜冻了一夜,依然还能保持镇定和体力。
“家主大人,除了博诺那些人的族人都在这里了,外面的农庄、矿山中还有九名远房的族人,最迟今天晚上就可以赶来面见家主,至于成年的男人,刚开始跟着老家主走了,后来又跟着家主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
黄胡子男人没有悲伤,没有怨恨,但是就这么平平静静的说出来几句话,夏尔却觉得是如此的刺耳,直接刺到了他的心底深处。
跟着老家主走了,死在了跟斯拜亚、恩格鲁联军的战场上,后来又跟着自己走了,死在了斯拜亚第三骑兵团的手里。
他们再也没回来,只有夏尔自己一个人回来了!
但是作为一个上位者,威严和凉薄是必不可少的两幅面具,夏尔强忍着心底的不适,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家主?呵呵!现在知道我是家主了,但在几个月前,你们都以为我死定了是不是?”
黄胡子男人不敢接话,只能低下头跪着保持沉默。
在几个月之前,他们是绝对想不到夏尔会这么快就回来的,而且还是强势归来。
谁能想到一个傻了十年满脸哈喇子的少年突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英俊、精明、强大,还搞定了王室最美的郡主,得到了国王陛下的支持,得到了所有附庸骑士的拥护,整个谢瓦利埃家族中已经无人撼动他的地位。
当初夏尔但凡有一点现在的精明样子,他们这些族人也不会无视了奥莉芙的征召命令,再怎么艰难也会派出一部分支援给夏尔兄妹而不是信了博诺子爵的鬼话,造成了今天的倒霉困境。
“给桑格雷德子爵拿一点儿酒,你、你、你、还有你,留下来说话,其余人跟奥莉芙去帐篷里取暖,我虽然痛恨背叛者,但是你们有选择追随之主的权利,如果不愿意追随我夏尔谢瓦利埃,我给你们一笔财富,你们可以自由离开。”
夏尔挨个点名,把四名超凡者和为首的老头留了下来,其余快要冻死的老人孩子全部交给小丫头处理,夏尔毕竟心软,活活的把人冻死他还是做不到的。
黄胡子的男人立刻睁大了眼睛,很郑重的说道:“家主大人,我们从来没有背叛过您,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家族的利益,几个月之前,我们损失了太多的战士和财富,已经很难维护家族的统治了。”
“所以在保存家族的延续还是跟您去冒险的权衡中,我们选择了前者,但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您,更没有想过背叛家族。”
夏尔眯起了眼睛,盯着眼前这五个人,开始换位思考,如果自己处在他们的位置上,会怎么对待以前的夏尔谢瓦利埃。
一个豪门贵族的繁荣延续确实需要足够的战士、财富,谢瓦利埃家族在最近几十年来一直在走下坡路,在去年更是遭到了几十年来最沉重的损失,本来拥有几十名超凡者的家族到现在只剩下了十余名超凡者支撑,确实到了很危急的地步。
如果这时候把仅剩的力量派出去跟夏尔疯狂一把,从道义上来讲是符合贵族效忠体制的,但疯狂完了之后会是个什么后果?
大陆上的豪门贵族迭代更替,有太多的深刻例子和教训。
“夏尔谢瓦利埃真是一个昏庸的继承人,这个黑锅我真不想背,可是我不背谁来背?”
被冻僵了的桑格雷德子爵在喝下一大杯烈酒之后,慢慢的暖和了过来,僵硬的舌头也恢复了正常,他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一本账簿,高高的举过头顶。
“家主大人,这是家族领地一年来的收入账簿,我们一直在守护着谢瓦利埃的基业,等待着您的归来!”
这已经是一种绝对臣服的姿态了,按照惯例,夏尔这会儿要么接受这些族人的效忠,要么不接受,直接把他们驱逐出家族。
奥莉芙悄悄的把夏尔拉到了一旁,低声跟他说道:“夏尔,领地内的附庸骑士已经比我们的族人强大了,你看看”
奥莉芙的意思夏尔明白,在这个时代,贵族的力量不能全是附庸过来的骑士,必须要有属于自己的核心亲信,有血脉联系的族人就是最常见的嫡系。
夏尔走了回来,伸手接过桑格雷德谢瓦利埃手中的账簿,很随意的翻看起来。
夏尔的姿态很随意,但是跪在地上的五个人却全都松了口气,几颗悬着的心都落了下来。
“就这么点破收入?也值得你们这么隆重的交给我?”
“”
五个人的心又悬了起来,脸色难看之极。
“你们的罪责我先记下,现在起来跟我走!”
夏尔背着手往营地里走去,四个超凡者赶紧爬起来,拉扯着僵硬的老头桑格雷德子爵跟了上去。
几个人走到一辆货运马车的旁边,夏尔示意看守的家族骑士打开马车上的数口大箱子。
明亮的晨曦照耀之下,一片片的金光反射耀眼。
跟在夏尔后面的四个人都惊呆了,箱子里全是金灿灿的金币。
几个超凡者对望一眼,都感觉不可思议,毕竟这个时代的信息传递太慢,夏尔欠债户的名声到现在还没解除呢!
“这只是一部分的投资,后面还有几倍,十几倍的财富来到洛林,你们的眼光要改改了!”
“老爷,什么是投资?”
“投资嘛!就是钱生钱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