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议院议员会馆。
安高则行踏进远泽要一的办公室。
远泽要一正等着他。
远泽一听说安高来了,以为他是来赔罪道歉的。
安高的罢免即将在几天内决定。
尽管安高生性傲慢,面临罢免他也总不得不好好想想。一被罢免,连一分钱退职金都甭想拿。罢免一个官升到警视正的人物,这在警察厅来说也是前所未有的。
人都是爱自己的。
安高进来了。
“是你啊,坐吧。”
远泽趾高气扬。他和安高在青森竞选演讲时见过一面。当时安高还是一表温厚的风度,如今已判若两人。
只见他双颊深陷,目露暗光。
一眼看去有些潦倒晦气的感觉。
“找我什么事啊?”
远泽叼上一支烟。
“我是来警告你的。”
安高坐了下来。
“警告我?”
远泽皱起了眉头。
安高无言地取出录音机,放在桌子上,按下按钮。
录音机里流出阿形充介的声音。
远泽也一言不发听着阿形的讲话。阿形向安高坦白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关于录音的内容,地方检察厅也已经和他通过气了。
他一声不响听完录音。
安高收起录音机。
“这就是警告?”
“是的。”
安高点点头。
“听人说你曾故意把一个叫田沼的人推下阳台摔死。在找这个阿形的时候你也通过威胁让他把你杜撰出来的事情说了一遍。听说他在死以前,也就是你离开以后立即把你威胁他的事对一个和他关系不错的部下说了。阿形好像很害怕,其实他的害怕也不奇怪,因为你无缘无故地杀了许多人。你是个嗜血成性的人,他当然怕你了。我已经把他那个部下的话通报给地方检察厅了,地方检察厅也许会因此对你起诉。”
“也就是说磁带里录着的内容你是一概不知了?”
“我怎么会知道!”
远泽面露愠色。
“反正过几天就清楚了。”
安高的视线罩着远泽的脸。
“你今天是故意为说这些话才来的吗?”
“是的。”
“你这个地方是不是有毛病?”
远泽指指脑袋。
“不正常的是你。”
“……”
“你趁竞选的机会,利用竞选车帮杀害永山雄吉的凶手逃走。杀害永山雄吉的指令也是你下的。阿形自供后可能也是你下令把他干掉的。阿形一死,他的自供分量自然就轻了,你要的就是这一点。你收买阿形的部下,让他捏造我胁迫阿形什么的谎言也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的小动作太多了,小动作越多,漏洞就越大。”
“真是极有趣的推理,讲下去讲下去,我正感到无聊。”
远泽取出一支雪茄。
“你倒真能沉得住气。”
“不错,看你一个人演独角戏也不赖。不,不是独角戏,是耍猴。可惜这里没有猴子。”
远泽得意地笑笑。
“我看你就是一只猴子。”
“什么,我是猴子?”
“是的。你以为你在耍着你周围的一班猴子,可事实上你却正跳得起劲。只不过自己是很难发现自己在跳罢了。反正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自己腰上拴着根带子。”
“要到什么时候?”
远泽的笑容没有消失。
这不是没有消失,这是僵笑,安高心里很清楚。
“我刚才得到消息,千叶县—个农民收养了格罗。在两三天里我会把格罗领来。这样你的被捕就是时间问题了。我要当着法官的面明确地证实山崎和三上的罪行,然后把他们带回北海道彻底审问。已经无路可逃了,你也总有一天要被押到北海道去的。”
“这更有趣了。”
不知什么时候远泽的笑容消失了。
“你策动对我的罢免,对地方检察厅施加压力……总之你跳得太欢了,你马上就要跳不起来了。现在你知道腰上拴着根绳子了吧?我就是为告诉你这点才来的。”
安高站了起来。
他抓着门把手看看远泽。
“当然,如果把我杀了,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安高丢下这句话,走了。
远泽像块化石似地一动不动。
他知道安高这是在向他示威。如果发现格罗是真的,安高决不会特意跑来告诉他。
安高面临着一堵巨壁——地方检察厅,而且罢免也没有几天了。安高已无万分之一的得胜希望。阿形的供词由于本人已死也失去了作证能力。供词若是第三者取得倒也不至于完全失效,可取证人就是安高。这样一份在密室里对安高这个疯子似的人物吐露的自供,法官是不会承认其法律作用的。
只要山崎和三上一放,事情就算完结了。远泽想。
不久,山崎和三上也将死于突然的不幸事故。远泽拼命动员自己相信安高无非是想借此举,出出心中的闷气而已。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其中还有吞咽不下的东西,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他抓起电话。
接这个电话的是八州帮帮首伊冈广重。
伊冈搁下电话,立即从会员中选出六名精兵,把他们召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这次无论如何也得把安高干掉!”
他对部下严令。
“不过你们要小心,对方可不是普通角色。稍有疏忽反而会吃他的亏。一切都要仔细周到。听着,你们先去把格罗的主人北守礼子绑架起来,然后用那女人作钓饵把安高引出来。安高对那个女人该有些意思,肯定会出来,你们就盯住这样的机会。万一不成功就控制住那女的,这等于解除了那家伙的武器。而且把那个女人弄来在发现格罗踪迹时还有用处。听明白了?千万要小心行事。”
伊冈对安高也怀恨在心。安高杀了他好几个手下,即使远泽不请他,他也不会让安高活下去。
绑架北守礼子不会没有用处,即使杀不了安高,至少也能控制他的活动。只要扬言说要杀掉北守礼子,安高就不敢轻举妄动。他不会对北守礼子见死不救。
安高来到新宿。
时近黄昏。他走进一家咖啡馆。
发现安高身影的女人老远就伸手跟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了。”
安高在那女人对面坐了下来。
“我一直在报纸上留意你的活动。”
那女人是北守礼子。
皮肤粗糙感业已消除,恢复了原先的细腻。北守礼子曾两次死里逃生,一次是在八甲田山脚下,一次是从气仙沼到鹿岛滩。两次都遭到了男人的兽行。
置身于奴隶状态的恐怖使她的皮肤变糙。
其残影如今还未褪尽。虽然北守礼子朝安高看着的双眼已充满了生气,可在她的表情深处,在轮廓内部,都似乎还隐现着当时的暗影。
“谢谢。”
安高要了两份咖啡。
“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北守礼子心里有一种仿佛见到了父亲似的安定感。
“格罗有没有消息?”
他不过是问问而已,消息自然不会有。
安高心绪沉重地望着摇头不语的北守礼子。
他有求于礼子。
这是一个很可能使她再度陷入险境的要求。
“喝完咖啡我们再喝点酒好吗?”
安高见北守礼子撒娇似地提出这样的建议,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