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过去。
三十分,一小时。还是没有格罗接近的迹象。
“难道它走的不是这条线?”
北守礼子小声自语。
不安越来越浓。据那个被击毙的家伙说,格罗曾和礼子的车并行前进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它势必会穿过钵森山麓,来到这个八甲田山山麓。莫非它走的是另一条路?
这也是有看充分的可能性的。格罗亲眼看见自己的恩人永山雄吉被人杀害,为永山报仇时又遭枪击,这次又在附近遭到刚才那伙人的手枪袭击。它很可能已对人类彻底不信任了。
也许它觉得沿公路走危险,改道进山了。
如果这样,在这儿再等也没用。
两小时过去了。
“看来没希望了。”
安高则行侧耳倾听着渡过池沼地吹来宣告冬天来临的风声。四周没有一丝生物的声音。不知道那两个家伙拖着礼子的内衣走过哪些地方,但对狗来说是没有固定的道路的。无论是荒野还是森林,都无法阻挡狗的前进,格罗不一定会通过这一带,而且时间也过去太久了。
“我们走吧。”
“是。”
“你往后打算怎么办?”
“我不能这样就回去,格罗被他们盯上了,如果我扔下它自顾回去,格罗太可怜了。我还得去租辆汽车继续南下找它。也许能在什么地方遇上它……”
“我和你一起找吧。不要紧吧?”
“什么,您……”
“如果不妨碍您的话。”
不能就此罢手回道警。安高如今已卷入了事件的漩涡。通产省航空局武器科长永山雄吉的被害是有背景的。因为事情牵涉到前参议院主席远泽要一。受着这个远泽的指令,某个组织正在大肆活动。这个组织正在为掩护杀害永山雄吉的凶手竭尽全力,凶手一落网就得追到远泽要一身上,所以远泽才这样发疯似地跳出来捣乱。
远泽为什么非要杀害永山?
安高盯住了这团黑雾。
他已经下决心驱散这团黑雾把远泽送上法庭。反正远泽迟早也会对警察厅施加压力把安高断送的。安高面临着的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决斗。
安高的对手还不止远泽一人,而是以远泽为首的一个政治集团,而且很可能是极上层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以说他的对手就是国家权力本身。尽管对手很可能是个决非一介小小的警视正所能与之对抗的庞然大物,但安高仍决定拼死一搏。
要斗就必须稳扎稳打,安高一点也不焦躁,脚踏大地一步一步前进着。至今掌握的线索是远泽要一,那个受远泽指挥的组织,以及属于该组织的两名凶手和三具尸体,仅此而已。
调查一下那三具尸体的身份,可以知道他们所属的组织。只要知道那个组织的名称,到时侯安高自有妙着。
总之,目前最重要的是保护北守礼子,安高下了结论。
那个组织受命捕杀格罗,已经派出大量野狗捕捉员。如果把北守礼子弄到手,说不定可以用她作诱杀格罗的钓饵。那个组织继续追杀格罗,礼子的危险是充分存在的。若是让格罗死在敌手,就是对安高来说也是一个惨重的损失。
认识那两名凶手的只有格罗。
安高用肩膀架着礼子出了小屋。一轮寒月像冻住了似地嵌在夜空中。
北守礼子被安高用右手支腰搀着渡过了池沼地带。安高的形象在她心里虽然是刚才余晖未尽时瞥见的—个模糊的轮廓,但她已发现他是个相当沉着的人,说他只是—个老年警察却又有些异乎常人的感觉。他的谈吐也比一般警察温和,而且还有—种泰山崩于前面色不变的气度。
走着走着,礼子忽然想起了慈父这个词。
北守礼子在少女时代就失去了父亲。父亲死于交通事故。
她觉得安高搂着她的腰部的温暖的大手,正在替她消除被三名暴徒奸污的屈辱。
格罗经过八甲田山山麓已是凌晨五点左右了。由于是避开道路前进的,它累了。在山岳地带穿行是艰苦的,一会儿断崖挡道,一会儿又是深深的溪谷阻路,必须左回右转地绕过去。
在穿过森林的时候,格罗路过一道土坎。忽然,格罗停住脚步,翘起鼻子嗅着周围的空气。
空气中有一丝淡淡的野兔的气味。
格罗蹑手蹑脚地搜索起来,猎狗的本能恢复了。不,它实在太饿了。连续的奔走消耗了它大量的脂肪。脂肪一少毛就会失去光泽,不仅仅是光泽,毛也会消瘦。失去脂肪的毛沾水易湿,软答答的。
野兔睡在土坎下一个小洞里。野兔喜欢在这样的地方做窝,格罗是知道的,这是它的主人北守数重教给它的知识,曾有过几次收获。
野兔洞有两个出入口,多的甚至有四五个,野兔遭到袭击不知会从哪个洞窜出来。野兔的腿可比狗快多了。
格罗迂回着来到野兔窝上方。野兔一到夜晚就出去觅食,格罗静等它出来。因为不知道它会从哪个洞口出来,只好采取等的办法。
格罗伏在地上等着,野兔的听觉异常灵敏,不能出粗气。
等了将近四十多分钟的时候,格罗下方的斜面上倏地探出一颗兔脑袋。野兔略看了看四周的情形便一下子跳了出来。这一跳总有好几尺远,这是为了不在洞口留下足迹。这时候格罗也一跳而起,它的位置高,野兔正想蹦第二蹦,格罗已到了它的头顶。
野兔被格罗一口就咬死了。
格罗饱餐一顿。
空腹一填饱,疲劳更疾了。
格罗在吃剩的野兔旁边睡了一觉。
醒来时已经半夜了。
格罗三口两口吞下吃剩的肉,笔直朝南出发。
不多一会儿就到了八甲田山山脚下的池沼地带。到这儿路平坦了。格罗穿过灌木林。途中,格罗忽然站住了,地面上留着一丝它所熟悉的气味。这气味一下子就使格罗发了狂。一点不错,这是北守礼子的气味!格罗昂奋已极,顺着嗅线左一拐右一拐飞快地追上去。它跑得很快,鼻子擦着地嗅着灌木丛里的枝叶。嗅线弯弯曲曲地伸展着。格罗拼命辨别着哪一路气味更强些。嗅着嗅着,它伸出舌头舔了舔沾在一根小树枝上的气味。
格罗放出了咆哮,它向着上空猛烈地吠叫着。这就是它从中标津和北守数重离别二十八天来日夜思念着的气味!它吠叫了好几十遍。每一次停下来它就注意四周的气氛。
湿地带阗无人声。
格罗又狂奔起来,它发现左方气昧较强。
一穿出灌木林,格罗闻到了人血的气味。血腥味里还混杂着硝烟。可是格罗忘却了警戒,因为那里也有着强烈的气味。它一直线地奔向小屋。小屋里留着强烈的气味,但是气味又从小屋出去了。格罗离开小屋紧追而去。气味穿过池沼地带,到了路上。
格罗在道路上前前后后地搜寻着。气味在某一点上消失了。气味消失的地方混进了复杂的汽车味。可是格罗仍然没有灰心。它喉咙“丝丝”地发着哀呼,在附近两三百米的范围内发狂似地来回兜着圈子。
这地方为什么出现北守礼子的气味格罗是无法理解的。格罗能理解的只是气味,气味是狗所能理解的一切,因为气味意味着实物的存在。
黑暗中,一条狗发疯似地来回狂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