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些东西吗?”童婉君像黏皮糖似的在童法儿的身后跟来跟去,不是很自在地问。
童法儿放下手中两只小小的行李箱,回头凝睇母亲。
“我的东西本来就不多。”要搬出去了呢!现在想想还是有些舍不得。
“如果你在那里住不惯,或是有人欺负你,你可以回来——”话到舌尖猛然住口,童婉君尴尬地瞅著女儿。
除了自己,还有谁会欺负女儿,她这么说简直是自打巴掌。
童法儿静静地看著母亲许久,小手忽然覆上她的手。
“妈,你永远都是我妈妈,你不用勉强对我好,我也会帮你向海洛说好话,你不用担心。”她当然明白母亲态度的转变是有原因的,从漠不关心到殷切叮咛,都是为了她往后的利益,这样的她反而让法儿觉得……有些可怜。
说穿了,她只是个得不到爱情,又必须在众人异样眼光下独力养大两个孩子的可怜女人,那种辛苦旁人无法了解,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讨“父亲”的欢心啊!
童婉君被碰触到的手一颤,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感觉,她一直都不喜欢这个孩子,直到前两天,她还偷偷怨恨是女儿害她落得这种下场,连嘘寒问暖都是迫于无奈……
如今,女儿的态度让她感到罪孽深重!
“我走了。”童法儿顿了下,转身出门。
“法……”童婉君本来还要说什么,却被刚好开门进来的严守正给打断。
他冷眼打量提著行李的童法儿,薄唇紧抿,讥诮地开口,“我说是谁,原来是大股东要离开了。”
那天童法儿为他们说了一句话,章海洛立刻改变态度,留给他们一线生机,却将名下的股份全数转到童法儿之下。
当年踩在脚底下的人如今爬到他头上,这口气他怎么隐忍得下?
童法儿倔强地仰高小脸,无惧地看著所谓的“哥哥”。
“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清楚,与其在这里怨叹已经失去的东西,倒不如东山再起才适合你吧?”如果不是生长在如此病态的家庭,或许严守正会更强才对。
财富和权势反而限制了他。
严守正眯起眼,恨恨地瞪著她离去的背影,右手悄然紧握。
童法儿说话的语气与态度让他生气,偏偏她说的话又准确无误地击中他的痛处。
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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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要过来?好啊!我等你。”章海洛从繁重的工作中拨出时间做爱的连线,难得露出招牌桃花笑。
是的,他又变得很忙。
自曝身分的下场,就是辞去兆阳集团章特助的身分,回去接替弟弟的工作,好让他跟爱妻逍遥快乐的度蜜月去。
呜呜~~可爱的小茉莉,知不知道为了她,他做出多大的牺牲?
他牺牲了他的自由耶!
不过那日的谈判后,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为童法儿做心理建设,不断灌输她恶人要有恶报的观念,不然他将齐云企业的股份全送给她,她铁定又会心软地想将齐云企业还给那两个恶魔。
唉!他的小茉莉就是太天真善良,让他不疼爱都难!
猛然,他鼻尖无端端一阵搔痒,重重打了个喷嚏。
“天气明明已经回暖,好端端打什么喷嚏?”挂下电话,章海洛嘀咕著,抽张面纸按住脆弱的鼻子,“该不会又是感冒前兆?”
回想起护士手中那支大针筒,他额角滑下三条黑线。
往事不堪回首啊!
“章特助,”年轻貌美的女秘书轻敲门扉,“有你的访客。”
“我的访客?”章海洛眯起桃花眼,他不记得今天有访客。
等等他还要陪法儿回家,哪有时间陪人家说客套话?
“是位大美人喔!”她偷偷用唇形告知。
大美人?
有股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章海洛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偌大的实木门已被推开。
随之而来的是ChristianDiorJ’adore浓郁的香味。
“哈啾!”他很不赏脸地重重打了个无敌大喷嚏。
容桦玲,他早该料到是她。
分手多年又阴魂不散的出现在他身边,让他想忘又忘不掉的前任女友。
“又躲著不想见我?”三寸高跟踩在地上铿锵有声,她大刺黥地走进来,开门见山地问。
“没有。”望住她美艳的脸庞许久,他干笑。
果然最亲近的人就是最恐怖的敌人,将他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你说谎。”容桦玲秀眉微拧,成熟的女人味自然流露,直言不讳地戳破他的谎言。
揉揉鼻尖,章海洛慢吞吞地从桌子后头踱出来,心里盘算著她的来意,俊脸有些不自在。
“你怎么突然回国了?”当初她不是说一去不复返吗?
“我找了你好久。”她突然一改先前犀利的模样,涩涩低语。
章海洛顿了下,没说话。
这跟他的问题好像没有关系吧?
“你明明知道我找过你,甚至还去拜访章妈妈,没想到你竟会躲著不见我。”她幽幽指控。
“……”他眉心轻蹙,旋即舒展开来。
天地良心,那时他是被逐出家门,而不是避不见面。
“找我做什么?”他问。
“我听说……”容桦玲朝他靠近一步,“你一直在等我。”
章海洛的俊脸微微扭曲,不知道她怎会有这种错误讯息?
他没有等她,并没有……或者该说是被她的反覆无常吓到还比较恰当。
而她离开后,他迟迟没有对象是因为没遇见喜欢的,绝不是在等她,他可以拿项上人头发誓。
瞧!他现在不是有挚爱的小茉莉了吗?
“对你,我感到很愧疚。”她又悄悄靠近一步。
“都过去了。”章海洛想了想,要后退的身于终究没动。
怕伤到她脆弱的自尊心。
“对不起!”猛然,容桦玲哭著扑进他胸膛,“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无声地叹口气,章海洛眉心紧蹙,僵直著身任她抱著。
果然!从前吵架时,她都会来这招。
先是无理取闹任性骄纵,再来又可怜兮兮地哭著要求和好。
事隔多年,完全没有长进。
“容容,”揉著抽疼的额角,他好脾气地唤,“我有女朋友了。”
“什么?”容桦玲惊讶地扬起泪汪汪的大眼。“你不是在等我?”
“我没有在等——”话到舌间顿住了,以免太过直接伤人。“事隔这么久了,我们还是当好朋友比较适合。”他可没有章海阙苦守寒窑十八年的好本事。
“这么说……”容桦玲吸吸鼻子无法反应。
总觉得又有想打喷嚏的冲动,章海洛连忙掩住鼻子,有些无奈。
“你一定是失恋才跑回来?对不对?”铁定又是大小姐脾气发作,莫名其妙和人闹分手,才想回来找他。
“你果然最了解我了。”她搂住他劲瘦的腰身。“不像PETER,我在想什么他都不知道。”
章海洛翻翻白眼,忍不住再度叹气。
这样和前男友撒娇,好像有些不对吧?
“容容,你不能这样抱著我,”他想拉开她,她却像八爪大章鱼赖在他身上,“我的胸膛是我家亲爱的小茉莉专用的。”
“借一下又没有关系,别这么小气。”她不开心地嘀咕,“你说我们是好朋友耶!现在你的好朋友失恋,你不安慰一下吗?”
章海洛真不知道当年眼睛是沾到什么东西,竟会和她分分合合纠缠多年。
还是他可爱的小茉莉好,又善良、又温柔,不会动不动耍大小姐脾气……
更不会这么番!
“容容,”他还要说话,眼角余光却瞄见一张惨白的小脸从门口掠过,他心一惊,咬著牙硬是把她从身上剥开。“你别闹了。”
法儿不知道看见多久了,现在误会大了啦!
“你不能一受委屈就回来找我,我们已经不是以前那种关系了,”他难得板起脸,一字一句严肃地道:“你明白吗?”
“……”容桦玲不开心地咬住唇,不吭声。
“我要走了,如果有时间你自己慢慢坐,今天我不会再回来。”他抛下她,急著追出去找人,脚步到了门口,匆地又停下来。“还有,ChristianDiorJ’adore的香味别擦太浓,不适合你。”
难怪好端端的狂打喷嚏,就是因为她。
容桦玲擦著腰,气恼地瞪著他离去的背影。
她已经不擦ChristianDiorJ’adOre很久了,现在是CHANElNO5!
这只猪头到底懂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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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儿,等一下,别装作没听见。”章海洛脚长,轻而易举就追上她走得飞快的步伐,她身后两只行李箱被拖得喀喀作响。
“停下来。”见警告无效,他先一步握住她的手。
童法儿低垂著小脸,不用抬头也猜得出她很伤心。
“你都看到了?”他问。
“嗯。”童法儿点了点头。
“你不问问她是谁?”
“……她是谁?”
“她叫容桦玲。”
“嗯。”她简单的应声。
“就这样?”章海洛桃花眼微眯,“你总要问一下她和我的关系吧?”
“……”等了很久,章海洛以为要等到天荒地老了,童法儿才慢吞吞地开口,“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这么有个性?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他叫她问她才问?
“她是我的前任女友。”他也很老实的回答。
两人之间又沉默下来。
章海洛挑著眉,极有耐心地等著她的下一步反应。
仿佛隔了一世纪那么久,她终于有了声音。“那很好!”
“哪里好?”他怎么闻到一股酸味?
“她又漂亮又大方,很适合你。”她闷闷地说。“我觉得你跟她在一起,一定会比现在快乐。”
“童法儿,请抬起你的脸看我,”章海洛微微不悦地扬高音量,也不管旁边有多少人在看,“请你不要随便把我拱手让人。”
他又不是年节礼物,送礼自用两相宜。
童法儿依言缓缓扬高小脸,美眸里水气凝聚。
“若不高兴可以直接跟我说,不要闷在心里。”真不坦率!
“……”
“嗯?”
“我、我……”瞥了他俊美的脸庞一眼,童法儿欲言又止。
“说,我在等。”
“不如我们分手吧!”她深深吸气,鼓起勇气一次说完。
“WHAT?”眯起眸,章海洛俊脸泛青,忍不住低吼。
她最有勇气的话是要和他分手?他简直气到头晕。
“她比我适合你。她美丽能干、家世又好,当年和你青梅竹马,还是章伯伯世交的女儿,”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全听章妈妈提过,没想到今天会看见本尊,果然漂亮美艳到不行,小乌龟想躲起来的自卑心态马上发作,“我不会纠缠著你,害你为难,你就放心的和她复合吧!”
不安地绞著手,童法儿微微喘气,她很少一次说这么多话。
眼睁睁看到他们抱在一起,将他的温柔分给别人,她的心有多难过他不会明白,比母亲签字卖掉她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反正她就是不开朗、不可爱,和容桦玲那样的大美女相比,他不要她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她不会怨恨他的。
她只是会很伤心、很难过而已。
章海洛扶著额角,感觉房子在转、天地也在转,他越听越生气,差点被她气到吐血。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咬著牙,他低吼。
绕了一圈,她还真把他当成年节礼物往外送啊?
“这样对你最好。”被他凶狠的态度骇住,童法儿含著泪嗫嚅地说。
她和容桦玲比起来,就像盘子跟月亮嘛!
“好、好……”忍住怒气,担心自己年纪轻轻的就脑溢血的章海洛,像头暴怒的狮子来回踱步。“我再问一次,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她能不能有自信一点?或许他应该把她扔给阿澈的仙人掌女友特训一下,教她什么叫骄傲与信心。
“嗯。”第一次见他发脾气,童法儿怯怯地点头。
他一直都像春阳般温柔,现在青面獠牙的模样像恨不得要将她生吞入腹。
“既然你这么想,那就随便你!”章海洛怒急攻心,扭头就走。
真是活活气死他了!
亏他每天在她耳边为她做爱的鼓励,没想到一点用处都没有,都是该死的童婉君害的!他可能要花一辈子的时间才能抚平她心中的创伤。
见他生气地转身离开,童法儿咬咬唇,可怜兮兮地默默搭电梯下楼。
他以为她舍得吗?她也是为他好。
不过,他竟然连声安慰都没有就转身走人,这样的态度更伤她的心。
说不定他想分手很久了,只是找不到理由摆脱她……就像妈妈一样。
而另一头,章海洛稍稍平复情绪,立刻想回头再次为她开释人生的大道理,却赫然发现童法儿已经不见了。
“人咧?”他愣住,焦急的四处寻找。
“童小姐刚刚离开了。”有职员好心提醒他。
章海洛俊美的桃花脸当场扭曲变形。
这女人,让他耍一下小任性都不肯。
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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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法儿有回家吗……我知道,我下次不敢了,”拿著电话,章海洛又气又急地四处寻找,在耳边叨念的,是没找到人不准他回家的章夫人。“我错了,我一定会找到她。”
又过了五分钟,章海洛揉揉被念到发痛的耳朵,终于得已收线。
“人到底跑哪儿去了?”他嘀咕,桃花眼在人群里搜寻。
拖著两箱行李能去的地方不多,他猜想她一定在夜市附近。
他的直觉一向不会出错,准到连自己都惊讶。
终于,他在当初带她去吃的牛肉面店看到她纤弱的身影。
他松口气,举步迈入。
“这么多,你吃得完吗?”问也不问一声,他大黥黥地坐下来。
又是特大碗的牛肉面、又是满满一盘可口大水饺,她啥时食欲这样好,他怎么不知道?
童法儿当作没听见他的话,埋头努力的吃,两只行李箱就搁在脚边,看上去像离家出走的小孩。
“法儿,”他强迫她面对自己,果然看见一张哭得丑丑的小花脸。“别哭了。”
“你不是不理我吗?又跑来做什么?”咬著唇,她涩涩地问。
桃花眼微瞪,他不开心地咕哝。“我没有不理你,我只是回头背背长恨歌啦、九九乘法表,平复一下激动的情绪,”以免当场剖开你的脑袋瓜子看是否有小乌龟躲在里头。他在心底暗暗补充。“好让我们的对话比较有建设性。”
“……”童法儿听他说完,心情好过了些。
原来是自己胡思乱想,想太多了。
童法儿停下筷,还是没有说话。
“哪!不能怪我生气啊!谁教你要把我让给别人。”半撑著下颚,他温柔地拨开她凌乱的发丝。“我这么爱你,你要把我送人是你不对喔!”
“我觉得……她比我好,比较适合你。”呜呜……又想哭了。
“我章大少爷是何许人,我看人的眼光会差吗?我喜欢你就是你了,不会有人比你更适合我,你要对自己有点信心!”
“可是……”
“别可是了,我叫你提起勇气和我说话,不是叫你提起勇气和我分手,”他一想起来就生气,头顶直冒烟。“下次你再莫名其妙说分手,我就把你吊起来打屁股!”
还一溜烟跑得不见人影,更是可恶。
害他等一下回去要向母亲大人负荆请罪。
“以后如果有不正经的狐狸精接近我,你就直接鼓起勇气和我说——章海洛!我不准你和她见面。这样你能做得到吗?”人长得太帅就是会有很多蝴蝶在面前飞来飞去,他希望她对他能先建立起信心,别遇到事情就躲回壳里。
年纪大了,要四处东奔西跑找人很辛苦,总不能到五、六十岁还在玩躲猫猫的游戏吧?他到七十岁还会很帅气的耶!
“……”童法儿摇摇头,自觉无法对他凶。
“不行?那我们换一种方法,”章海洛边说话边比手画脚,唱作俱佳,“或是——章海洛!我要你马上和她说清楚,我才是你的正室夫人。这种行不行?”
童法儿静静地瞅著他,还是摇了摇头。
早该知道她不敢。
“算了,以后苍蝇蝴蝶我自己赶,”这样总行了吧?他宣告放弃,拉著她起身付帐。“回家吃饭吧!这有什么好吃的。”
“你之前不是说人间美味?”还红著眼眶的童法儿不明所以地被拉著走。
“饿了好几个晚上,吃什么当然都是人间美味,”无视牛肉面老板娘凶狠的眼神,他嘀咕。“咱们章家的厨子,还可以追溯到清朝的御厨,他做的菜才叫人间美味。”
“那我们现在……”被他紧紧搂在怀里,童法儿匆匆忙忙地往外走。
他们这样就算和好了吗?
“回家陪我负荆请罪啊!”章海洛不顾大庭广众下她有多害羞,重重吻住她的唇。“以后不许给我提分手。”
为了她负气落跑的事,他回去后铁定会被母亲大人念到精神分裂。搞不懂,到底哪一个才是她亲生的?
而他这个风流倜党、自命不凡的堂堂章家大少爷,偏偏爱上少根筋又像小乌龟的童法儿,真是……
算他栽了。
——全书完
编注:欲知章海阙和于洁珞的故事,请看玫瑰吻129《男人,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