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昂守着总机,只有稀稀拉拉几个电话。罗德里哥从拉斯韦加斯带来的那群法国人一直没露面,大概都在房间里睡觉。儒昂觉得他们很奇怪:叫萨缪艾尔·芒的家伙已替所有人付了房钱;拎小手提箱的男人从商业区回来后立刻还钱给芒,还的是现金。
他见过不少偷渡客,也能辨别出混在人群中妄图以假护照蒙混过关的家伙。拎手提箱的男人下车后一直紧张不安。或许他讨厌自己的名字,同来的女人叫了他好几声,他连头都懒得回。芒拍拍他的肩膀,讥笑他心不在焉。他对自己的事儿淡漠得很;他不知道护照的有效期,好像那证件他从来就没看过。他们去商业区兜了一圈儿后,罗德里哥也拿到了他的钱。儒昂认为这些人很可疑,他们有问题。
但是,是什么问题呢?要不要向警察局举报他们?还是再等等看?
当那个与拎手提箱的男人同姓的妇女问他要纸和剪刀时,他非常惊讶。儒昂很高兴能跟着感觉走。在这种情况下,他很高兴自己依了直觉,警惕起来,伺机而动。他耐住疲劳,拒绝把夜班交给他的墨西哥同事,那人每周要值五次夜班。
儒昂认识一个日本电器推销商。他的服务殷勤周到,并给予商人诸多方便,比如允许他结账后继续保留房间;在他来洛杉矶之前为他安排一些商务会谈等等。商人以象征性的价钱卖给了他一台性能强大的手提电脑,但产品序列号给抹去了。儒昂期待着有一天他能获得一笔意外之财,他坚信网上的信息会让他大发横财。他知道一些最有价值的网站。
一段时间以来,他得以渗入联邦调查局网络的边缘区域,并乐此不疲地将他旅馆客人的资料与通缉犯的档案进行比较。他也经常访问一个新站点,“再见,宝贝”,该网站信息丰富,特别是小道消息和花边薪闻,有些新闻也会涉及到刑事案件。在该网站发贴提问或回答都需付费,网站管理人员按一定的比率收费,这样一来,即使在此进行信息交流的人们不以真实身份而以匿名参与,也能保障信息的相对可靠。对于那些受骗的企业、被玩弄的妻子、不安的丈夫以及那些想找个借口炒掉他们的上司的职员们来说,这一系统比起按时收费的私家侦探要划算得多。儒昂对那些滚动着的神秘字句着了迷——因为只有当事人才能领会字里行间的意义——试图破解这些字句对当事双方所代表的利益。
他像一个摇着筛子想从沙砾中找到金子的淘金者,每天都要过一遍寻人名单。今晚,他刚刚看完F字母打头的信息。他瞥了一眼打开的行军床,床很窄,占不了办公室多大的地方,“该睡觉了。”他想。字母“H”吸引了他的注意:“海马寻人:H·莫莱,澳大利亚居民,前往法国,有可能在约翰内斯堡做短暂逗留。五十岁,显年轻,身材适中,高约1.76米,每则相关信息将获得奖金一百美元。”
儒昂兴奋起来:拎小手提箱的男人就叫莫莱,机遇来了。一个消息值一百块,他仿佛看到财源滚滚而来。他记不得男人的名字,但是,那人听到别人叫自己的名字却毫无反应,这很奇怪。儒昂给海马发了一封信,指出莫莱可能在洛杉矶,并附上自己的E-mail地址。他还得打听莫莱的名儿,海马那边一有反应,他会寄第二封信。网络管理员会确保这场交易无人知晓,并将于几天后把钱汇到儒昂的信用卡上。他还在信里写上了旅馆电话号码,声明自己绝不是在开玩笑。
总机上的红灯亮了——这是台老式机器。儒昂拿起话筒,姓莫莱的第二个女人,今天晚上刚到的那个,请求帮助。
“您请说,”他回答,“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请派一个女服务员过来。”
“旅馆的工作人员只有我一个,女服务员都下班了。”
雪莉抱怨她的脖子钻心的疼,她出不了浴缸,她的背也疼,她害怕滑倒。儒昂觉得事态严重,女房客会控告他见死不救。他要上楼,但是女人声明自己只接受同性的帮助;她希望儒昂能叫醒另一个莫莱太太,她肯定会帮她。
“我帮您的时候不看您……”
“不行,我光着身子!没有身边这个电话,我得在水里泡上一整夜。幸亏你们有先见之明,知道会发生这种事。相信我,那个莫莱夫人一直在等我。我来得比预计得早,得给她打电话。”
要抓住这个机会:“请问,莫莱先生叫……”
“不关您的事!”雪莉不耐烦了,“给那位夫人打电话,快点!我拿着话筒,别挂断,把她的电话接过来。先谢谢您了!如果她不接电话,就再找一个女人救我。房客、外头的人、护士……”
儒昂接通了两个房间的电话,开始偷听。艾里亚娜突然被铃声吵醒,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雪莉,您到了?好极了。到我房间里来……什么?您说的是什么水……把您从水里弄出来?”
“……从浴缸里!”雪莉大叫,“我遇上了麻烦,还戴着颈托……”
“我来了,”艾里亚娜回答,“得叫服务员打开您的房门。”
儒昂插话说自己愿意帮忙。五分钟后,他上了楼,艾里亚娜已经站在走廊上;他带她来到雪莉的房门口。他很想一起进去,近观事态发展。但是艾里亚娜拦住了他。她关上门,直奔浴室,她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盟友。
“您好,”她打了声招呼。看到雪莉光着身子躺在水里,她有些慌张。她伸手想拉她起来。雪莉面色惨白,有两个黑眼圈,脖子上围着颈托;她一手紧紧抓住雪莉,一手撑在浴缸的沿上。
“晚上好,艾里亚娜。这样见面很奇怪,不是吗?”
“当心,”艾里亚娜说,“靠着我。”
“我的身子不灵活,”雪莉说,“您的女仆把我推到那个可怕的地下室里。我跟您说过,您可能还不信。”
她看见艾里亚娜手腕上缠着纱布。
“这也是她千的?”
艾里亚娜一边给雪莉擦身子一边解释:“自杀的留念,您去地下室找什么?”
“不找什么,只想看看。”
“您大概被门槛绊了一下。那东西坏了,老是绊人。我给您找件睡衣。”
她拿出挂在壁橱里的睡衣,帮雪莉穿上。
“过来,您得躺下。”
“帮我取下颈托。”
艾里亚娜按照说明取下颈托,擦干雪莉的脖子,扶她上床,让她靠在两个枕头上半躺着。
两个女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她们疲惫不堪,看到对方如此年轻却又惊讶不已。
“这算什么事儿!”雪莉说,“要是能喝杯茶就好了……看来旅馆不提供服务了。”
艾里巫娜从小吧台里拿了两小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雪莉。
“喝这个吧。”
雪莉不能抬头。
“我需要一个杯子。”
“这里只有牙缸。”
“先将就着吧,”雪莉无奈,“牙缸也行。”
艾里亚娜去浴室拿了一个塑料杯。她把杯子递给雪莉:“杯子我用热水仔细烫过了,还是热的呢。”
雪莉倒了一杯水,将就着喝了下去。
“我讨厌牙缸。我猜肯定有恶心的家伙朝盥洗池里吐痰。”
“您真挑剔,”艾里亚娜叹了口气,“您的杯子是干净的。”
“谢谢,幸亏有您。不卫生的东西会杀了我!您能想象吗,在巴黎勾引我的帅男家里竟然没有备用牙刷。”
“您知道,在法国,牙刷……”
艾里亚娜不想在鸡毛蒜皮小事上浪费时间。雪莉抓住这个话题不放:“他真的没有!不可思议!我只能用食指刷牙。”
“在法国单身汉家里,避孕套比备用牙刷更常见……”
雪莉终于想起亚当:“他还好吗?”
“我认为他已经筋疲力尽了。”艾里亚娜回答。
“够他累的!”雪莉突然为他辩护,“这都怪我。我唠叨个不停,说他没能耐冒险。直到那一刻,突然,他昏了头,冒了一次大风险!”
艾里亚娜表示赞同:“他真是疯了!拎着我丈夫的手提箱,拿着他的身份证件、行李下了飞机……我不知道该钦佩他还是憎恨他,我只等着他露马脚……”
“您很冷静,”雪莉夸她,“您干得不错!”
“幸亏有您!”艾里亚娜恭维她,“您提醒我莫莱这次回来可能不寻常。我料到在机场会看见两个男人,他们怒气冲冲,还相互辱骂。您说过这两个家伙长得有点儿像。”
“他们岁数一样,身材一样,仅此而已。”雪莉应道,“接下来呢?”
“我看见一个男人,长得不错,但我绝不会把他跟亨利搞混。我豁出去了,走到他跟前。他推着手推车,箱子上贴着标签:H·莫莱——悉尼。我鼓足勇气,拍拍他的肩,他回过头对我说:‘我回来了。’胆子够大的,而且还很有魅力。我随机应变,跟他玩上了。他还能撑多久?”
“要知道亚当费尽心思才弄到奠莱身边的位子,”雪莉说,“他决定在飞机上跟莫莱单挑:在一万米的高空上,看这个混蛋往哪里跑。鉴于对莫莱的为人有所了解,我认为这一举动很愚蠢。得承认——咱们之间不该隐瞒什么——我领教过您的莫莱。我对亚当说:在那个混蛋边上指手画脚很可笑,因为他的脸皮厚,根本不会在乎。莫莱会再次戏弄他……”
艾里亚娜抓住那个词:“领教,奠莱?什么意思?”
“我干了件蠢事,我想我能够说服他把发明的收益还给亚当,至少还一部分。我给他打电话,他惊讶又好奇。我去高级发廊做了头发,精心化过妆,穿着阿曼尼套装去了他家。我想迷住他,却被他耍了。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跟他睡觉这档子事。他抓住两个商务会谈的空档,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了我,电话本上都查不出那个鬼地方。这次失足让我吃尽了苦头。在他眼里我是个贱女人,我的脸丢大了。”
“别难过,”艾里亚娜耸耸肩,“二十年前,他也是这样对待我的,在女仆的房间里匆匆了事。不久之后,他的背部出了大问题。他试图隐瞒这个弱点……”
“您不生气?”雪莉问,“他毕竟是您的丈夫。”
“您在开玩笑?他一去澳大利亚,我就开始办离婚手续。他没回信,连个屁也没放!六个月前,他从悉尼打电话说他要回来,他答应给我一大笔钱,想立刻离婚。这很容易,我们分开了三十年,他还想见见女儿。告诉我,飞机上出了什么事?我要知道真相。”
“莫莱用酒服送镇静剂,他犯了心脏病。亚当的镇定让我大吃一惊,真是难以想象,他竟然敢偷死人的身份证件和皮匣子……”
“手提箱,”艾里亚娜纠正她,“里头有很多东西。您大概还不知道戒指的故事。”
“什么戒指?”
艾里亚娜讲述了珠宝的经历:“我没要这枚戒指,我更喜欢现金。您丈夫今天下午把戒指卖了。我们出现了财政危机:莫莱的信用卡不能用,一张被消了磁,还有两张不知道密码,取不出多少钱。买主是个钻石商,他预付了部分现金。”
“您的莫莱很有钱,”雪莉说,“所有的姑娘都渴望跟他一道出门。这辈子只有一件事情出乎他的意料,就是死在飞机上。”
艾里亚娜不理会她,接着说:“要是不卖掉戒指,我们连旅馆都住不起。”
“总有一天,您会得到他的一切,”雪莉满脸羡慕,叹了一口气,“您和您的女儿……他肯定立下了遗嘱。”
“但是,在法律上他还活着。”
“这倒不假,”雪莉又叹了一口气,“您的丈夫是以富尔涅的名义下葬的,我还为他预订了鲜花。”
“您在讽刺我!”艾里亚娜叫了起来,“噢,不!我是在替您撑门面。还真糟蹋了那些花!看看,这就是混蛋遇到笨蛋的结果!他们把我们的生活搞得一团糟!这两个家伙!”
雪莉倒空了第二瓶矿泉水,说道:“如果在法庭上招出这些事儿,甭管是在法国,还是在澳大利亚,我们都会被判刑。”
“我们?”艾里亚娜问,“我们?”
“是的。包括您!您知情不报,任凭一个陌生人假扮自己的丈夫。”
“说我撒谎得有证据!他可能变了,老了,长胖了,变得让人认不出来了!三十几年呢!您知道三十年意味着什么?”
雪莉在浴缸里已经好好思量了一番:“这不重要!没人相信您的辩解。您现在跟我一样,是个诈骗同谋犯。麻烦还不止这些:莫莱在悉尼有了大麻烦。据传闻,警方在他的别墅里发现了血迹,是人血。我也被人勒索,就是我跟您提过的那个神甫……”
“他人在哪里?”艾里亚娜说,“真够呛!”
“他没钱,只有一张回程机票。他只能回悉尼。他不会说出去的,莫莱的葬礼就是他主持的……”
“您知不知道还有个丽兹?”艾里亚娜小心翼翼地问。
“知道,我往巴黎的旅馆打电话,亚当在那里订了一个房间。接电话的是个姑娘,大概就是这个丽兹……我跟神甫从悉尼来到巴黎。我想理出个头绪来。我害怕亚当带着钱和姑娘开溜。”
“您的神甫知道多少?”
“他猜出个大概,暂时还按兵不动。一个法国佬向我献殷勤时,我甩了他。”
“您在巴黎真是没有虚度时光!”艾里亚娜讽刺她。
“人生苦短啊!”雪莉回答。她接着说:“咱们把有可能被指控的罪名列出来,怎么样?”
“来吧,”艾里亚娜斗志昂扬地喊着,“亚当有杀人嫌疑:用酒精和镇静剂毒死莫莱。而我是制造这种镇静剂的实验室的副主管。莫莱服用的药品还没有正式上市。他只可能通过两个途径弄到药:我或是我丈夫。”
“既然我们之间不存在秘密,告诉我,那些药,他是怎么搞到的?”
“从我家里拿的。他在沙发上‘玩’了我——这是惟一确切的字眼。过了几天,他来到我家。他想看看我的家有多寒酸,借此来膨胀自己的虚荣心。他在屋里转来转去,净说些让人恶心的话。他看见了我放药剂样品的盒子,对‘晕机宁’很感兴趣。我告诉他药品还没上市,他不听,拿走了几瓶。”
“于是他在飞机上吃了那东西。”艾里亚娜筋疲力尽,“我也想喝茶。我去找找看。厨房关上了,我叫人开门。您休息吧,我就回来!”
艾里亚娜离开雪莉,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拿了一点钱,坐电梯下楼。她来到服务台,把儒昂从办公室里叫了出来。
“我来实现自己的诺言,这是您的剪刀和胶水,”艾里亚娜对他说,“还有,拿着:十块钱,小小礼物,表示我的谢意。我还想再麻烦您……”
“乐意为您效劳。”儒昂说。
艾里亚娜想哄他开心:“您问过我莫莱先生的名字?好,告诉您,叫‘亨利’,”她重复一遍,“‘亨利’。您满意了!那么,是这样:我需要茶。脖子受伤的夫人很难受,她想喝茶,我答应了她。”
“厨房的钥匙在我这儿。我去烧水,为您我才这么做。”儒昂说,“能等我几分钟吗?我马上就回来。”
“当然可以。”
他把自己关进办公室,登陆“再见,宝贝”网站,把“亨利”这个名字发给海马。他等着下次告诉他详细地址。接着,他出来,领着艾里亚娜穿过昏暗的长廊,来到厨房。儒昂开始烧水,从壁橱里拿出袋泡茶,还找到一纸盒方糖。他在托盘上放了几包茶,两只杯子和几把小汤匙。
他灌满一壶沸水,端起沉甸甸的托盘。
“很重。”艾里亚娜说,“但是您很强壮。谢谢!”
墨西哥人跟着艾里亚娜上楼。雪莉正靠在枕头上眼巴巴地等着。
两个女人谢了儒昂,开始享用甜得腻人的红茶。这种久经考验的关系鼓舞着她们。
“如果亚当能把莫莱的钱取出来,他理应拿回自己发明的收益。”雪莉说。
“亨利的全部财富属于我和我女儿。我们要细算一笔账,然后付钱给亚当。”
雪莉不喜欢这种突然咄咄逼人的口吻。
“一跟钱扯上边儿,人们就变了样。”她想。
“只有法律认可的寡妇才能继承遗产,而您不是!您丈夫的尸体是以富尔涅的名义下葬的。如果我不同意,您就不能收回尸体。得了,别光盘算您的将来。当心亚当!他要是趴下了,什么都完了。要让他发挥才能,得让他觉得自己是不可或缺的。您还能怎样,多数男人都像雄孔雀。”
艾里亚娜没听懂那个发音古怪的字。于是,雪莉解释:“虚荣!”
“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这样。”艾里亚娜小声嘀咕。两个女人各怀心事却又彼此信任——床头灯亮着——她们躺在大床上打起了盹儿。稍后,艾里亚娜悄声招呼雪莉:“您睡着了吗?”
“没有。眯了一会儿。睡得不深。”
“我回自己房间了。”艾里亚娜说。
“别离开我,我很难受。”
“重要的是,”艾里亚娜指出,“您得活动活动胳膊腿。您又没瘫痪。稍微休息一下,您就会发现自己好多了。”
“您能帮我准备阿斯匹林吗?在我的包里。别人在飞机上给我的。”
艾里亚娜起床,她拿出药包,把药粉倒进雪莉深恶痛绝的漱口杯,用水稀释。
“拿着,我有要紧事告诉您,先喝掉……”
雪莉一口气喝下白色的液体,艾里亚娜开始说话:“您丈夫,亚当,他很有魅力……”
“我知道,”她无动于衷,“如果您觉得这很重要……”
艾里亚娜往杯子里加了一点水,把剩下的阿司匹林化掉。
“把这个也喝掉……得还他自由。”
“什么自由?他是谁?”
“您丈夫……”
“您的意思是让他恢复真实的身份?当然!但会困难重重。首先,我们需要律师。法国,澳大利亚律师都成,最好是悉尼律师。”
“不错,但接下来呢……”
“什么,接下来?”
“您知道他跟丽兹的事吧?”
“她并不重要。”
艾里亚娜在雪莉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这样,”她说,“您听我说话时就用不着扭脖子了……”
“没错。谢谢。”
“您跟莫莱上过床。”
“出于利益。”
“理由并不重要!这是个事实:经过十七年,你们的婚姻已经破裂了……”
“也许吧,但这无关紧要……”
“我想过了,为了我们的共同利益,得先除掉丽兹。”
“同意!立刻动手。”
雪莉想点头表示赞同,但一阵剧烈的疼痛袭击了她,她没敢动。
“看见了吗?我疼得厉害。丽兹的问题解决了,下面该干什么?”
“下面,得把您的丈夫让给我女儿。”
“把亚当让给您女儿?”
雪莉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睁大眼睛:“我讲不好法语,可您的英语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承蒙夸奖!”艾里亚娜说,“您要是不喜欢‘让’字,那就用‘送’字吧。”
“您有点儿神经错乱!怎么‘送’?”
“告诉他,他自由了。”
“谁给他自由?”
“您。”
“这个主意很差劲。”
“我是他们一见钟情的见证人,他和我女儿……”
“您在说什么?我不懂您的意思。人们用外语总是很难表达自己的意思,尤其是在半睡半醒的时候。”
“我再说一遍,”艾里亚娜一脸严肃,“他们一见钟情!”
“那不存在!”
“存在!”艾里亚娜放慢话速,“您的丈夫爱上了我女儿,他——爱——她!”
“安静,”雪莉说,“我在搜肠刮肚想我会的法语,拜托您吐字再清楚些,或许我能弄明白您的意思。说吧!”
“得研究一下亚当的心理。巫当来到了马尔里一所陌生的房子里,一举一动尽在我眼底。他在飞机上跟亨利换了鞋,鞋子太大了。他弥补外形差异的举动令人感动。我承认,他机灵能干。他希望跳出这个陷阱……”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他让给您女儿。”雪莉咕哝着,口气已经软下来。
“他真的尽力了!他假装对那房子很熟悉。他上了二楼,却不知楼上有什么。他以为骗过了我。我欣赏他,我觉得他迷人可爱,跟我的亨利有点像,却比亨利善良得多。我自杀多少是因为他。”
“您围着女儿的事情打转,是因为您根本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不!他确实有吸引人的地方。您会看到,这都是有联系的。想象二下:一个男人走迸我的生活,他以为骗过了我,以为我相信他,把他当成离家三十年的丈夫,然而他不想跟我睡觉!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您的亚当一见到我女儿就被征服了,我女儿也像掉了魂儿似的,这傻姑娘以为爱上的是亲生父亲,她的身心备受煎熬。他们相爱了。”
艾里亚娜停下来,喝了口茶继续说:“请设身处地为我想想!我一直梦想着一见钟情式的爱情。现在,我眼皮底下正发生这么一桩。百分之九十的母亲希望女儿经历她们没有领略过的东西,又有多少当妈的希望闺女能与意中人一见钟情?除我之外没有别人!”
“您女儿,她有多大?”
“三十。”
“她没有男人?”
“有过一个年轻人,很可爱,但婆婆妈妈什么都要管。两三年以后就被人蹬掉的那种。再没有别人。至于您的亚当……”
“亚当吸引人,我不否认,”雪莉说,“动人心弦?那是抬举他了!有时,他的做爱技巧令人钦佩,有时,他又很无能,丢下您,把您忘在脑后,考虑起他的发明。您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他已经回到电脑跟前。”
“你们两个回不到从前了。您的亚当代替了别人,他太成功了!接着,他结识了我女儿。他的生活彻底地被搅乱了。他知道自己得镇定沉着。他得应答那个难以适应的姓名。他不得不承担起敌人的优点和过失。这一切都逃不过调查员和一个女人的眼睛,就是我!他遇到一个可心的姑娘,从没像爱她那样爱过别人!得帮帮他们。您还想喝茶吗?”
“拿亚当做交换,”雪莉说,“不!让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