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是这伙人贩子的三当家,在这个宅子藏了不少金银。姚善拿着书房暗格里得来的钥匙,从书房地板下撬出来一小箱金条和两箱银锭,合计下来约有三千两银子。
姚缨把其余人的住处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总共翻出来一千三百多两银子。
姚善站在书房外仰头看了眼月亮,估摸着现在快要到丑时。他们大当家在登州府,二当家在黄州,登州府距离黄县倒是不远,至多一个时辰的路程。
她去后院召集姚缨几人低声吩咐道:“今夜你们且在此处暂时休息,姚楣等会儿去外边儿把马牵进来,姚缨和姚夏把金银收整到一处,姚秋去收拾两间休息的屋子。过会儿我会去一趟登州府,你们不必跟随。明日早起问明白这些女子幼童来处,如果有家在黄县的,姚秋姚楣就把人送回去,不要多言。其余家远或不记得家在何处的,等我回来再作安排。”
“其余人,暂时守好此处,勿要人知。”
“是!”姚缨等人躬身行礼。
随后她们听从吩咐,分别去牵马、规整财物和收拾房间。
姚善来到门口,等姚楣牵马回来,她接过自己马的缰绳,背上长刀披着月色,骑马直奔登州府。
不到寅时就到了登州府城外,城门已开,不过她并不进城。这伙人贩子为行事方便一直住城外,往日方便自己,今天倒是方便了她。
她凭借王二等人那里得知的记忆,很快来到他们大当家黄八的大宅。
黄八的宅子比之黄县的大宅更胜一筹,姚善把马藏在附近,之后围着大宅转了一圈,隔着墙听到里边还有男人巡夜。
“困死了。”一个男人打着哈欠。
“现在寅时了吧?再过一个时辰咱们就能回去睡觉了。”
“哎,你们饿不饿?”
“你还藏着月饼呢,给我掰半个。”
她确定有三人巡夜后,从靴子里抽出匕首,然后跃上墙头。
转瞬向其中一人跃扑而下,匕首向下,刺入他的腰。不等其余二人抽刀,她腾跃而起,连飞两脚把他们踹倒在地,既而扑过去,匕首猛地插入一人心口。
另一人扶着胸口正要喊人,姚善拔出匕首扬手掷过去,刃入咽喉,男人顿时歪头向后倒去。
她走过去拔出匕首,在他身上擦了擦血迹,便去向黄八住的主院。
姚善翻进院子,脚步轻如叶落,走到正房前一脚踹开房门。
“发生何事?”卧房内的黄八夫妻被惊醒,黄八坐起来厉声问道。
她抬起左手,一个掌刀劈晕外屋守夜的丫鬟,随后走近卧房,一刀一个送这对同恶相济的夫妻二人下了黄泉。
头目已除,接下来还有二十四个男人和几个妇人丫鬟。
几个妇人丫鬟不足为虑,姚善先是去往丫鬟住的后罩房,把她们都堵上嘴绑起来。然后寻到妇人住处,将她们丈夫全杀了,妇人也绑起来堵上嘴关到一间屋子里。
还有二十个男人。姚善心中盘算着。
她出了房门还没来到前院,听见方才打斗喊叫声的单身汉子们已经拎着刀赶了过来。
姚善拔出背后的长刀,猛冲过去。
这些汉子身高体壮,好些都是练家子。
不过今时姚善已非几个月前的病秧子,术法虽然使不出来,但日日打坐练功,力气早胜过普通凡人几倍有余,一番缠斗,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将这些人尽数诛杀。
看了眼躺了一地的尸首,她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擦干净脸上和刀上的血迹,还刀入鞘。
之后她来到书房,从暗格中找出账册大概翻阅了一遍,便找了块布打包背在身上,又去黄八夫妻的卧房,点了支蜡烛,进入他们床下的暗室,清点里边堆积的财物。
姚善冷眼看着暗室箱子里面堆积的金银,心想无本买卖着实赚钱,十来年他们打点大小许多官员、买货船买马车竟然还能攒下三四万两银子。
她合上箱子走出暗室,回到关着妇人的屋子。
“整个宅子的男人都被我杀了,没人能救你们,你们老实点儿。”姚善拎过张椅子,坐到她们面前,“你们做这种天打雷劈的生意,害了多少人命你们也记不得了吧?”
“这宅子底下埋了多少具枯骨?二十多还是三十多?”
四个妇人在地上蛄蛹着给姚善磕头:“呜呜呜呜呜……”
“你们知道自己落在官府手上什么下场么?”姚善微微俯身,看着她们语气轻柔,听在她们耳朵里却如寒刀割风一般,“轻则斩首,重则凌迟。”
她们几人毫不怀疑眼前这个杀神的话,她们流着泪拼命给姚善磕头,希望她能饶她们一命:“呜呜呜呜呜呜……”
“你们想说自己也是被拐来的?是被迫的?”姚善笑了一下,直起身子,“我当然知道,如果你们主动同流合污,你们觉得我会留你们在这里喘气儿么?”
她指向其中一个妇人:“张三娘,你出身小商贩之家,自幼聪慧伶俐能写会算,九年前十六岁的时候被黄八妻子拐来,然后被她弟弟看中,便成了亲,自此帮他们管账。早年生了个儿子,今年快八岁了,和黄八的独子一同放在湖广黄州梅县老家读书。”
她又指向另一个妇人:“钱五娘,你出身农户,除了身体健壮没其他本事,七年前十四岁的时候被拐来,黄八他堂弟觉得你好生养,便娶了你,然而你帮着他们拐骗女子幼童,断子绝孙的事做多了,这许多年也没养下一儿半女。”
她又指向一个妇人:“李秋月,你出身秀才之家,六年前十五岁的时候被拐来,你读书识字又样貌不错,黄八本想把你卖去青楼卖个好价钱,你害怕跌入泥沼,很聪明地哄下黄八亲弟弟,让他娶了你。你生过两个儿子,可惜都夭折了。”
她指向最后一个:“吴芍药,从小被卖去作丫鬟,六年前十五岁的时候被黄八的一个兄弟看中,买回来当媳妇儿。你识得一些字,还能说会道,惯会哄骗少女幼童。你倒是养住一个女儿,知道自家做的事见不得人,便一直把女儿寄养在别人家里,今年已经三岁了吧。”
见姚善把她们掀了个底儿朝天,本就惊恐的几人更加恐慌。
“我如何得知这些你们不必知晓。”姚善抬起左手臂放在椅子扶手上,支起脑袋,“给你们两条路。”
“其一,我把你们交给官府。”
“其二,你们随我去招县,从此以后效忠于我。”
“呜呜呜!呜呜呜!”
“都选第二条路,那就好办了。”姚善伸手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割断她们几人手脚上的绳索,“你们先随我去把后院地窖里的女子幼童放出来,被家中卖来的女子和女童你们把她们分出来,我要带走。”
她带着她们几人来到后院地窖处,盯着她们把里边三十多个女子幼童全部放了出来。
看着这些身形瘦弱、面带惊恐的女子幼童,姚善语气平和:“厨房有食水,你们饥渴便自行去厨房解决饭食。不要乱跑,暂且安心在这里等一等,最迟明日,会有官府的人来安排你们回家。”
“记住最重要的一条,不可透漏关于我的任何事。”
说完挥手示意张三娘等人拉上被家中卖来的两名少女和三名女童,随她一起去黄八的主院。
“钱五娘去拉把最大的马车拉过来,其余人随我去搬东西。”来到主院,姚善吩咐道。
钱五娘听到安排心中立刻生出一丝窃喜,可随即又给自家泼了喷冷水:这女人鬼神莫测,出手狠辣无比,她若是架上马车就逃,可谁知这女人在宅子外有无同伙?万一被她逮住,这条命可难保。
她心中琢磨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去马厩,架上马车拉到主院门前。
张三娘等三人跟随姚善把暗室里的一箱箱金银搬上马车。
两名少女和三名女童许是被打怕了,畏畏缩缩地站在院子里,一动也不敢动。
等到把金银搬完,姚善让张三娘几人带着少女和女童们坐进马车,命钱五娘赶车。
出了宅子,她找回自己的马,翻身上马带着她们赶回黄县。
由于天色已经亮起来,行路方便许多,大约辰时过半,姚善等人就到了黄县城外的大宅。
她简单和姚缨等人说完带回来的这些人来历,便命她们去和宅子里拐来的女子幼童交代明白,暂时等一等,最晚明日会有官府来人送她们归家。交代完之后准备马车,装上财物,即刻随她启程返回招县。
午时四刻,姚善带人回到县衙。
张三娘等人见状,具僵在了县衙角门门口。
这这这……
她们这不是自投罗网、送头上门?
“我说不杀你们,便不会杀你们。”姚善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门房的小厮。
都到了人家的地盘,她们更不敢不听话。皆低下头乖乖地跟随姚善进了县衙。
姚善把带回来的这些人暂时安排到正院左边的小院子里,让她们去休息。
回到正院,她先问过魏嬷嬷几个女儿昨夜休息得如何,得知女儿们都休息得不错,并没做噩梦后,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吩咐魏嬷嬷去叫孙宏来见她。
孙宏过来时,姚善已经简单擦洗过手脸,换了一身宽松地青色道袍坐在正房上首,慢慢悠悠地喝着水。
“叫我来何事?”孙宏知道姚善昨天半夜出门,今天晌午才到家,一夜不归却连声招呼都不和他打,心中十分不满。可他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她去做了何事,只能压着心里的难受,坐到她下首,平平地开口问道。
“昨夜的人贩子有同伙六十来人,分别藏在黄县城外一处大宅、登州府城外一处大宅和湖广黄州。”
孙宏惊得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你说什么!”
“你赶紧回去写题本上奏吧。”姚善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还有,待会儿立刻写信给黄县知县和登州知府,黄县城外和登州府城外的宅子里有不少被拐来的女子幼童等着官府去解救,晚一天她们可就要饿死了。”
“你如何得知?”孙宏忍不住上前几步急声问道。
姚善冷哼了一声:“这般大案你不急是么?”
孙宏不敢再废话,冲姚善随意拱了拱手,转身急匆匆地赶去书房写信写题本去了。
贤娘几人见父亲离开,立刻跑来正房看母亲。她们早上起床听说母亲带人昨天半夜出门至今未归,就开始心焦,方才听闻母亲一回来就召见父亲,就没急忙凑过来。
她们进了门,见母亲没什么事,神色也还好,几人都放下心来。
“母亲,您赶紧去休息吧。”几个小女孩儿小大人一样催促姚善,上前拉着姚善往卧房走,把她按到床上,又是给她宽衣解带,又是为她铺床盖被。
姚善看着这几个女儿,心中不禁生起些许爱怜。
她挨个儿摸了摸女儿们的小脑袋,轻声笑道:“你们怎么这么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1.登州在招县东北方向,距离大概90公里,黄县在这俩地方大约中间的位置。黄州在现在湖北,明朝属于湖广省(包括广西湖南湖北)。架空明朝,所以参考明朝。
2.蒙古马时速30—45km/h,所以姚善夜奔黄县登州的行程时间很合理,算上途中休息时间了。
3.明代奏折不叫折子,叫题本啥的。折子是清代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