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怀了身孕,所以就想多了解这方面的事情。”李渭之望着苏棠棠轻声说道:“希望能够给予一些帮助。”
还好还好,还好没说什么让人惊讶的话,苏棠棠微微笑道:“多谢李将军关心。”
“不用这么客气。”
“李将军厅内坐吧。”
“好。”
进了厅内,刚刚坐下,春桃便端来茶水,李渭之一面喝着一面四处看着,接着向苏棠棠询问这几个月来的生活情况,又说了一下应州的情况,末了,让人带了许多应州的特产、布料给苏棠棠。
另外还有小孩子的衣裳,说是集百家线,做成的衣裳,寓意与做工都是极好的。
苏棠棠没有想到李渭之用心到这个地步,也不好意思地拒绝,赶紧说了谢谢,当下便留李渭之吃了午饭。
午饭之后,李渭之没有走的意思,听到春桃询问苏棠棠是否要午睡,李渭之这才开口道:“四小姐,那你就休息吧,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李将军慢走。”
苏棠棠起身要送李渭之。
李渭之道:“不必送了,我自己走即可,你多多休息。”
苏棠棠点点头,让春桃去送李渭之,苏棠棠则转身进了里屋,没一会儿春桃回来了,疑惑地问:“三夫人,那个李将军怎么还叫你四小姐啊?”
“叫习惯了。”苏棠棠坐到床上。
春桃赶紧上前一步,给苏棠棠掀开被子,春桃是苏棠棠从意诚伯府带过来的丫鬟,李渭之在意诚伯府小住过几日,她是记得的,也知道苏棠棠曾经中意过李渭之。
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如今苏棠棠早已是安景侯府的三夫人,李渭之还叫苏棠棠为四小姐,总觉得用心不良,她不喜欢李渭之,或者说她更喜欢裴三爷。
她忍不住就嘀咕道:“习惯是可以改的啊,好在这里是际城,没什么坏心眼儿的人,这要是在意诚伯府或者安景侯府,被人听了去,多不合适啊。”
苏棠棠笑道:“知道了知道了。”
“那三夫人以后可别让他乱叫了。”
“好好好。”
“那三夫人赶紧睡午觉吧。”春桃开心地说道。
“嗯。”
苏棠棠应一声,缓缓躺下,开始睡觉,昨夜没有睡好,中午睡的倒是安稳,醒来之后精神好了很多,一转头,看见春桃正坐在旁边的榻上做女红,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
“春桃。”她唤一声。
春桃立刻看过来,把东西放下,倒了一杯温水过来,把苏棠棠扶起来,道:“三夫人,你醒来了?喝杯温水。”
苏棠棠伸手接过来,喝口温水,问:“你在干什么?”
“我在绣老虎。”
“绣个老虎怎么如此开心?”春桃自小就学习女红了,看着性子不是细致的人,可是女红方面向来做的细腻精致。
“我在给小少爷绣。”
“小少爷?谁是小少爷?”苏棠棠问。
“当然是三夫人肚里的小少爷了。”
“你怎么知道是小少爷?要是大小姐呢?”
“……”春桃嘴角抽搐了一下,一般女人怀孕,不管是男娃女娃都会说成男娃,怎么到了三夫人这儿就这么较真了呢?
“少爷小姐都一样,你可别区别对待。”苏棠棠正色道。
春桃无言以对。
苏棠棠接着又道:“绣两只老虎备着,说不定就是大小姐呢。”
“是。”
春桃继续去绣老虎。
苏棠棠起身朝外走,宅子里有春日的阳光,她坐在淡淡的阳光下,不一会儿便有丫鬟送上茶水点心,她正在喝茶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抬眸一看是周大夫。
“周大夫。”苏棠棠开口问:“你这般着急是干什么?”
“找、打、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苏棠棠下意识地认为是和裴时寒相关,猛地就站了起来了,急急地向周大夫询问。
周大夫还在大喘气。
苏棠棠急的不得了,可是又不能死命地催,毕竟周大夫年纪这么大了,万一一口气喘不过来,憋死过去了怎么办,她只好耐着性子等待着。
终于周大夫喘匀了气,开口道:“找到了和三爷同行的两个人。”
“人呢?”苏棠棠问。
“死了。”周大夫答。
这个消息令苏棠棠心头一凉,半天才缓过来,问:“死在哪里?”
“死在战场五十里外的沙石堆里。”自从裴时寒去寻找胡人老巢开始,大楚军队这边从来没有放弃过对裴时寒的接应和寻找。
这是第一次有消息。
苏棠棠不知道是喜还是忧,脱口就问:“那三爷呢?”
周大夫回答:“未见踪迹。”
“青元呢?”
“也没有踪迹。”
“可从两个死者身上或者周边发现什么信息?”
“没有。”发现尸体之后,立刻便有仵作对尸体进行分析和推理了,没有发现异常,周大夫道:“看上去,就像是行人受冻而死。”
“那说明三爷还活着。”苏棠棠怔怔地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
“人死了,肯定会留下一些信息,如果没有留下任何信息,那一定是有其他人进行了处理,应该是三爷,三爷为了不留痕迹进行了处理。”苏棠棠分析道。
周大夫点点头道:“可能,但是两个人已经死了很久了,所在位置四周无人,若是三爷当时在附近的话,那么现在也……”
接下来的话周大夫没有说下去,但是苏棠棠已经懂了,她就是不相信,不想接这个思路思考下去,而是问:“军营那边派人继续去找了吗?”
“去找了。”
“但愿可以找到。”苏棠棠道。
一旁的周大夫不说话,总觉得希望太过渺茫了。
可是苏棠棠还是每天都让人去军营那边打听消息,一边打听消息一边过自己的小日子,努力不让自己悲观难受郁闷,不然会影响胎儿的成长。
打听的多了,连李渭之也知道了苏棠棠的着急,他又一次来看苏棠棠,向苏棠棠询问孩子的情况,苏棠棠则向李渭之询问裴时寒的情况。
李渭之如实回答:“没有任何头绪。”
苏棠棠忍不住问:“那么,你们也在询问胡人的老巢吗?如今已春季,草长马肥地养着,若是不给胡人再一重击,会不会几年之后,胡人卷土再来?”
“会。”李渭之肯定苏棠棠的说法,胡人一直以来的操作就是春夏秋养马养人,冬天没得吃了,便来到大楚边界进行人畜抢劫。
多少年来,边疆地区一直受到骚扰。
“那我们肯定要找到胡人老巢啊。”
“至今未找到。”李渭之实话实说道:“但凡去寻找的人,不是饿死冻死在路上,就是被胡人发现杀死,或者直接消失不见了。”
苏棠棠一下子泄气了。
李渭之也不知如何安慰。
苏棠棠安静地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李渭之安慰道:“不会一直这样,待到边疆地区生产恢复过来,我们会再去寻找。”
苏棠棠听后点点头。
“眼下你不要过于担心,肚子里的孩子最重要。”
“我知道。”
“那我便放心了,若是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和你说。”
“有劳李将军了。”
接着李渭之便和苏棠棠说了几句闲话,便离开了,接下来的日子李渭之隔三差五就来看看苏棠棠,也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就是过来看看苏棠棠,询问一下孩子的事情。
如今际城的天气越来越暖了,苏棠棠的衣裳越穿越薄,肚子越来越大,任谁看她一眼,都知道她是一名孕妇,苏棠棠为了能够让孩子健康,尽管不去想裴时寒的事情。
因为她曾经在二十一世纪看过一些数据,说是女人在怀孕的时候如果经常性的伤心、抑郁和滞闷,很容易对腹中胎儿造成影响。
比如胎儿很容易内向、悲观、自卑、抑郁,甚至会有自闭症的风险等等,她不想自己的情绪给孩子带来不健康的影响,因此她经常让自己处于轻松状态。
笃定裴时寒会回来的,她乐观的想着乐观的生活着,她的这种状态也令李渭之十分欣赏。
李渭之来宅子来的更勤了,一些不知情的下人都感觉不太对劲儿,心想李将军不会是看上寡居的三夫人了吧。
仔细一想,堂堂一位将军,不可能看上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吧。
事实上李渭之就是看上苏棠棠了,他不介意苏棠棠嫁过人,不介意苏棠棠怀里别人的孩子,只要苏棠棠愿意,他愿意把苏棠棠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对待。
但是他知道,眼下苏棠棠是不愿意的。
他只能等,等到苏棠棠接受裴时寒已经不在的事实之后,可以看到他,所以他现在时不时会出现在苏棠棠面前,希望可以从生活点滴上给予苏棠棠照顾。
苏棠棠也发现李渭之近来到宅子的次数增多,她虽然不介意交李渭之这个朋友,但是李渭之来的也太频繁了一点。
昨天刚来过,今天又来,手里拎着的是一头小野猪,把苏棠棠给吓了一跳。
李渭之笑着说道:“不要害怕,已经不会咬人了。”
苏棠棠问:“你从哪儿弄的小野猪?”
“我去巡逻的时候,打的。”
“死了吗?”
“还没有,听说野猪肉大补,所以特意带过来给你补一补,也给孩子补一补。”李渭之很熟练地把小野猪交给了管家,管家看苏棠棠一眼。
苏棠棠点点头,便拎着小野猪去了厨房。
苏棠棠招待李渭之进厅内,道:“辛苦李将军了。”
“四小姐不必如此客气。”
“一会儿李将军就在这儿吃晚饭吧。”
“好。”李渭之答应的很干脆。
苏棠棠和李渭之说了一会儿话,便带着李渭之到宅子附近走走,尽管际城的春季比不上应州城那样清新怡人,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两人一起说说应州城的春,到了傍晚的时候,周大夫听说李渭之来了,赶紧地凑到苏棠棠李渭之跟前,说是要陪李渭之好好吃一顿。
苏棠棠道:“不知道周大夫回来了,所以特意给周大夫留了晚饭在厨房,周大夫你去吃吧。”
苏棠棠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不和周大夫一起吃,周大夫想凑也凑不上去,不情不愿地走了,苏棠棠则陪着李渭之吃晚饭。
晚饭自然少不了李渭之送来的野猪肉,用其做了一份排骨汤,一份大葱炒猪肉片,还有一份狮子头,色香俱全,苏棠棠给李渭之夹了一片。
李渭之看着碗中一片薄薄的一片肉片,泛着渍渍的油光,十分有食欲十分有家的感觉,他心里隐隐泛起暖意,他也给苏棠棠夹了一片。
“谢谢。”苏棠棠道。
“不必客气。”李渭之问:“味道如何?”
“很是鲜美。”苏棠棠道:“比一般的猪肉都好吃。”
“那我回头再打几头送过来。”
“不用了,太麻烦了。”苏棠棠拒绝道:“这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完。”
“那好,等吃完了再说。”
苏棠棠点点头。
李渭之抬眸看一眼漆黑的院外,再看看这灯光通亮的厅内,一冷一暖的对比,方觉得家的温暖,心想,若是以后也是这般和苏棠棠一起用饭,该是多么美好啊,食不言寝不语,他和苏棠棠都没有说话。
吃了晚饭之后,苏棠棠让人在院子里的小茶桌上上了茶水,泡了一杯给李渭之,李渭之接过茶杯,看着在灯光下的苏棠棠,自从苏棠棠怀孕之后,身上比以前多几分沉静的美,皮肤雪白,眼睛流光,鼻子秀挺,嘴唇饱满,举手投足间明艳与沉静又相得益彰。
他不由得看痴片刻,好一会儿,情不自禁地开口道:“我们这样吃饭,倒是有趣。”
“哪里有趣了?”苏棠棠问。
“处处都是趣味。”李渭之道。
苏棠棠沉吟,片刻后道:“我们却是不能这样常吃饭。”
李渭之微微一怔,问:“为何?”
“若是一次两次倒罢了,次数多了,让人看见去,岂不是要笑话了。”苏棠棠终于可以说今天想说的话了。
“谁会笑话?”李渭之问。
“自然是背地里的人笑话。”
“你会在意?”
“我会。”苏棠棠直截了当地回答,其实她是不想和李渭之走那么近。
李渭之微微一愣,接着道:“其实不必在意。”
苏棠棠没有说话。
李渭之道:“人生短短数十载,不需要太受缚于流言蜚语,你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可以让自己过的很好。”
“如何过的好?”苏棠棠问。
李渭之道:“忘了从前的事儿。”
“比如呢?”
“比如裴时寒。”
“我为什么要忘了他?”
李渭之没说,直接告诉苏棠棠裴时寒已经不在了,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苏棠棠道:“我不会忘了他。”
“不忘也行。”李渭之道。
苏棠棠吃惊地看向李渭之,问:“你一会儿说忘了,一会儿说不忘也行,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忘不忘掉他,我对你都不会变。”
“什么意思?”
李渭之定定地看着苏棠棠,轻声道:“你若是想要有个依靠,想要陪伴,我可以。”
“我——”
“不用那么快拒绝我。”李渭之抢白。
苏棠棠拒绝的话一下被李渭之打断。
李渭之道:“我们都给彼此一点时间。”
“不用时间,我现在已经很明确,裴时寒不会有事儿,如果有事儿,我就一个人生活。”苏棠棠说的很坚定。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看着你一个人生活。”
“???”苏棠棠一脸懵逼。
李渭之起身告辞了。
苏棠棠感觉今天晚上一顿饭白请了,想好的拒绝李渭之,让李渭之以后少来宅子,结果拒绝让李渭之吃完就跑了。
还好猪肉是李渭之提供的,不然亏大了。
苏棠棠心里还是有些不平,好在接下来的数天李渭之都不来了,苏棠棠又在想拒绝李渭之的事儿,还没有想出一个更为有效的方法,天气又暖了几分。
际城城内要举行庙会了,说是祈求一年的风调雨顺,和平安全,所以在各家各户拜神祈福之后,便都拿着自家的东西到集市或卖或换东西来吃,什么都没有便表演才艺,赚点银子买吃的。
总之一定要开开心心的。
所以一般这一天际城城内都是非常热闹,得知此事的春桃特意和苏棠棠说了,询问苏棠棠去不去集市。
苏棠棠的肚子已经非常明显了,她怕人多挤着了,可是又忍不住想去,最后决定带着两名护卫一起去了集市,在集市上果然看到了很多人。
不同于应州城集市的精致,际城集市所售卖的物品地域特色十分明显,苏棠棠看着也新奇,便带着春桃到处走走看看,当然也买了许多东西。
最后目光停在集市尽头的一颗百年大树上,茂密的树枝上挂着一条又一条的红线,红线下面都系个小牌子,询问之下才知道这是许愿树。
每年这个时候际城城内的男女老少都会来这里买根红线,认字的就自己写的愿望,不认字的就请人写个愿望,挂到百年大树的树枝上,就能够实现愿望了。
以前苏棠棠是不信这个的,只信锦鲤可暴富,可是自从裴时寒追着胡人残兵去找老巢之后,她渐渐就信这些祈福不祈福的事儿,反正看到能够祈福拜一拜的,她都会拜一拜。
很虔诚地摆一摆。
包括此时,一听说有用,连忙让春桃买了红线和牌子,给了润笔费,便写下了自己的愿望,自然是希望裴时寒能够活着回来了。
还别说,写下这个愿望,挂到百年大树上以后,苏棠棠感觉裴时寒很快就会回来了。
这种感觉特别强烈,强烈的她心里觉得极其的兴奋和开心,食欲都比以前大了,重新又逛了一遍集市,买了一些水果和点心之类的。
有些累了,这才返回宅子。
刚走近宅子,苏棠棠就走不动了,坐到院子里的石桌前,对春桃道:“好了,春桃,我走不动了,在这儿歇息,你去把弄点茶水过来。”
“再把水果洗一点过来好不好?”春桃问。
“好。”苏棠棠点头。
“一会儿再让后厨做饭。”
“行。”
春桃快步走了,不一会儿端了个托盘,托盘上放着茶点,她特意给苏棠棠倒了一杯,接着亲自去洗水果。
苏棠棠便坐在石桌前,慢悠悠地喝一口茶水,吃一口点心,整个身心都是舒坦的,她摸摸自己的大肚子,小声说道:“运动了好一会儿,这下又吃又喝,你也舒坦了吧?”
肚子里小家伙像是真的舒坦了一样,踢了苏棠棠肚皮一下,接着又踢又踢。
苏棠棠笑着说道:“哎哟,你这小家伙,今天兴奋的很呐。”
小家伙继续踢。
“再踢,我告诉你爹,让你爹和我过来对你进行男女混合双打。”苏棠棠声音温柔地威胁小家伙。
小家伙还踢,可真是比以前的每一天都兴奋的多了去了,令苏棠棠忍不住笑起来了。
“你们谁啊?找谁啊?出去出去,这儿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快出去,快出去。”
就在这时候,听到正在扫地的一个婆子,该婆子是际城本地人,因为家境不好,所以一把年纪了,出来找活儿干,正好那天碰到苏棠棠,苏棠棠便留她在宅子里扫院子,平时干活很利落,人也实在,此刻站在门口影壁处,在哄什么人一样。
苏棠棠抬眸好奇地看过去,没看到人,便开口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棠棠的话音刚一落,婆子像是受到一阵风暴一样,一下被掀翻在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蹲,接着便看到两个衣着破旧的男人不知道怎么滴,已经站在影壁处,直直地看着苏棠棠。
“夫人,这两个要饭的——”婆子才刚爬起来,又被推坐到一旁,为首的要饭的,直直地望着苏棠棠。
“既然是要饭的,就——”苏棠棠话未说完,便哽住,定定地看着要命的,眼睛却红了,笑着说道:“就留下来吧,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