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玛屋顶算半个画室半个商铺,一边绘制唐卡一边出售,位于甬道街花鸟市场的一户独立院落,四周环绕着粗壮的梧桐树。冬天来临,梧桐树已掉光所有树叶,只剩下光秃秃的躯干和伸向四方的树枝。
高毅走进小院,还未进入卓玛屋顶的正屋,就闻到了浓烈的藏香气味,听到了喇嘛们神圣而平静的诵经声。高毅不是一个信佛的人,但是内心还是对佛教充满了敬畏。吕鸿一直念叨着要去圣城拉萨旅游,也是因为工作繁忙两人都未能成行。
正屋的大门没有关闭,只在门上垂挂了一块厚重的白底蓝色线条的花纹布帘。吕鸿虽然从未有机会去西藏,却怀着极大的兴趣研究过这座让世界仰望的城市。蓝色线条相互缠绕扭结,看起来像旗袍上使用的盘扣。这是西藏的代表吉祥的八瑞相之一——吉祥结。高毅掀开吉祥结,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香烟缭绕,祥和安宁。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坐在屋子正中,正在聚精会神地绘制一幅唐卡。他的右边有一个颜料架,摆放着各色颜料;左边有一个电炉,散发着热气。诵经声是从墙角的一个录音机里传出来的。他抬起头来,很奇怪地看着高毅。
高毅说明了来意,并且取出了那个装有珊瑚红的颜料罐。年轻人拿起来闻了闻,又挤出一些来放在手上捏一捏捻一捻,又闻了闻,点点头说:“这是我们做的颜料。”
“你可知道都有谁可以接触这些颜料吗?”
“很多人。”年轻人平静地说。
“啊?为什么?我一直认为只有画师才有资格触摸这些颜料,而你们对画师的挑选是很严格的。”
“是这样的。但现在是经济社会了,我们也与时俱进向前看了。”年轻人说。
“如何向前看?”高毅问。
“这里的租金贵得吓人。如果我们仅仅依靠卖唐卡,那么我们连饭都吃不饱,别说是租房子了。可是,如果我们不在这里租房制作唐卡,就无法延续唐卡这项艺术。所以,我们就开办了唐卡学习班。”
“增加收入?”高毅说。
年轻人点点头:“对。所以,很多学习班的成员都有机会接触珊瑚颜料。”
“你能不能给我你们所有人的名单?包括他们的联系方式?”
“可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年轻人说着,站起来,走到一台计算机旁,打出了一份名单。名单很长,一连三页。
高毅接过来,心里计算着要把名单上的人全部排除一遍需要多少时间。这样做到底来不来得及救吕鸿?
“有没有人缺课?”高毅问。
年轻人翻出一个笔记本,看了看说:“这是上课的考勤本。”
高毅临走时,忽然想起了画在于婉诗发卡上的字,就问年轻人,有没有听说过“lariba”这个词?这会不会是一个藏族人的名字?
年轻人很老成地笑了起来,说:“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名字。唐卡画师在西藏都被称做‘拉日巴’。”
“那你们这里有没有某个画师行为举止和往常不同?”
年轻人想了想,摇摇头说:“没有啊。”忽然,他想起来什么,“辞职的算不算?”
“算。”高毅看见了希望。
“有一个叫尚羽可的画师,两个星期前突然辞职了。他的辞职很蹊跷。”
“为什么?”
“他已经在我们这里干了五年多了。他从十二岁就开始从师学画唐卡,信仰虔诚,我们谁也没想到他会辞职。”
“他有没有解释过辞职的原因?”高毅问。
“辞职前的那段时间,他很沮丧,很少说话。我和他不是太熟,按规矩他还是我的老师,所以我不敢多问。”
“你有没有他的电话和地址?”
年轻人把尚羽可的电话和地址写到一张纸条上,递给高毅。
高毅拨打那个号码,被告知对方关机。他谢过年轻人,并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让他如果有消息就和自己联系。
这时候,高毅收到了吕鸿的短信:SOS。
他反拨过去,没有人接听。连续不断的拨号音在他的手机里回荡。
几分钟后,高毅和徐科诚联系上了,得知徐烁烁被吕鸿救出后就死了,吕鸿随即从锁住的“蓝色宇宙”展厅里人间蒸发了。
“窗户呢?她会不会从窗户出去?”
“不可能。我们当时有十多双眼睛都盯着那扇窗户呢。”徐科诚在电话那边说。
“密道?通风管?”高毅此时已在车上,正驶向尚羽可的家。但是当他听到吕鸿失踪的消息时,他急转方向,朝幻想之城开去。他身后的车,因为没有料到他会急转弯,差点撞到他的车身上。高毅向前猛踩油门,听到身后一片混乱的刹车声。
徐科诚在电话里说:“没有密道。我们也彻底检查了通风管道,除了发现‘蓝色宇宙’展厅上方的通风口盖板被人焊住以外,没有任何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