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局里针对李家坡侏儒古墓案专门召开了会议。
在吕鸿离开古墓后,法医宋远志完成了剩下的尸体解剖。
古墓外发现一具藏在保险箱里的侏儒女尸;
古墓内一共发现二十具侏儒尸体,六具男尸,十四具女尸。衣着奇怪,统计下来,六具身穿剪裁古怪的黑色绸衣裤,八具穿西装,五具穿运动衣,一具女尸穿旗袍。
在旗袍女尸上佩戴的项圈中发现诅咒:进入墓穴者死。
有人试图炸死吕鸿,并在她的门上写下一句话:剖尸者成尸。
磨山会馆创始人詹序方的二姨太留下诅咒:凡是进入她房间的人都不得好死。
为其中一个侏儒制作西装的裁缝刘大光死了。死前留下神秘的三角记号。
有人在古墓里故意留下了这个记号。吕鸿宿舍的后门上也被人画上了这个记号。
古墓主人的身份尚未被识别,而考古专家陆冰月消失了。
至今为止,除了知道保险柜里女尸的名字外,对于其他受害人的身份,警方一无所知。
“这到底是一起什么性质的案件?谁是幕后人?动机是什么?”副局长在总结完后提问。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你们调查过磨山会馆没有?”副局长又问。
马宇弈这时站起来说:“我调查过会馆管理部。会馆现在是挂靠在一家文化单位下经营的,我找到那家单位的负责人,除了会馆中已经公布的资料,他们对此就再无所知了。”
马宇弈发言后,会议又进行了两个小时,每一种分析都像断了线的锁链,无法接下去。会议最后只好在众人的不甘心中结束。
这样,又过去了一个星期。再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也没有其他新的线索。吕鸿在宋老师的监督下解剖了几具其他案件的尸体,正以为李家坡侏儒案从此就要成为悬案的时候,马宇弈忽然跑来向她借了三百块钱,然后说要请她吃饭。
吃饭地点选在一家价格昂贵的西餐厅。吕鸿一看菜单上的标价,不敢多点,怕马宇弈三百块钱拿不下这顿晚餐,弄不好耍诈把她留在这里洗碗。
“为什么请我吃饭?”吕鸿问。
“有两个惊喜。”马宇弈摆出一副大款的模样,点了很多。
“点这么多,咱们两个人吃不完。”吕鸿说。
“谁说两个人?”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天而降。
吕鸿原来特别不喜欢这个声音,此时却觉得特别亲切。是陆冰月。
陆冰月再次神人般出现在吕鸿对面。她黑了,瘦了,脸小得只剩下两只大如铜铃的眼睛炯炯有神。她顾不上寒暄,一边大吃大喝,一边把情况讲了个大概。
那天晚上,她才进家,就发现家里被人翻动过。她的房间虽然很乱,但是乱得有序,有她自己熟知的规律。她准备去找马宇弈。然而,还未出门,陆冰月就发现楼下街上的黑暗中有个红点一闪一灭。
陆冰月常备的考古装备中有一副望远镜。她趴在窗口,果然看到有人躲在那里吸烟,还不时地向她的房间张望。还好,陆冰月练就的攀墙功救了她。她从防火楼梯爬上楼顶,从隔壁楼层逃走了。
这几天,陆冰月乔装打扮,搞清了那座墓的真相。
在墓地里勘查的时候,陆冰月就在顶棚上发现了一行小字:詹尹氏之墓。她顺藤摸瓜,发现这个詹尹氏出嫁前叫尹梅怡,是清末商人詹序方的二姨太。那是她的墓穴。
“又是詹序方?”吕鸿刚要说磨山会馆的事情,陆冰月就制止她说她已经知道了,这几天,她一直和马宇弈用电邮联系。
“不好意思,为了查出真相,我才没有告诉任何人。”马宇弈看吕鸿要发怒,立刻做出一脸道歉模样。
陆冰月继续说,由于她躲了起来,一直在暗中,居然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吕鸿惊讶地问。
“磨山会馆。”陆冰月说。
“哦?!又是那里。”吕鸿说,觉得磨山会馆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陆冰月的话已经不新鲜了。
“会馆在白天看来很正常,有时候到了晚上三点以后,就会发生一件奇怪的事情。”陆冰月以江湖艺人的口吻诉说着。
“什么事情?”
“三点后,会馆大门会被打开。然后便会有人进出。前后也就十多分钟,整个过程安安静静,不开灯。”
“他们是干什么?”吕鸿问。
“这就是我们今晚的目的。”马宇弈说。
“我们今晚要去会馆?”吕鸿十分惊讶。
“对。”马宇弈说着,压低声音对吕鸿说,“现在,给你第二个惊喜!”
“什么惊喜?”
“你看。”马宇弈指着餐厅侧面的钢琴。吕鸿看见一个面目清秀身体却十分矮小的女子走到钢琴前,踩着琴凳边的矮凳坐上了琴凳,开始演奏钢琴曲。
“一名女侏儒?”
“对。以你的慧眼,你看她像谁?”
吕鸿好好将那小巧玲珑的女子看了看,不由吃了一惊:“死在保险柜里的女人!她又复活了?!不,双胞胎?!”
“她是那个女人的妹妹,叫刘惜鹤。”
“啊?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在同一个地点,发现那么多具侏儒尸体,却查不出任何一个的身份,这难道不奇怪吗?”马宇弈反问吕鸿,见吕鸿点头,就继续说,“你还记得那个叫刘大光的裁缝吗?”
“记得,他为其中一个侏儒手工缝制了一套西装。”
“他虽然是单身,但和一个寡妇有来往。”
“你怎么知道的?”
马宇弈得意地说:“当警察很辛苦的,不能放过蛛丝马迹。每一个相关人都要问到。”
“接着说。”吕鸿不想听他继续胡侃,正色说。
陆冰月见两人如此,又在旁边怪笑了。
马宇弈摇摇头说:“像你这样当警察,一点幽默感都没有,你的心会累死的。”他见吕鸿面不改色,只好继续说:“那个寡妇告诉我们,刘大光曾经说起过这个侏儒。说他舌头不利索,讲话讲不清,却又不是大舌头,就是发音不标准。”
“那是怎么回事?”
“我当时听了也止不住这么想。后来,我猜这些侏儒会不会是少数民族,讲汉话讲不清楚。再后来,我放宽思路一想,这些侏儒是外国人。”
“外国人?!他们可都是长着中国人的模样。”吕鸿更加奇怪。
“你放眼一下亚洲嘛。”马宇弈说,“越南人、老挝人、泰国人不都和咱们中国人没什么区别嘛。”
“有道理。”吕鸿一边听马宇弈讲述,一边不停地看那个钢琴女孩。那女孩,若不是老天不公,身材矮小一些,标志的模样去当演员也毫不逊色。
马宇弈说:“我一查,果然发现了入境人中有数名侏儒,而他们却来自不同的国家,包括老挝、柬埔寨、泰国、越南、马来西亚。经过严格筛查,竟然有二十一人下落不明。”
“难道?”吕鸿问。
马宇弈点了点头。这时候,刘惜鹤已经弹完一曲,离开了。
“你不去追她吗?”吕鸿问。
“为了今晚的行动,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然而,就在那天晚上,发生了最不该发生的事情。
月明,无风。
吕鸿跟着马宇弈和陆冰月潜伏在磨山会馆附近的花台中。
直至三点,会馆门前悄无声息。
三点才过,会馆大门竟缓慢打开了,露出黑乎乎的缺口。然而,大门就这样敞开着,却没有任何人进出。大概又过了五分钟,大门关闭了。
“这是怎么回事?”吕鸿低声问马宇弈。
马宇弈也很不解地摇摇头,去问陆冰月。
陆冰月说:“很奇怪,我也不知道。”
吕鸿说:“是不是我们的行动被他们发现了?我们应该抓住时机,进去看看。”
马宇弈起初不同意,说现在贸然进去搞不好会打草惊蛇。后来吕鸿说那她自己进去,马宇弈没办法,只好同意。但是,他说三人一同进去,目标太大,他一人进去就好了。
马宇弈那天晚上这一去,就再没有活着回来。
吕鸿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一看却是个陌生号码。
她接起来,听到里面没有人说话。吕鸿下意识地“喂”了一声,对方还是不回答,只传来粗重的喘气声。
“你是谁?”吕鸿警觉地问。
“你是个聪明人。”说话者听起来像个男人。声音又粗又低,“楚尚岩的身体和孟蝶的脑袋,一定让你想起了不少往事吧?”
“是啊,他让我想起了李家坡侏儒案。”吕鸿察觉此人来者不善。
“你那次差点送了命。”
“算是流年不利吧。”不知为何,吕鸿内心升起一股勇气。她决定和这个人周旋。
“哈哈哈!”对方居然笑了起来,“你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不过,这句话倒还贴切。”
“看来,你对我的性格十分了解。”吕鸿说。
“将近十年了嘛。我的眼睛一直没有从你身上挪开过。”那人说。
“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吕鸿没有想到罪犯会主动浮出水面。犯罪分子这样做,往往是另有阴谋。
“哈哈哈!你这是第二次让我笑了。我的炸弹计划是不是很有创意?”
“和你的侏儒谋杀案一样有创意。先生你这么有创造力,该怎么称呼啊?”
“你和从前相比,成熟了不少,越来越会说话了。你就叫我‘索魂者’吧。看来,咱们非得见见面不可。”对方居然提出邀请。
如此嚣张!吕鸿保持住冷静:“好啊。在哪里见面?”
“等你找到孟蝶的身体,就会找到与我见面的地点。不过,此事只能你我两人知道。”
电话就此挂断。
吕鸿很冷静地思考了几秒。这个电话已经证实她一开始的直觉是对的。今天的案子确实和数年前的侏儒案有关。
她再次拨打高毅的电话,她要把当时发生的一切,包括案卷记录中没有记载的部分,通通告诉高毅。不过,吕鸿已暗自决定,不把今天接到的这个神秘电话告诉高毅,她并不是要对这个自称为“索魂者”的人信守承诺,对待穷凶极恶的罪犯,没有承诺可言。她是不愿意再次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