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年之前,当朝声名赫赫的德王南下苏州,她惊愕的发现那个三十有几的俊美男子格外眼熟。
她年幼之祸,皆因此人贪念而起。
然而他似乎浑然不知的对她这个当时破坏了他计划的额外之数客气慈爱有加甚至若有若无的引诱于她。
她虽然才十二岁,可是已经初绽放倾城风貌,会惹人窥视不奇怪,只是这个窥视之人,却位高权重威严肃穆,实在令人心惊。
她该庆幸二人年岁相差极大,他不好主动开口,而她也像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对他疏远而敬爱。
可是心思不正之人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勾引不到美人,就用手段,那般下作的手段,也只有那个疯子用的出。
在马车上,她闭目沉思,心中屈辱不断生出,她作为女子,在这个世间只能依靠父兄夫君,可是她的美貌绝不是她的错,若是可以,她……真想把那个男人推下地狱。
马车的颠簸似乎完全不能打扰柳清玉,闭目时的容颜无邪纯真,宛如随风摇曳风姿盛盛而无助的白莲花,白得脆弱而皎洁,可是柳清玉知道自己内心是什么样的颜色。
“娇娇,你看这件衣裳的刺绣如何?”柳夫人咬断丝线,目光蒙上一层喜媚的笑意,盈盈得让柳清玉也忍不住会心一笑。
她结果衣裳,青衫上绣着竹,风茂绝伦,栩栩如生。
看来是给爹爹的,柳清玉道:“甚是精巧,爹爹穿上定然极是好看。”
柳夫人唇角勾起流露温柔,眼角羞意怯怯,娇羞如一朵娉婷艳花。
柳乔拽着弟弟的袖子,窃窃而笑指着娘亲:“娘亲笑起来真好看,这是害羞了呢!”
被孩子取笑,柳夫人更有羞怯了,柳清玉也有些尴尬,她貌似不小心惹得弟弟妹妹取笑娘亲了。
柳清玉狠狠瞪了三个小娃娃一眼,这一眼倒是伴着凌厉,映在秋水般清澈的眼睛上,竟无端生出几分艳媚来。
三个小娃娃不知道是被吓到还是被惊艳到,齐齐互相看了对方的眼睛之后,还齐齐的吐了吐舌头,这景象叫人好气又好笑,又忍不住自心头生出欢喜,为这生机勃勃的孩童天真和欢乐。
柳清玉心中忽然生出胆怯和叹息,柳家人在朝堂之人眼中可不一定如天下人看待得那么好,柳家人的盛名可以令官员重视尊敬,却也代表步步都履如薄冰,一不小心就是声名丧尽。
“好了,娘亲自然是倾城之貌的绝色佳人,不管怎么样都好看了。”柳清玉话一说出口,忽然惊觉自己竟然也调戏了一下娘亲,于是小心翼翼的看着柳夫人,却见她目光温柔如水的看着他们几个的笑闹。
这是母亲的眼睛,温柔得包容一切错误,又或者是看着孩子欢乐,她也跟着欢乐。
行途漫漫,走了一阵陆路,又走了一阵水路,最后又换成马车,一月有余,终于到了京城。
京城十里之外的烟波厅,柳家之人远远便看到声势浩大的朝堂重臣协同当今,出城迎接。
柳清玉从未如此清楚的明白柳家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当朝帝王……也为之折腰。不因权势,不因富贵,只因是盛名之下传说近乎圣人德行的谦谦君子。
又或者,这位当朝陛下只是需要一块牌坊,贡在那里,表现自己的礼贤下士。
可是不管怎么样,柳家这次是被这位陛下给逼上绝路,只能顺从他的棋局了。
经过这么多年的与祖父爹爹的相处,她可以肯定二人都有经世之才,德行也的确是谦谦君子,可是便是因为如此,才难以接受朝堂倾轧,权臣作乱。
还有……那位表姑姑,可是如今的太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因为柳家的盛名和陆家的位高权重,人人都敬她几分。
爹爹的敌人在前朝,娘亲也背后受敌,有一个贵为皇太妃的敌人。
她怕那个陆眉儿会为难娘亲,也怕那个女人至今会对爹爹不能忘情。
“那就是皇上吗?”大炎王朝以黑色为贵,皇袍皆是黑衣金纹,她猜那为首之人,应该是当朝陛下没错。
那位陛下身后还有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男子,远远看去风姿不凡,尊贵而清华,不知是何人。
柳清玉忽然想到她不是在苏州实在京城,而且不远处便是一群大炎王朝最尊贵的人,便立刻将掀起的帘子放下。
在京城不比在苏州随性,她作为柳家嫡长女,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柳家的家教如何,就凭容颜之美和身份之奇,想要平凡无奇便是不可能,她只能努力的展露在风姿和自重自爱间斗量一个平衡。
“我也不知。”柳夫人笑着,显得比柳清玉从容多了。
莫家不及柳家盛名,却是自前朝延绵而下的书香世家,论贵重未必,论清名却也是一等一的,这般家族教养出的女儿自然不是眼界短浅之辈。
柳明正下车,远远的便鞠躬行礼,而远处,当朝陛下也协同百官敬礼。
四面威风的大臣和皇上此刻礼遇有加,柳明正竟也无惊慌失措,柳清玉看见,更感叹柳家之贵。
“陛下何须如此?微臣恐慌不甚。”
“柳先生愿接朝廷召唤,已经令吾欢喜,怎可失礼不远迎先生?”皇上彬彬有礼咬文嚼字的回到。
柳夫人远远看去,便是当朝至尊也对自己的夫君如此礼遇,心中生出与有荣焉的骄傲,笑容矜持而雍容大气。
柳清玉看着自己的娘亲,有看着满脸兴奋的弟弟妹妹,还有远处跟在父亲身后的哥哥,明白自家的日子再也不同往昔的轻松平淡。
柳明正和沈荣谈论了许久,最好这位陛下一时兴起,愉悦非常的说:“明晚我在宫中宴请大臣,以迎柳先生。”
柳明正笑容清淡:“多谢陛下。”
“回宫!”这个不久前刚从太子晋升为天子的男人终于玩够了礼贤下士的戏法,翩翩然下令。
沈意看着这个记忆里印象深刻的小丫头的父亲,微微弯腰行礼,也别了这个风采卓然的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