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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的一间货舱里,放着口不很显眼的小箱子,十分沉重,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却加了把很复杂的白铜五环密码锁。一般说来每环上应是四个汉字,全部凑成就能开锁,这把锁环上却是每环五个字,多达二十五之数,还有些看不懂的符号。那二十五字无论怎么拼凑,都是似是而非,闲的无聊的霍云犀询问之下,花慕容告之很可能是以前的船主来不及带走的重要物品,并暗示曾经是海贼的船主已经不在,里面藏的是横行过三海的海上霸者的遗物,就算不是价值连城也一定是很有用的东西,他可以设法谋取。
“被允许在船上改造是一回事,不过这船还是有留下来的看守者。我有不能太过明目张胆反目的阻碍,公子出面的话,倘若他真的不识相,也可乘势连船夺来,对我们今后行事也得方便。”
霍云犀认为花慕容对自己可谓毫无保留,确实一心一意在替自己打算。他觉得那看守者识相便罢,倘使不能,正如花慕容所说,到时候仗着己方的人数优势将船也占为己有,何况小小一个箱子,拼不出砸了就完事了。
他看到这只比原先预料中更好的海船时,甚至也动过未必要投靠别人念头。就看那个叫卫幽的看守者,是否是个有见识的人。
即便在拿走箱子的时候被卫幽底下的伙计看到,霍云犀还是毫不介意。和二十五字的密码锁奋斗得不耐烦后,他毅然决定去找把斧头。
拎着木工舱找来的斧子,回到自己的舱房门口,发现箱子已在卫幽的手上。
“霍公子,擅自拿别人的东西不太好吧?”
霍云犀对他微微有些下垂的蛇一般的眼睛,以及那种感觉上总把别人当傻瓜的提不起兴致的说话方式十分地反感:“船和船工都是我出钱征用了,据说箱子里东西也不是你的,你在这类小事上找雇主的麻烦合适吗?”
“确实不是我的,不过我既然替人保管,就该保证交还给原主人的时候还是原封未动的。“
“那位原主人,你还有机会还给他吗?”花慕容的身影出现在舱门口,如同海妖般的美丽令人脊背掠过莫名的战栗,卫幽仿佛有些意外地凝视他,随即便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原来这个人挑唆那废物是想试探我的深浅,必然是杜鹃告诉他要多加提防我,说此人如何如何不值得信任——与其发生无谓的争执引起后患,不如让他直接无话可说。
想至此的卫幽将带有白铜五环密码锁的箱子在手里轻巧地转了两个圈,对花慕容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我有保护它不受破坏的义务,至于能不能还到原主人手上,不是我能左右的范畴。”说着,突然手一松,箱子便从敞开的窗口直落海中,溅起了一小朵水花。
想不到他果断将引起争执之物抛却,被他超出常规范畴的行为弄得哑口无言的霍云犀,想想勉强算是己方占了上风,只得悻悻作罢。花慕容撸着长发,露出颇为惋惜的神情:“何必呢,凡事皆可商量,卫幽先生何必冲动。”
宁可丢到海里也不愿意别人一探究竟,此物究竟有什么秘密呢?联想到以往曾听到过的一些传闻,慕容掩饰着内心的触动。
因为从旁观者的超然角度转变成和原本的被窥探者成对持的不利局面,而稍稍显得沮丧的男人,听到慕容的形容又愉快起来:“冲动吗?看来是呢,这对我来说是个好兆头。”
说着意味不明的话离去的看守者,经过霍云犀时复又回头附耳道:“不管多么美味,想要把他吃下去,万一吃不下反而撑破肚子,岂非糟糕得很?”
吹了大半夜的冷风,正感不耐的霍云犀,终于看到期待中的船只从远处岛屿的一角转了出来。鼓得满满的白色风帆在黑夜里是那样醒目,船身吃水极深,看到那笨重的移动速度,霍云犀如同看到满船的黄金珠玉在闪闪发光。
能在地形复杂的群岛里判断出正确的时间和路线,不得不说是花慕容事先收集了足够的情报,霍云犀向美貌的军师投注以炽热的目光。明白他心里所想的花慕容,用一味柔和的语声气仿佛真心诚意说道:“其实公子之前和我讲了许多海上的事情,也给了我不少借鉴。”
对航海从未产生过兴趣的霍云犀,不过是把父辈的所见所闻胡吹了一气,听到花慕容的夸奖,也不由得老脸一红。
击手等待船只进入程的过程中,花慕容专注于海面的双眸由于岛屿另一边突然出现的小型船队而瞪大了。
不明船队是由只需单人驾驶的小舟一只接一只在视野中穿梭而出,顷刻便将行动缓慢的黄金船围了起来。对方的迅捷使得一未开的黄金船陷入了慌乱,奇妙的是,船队有意留了个口子,将庞大的黄金船朝某个方向驱赶。
“还在等什么?有人比我们捷足先登了!快开!”霍云犀急了。
可惜对方尚未在他们的程,花慕容下令暗中尾随,劝霍云犀稍安勿躁,看看情形再说。对方船队上的人皆清一色水靠渔叉,两人一组展开行动,几乎可以用悄无声息来形容。仔细地观察之下,其中一只渔船上有个熟悉的身影跳入了视野。
显然是首领的身影依靠不同的手势来发号施令,事前演练好成套的手势和劫持的队形,行动起来的时候进退得宜,不需要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
花慕容的眼睛眯了起来,忘神地眺望着洗练的纤细身姿,浑然没有听到霍云犀的催促。
“停!”
他和卫幽同时下了不再前进的命令。
“为什么不追?”霍云犀虽然着急,不过习惯已经使他对花慕容言听计从。既然花慕容也开了口,卫幽就乐得闭上嘴。
“据我所知,这一带多岛屿和浅滩。他们把黄金船逼入陷阱搁浅的可能极大,我们再追下去也会陷入同样的境地,看来我们还是放弃的好。”慕容没有表情地回道。
“只是因为可能,就要放弃?”霍云犀不甘心。
“你也看到了,对方的准备比我们充分,真的出现那种可能的比重占十成十,到时候我们的能对付那么多在速度和地形上都占优势的敌人吗?肯定只有等待宰割的份。”
接触到一向优雅从容的军师斩钉截铁的冷冽态度,霍云犀把还想争论的话又缩了回去,只得报着一种复杂晦涩的心情,远远观望被逼至某处的黄金船。不由发现那船原来早已被凿穿了船底,比预计还快地搁了浅,最后落入毫无悬念被洗劫的结局。
“他们究竟是谁?”霍云犀困惑地发出疑问。
“是谁呢?看起来训练有素,那些手势暗语也像是自成一脉,要是没看错,所有的舢板也经过改装,平稳和速度方面都非寻常能及。财力,人力,传承都具备了,应该不是什么乌合之众。”花慕容似乎也在困惑,却忍不住挑了挑嘴角。的确无愧是轻车港的少船王,对他来说,替阮释道家讨回这么一点东西也在情理之中,那种行云流水的行事方式,竟然使他感受到了刺激了官能的愉悦。
没有错过花慕容方才神情的卫幽玩味地将双手拢进袖中:“也许是阮释道的幽魂,来讨回一个公道吧。我说霍家少爷啊,事到如今知道人家是谁也无补于事,倒是你继续和这个人搅合下去才会不得了呢。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他是什么人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们有共同的仇家。”
“原来如此,”卫幽颔首,“既然你有觉悟,那就算我多嘴好了。”
看出嘴巴上强硬,心底其实已经动摇的霍云犀的不自在,花慕容对卫幽露骨的蛊惑致以谢意:“你的格真是出乎意料地讨人喜欢啊,能让你积极出来破坏的事情,应该不是丢个箱子那种程度的小小不满,总该具备一点价值才对,至少也具备一整船黄金的价值。”
听了他的暗示,想到卫幽从接触起便疑点甚多:拥有如此一条好船却每日只在船上垂钓,明明没用处却不肯卖船,只答应借船及改装,也许就是方便跟来和探听情报的借口。说方才劫持黄金船的不明船队就是他布置的,也大有可能,事情岂能如此之巧?
越想越觉得花慕容的暗示有道理,霍云犀目中露出了狰狞——本来就打算要抢船,现在正好有了理由,他的手不露痕迹地朝怀里去。
“说到格,你的也很不错呢,不过还是你的外表更讨人喜欢,才令得那位少爷言听计从吧。”
听出对方话里的含意,慕容不禁皱起了眉头:“只要对我的外表进行攻击,就能相当地侮辱我,谁都这么想吧?”淡淡的的语气附带上了一个颇为无奈的笑容,那神情里凄绝的氛围仿佛能感染般,就连卫幽也有些为之恻然。他不由暗暗思忖面前这个表面被人们广泛称呼为红袖笛,实为杜鹃替身的盗贼,在其以易容术湛著称的背后,究竟掩饰着怎样的人生?
“幽者,冥也,昏暗不明之色。据说巫教的四大护法皆不用本名,而取一种颜色为名,是不是真的呢?”慕容忽道。
这次霍云犀完全变了脸色,就算是他,也知道巫教是个轻易不能招惹的存在,由于这个教派起源于湘西云南一带,牵扯到巫蛊鬼神等术,给人的印象便觉邪祟扑面,宁可敬而远之。唯一知道其大名的潇湘碧,就连亲近海盗的霍光宿也不想和他结交,说起他好比说起瘟疫,自然其他几位护法,亦非什么善类。
已经伸进怀里握住匕首的掌心开始因出汗而粘稠,霍云犀下意识退了一步,紧张地注视着卫幽。
面对花慕容突如其来的指认,卫幽只是略微诧异:“杜鹃连这个也告诉你?她还真是宠爱你呀。”
慕容给了霍云犀一个不需担心的眼神,才转向卫幽道:“作为新生巫教的元老之一,她再怎么对我好,也不会出卖教里重要的机密。只不过你们有个护法,一直对取下我的头颅执念深重,拜和他纠缠日久所赐,我对某些事情做了一些猜测而已。”
说穿了就是随便猜猜,结果却说中了的不负责任的言辞,卫幽一边想着还真不是个能让人松懈的年轻人,一边因为对方只是杜鹃子规门的人,虽然和巫教有密切接触,严格说来其人实实在在没有正式变成教内一份子而无法同样揭露他,一时竟也无话可回。
取得了机会的花慕容说了声:“那么我们先失陪”,将霍云犀拉进了船舱。知道他会怎么做的卫幽也没有阻拦的理由,过了不久,果然伙计来回说花慕容放下船上小艇,让霍云犀走了。
“这下可麻烦了……”卫幽用手指挠着脸颊。放跑霍云犀,等同于让他联络海盗来袭击自己,船上没有多余的小艇,花慕容的身边还有杜鹃借给他的老伙计,人手也比自己这边多出一倍有余,企图追回霍云犀是不可能的。不过他并未慌张,反倒觉得有意思似的喃喃自语:“看来我也到了该把船卖掉,出去走走的时候了,再整日坐着钓鱼,真的会变成不会动的老头子的。就是不知道如今世上,还有几个像样的人,或许出几个年轻有趣的新面孔,让日子变得不那么乏味。”
数日后的一个清晨,花慕容戴着斗笠,乘坐一只小渔船,来到曾经停留过的地方。兜寻了几个大圈子后,望见一处水面上飘散着轻微的油污,便令船夫靠拢前去。
当日沉落箱子的地方,慕容暗中抛下一大桶胡麻子油,在油桶上绑了浮标,以备今日来寻找。许给特地找来的采珠人小利后,水颇佳的采珠人便一头潜进了水底。
慕容闭目合掌,语气中透出顽皮:“过往的神灵,既然命中注定此物为我所得,希望能顺顺利利找到,不要辜负我。”
气候越来越温湿的轻车港,朱藤满荫的堂前,阳光好到叫人身心都得到抚慰的地步。西门十三正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面前盘子里的花色小点心,每当吃东西的时候,他就和平常判若两人,非但不言不语,连神态都肃穆起来。负责做菜的雅鱼起初认为是他对自己的手艺特别捧场而感动,不久后发觉他哪怕啃一条鱼,也会一心一意把鱼骨嚼碎吃下去,才知道其实他是个奇妙的物种。
因而当贺兰飘求助于他时,西门十三茫然皱着脸的样子,令贺兰给了他个白眼:“我想去珍货会嘛,少船王不肯,十三跟我去不就没要紧了?”
“啊,是这样……。”西门十三这才明白他们在争论什么。仙衣笑道:“莫非你想成为珍货被人鉴赏?”
“仙衣最坏心了……”贺兰不由撅嘴。
“听说近来路上很不太平,我们的货物都需要分装到伪装过的车辆里,扮成普通人赶路都不能大意,怎么带着你去呢。何况此次珍货会的下榻处定在骆白的江南第一楼,君是肯定不敢去的,还是我家贺兰有胆量。”
“阮君姐姐……”贺兰拉住阮君的袖子寻求支持。阮君安慰她:“就是,仙衣最坏心眼,她打趣你也就算了,还偏要绕上我。算了,你就留在轻车港陪我吧,那幅绣品我和果果赶着绣完,还要给仙衣带去,他们看到绣品,你也是一样出风头。”“谁要出风头,人家不过想去玩……”贺兰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