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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掌灯,霍光宿就亲自来接仙衣。仙衣只带了梅九龄,连掠和其余十八个扈卫,一身轻装乘上车辇。及到了霍宅,温重早已久侯,只见张灯结彩,到处花团锦簇,弄得十分铺张。霍光宿解释道:“其实小儿的妾房新添了一个孙子,本想请少船王也来喝杯满月酒,因是侧室所出,又是海神的斋戒日,不好过分逾越,因此只办了些时新的瓜果点心,听两出戏。不为了无面盗的案子,也要请少船王来玩一遭的。”仙衣和梅九龄闻听都向他道喜,梅九龄暗想:老鬼故弄玄虚,倘若不是我查出他们的帐上做手脚,还不知道他们和高丽勾结造战船一事。不管他有什么勾当,且静观其变。
戏台搭在花厅对面的水榭上,三面环水,两边是抄手回廊,前面一座宽敞的木梁石柱墩桥,桥亭上都装着琉璃风灯。管弦一起,灯火上下辉映,水阁上红男绿女,往来穿梭,厅上也是金银焕彩,满目锦绣,倒也好看。少停,见水榭上灯火相继熄灭,一众人都依序退去,只有朱漆阑干旁坐了一人,戴着宽笠,垂下长长的深紫厚纱,将面目完全遮住。见他拿起托盘上的一支玉笛,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笛声一起,仿如独坐空山,艳桃幽兰,竞相悄然开放。仙衣听得入神,这一曲《问花》,婉转旖旎,悠然自得,恰好也是同门师姐阮君钟爱的曲子。
倘若阮君也在此间,与他合奏一段,不知会是怎样的绮丽光景?
见他一领黛螺色半臂襕衫,下段露出绛红窄袖,想来梅九龄所说的“曲有红袖笛”便是此人了。即便是夜晚,也能看到他袖口一段皓腕,白得几乎透明的手与莹润的玉笛互为映衬,腕子上两个工艺特别的银镯子,分明是日间镜中之手。
霍光宿之子霍云犀也在席作陪,乃是一个酒色之徒,回头见仙衣看得目不转睛,便凑近悄声道:“闻说此人是个人间绝色,父亲爱他的笛子请了来家,可恨他谎称脸上长疮流脓,一直不肯露出面目。一个伶人也那样傲慢,倘若不是碍着父亲,我就不信拿他没办法。今天少船王既然在,就命他把帽子拿下来,量他不敢说个不字。”
一旁连掠十分不悦,早在先前见礼时,这霍云犀就把一双眼乌珠盯住卓仙衣放肆打量,现在更说出失礼的话来,他稍稍移动身体,站近仙衣以便警戒。仙衣却不以为忤,微微一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不过倚仗强权使人屈就,却是件有伤风雅的事,云犀以为呢?”霍云犀只得说:“少船王说的是。”
仙衣问他:“云犀可知此人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来历?”霍云犀道:“要说此人的姓名来历,还真是一头雾水,竟然没有人知道。因他笛子吹的好,又喜欢穿红袖子,就叫他红袖笛,也没听过是哪个班子里的,好象四处漂泊,没一个稳定的落脚处。左不过是个卖艺的下贱人,少船王问他做什么。”
正说着,使女捧来一盘致小点心放在仙衣桌上,又换了一杯茶,连掠照常拿出银针上前试毒,霍云犀早已不高兴起来,沉着脸道:“我家是轻车港元老,侍奉船王几十年了,这个小子不知是哪里的,却来疑神疑鬼——”霍光宿忙喝道:“放肆!”急向仙衣告罪:“小儿无礼,乞少船王宽恕!”仙衣斥责连掠:“三伯难道还害我不成?你也不看地方,太不知晓事理!”连掠连忙退下。梅九龄打着圆场:“他也是职责所在,年轻人没历练过,霍公子不要介怀才是。”
霍云犀见仙衣申斥连掠,越发得意,他早看这个高大的扈卫不顺眼的很,见机不冷不热道:“没历练过吗?梅五爷这话我就有点信不过了,据说他是裴染大管事从千万人中挑选出来,从小就培养来作为少船王的贴身扈卫,他历练过的场面,就算去做大内侍卫也绰绰有余,怎么叫没历练过呢?”说罢呵呵话太直了。”霍光宿青筋都暴了起来:“这个畜生!谁许你在这里放肆?”
其他扈卫都有些愤然之色,连掠只是低着头,一点被挑拨的感觉都没有,梅九龄看了暗暗点头。
仙衣阻拦霍光宿:“令公子说的是,我的扈卫无礼,回去必然要重责。云犀请喝一杯,我们听曲子,不必为小事坏了兴致。”说着向霍云犀敬酒。那梅九龄长年胖手里转着两个铁胆,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态度,见了他们父子一个唱黑一个唱白,也只是打着哈哈,一笑而过。
仙衣和梅九龄的表现都令霍云犀觉得满意,暗中对他父亲说道:“卓少船王如此软弱,老船王身体欠佳,完全不问事务,离开轻车港休养去了,除了姓裴的老贼,实在没什么可怕的。”霍光宿捋着胡须,也觉得把握十足,不觉有些得意:“其他你别管了,一会到了吉时,要放的烟花可都准备好了?”“都妥当了,父亲放心。”
台下的戏码正进行地如火如荼,台上《问花》已到了尾声,但觉落瑛缤纷,缭乱纷飞入怀,直到人已退去良久,尤似衣襟沁香,神智沉迷。霍光宿捱到卓仙衣座位旁,低语道:“那东西已摆到后堂,请少船王移驾一观。”仙衣会意,站起身来。霍光宿问梅九龄:“五弟也去瞧瞧?”梅九龄道;“好,正要一起去。”
有的戏码虽然倒胃口,好在演戏的人也是花了一番心力的,不稍微观赏一下,实在也有些说不过去。
温重脸上微露冷笑,他也不谈论,也不听戏,酒到杯干,喝得面色微酡。他只是觉得霍光宿过分演出,对付一个黄口孺子,实在不需要花那么多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