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夫人原本是想留王氏一道在府中用午饭的, 但是王氏婉拒,说府中还有旁的事情。
但龙凤胎想留下,王氏脸色不怎么好看, 还是只能由着他二人。
她是想不通, 为何龙凤胎同赵锦诺这么亲近。
但就是因为龙凤胎同赵锦诺太过亲近,王氏反而下定决心。
龙凤胎送她出府,途中,还在叽叽喳喳讨论, 等赵锦诺府中的孩子出生,他们二人便是舅舅和姨母了,要准备些什么见面礼给小白兔, 而后是,以后小白兔更喜欢舅舅还是更喜欢姨母些,再有就是天马行空探究到小白兔日后是生得更像姐姐还是姐夫些?
王氏悉数听在耳朵里,只觉脑海中嗡嗡一片空白,既而被刘妈妈扶着上的马车。
“夫人?”刘妈妈提醒。
王氏才撩起帘栊朝龙凤胎叮嘱,“黄昏前要回府。”
“啊!”龙凤胎抗议不满。
王氏头疼, “要么便不回来了!”
王氏放下帘栊, 唤了声走。
龙凤胎面面相觑, 不知母亲今日又在置什么气, 不是她要来看姐姐的吗?
不过王氏的性子又不是一两日的事情, 龙凤胎早已习惯, 当下,目送她的马车离开,便折回了府中。
……
龙凤胎去送王氏的时候,彤容正搀了赵锦诺一道回苑中。
赵锦诺的月份大了,走路的时候要手撑着腰, 又怕热,走走便出汗。
妯娌二人慢慢走着,海棠等人在不远处跟着。
早前赵锦诺回京过一趟,但又匆忙离京,与彤容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赵锦诺心底澄澈,也看得出彤容的心思和心底担心。
回京路上,赵锦诺同阮奕说起过彤容对她似是有些忌讳。
阮奕愣了愣,既而也同她说起过彤容上一世的事,彤容命途多舛,所以是个极其敏感的人,但彤容其实又是个死心眼儿的人,认定了大哥便死心塌地。也不管阮家后来如何,都当自己是阮家的人,直至他死的时候,彤容都未再嫁……
那个时候的彤容对他和阿玉都很照顾,说是替爹娘和阮旭照顾他二人。
后来爹娘和大哥死在流放途中,因为他还傻着,阿玉的身份又特殊,所以是彤容赶去打点和善后。
阮奕心中是拿彤容当长嫂。
彤容接连经过父亲去世,家中衰败,母亲身子不好,家中没有依靠。等嫁到阮家后,又觉姨母对锦诺照顾,而阮奕在朝中官职也好,姨母对阮奕的疼爱也好,又远超过阮旭,赵家在京中的地位又如日中天,那日后的阮家主持中馈的怕是赵锦诺……
彤容是怕日后寄人篱下,看二房和赵锦诺的脸色过活。
但接触时间越长,越觉赵锦诺不是这样的人,只是心中还是会有担心。
即便心中担心,阮奕出事的时候,彤容还是对赵锦诺照顾和关心,也开导她,怕她难过。
阮奕和赵锦诺回来,彤容又替他二人,替父母和阮旭高兴。
在经历了南顺的风波之后,阮奕也好,赵锦诺也好,心中最想要的便是家中安稳,家人平安,彤容亦是家人。
赵锦诺知晓彤容是个明白人。
日后既然同在屋檐下,有些事情不如早些点破,妯娌间反倒好相处。
“大嫂,我在路上听说,姨母五月过世了?”赵锦诺口中的姨母就是彤容的母亲。
彤容扶着她的手紧了紧,既而低眉,“没撑过去,不过阮旭陪我在家中守了月余,还是送了娘亲最后一程。”
赵锦诺也年幼失母过,彤容的话,她其实感同身受。
赵锦诺低声道,“大嫂,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娘亲便去世了,失去娘亲的难过,我感同身受,我其实一直在庄子上长大,祖母,爹和继母从没来过庄子上看我,也未将我接回家中过……”
郁夫人从未对彤容说起过这些事情,这也是彤容初初听得,眸间些许意外,目光也诧异看她。
她一直以为,赵锦诺是赵江鹤的女儿,如今赵家在京中一门风光……
赵锦诺轻声笑道,“不过都过去了,在府中,爹娘和阮奕对我都很好,尤其是娘亲,因为知晓早前我家中的事,所以对我总多照顾一些,想要弥补我心中的遗憾与缺陷。”
彤容意外。
虽分不清楚赵锦诺可是特意同她说起的这番话,但她才知晓,母亲对赵锦诺的照顾原来是此间缘故,彤容心中微微错愕,她还以为……
赵锦诺继续道,“我在庄子上,哪里管过宅子中的事情,也都是身边的宋妈妈在帮忙看着,能周全得不多,阮家这么大的家业,后宅的事情更是不少,日后还得托赖大照顾。”
彤容羽睫微微颤了颤,忽得,又不好意思笑笑。
原来,其实赵锦诺从一开始就没对家中这些事情生心思,反倒是她多想,也忌讳过。
彤容嘴角微微牵了牵,一面搀着她,一面会心道,“哪有什么托赖不托赖,你们能平安回来就是最好的事情,日后,我们姐妹二人诸事商量着,好好替娘亲分忧。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锦诺你随时来寻我,若是我有需要锦诺帮忙的,我也不会不好意思……”
言罢,两人都笑开。
彤容只觉心结得解,好似炎炎夏日,也都不是早前那般热了。
又恰好龙凤胎送完王氏折了回来,他二人跑得快,很快便撵上了彤容和赵锦诺。
“姐姐!”“姐姐!”两人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一直说个不停,彤容都替锦诺觉得头大,但赵锦诺却耐性,一一应着。
彤容看了看她,又低眉笑笑。
能与王氏的儿女相处如此,锦诺是个很好相与的人才是。
不知为何,彤容只觉卸下了早前的包袱,反而一身轻松。
……
晚些时候,阮奕回来。
龙凤胎还在苑中同砖砖玩。
赵锦诺则在暖亭中坐着,一面看书,一面不时抬眸看着龙凤胎在苑中玩得开心,再后来,便见阮奕回了苑中。
今日的苑中格外热闹,阮奕也笑笑。龙凤胎唤过“姐夫”,又同砖砖一道在苑中玩飞盘游戏。
“笑什么?”赵锦诺放下书册看他。
阮奕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嗯,苑中日后有了孩子,应当也这么闹腾。”
赵锦诺微顿,既而笑出声来,“怎么想得这么远?”
阮奕放下茶盏,笑道,“也不知道,就看到赵琪和则之在苑中和砖砖一道,就想起日后孩子们也会在苑中同砖砖嬉戏,你我还是在这里看着。”
赵锦诺好笑,“那时砖砖都老了。”
阮奕看她,“还会有小砖转啊。”
赵锦诺笑不可抑。
阮奕伸手牵她起身,坐在他身上,虔诚道,“阿玉,我们一起等孩子出生,看孩子长大,再看孩子的孩子出生,一道白头偕老……”
赵锦诺皱了皱眉头,“我还不想这么快老……”
阮奕忍俊不禁。
赵锦诺托起他的脸,悄声道,“阮奕,你已经够老陈持重了,不过我们尚年轻,还要一起走很多路,你在我心里,也一直是初见时的模样,永远都是,那个躲在我桌下,眼中清澈明亮的大白兔……”
阮奕心中微动,四目相视,似是早前幕幕都如浮光掠影一般涌上心头。
他阖眸吻上她嘴角,她亦阖眸回应。
不远处,赵琪和赵则之赶紧捂眼睛,“呀!”
但砖砖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头撞上,将两人都连翻撞倒。
苑中顷刻笑成一团。
阮奕也抱了赵锦诺回屋中。
……
孩子预计九月出生。
郁夫人和宋妈妈已经大包小包开始准备孩子和赵锦诺用的东西,整个屋中似是都要被即将出生的小白兔占领。
说起隔两日要去容光寺祈福还愿,两人都想起早前在容光寺求的签,确实灵验。
但因为太灵验,反而日后都不会再去求了。
容光寺同京中离得近,阮奕这次能平安回来,要去祈福还愿也不无不妥,只是这主意是王氏提的,赵锦诺实在不信王氏会这么上心她和阮奕,还有小白兔的事。
赵锦诺一面看着宋妈妈给小白兔扎得兔子鞋,一面同阮奕说起此事。
阮奕眸间微微滞了滞,赵锦诺没看到,便也没有多留意。
阮奕问道,“什么时候去?”
赵锦诺放下那双兔子鞋,去看另一双虎头鞋,“说是后日,娘亲本来说要去的,但是同靳夫人约好了一道,所以大嫂同我一道去,应当还有赵琪和赵则之一道。”
“王氏不去吗?”阮奕问。
赵锦诺放下虎头鞋,转眸看他,“原本也说去的,但听说这两日染了风寒,杜鹃还回去看过一次,王氏去不了。”
阮奕遂没有再问。
今日休沐,但陛下召他入宫。
阮奕穿戴整齐,又行到赵锦诺跟前,俯身吻了吻她额头,“我晚些就回来,容光寺若是有时间,我同你一道去。”
赵锦诺眼前一亮,“你要去?”
她记得他对礼佛不怎么感兴趣。
阮奕归整衣领,“既是替我平安归来还愿,我应当陪夫人去。”
赵锦诺笑笑。
阮奕出屋前拥了拥她,“别太累。”
赵锦诺亦吻了吻他侧颊,他才出屋去。
阮奕一走,杜鹃和海棠来了屋中,又是郁夫人送了一堆孩子的东西来,有小披风,虎头帽,各个都是精巧玲珑的,赵锦诺笑意挂在嘴角。
“替我谢过娘亲。”赵锦诺朝海棠道。
海棠福了福身应好,而后转身出屋。
杜鹃却似出神一般,愣了愣,才跟着慌忙出了屋中。
赵锦诺眉头微微拢了拢,想起上次回京中,听到阮奕沉船的噩耗,她在北阁枕着砖砖睡了一宿,隐约觉得身上的衣裳是杜鹃披的。
早前从庄子上接她回乾州,杜鹃便不喜欢她,也仗着王氏撑腰,给她使过不少绊子。
但杜鹃的绊子,其实都是不走脑子的绊子。
她其实根本没气到多少,气得多是杜鹃。
她还一直不理杜鹃的缘故,是与其让王氏换一个厉害精明的丫鬟来,还不如就一个大大咧咧,嘴上不饶人的杜鹃来得好。
只是许是宋妈妈说得对,人心都是肉长的。
到阮府后,没了王氏撑腰,杜鹃惶惶不可终日,总觉得这一苑子的人都会针对她,排挤她,给她受气,许是还会责骂她,寻个时机将她打发给人牙子都是可能的,但王氏没有要将她接回府中的意思,杜鹃渐渐不敢有往日的嚣张跋扈。
赵锦诺待下人宽厚,每月的月钱外,都有一笔不小的福利。
但是自从到了苑中,杜鹃其实受的责骂不比在夫人跟前多,苑中的人也没有特意排挤她,银子拿得多,日子过得也舒服。最终要的是,赵锦诺似是从来都未同她计较过。
那时回京,阮家出了那样的事情,整个家中都似死气沉沉一般。
是杜鹃偷偷给她披得衣裳,似是怕她发现,小心翼翼;也是杜鹃将屋中同船相关的东西,通通如做贼一般收起来……
赵锦诺见她低着头,跟着海棠一道出了屋中,又开口轻声唤道,“杜鹃!”
杜鹃却吓得浑身一激灵,手中的虎头鞋和兔子鞋都落了一地,既而惊慌得抬眸看向赵锦诺。
赵锦诺眸间微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