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欣难以置信得看着远处的赵锦诺。
她早前……她早前分明一碰大白, 阮哥哥就凶她的。
还朝她吼!
他早前从来都是温和亲近,从来没有吼过她,她是以为这都是因为那只大白兔的缘故……
但怎么会?
旁人抱那只大白兔他都不生气的!
袁欣眸间委屈颤了颤, 看着那只兔子在赵锦诺怀中安静又听话的模样, 全然不像方才被阮奕撵得到处乱串的时候,反而更像是赵锦诺的宠物些……
可那分明是阮哥哥的东西,阮哥哥最不喜欢旁人动他的东西……
而阮奕口中刚才那声“锦诺锦诺”一听便是带着满腔欢喜的,阮哥哥怎么会这么对旁的姑娘!
从来就没有过……
连她都没有过!
袁欣咬唇, 委屈得似是快要哭出来一般。
梅琴是觉“锦诺”这名字有些熟悉,忽得,脑海中似是反应过来, “锦诺?是早前那个同阮奕定过亲的,户部员外郎赵江鹤的女儿,赵锦诺?”
梅琴这么一说,谢广云和叶岚也似是纷纷反应过来。
方才阮奕摔倒,是唤了两声“锦诺”,且声音里明显带着亲近和喜欢, 全然不似早前袁欣说的, 只要有人一碰他那只兔子, 他就恼火吼人……
阮奕那只兔子, 分明在赵锦诺怀中温顺听话。
而阮奕, 也分明喜欢赵锦诺抱着他那只兔子。
几人心中哑然, 但看着袁欣一脸委屈到要哭的模样,当下都有些不好意思朝袁欣开口,自幼一起长大,都知晓袁欣喜欢阮奕,终日变着方子跟在她二哥后面, 就为了同阮奕在一处。
可忽得,阮奕傻了,根本认不得她不说,全京中都知晓因为她摸了阮奕的兔子,被阮奕吼哭了。
当下,这兔子就在赵锦诺怀中好好抱着,而且,赵锦诺本就同阮奕定了亲,虽离得远,灯火又有些昏黄看不清,但应是个不难看出的姑娘。
几人本就要好,自然有些话能当着袁欣的面说,有些话不能当着袁欣的面说。
当下,袁欣眼泪已包住。
正好见到前方,赵锦诺伸手扶了阮奕起身,似是还给他拍了拍袖间的尘土,阮奕更是一脸欢喜的模样。
袁欣再忍不住,捂住嘴角,就往相反的方向跑了出去,几人连忙跟上。
……
笾城西驿馆本就不如东驿馆热闹,更幽静。
清灯挂在屋檐下,透着婉转昏黄的光。
赵锦诺隔得远,并未见到方才苑中长廊后的之人,只是抱着大白,笑盈盈看着摔在地上趴着,却抬头朝着她一脸憨笑的阮奕。
脸上分明还有一脸灰,却笑得开怀。
他眸间的清澈而明亮,似是夜空中的星辰,又近在咫尺。
她笑笑。
亦猜到有人方才应是直接扑大白去了,才会扑成这幅模样。
她知晓他今日要去月牙湖,却没想到会在西驿馆中遇见他……
她似是同他,在何处都能遇到。
在她想起他的时候……
赵锦诺上前,怀中抱着大白,半蹲着身子,美目看他,“还不想起来?”
他笑笑,点了点头,继而摇了摇头,“阿玉姐姐扶我起来。”
她嘴角勾了勾,果真伸手扶他。
他欢喜起身,随后自己拍了拍衣袖上的浮灰,还有遗漏处,赵锦诺上前替他拍了拍,这便是先前袁欣几人看到的一幕。
赵锦诺温声问道,“摔疼了吗?”
“阿玉,我不疼的。”他乖巧应声。
赵锦诺莞尔,然后将大白还给他。
他咧嘴笑笑,重新将大白抱回怀中。
她拿着手帕,擦了擦他脸颊上的灰,阮奕笑嘻嘻看她。
她指尖的温度,似是随着这昏黄婉转的灯火,如蜜酿般,一点一点透过他脸颊上的肌肤,渗入四肢百骸,直至心底深处。
一颗心“咚咚”跳着,反复有什么在心中反复蛊惑着。
由得他个头高出她不少,赵锦诺需踮起脚尖才能擦到他额头。
她垫脚,他眼睛眨了眨。
似是她呼吸正好临在他跟前,他喉间咽了咽,正好似过电一般,飞快亲上她唇角。
赵锦诺诧异看他。
他扭扭捏捏笑道,“阿玉姐姐,不是说,每日都可以亲亲一次吗?”
赵锦诺看他,语气中没有笑意,“大白兔,你刚才没有经过我同意。”
他瘪嘴,“可是我想亲呀……”
赵锦诺继续道,“这是我们早前定好的规则,你没有遵守,所以明日也不可以亲我。”
“……”阮奕的眼泪都在眼眶中包起,似是立即就要哭出来。
“不许哭。”赵锦诺仍旧没有好语气。
阮奕只得忍着难过,“嗖”得一声将鼻涕和眼泪都倒吸了回去。
赵锦诺看他,“大白兔,你如果不听我的话,我日后就不喜欢你了。”
她是故意吓唬他的。
否则他日后无论在何处,想亲她便亲她,那还如何得了!
更何况,还是去月牙湖的路上……
若是不好好让他记住,他明日还会由着性子乱来。
“不可以不喜欢!”阮奕急出眼泪来。
“阿玉不可以不喜欢大白兔!”然后就急得干脆跺脚。
他这一哭,二跺脚的必杀技,回回在大哥和母亲这里都能收效,大哥和母亲也都会心软惯着他。
而眼下,赵锦诺却轻声叹道,“阮奕,不可以这样发脾气。”
他微楞,但她不哄他,他还是不依不挠。
赵锦诺看了他一眼,认真道,“大白兔,你再这么发脾气,我现在就不喜欢你了!”
言罢转身,也不回头。
阮奕急了,追上前去扯她袖子,“阿玉!阿玉!不准生气!”
他还是这幅语气,她就是不理他。
阮奕急哭,却只能扁着嘴道,“阿玉!阿玉!我听你的话就是了,我不乱发脾气,你也别生我气……”
声音到最后都满是委屈。
赵锦诺转眸看他,他是真哭了。
赵锦诺心中似是微软,低头没看他眼睛,只将手帕递给他,轻声道,“自己擦。”
“阿玉给我擦……”他咬唇,“刚才都是阿玉擦的。”
他是指他刚才摔倒,她给他擦的脸。
“阿玉擦……”他似是觉得,若是她不擦,就是还在同他置气,眼下,鼻尖又红了。
赵锦诺奈何轻叹一声,“小傻子,你过来。”
眼下在驿馆后苑的角落里,他听话上前。
她果真拿起手帕,一点点替他擦拭眼角,还有泪滴顺着眼角滑下的痕迹,温声叮嘱,“你是男子汉,日后不可以轻易哭,听到了吗?”
“嗯。”他颔首。
她收起手帕,他已不哭了,“那阿玉姐姐还喜欢我吗?”
“你说呢?”她抬眸看了看他,脚尖忽得踮起,趁着四下无人,清风晚照,似借着月光,如清风般轻轻吻上他嘴角,“小傻子,我喜欢你吗?”
“喜欢!”他眸间一亮,倏然笑了起来,似孩童一般喜怒哭笑都无常性。
赵锦诺俯身,抚了抚阮奕怀中的大白,似是轻声朝大白道,“大白,回去吧,今日太晚了,明日见,做个好梦。”
她在同大白道别。
大白耳朵竖了竖,一双红红的眼睛眨了眨。
她笑笑。
许是也只有大白菜知晓,她不是在它道别。
赵锦诺亦起身,再同阮奕道,“走了,明日见。”
“阿玉明日见。”阮奕抱着大白看她。
她的身影纤姿清秀,双手背在身后,青丝如墨,鬓间的珍珠发簪既朴素又好看,在月色之下,犹如镀上了一层淡淡清晖一般,好看得让人舍不得移目。
一人一兔便就在月色下,这么傻呆呆看着她。
忽得,她似是觉察到什么一般,又似心血来潮,她依旧双手背在身后,只是俏皮转身,回眸看他。
果真还抱着大白杵在原处,月色下,好似一块木讷的石头一般。
唔,还是块生得清逸俊朗的石头。
赵锦诺低眉笑笑。
抬眸时,心中微微一动,目光稍作迟疑,却又玲珑挑起,朝他接连眨了眨两只眼,这才转身走开。
笑意隐在眸间。
阮奕和大白都怔住。
待得她人都走远,在苑中都不见踪迹了,一人一兔还傻杵在哪里站着,才开始面面相觑——方才,阿玉似是,朝他(它)抛了个媚眼儿?
片刻,似是都从对方眼中找到肯定答复,没看错。
大白见某人忽得流了鼻血。
大白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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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屋中,赵锦诺在屏风后更衣。
想到方才的一幕,还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屋中本在看书的赵琪,好奇抬眸,“姐姐,你究竟在笑什么,从方才回来起就笑到现在?”
赵锦诺恰好换了入睡的宽松衣裳,自屏风后出来,又随手拿起发簪将头发绾起,轻声道,“是想到有趣的事情了,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好。”赵琪听话放下手中书册。
驿馆中都是从京中往月牙湖去的世家子弟,驿馆的房间没有这么多,赵琪是和赵锦诺在一间屋子中打挤的。
赵琪喜欢同赵锦诺一处,赵锦诺亦很照顾这个妹妹。
屋中有小榻,但赵琪想同她睡一处。
赵锦诺笑道,“我晚上入睡,从不熄夜灯的。”
“那我也试试?”赵琪勉强。
赵锦诺揽紧她,”那睡吧。”
赵琪闭了闭眼,稍后还是睁开,“姐姐,睡不着。”
她未习惯夜灯入睡。
赵锦诺撑手起身,笑了笑,“那你在这里睡,我去小榻上。”
赵琪也坐起,双手托腮,眼中盈盈有光,“姐,反正我也不困,干脆你同我说说新沂庄子上的事吧。”
赵锦诺看了看她,知晓她是想同她一处说说话。
赵锦诺便也坐回身来,姐妹二人都靠着床头,赵锦诺揽过她,轻声问道,“你最想听庄子上的什么事?”
赵琪笑笑,“姐,什么都好。”
赵锦诺认真想了想,轻声道,“说说砖砖吧。”
“砖砖?”赵琪好奇。
赵锦诺笑笑,“砖砖是我养的狗狗,从这么小开始养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