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听竹在门外犹豫了片刻,裴凤慕自打从暖房回来状况就不太好,昨夜更是发了病,这种时候是绝对不可以去打扰的,可偏偏眼下的事耽误不得。

听竹还是硬着头皮推开房门,才垮了一步,就被一个高大的黑影扑倒在地,对方双目赤红,铁钳般的手紧紧地摁住他的头颅

“主子,是我!”听竹急忙喊了一句。

“你进来干什么!”低沉的声音压抑着骇人的杀气。

裴凤慕披头散发,此时的他对外界的一切都很敏感,任何人的靠近都令他警铃大作。

听竹明知道他发病为什么偏偏会这个时候来?

难道是来偷袭的?

他也要背叛他?!

裴凤慕收紧五指。

听竹的头骨被他捏得咯咯作响,裴凤慕的力气出奇得大,哪怕是听竹都不能与之抗衡。

听竹拼尽全身力气,在头骨碎裂前的一刻大喊:“主子,出事了!”

裴凤慕充耳不闻,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阴森暗哑的笑声,一口白牙在黑暗种好似野兽口中的獠牙。

听竹心如死灰,完了,他已经全无理智了。

就在听竹准备赴死之时,头上的压力突然撤了下去,裴凤慕收回了手,重重捶向地面,“砰”地重重一声,听竹都担心他骨头裂了。

“说!”裴凤慕咬紧牙关,对抗全身无处发泄的暴戾之气。

“赵暚去了帽儿胡同。”

可恶!

竟然选在这个时候,她是真的不怕死!

“把药给我。”

“你已经喝了三剂了,不能再喝了。”听竹说。

“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裴凤慕眼中红得好似滴血,浑身骨骼发出异响。

就算没有碰到,听竹都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不再多言,起身出去给他熬药。

铃兰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内室,寻梅跟着赵昭出去了,孙妈妈也被叫走了,这可是难得一遇的机会。

她迅速地走到梳妆台前,打开蝶恋花妆匣,没找到要找的东西,又拉开个下面的抽屉,还是没有。

不可能啊,她明明看到过那压襟赵昭摘下来就收到这里,她就那么点首饰,不放这里还能放哪儿?

想了想,她弯下腰终于摸到了暗格,打开一看。

有了!

铃兰啧了一声,那东西虽然值钱也没必要这么藏着吧,真是没见过好东西。

门帘蓦地被人掀开,铃兰吓了一大跳:“什么人?”

“赵暚呢?”裴凤慕气势汹汹地走进来。

“出、出去了。”铃兰捋了捋刘海。

“去哪儿了?”

“不知道。”

裴凤慕犀利的目光落在铃兰身上:“我再问你一次,她去哪儿了。”

铃兰心神俱震,终于明白为什么汀兰每次提起他都结结巴巴的了,那一眼,她感觉心差点被他挖了出来,舌头都吓直了:“奴婢真、真的不知道。”

裴凤慕拂袖而去,赵暚,你休想得逞!

赵昭闭着眼靠在车壁上,好似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

寻梅也不敢多问,从内室出来之后,赵昭就失魂落魄的,然后就跟见了鬼似地往外跑,一刻也不愿意多待。

那里除了颜色跟一般女子的闺房不太一样之外,寻梅根本没发现什么异常啊,只是看赵昭这个样子一定发现什么,寻梅无比好奇又不开口,心里就跟被猫爪子抓似的,难受得要命。

忽然马车外传来木材断裂的巨响,紧接着车厢整体向一侧倾斜,赵昭没有防备,整个人摔向车门。

“姑娘!”寻梅伸手。

马车的车轴断了,车厢歪了,车门也被撞开,里面的茶桌、蒲团、枕垫全都摔了出来。

车夫也摔下了车,他顾不上自己,忙赶去后面查看,好在寻梅眼疾手快,抓住了赵昭,俩人抱在一起倒在角落里,不然滚出来这脸可就丢大了。

寻梅赶紧给赵昭带上帷帽,俩人爬出来站到了路边,等车夫修车。

青天白日的,惹来路过的人驻足观看,指指点点地品头论足。

寻梅能挡住赵昭的人,却挡不住闲言闲语。

“这是哪家的女眷啊,怎么还戴着孝?看这马车好像还是有体面的人家?”

“我看不像,有体面的人家怎么会让女眷这么随随便便出来,不得跟着一车丫鬟婆子耳朵,看后面那人妖妖娆娆的样子,说不准是养在外面的。”

“啊,没准是男人死了被赶出来的小寡妇,啧啧啧。”

周围的人打量来的眼神越来越不堪,一双双恶意的眼睛恨不得刺穿帷纱,将赵昭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赵昭害怕极了,紧紧贴在寻梅后面,可她越是躲,周围人越是放肆无礼,甚至有那胆子大的就要走过来。

“寻梅?”一辆气派的马车停在了她们身前,镇住了蠢蠢欲动的人,车夫认出了寻梅,对车里说了一句,“三爷,是大夫人的丫鬟。”

车帘挑开,寻梅看清车里俊雅绝伦的侧脸,眼前一亮:“三爷,我、我们的车坏了。”

季衡一眼就认出了后面带着帷帽的人是赵昭,再看到周围站了不少人,那些目光…他眉头紧皱,亲自跳下车来,脱下大氅搭在赵昭身上,将人接上了车。

“你来这里做什么,怎么只带了一个人?”他问。

赵昭摘了帷帽,一池春水般的杏眸波光粼粼,又亮又软。

季衡侧过头移开了视线,余光却又留恋地睃了一眼。

“我出来看看。”赵昭低着头绞着手指,像认错的孩子,并没有注意到季衡的小动作。

季衡压下了心头莫名的悸动,垂眼看着赵昭缠绕在一起软软的手指,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不会撒谎?”

赵昭头垂得更低了,没有,只有人认定了她是个骗子,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季衡的目光被那一截白玉般莹润的秀颈吸引住了,乌黑的碎发衬得那后颈有种易碎的美,像上好的白瓷,惹人想端在手里仔细品鉴。

气氛有些安静,赵昭忽然问:“三爷去哪儿了?”

季衡立即转移了视线,以手作拳清了清嗓子:“去了一趟徐府。”

卫国公徐府乃大楚开国功勋之首,也是季老夫人的娘家,今上的继后正是徐家嫡长女,季老夫人的侄女。

季、徐两家世代联姻,可谓荣辱同当。这次安国公的丧礼徐家出人又出力,如今季德入土为安了,季衡专门过去答谢。

赵昭心中忽然想到一事,鬼使神差般她脱口而出:“你跟广平侯裴府的人熟吗?”

季衡目露愕然:“嫂嫂认识裴家人?”

“额,不是,只是刚刚路过看见裴府被封了,随口问问罢了。”赵昭慌忙解释。

季衡看赵昭吓得脸色有些发白,忙温声道:“其实裴家每三年才进京探亲一次,每次只待个把月,跟旁人都没什么交情。”

赵昭忙点头应和,好在后来季衡见她心神不宁也没有再多加追问。

一路无言地回了安国公府,赵昭还了衣服跟季衡道了谢,转身就匆忙走了。

“姑娘,你可真大胆,竟然敢问三爷裴家的事!”寻梅想想就后怕,“要是被...知道了,夫人可不会饶过你的。”

赵昭也很后悔,敲了敲自己的头,真的是傻了不成,她只是看季衡和裴凤慕年纪接近,不自禁地问出了口。

其实有交情又如何,裴家倒了,季家才不愿意沾惹这些是非吧,她真的是蠢透了。

从帽儿胡同出来,赵昭整个人就精神恍惚,心里乱糟糟的,胃也不舒服。

快步回了碧涛苑,她脱了鞋,抱着点心匣子缩在了床角里,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孙妈妈和寻梅知道她的秉性,这会儿只得由得她,让她自己缓缓。

“发现什么了?”孙妈妈拉过寻梅小声问。

寻梅摇摇头,同样用气声回她:“不知道。”

孙妈妈一抬头:“那姑娘怎么这样了?”

寻梅高深莫测地回头望了一眼赵昭,继续摇头:“不知道。”

气得孙妈妈给了她一下:“你都知道些什么!”

寻梅抱头:“妈妈就知道打我,姑娘打从那里出来就不对劲了。我看你要不先给她做点吃的吧,吃好了也许就能哄姑娘说了,那个,顺便也把我的份一起做了吧,出去大半天,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看孙妈妈要拧她,寻梅又赶紧抱着肚子求饶,“我饿了不要紧,姑娘饿不得呀。”

孙妈妈跺跺脚,认命地去做饭了。

果然孙妈妈端着热气腾腾的汤面进来后,赵昭闻着味儿就从床上探出头来。

“快盥手用饭!”孙妈妈招呼,“还有赶紧换身衣服,出去了也不换衣服就往床上爬,你也不嫌脏。”

赵昭乖乖地更衣盥手,三人坐下来,吸溜溜地把面都吃干净了,连汤都喝了大半碗,从始至终,赵昭什么话都没说,她们两个也不敢问。

“我想出去逛逛,一个人。”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她穿好了斗篷。

寻梅和孙妈妈料定是出了极为棘手的事,可这个时候跟着赵昭,她只会更憋在心里,还如不让她一人出去散散也好。

“那姑娘在附近走走就好,别去远处,也别太晚回来。”孙妈妈嘱咐了一句,让寻梅把灯递给她。

赵昭乖乖点头:“我就在碧涛苑里走走,不出去。”

夜间月冷,碧涛苑后院的小花园凿了一池清湖,湖水尚未结冰,月华倾泻在清澈宁静的湖面上,镀了一层莹白的光。

朗空星垂,佳人如玉,赵昭静静地站在湖边,风吹衣袂,她紧了紧领子,抬头望向明月,月光那么朦胧,那么神秘,教人看不清。

玉英、裴凤慕,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如果不是,看见他时独有的胃疼,那说不上来的熟悉感,还有那间屋子里无法磨灭的痕迹,又该怎么解释?

如果是,为什么他喝了杏仁露却偏偏没有反应,他又为什么要男扮女装接近安国公,为什么谎称有孕,做了这么多不可能只是为了报复赵暚吧?

他明明连她和赵暚都分不清。

起风了,树枝摇晃,哗啦啦地作响,掩盖了周遭的声音,赵昭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明日又该怎么跟老夫人交代。

这些只是她无端的揣测,若是老夫人细问,她又不能说赵家和裴家的旧事。

可若是什么都没查出来,老夫人一定会大失所望,到时候她又该如何自处。

赵昭眉心轻攒,一时拿不定主意。

倏地,身后疾风骤起,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拦腰抱起!

“呜呜呜”赵昭想要惊叫却被紧紧捂住了口鼻。

“闭嘴。”

裴凤慕似冰刃般的声音如寒霜暴雪瞬间席卷了赵昭。

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四换榜,所以还是当天晚上12点更新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