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许弋

“啊!对不起!”苏暖暖鼻梁被磕的生疼,她单手捂着,有些歉疚的退了两步。

“我没事,你还好吧?”对面那人也跟着退了两步,说话的声音倒是好听。

苏暖暖摇摇头,抬眼看到对方的脸时,忍不住小小的惊诧了一下。

在男色上,她苏暖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

白彦清俊,林惟楚矜贵,而夏木的前男友江辞更是一等一的出挑,但眼前这个男生,好像和他们都有些不一样。

他静静的盯着自己,瞳孔是极漂亮的浅褐色,就像是两颗温润生辉的琥珀。

对,温润。

苏暖暖心里突然浮现出这样一个词,他面上并未纳笑,但眉眼里偏偏就流出一股关切,他身上,好像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谦和与教养。

思绪微微跳转着,苏暖暖回过神时,不由有些羞赧。

鼻骨上的疼痛已经渐渐消散去,她放下手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刚刚是我自己没有看路。”

她一笑起来时,颊边的小梨涡就有些打眼,这次轮到对面的男生稍稍一愣。他又很快如常,轻笑着冲她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这样一件小事,并没有打断苏暖暖的报道流程,她很快就补好了手机卡,办理完入学手续后,大包小包的拎进了宿舍楼。

苏暖暖的宿舍被分在二幢,离学校食堂极近,打从那儿过时,她就喜笑颜开:这以后干饭,很是便捷啊!

和苏暖暖同宿舍的三个小姑娘,都是H省的。

一个个头小小的,叫钟灵,据说取这个名字,还是因为她妈妈酷爱金庸小说。

苏暖暖斜对角住着的,是一个个子高高、皮肤白皙的女生。

她长相清纯漂亮,也是家里人开车送来的,话不多,但是为人处世很有礼貌,苏暖暖听见她家里人叫她点点,后来知道原来大名叫汤姿。

最和苏暖暖聊得来的,是住在她对面床铺和她同姓的一小姑娘,唤作苏芸。

她身高比苏暖暖略矮,微胖,口中段子极多,为人又护短,和苏暖暖这种咋咋呼呼的性格,很有些投趣。

苏父苏母一行送完女儿之后,反复叮嘱了几句,一家人就驱车离开了。

第一周军训,苏暖暖和同寝室的三个姑娘出入常常一起,不几天就厮混的十分熟悉。

到正式开始上课,各个社团进入了招新。

苏暖暖因为毛笔字写得好,早早就被挖进了书法社团,还顺带被推荐进了校学生会的宣传部门。

而苏芸热爱写作,又很有些天分,于是顺利进了学校的校报组织。

这两个部门挨得近,她俩碰头的机会很多,一来二去,苏暖暖与苏芸,相较于另两人关系自然也更亲密了一些。

在忙着军训、上课、参加各类社团的同时,苏暖暖一直也和白彦保持着非常频繁的联系。

他们从早上问安开始,午饭、学习、工作、晚餐一直到熄灯就寝,只要遇见新鲜有趣的事情,总是会第一时间分享给对方。

但是也很奇怪,她与白彦好像从来不会说喜欢,也没有直白的向对方表白过,说的更多的,总是“照顾好自己”、“天冷了,注意加衣”云云。

苏暖暖知道她自己,她是因为鸵鸟心态,因为害怕,但是白彦呢?

可能他是不喜欢自己的吧?

可是上次的送行……就算是苏暖暖再迟钝,她也不可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这……又是为什么呢?

想到最后,苏暖暖也理不出个所以然,她索性放弃,开始蒙头大睡,这种太麻烦的事情,她一向都不喜欢。

这样也好,这样至少能和白彦保持继续的联系。

她害怕一说,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其实这段日子,苏暖暖也是有收获的,至少,她知道了白彦的工作性质。

她一直好奇,为什么他的时间能如此之自由。

白彦告诉她,自己在一家名叫“亦木”的公司上班。苏暖暖上网搜了下,那好像是一家挂牌的人力资源管理公司。

白彦作为股东之一,时间自然较为宽松。

苏暖暖听了,心中只有艳羡,正准备回复他一句“我酸了”,却被风风火火扑进来的钟灵吓了一跳。

“苏暖暖同志,我的终身幸福,就全仰仗您嘞!”她一个扑通,单膝跪地的就巴在了苏暖暖面前,只差要给她拜年。

苏暖暖被吓得惊站起,她凝凝神,咽了咽口水:“您说人话。”

钟灵满脸堆笑的挤过来,一边摆弄她的衣袖,一边娇羞:“就是上次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很帅很帅的学长,他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

苏暖暖闻言忍不住挑眉,有些坏笑的看她:“怎么?”

校学生会主席,许弋。

2012级工商管理系大三的学生,苏暖暖和他,确实是有工作上的零星交集的。

要是真论起来,她和许弋也还不止这点交集。

报道第一天,苏暖暖眼瞎撞到的那个人,就是许弋。

后来她在学生会上再次见到他,也是微微吃惊,她在旁边看他组织过几次会议,稳重又平和,是个双商极高的男孩子。

钟灵会看上他,不奇怪,只是以自己和许弋的交情,恐怕也帮不上忙吧?

钟灵似乎读懂了她心中所想,拖着她手不断撒娇:“暖暖,你就帮我去要个微信嘛,就是不能近观,让我远远膜拜也行啊。”

苏暖暖被她摇的有些头昏眼花,忍不住好笑:“你确定人家真的没有女朋友吗?”

“没有没有,我都打听好了!那就是一个搞学习的主儿!”钟灵头摇的像拨浪鼓,极是欢快。

最后,在她软磨硬泡的攻势下,外加两顿糖醋排骨的诱惑,苏暖暖没有骨气的松了口。

可是,肉好吃,事却不好做。

像这种觍着脸去找当事人要微信的事儿,苏暖暖还从来都没遇到过。

她在学生会例会当中退缩了无数次,钟灵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她逼上了梁山。

那是在一次校级接待仪式的闭幕式上,当时,人都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后勤部、宣传部和学生会的几个骨干成员在收拾会场。

“暖暖,上!”

钟灵替她拎着东西,在一旁不断怂恿,她看着许弋清秀利落的下颌线,哈喇子都快要流出来。

苏暖暖被她推促着,极不情愿的、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踱。

许弋正在搬宣传部那几块厚重的展板,他戴着一只黑色口罩,露出一半的鼻梁十分高挺,睫毛卷翘,垂眸抬首间,好像俱是朗清。

趁他落单的片刻,苏暖暖终于鼓足勇气跌到他身边,呵呵笑了两声:“学长,我来帮你吧。”

说完,她伸手就要去抬那块黑红色的横幅主匾,却被许弋温声打断:“不用,这个太重了,我等下和其他男生一块儿搬。”

“没事没事,我力气大的很。”

苏暖暖挤眉弄眼,冲他连连摆首,说着就已经抬起一个角,然后她使了使劲,发现……搬不动。

委实尴尬的松了手,苏暖暖有些木木的杵在那,许弋倒是极为贴心,他不在意的指着另一旁的展板,目光似是赞许:“你的字,写得很漂亮。”

他伸出来的手骨节分明,纤细匀长,就连指甲都修剪的十分干净。

苏暖暖盯着他手,一时有些恍神,也没听进去他说的是什么。

“……这简直是一双比女孩子还要好看的手啊!”

苏暖暖有些呆呆的跟他同样点了点头,待反应过来时,不禁面红耳赤!

站在她对面的许弋却突然笑了,他收回手,有些探究的打量起她,那杏仁眼中蕴着的笑意,仿若三月的和煦微风,慰人心脾。

“你叫苏暖暖?”

“嗯。”后者下意识点点头,她回头望望不远处的钟灵,顿了三四秒,终于咬牙:“其实我是替我朋友来找你要微信的!”

许弋闻言,向她身后望了望,似是不解,他又盯着苏暖暖看了几秒,目光突然瞥向了别处。

苏暖暖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懵,她下意识的回头。

……我艹!

这哪里还有钟灵的身影?!

苏暖暖咬咬牙,有些想跑,却又听见许弋在背后唤她,只得硬着头皮转过来。

苏暖暖抬起头时,许弋那双温光潋滟的眸子正在静静望她,她一时更加语塞,然后,在一片沉默声中,苏暖暖看见他缓缓的伸出了右手。

他大掌上摊着的手机里,是一张显眼的二维码图片。

苏暖暖看着那图,足足愣了好几秒。

她反应过来时,连忙磕磕绊绊的拿出手机,边拍照边解释:“……呃……呃……我一定会给她带到的!”

许弋却没有再搭话了。

他低头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垂眸时,睫毛抖出了些好看的弧度。

苏暖暖匆匆拍完照片,道了谢,低眉敛首的就到别处帮忙去了。

回到宿舍后,苏暖暖毫无意外的将钟灵猛K了一顿!!

这个叛徒啊!竟然能怂到临阵脱逃这一步!

实在是太丢人!夜里躺上床,苏暖暖忍不住和白彦说起了这件事。

[啊!今天我朋友让我帮忙去找我们学生会主席要微信,结果我要到一半,她居然走了!!!]

[呜呜呜,这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嘛!]

白彦大概是两三分钟之后回的。

[学生会主席?]

[嗯嗯(衰)]

苏暖暖点头如捣蒜。

[我们是一个部门的,也算认识,我朋友就托我去帮她要微信!呃,你说,那个学长会不会以为我喜欢他啊?(流泪)]

收到信息的白彦,彼时正站在一个废弃的车库里,他面前,趴着一个在地上蜷缩的男人。

他的面色一下子就暗了。

白彦盯着手机,再没有从屏幕上移开过目光,他抬抬手,旁边过来两个壮汉将那人缚住,堵上了他的嘴。

白彦看着眼前有些刺目的黑字,转身走开几步,拨通了苏暖暖电话。

“怎么回事?”

他的嗓音和平时一样,好像听不出什么情绪。

苏暖暖没想到他会在此刻突然打个电话过来,不过,这个久违又让她眷恋的声音,还是一下就打开了她的话匣子。

苏暖暖开始向白彦巴拉巴拉的讲述起了今天的事。

白彦轻按着眉心,时不时也会回应两句,他音色如常,但是越听眸色却是越深,到“好在他还是把二维码给我了”一句时,他终于伸出左手,烦躁难耐的扯散了领带。

苏暖暖却未察觉,她仍旧自顾自说着,到最后时,已是丧气不已,她有些委屈巴巴的垂了眸:“唉,我以后再也不帮别人做这种事了。”

少女的声音甜甜糯糯,带着极重的叹息。

白彦隔着屏幕,似乎都能感受到苏暖暖那副嘟唇的懊恼模样,他发白的指节忍不住微微松开,又下意识的软了音色。

“嗯……”

他应过这一句之后,却没有再说话。

苏暖暖等了会儿后才发现没有动静,她突然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同白彦说的这些,是不是有点……不大妥当??

她心中一乱,又急忙解释:“哎呀,都是我不好,是我太笨了!”

白彦听着她自责又慌乱的语气,心中气却已消了大半,但酸涩之意却是未平,顿了几秒后喃喃回:“嗯,确实是个小笨蛋。”

被他这样一调侃,苏暖暖瞬间就有些忘了自己原本目的,她有些不甘的撅唇:“我才不是小笨蛋呢,我只是反应慢一点罢了,别人都是说我乖的……不信你问小蝶去……”

她絮絮叨叨的同他辩白,嘟囔的声音里,带着些难得的娇意。

白彦深切的听着,一时竟也舍不得打断,他喉头滚动了几下,到最后时,只是捏着眉头笑了,低语回她:“嗯,最乖了。”

“那以后都要乖一点,好不好?”

那句“好不好”,他问的轻哄又叹息,仿佛蕴着无限的情意,电话那头的苏暖暖听得一愣,忍不住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