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漪露盯着地上的小盒子,上面的字体在这一刻无限放大。
和她的节操背道而驰。
冰感、纯薄、紧型。
通体薄度如一,从头一爽到底。
宋漪露莫名慌了,摆手道:“这不是我的,是我朋友的。”
听起来像无中生友。
段昭燃顿了顿:“明白,是你刚刚那位男朋友的。”
“他不是我男朋友。”宋漪露忙不迭地解释,“这不是我的,也不是他的。”
怎么听都没什么说服力,倒像是在狡辩。
宋漪露郁结,俯身捡起那小盒子递给段昭燃。
“你要吗?送你了。”
为了撇清关系,她好像疯了……
宋漪露的醉意终于被冲醒几分。
她恢复理智,好想找个坑把自己埋了。
段昭燃的额角僵了僵,冷着脸道:“不了,你自己用吧。”
语毕,他转身就走。
宋漪露攥着手里的小盒子,越想越不对劲。
她得跟他说清楚,不然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将那盒东西扔回卡座上,疾步朝段昭燃的方向走去。
刚走没几步,宋漪露就停下脚步。
不远处的段昭燃正垂着眸,朝对面的酒吧经理低声开口:“我想预支薪水。”
“你才刚来这儿做多久,就想预支薪水。”
经理不耐烦地说,“别以为你今天轮休来这里干了点活儿,我就会帮你破例,不可能的事。”
“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拜托了。”
段昭燃的嗓音低沉、隐忍,带着孤勇的决绝。
宋漪露微微动容,上前扬声道:“帮他垫上吧,我来为他担保。”
经理一见到宋漪露这座财神爷,立刻上演川剧变脸,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
“有宋大小姐替他担保,那肯定行!”
段昭燃眸色深深地凝着宋漪露,薄唇轻启:“谢谢。”
他的语调带着一丝感激,但不卑不亢。
那时宋漪露还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在茫茫人海中,偏偏一眼相中段昭燃,对他念念不忘。
直到经年之后,她才明白,是他身上那股置身泥尘依然干净清绝的气质。
皎月悬于天际,有着永不坠落的韧劲,深深地吸引着她。
令她生出了一种蛊惑的肖想。
想拉他下神坛,想与他共坠沉沦。
看看那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
宋漪露觉得自己看人向来很准,对自己的规划也极少出错。
但这次,她觉得自己错了。
她就不该加入学校的礼仪队。
这天她和缪欢像往常一样来到队里,跟随其他队员一起进行仪态训练。
她肩颈平直,步履从容,身姿娉婷,看起来吸睛又得体。
这些年来,宋漪露在王萍的铁血教育下,将那些名门淑女的做派学得实打实。
可礼仪队的队长辛妍却将她单独挑了出来。
“宋漪露,你刚刚走得不好,重新来一遍。”
宋漪露脚步停滞,眼里终于透出不耐。
“学姐,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
这段时间,辛妍时不时就挑她的刺,明显在故意针对她。
“我让你多训练,你照做就是了,别废话。”辛妍板着脸说。
站在她身边的另外几个学姐也纷纷应和。
“学姐对你加强教育,是为了你好,你还不乐意了。”
“现在的学妹都这么拽的吗?一点礼貌都没有。”
“就是,你腰扭成那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这儿是夜总会呢。”
她们的语气里充满讥讽,敌意满满,明显是在替辛妍出气。
作为前校花的辛妍前阵子被宋漪露夺去了校花称号,心中很是不忿,便暗戳戳地给宋漪露穿小鞋。
她刚想继续发难,礼仪队的指导老师就突然走进来。
张老师朝站成排的姑娘们说:“学校的五十周年校庆活动就要开始,这次的主持人还是从我们礼仪队中挑选。”
辛妍挺直腰板,噙起自信的笑容。
就读播音主持专业的她已经蝉联多次担任学校重要典礼的主持人。
下一秒,张老师的目光越过她,望向她的身后。
“宋漪露,这次的校庆活动就由你担任主持人。”
话落,不止辛妍,宋漪露自己也愣怔了下。
她——当主持人?!
辛妍的小姐妹们纷纷叫嚣。
“老师,辛妍一直是学校活动的主持人,这次怎么换成宋漪露了?”
“她一个新来的懂怎么主持吗?”
“她要行,我们也能上!”
周围聒噪声不止,张老师重重地拍了下桌面:“这是学校的安排,哪轮到你们置喙!”
她板着脸说,“学校到时会邀请各界名人和校董代表来参加,你们务必将这次活动办好了。”
宋漪露抓住其中的关键词,黛眉深深拧起。
她的妈妈王萍就是校董事会的一员。
前不久宋漪露刚刚入学,王萍就以宋氏集团的名义给滨城大学捐了两栋楼。
此次文清楼的重建工作,宋氏便有参与。
礼仪训练结束后,宋漪露马不停蹄地赶回燕山别墅。
她直冲冲地来到王萍的面前:“妈,你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让我当校庆活动的主持人?”
她这样擅自做主,替她安排一切,也不是第一次了。
王萍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地喝咖啡。
“我不都是为了你好,你给人当礼仪小姐,做那些伺候人、上不了台面的事,简直有损身份。”
王萍绝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在外面伺候人,丢人现眼。
说是为了宋漪露,但实际上她就是为了自己的脸面。
宋漪露攥起拳头:“礼仪队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反正这事就这么定了!”
王萍专横地打断她的话,“你在校庆上好好表现,别再给我出岔子,知道吗?!”
宋漪露憋着心头的郁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燕山别墅。
既然王萍那么想让她当主持人。
那这个主持人,她必不能当。
宋漪露在心里想好了对策,很快就去找张老师婉拒了校庆活动的主持人一职。
片刻后,宋漪露来到洗手间。
刚站在盥洗台前洗手,一阵尖细的女声就传进她的耳畔。
“我听说你辞了主持人的工作,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被老师告知重获主持人职位的辛妍满面春光,洋溢着得意的神色。
她的小姐妹们站在她身边,颇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架势。
宋漪露无视她们的表情,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我不稀罕当什么主持人,你们爱当就当去。”
她的语调懒倦,缓缓地拧紧水龙头,转身就走。
见她这副骄矜模样,辛妍的小姐妹气得牙痒痒,伸手蓦地推了宋漪露一把。
洗手间的地板光滑,宋漪露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
她的脚踝扭了下,轻嘶了一声。
眼见她们装作事不关己,就想开溜,宋漪露一把拽住辛妍的裙角,猛地将她往下拉。
“啊——”
辛妍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膝盖、脚踝撞到瓷砖上,发出吃痛的叫喊声。
其余几个女生顿时慌了,手足无措,最后只能将宋漪露和辛妍送到滨城大学的附属医院。
宋漪露的伤没有辛妍重,但她还是兴师动众地向医生要了一副拐杖。
她佯装行动不便,接过辛妍她们为自己付好的医药费单子,露出心满意足的笑。
辛妍朝宋漪露忍气吞声道:“今天的事你说好不会告诉张老师的。”
“好说。”从此以后握有辛妍把柄的宋漪露喜气洋洋。
“如果张老师知道你们这么欺负新队员,你这个主持人兼礼仪队长还当不当得成,就不一定了。”
闻言,辛妍在姐妹们的搀扶下,气闷地离开。
宋漪露握着拐杖轻快地戳了戳地面,刚想走人,一道颀长的身影就映入她的眼帘。
竟是段昭燃。
他搀扶着身边穿着病号服的中年女人,步履姗姗地走过医院的走廊。
宋漪露好奇地上前,唤了他一声。
段昭燃的身子一顿,握着中年女人的手蜷了蜷。
女人望向宋漪露,朝她扬起清浅的笑容。
“孩子,你是我们阿燃的同学吗?”
“是的,阿姨。”
宋漪露噙着温和乖巧的笑,与平日里肆意招摇的样子判若两人。
段昭燃望向宋漪露,眼睫微微眨动。
他的妈妈身患旧疾,为了方便照顾她,段昭燃便将她安排在学校附近的医院住院。
上次宋漪露帮他顺利地预支薪水,才让他得以筹齐他妈妈的医疗费。
没想到,今天竟在这儿遇见她。
段妈妈看了眼宋漪露手里的拐杖,轻声道:“阿燃,我刚刚输完液,没什么事了,你送送人家女孩子吧。”
段昭燃想了想,点头应允。
他们告别段妈妈后,一起搭乘电梯下楼。
阒静的电梯里。
段昭燃望向宋漪露拄着的拐杖问:“你的脚怎么了?”
“小伤。”宋漪露语调轻松。
段昭燃说:“你受伤了,你男朋友就让你一个人来?”
“男朋友?”宋漪露默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谢北阳。
“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发小。”
“这年头和发小还流行亲嘴。”
段昭燃嗓音很低,却像一道惊雷般炸在宋漪露的耳畔。
“谁跟他亲嘴了?!”她思绪流转,“上次我眼睛不舒服,他帮我看看而已。”
段昭燃恍然,舌尖在唇齿间辗转,语调难得既轻又缓:“原来是这样。”
电梯抵达一楼,他俩脚步轻盈地踏出医院大门。
刚走了两步,一辆电动车就突然疾驰而过,擦过宋漪露的身侧。
段昭燃下意识地将她拉近自己。
肌肤相触间,空气中仿佛氤氲出一股暧昧酥意。
“宋漪露。”
宋漪露听见段昭燃的话,浓密的睫毛轻颤了下。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他的嗓音清冽低沉,十分悦耳。
但仔细听的话,他的声音里带着点闷哑,好似从牙齿缝里挤出来。
宋漪露疑惑地撞上段昭燃那双沉邃的眼,顺着他的视线往下望。
那一刻,她的杏眼圆睁,登时倒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