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孤儿院进行完活动, 本来是要去下一个地方吃饭的, 但陈绍似乎很喜欢这些小朋友, 提议能不能就在孤儿院吃。
他用手机叫一些小朋友们都喜欢吃的东西, 让他们也尝一尝外面那些小吃和肯德基麦当劳的味道。
院长没意见,只是希望能适度。
陈绍说:“没问题,我会把握好分寸, 不会点很多辛辣油炸的东西给他们吃的。毕竟都是些小孩子。”
于是, 又陪他们玩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外卖就送过来了。
顾绅医院有事,已经提前离开,中途没有打扰过他们,只是跟院长说一声, 默默地走。
连盛千姿都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是那个穿着粉色蓬蓬裙的小女孩儿见没人陪她玩, 走过来黏住盛千姿。
她才知道顾绅不在了,拉着巴桃的手, 晃了晃, 问:“怎么了?”
“无聊, 叔叔走了。”巴桃也跟着晃了晃身子, 戳戳自己肉肉的脸蛋, 仿佛要在上面抠出两个小梨涡。
盛千姿捏了捏她的脸:“叔叔是医生,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我知道。”巴桃笑着说,“所以我很乖,我没有缠着他。”
“你很喜欢他吗?他经常来陪你玩?”
“对啊。”巴桃摸了摸裙摆, 眨着眼道,“我很喜欢叔叔,这里的人都喜欢。姐姐,你不喜欢吗?”
盛千姿一愣,完全没想到小姑娘会问这样的问题。
虽然现在已经暂停拍摄了,她说的任何话都不会被收录进去,但在回答这个问题时,还是不可避免地犹豫了半分钟。
就在这半分钟里,巴桃觉得姐姐应该是不喜欢的,她替顾绅抱不平,又补充说:“可是,叔叔今天下午说,他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他还说......他还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怎么可能......”盛千姿摸了摸她的脸,“你在逗姐姐开心呢,是不是?”
盛千姿打心眼里不太相信,顾绅怎么会跟一个小女孩儿说这样的话,以他的性格,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事情。
手语老师在背后给巴桃做着手语,巴桃看完,都快急哭了,直接说:“我真的没骗你,我从来不骗人的,我从小到大都没骗过人。”
“好好好......”盛千姿抱住她,使劲安慰,“我信你,好不好?姐姐信你了,那下次叔叔来,你帮姐姐跟他说一声谢谢,怎么样?”
她脸色终于缓和下来,点点头:“好。”
时间一瞬而过。
吃完饭。
又在孤儿院和院长聊了会儿天,今天的节目拍摄就正式结束啦。
盛千姿弯腰感谢所有工作人员的付出,笑着发出邀请:“刚刚订东西的时候,我和陈绍刻意订多了点,大家辛苦了,一天拍摄下来也不容易,来吃点东西吧。”
陈绍明天有其他通告,已经被他的经纪人接走。
盛千姿也由节目组安全送回了家。
深蓝的夜幕像拉开了一张大网,如月牙儿般的月亮坠挂在天边,黑夜无比漫长。
盛千姿精疲力尽地走进小区,脖颈有些酸,按着脖子活动了一下,有同一单元楼的叔叔阿姨迎面走来,嗓子大得讨论谈话的声音都传到了她的耳里。
“上个星期我们那栋楼是不是有一户搬走了?听说还搬了一下午呦。”
“哪有搬走,就是个小伙子,从七楼搬上了八楼,也不知道为什么。”
“七楼搬上八楼?咱们那栋户型不都一样的吗?从楼下搬到楼上,有什么区别?还白白浪费钱,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搞不懂。”
原本在跟律师商量明天见面时间的盛千姿,听见到这句话,从手机中抬起头来。
大脑有几秒钟的当机,良久,才反应过来——
什么?
一个小伙子?
从七楼搬上了八楼?
说的是顾绅吗?
七楼另外一户是一家四口,除了一对中年夫妇,就是两个不满十岁的小屁孩,根本不存在什么小伙子。
盛千姿觉得有些荒谬,也认为这不太可能,顾绅是吃饱了没事干,才从七楼搬上八楼的吧?
关键是,她找不到任何他从七楼搬上八楼的原因。
盛千姿没再多想,也没怎么当回事,不过经过上一次买房出尔反尔的事件后,她还挺好奇到底是谁住在她隔壁的。
——只是纯粹对于自己邻居是谁的关心。
律师发来语音说:“明天下午四点,我在律所等你。直接上来就可以了。”
盛千姿:“好,明天见。”
盛千姿将手机屏幕关闭,踏进单元楼,刚伸手按下电梯往上的按钮。
“叮”一声,两秒不到,电梯就来了。
门口悠悠敞开——
盛千姿一抬眼,猝不及防的,看见了从负一层停车场上来的某人,穿着跟下午一样的长衣长裤,修长挺拔,几乎没什么表情地站在里面,仔细去看,脸上浮着些微的倦色。
他往她的方向看了眼,深眸平静如水,却一刻都不舍得离开。
四目相对,也没有擦出什么火花。
盛千姿无声地走进去,下意识想要去按按钮,发现八楼是亮的,他按的吗?
几乎是没有思考地问:“你搬家啦?”
顾绅蹙起剑眉,让人看不出一丁点儿撒谎的痕迹,长臂伸出,把七楼的也按了,淡淡说:“按错了。”
盛千姿:???
盛千姿:“哦。”
她没再说过话,继续玩手机。
陈绍还很关心地发微信问她:[安全到家没?]
盛千姿笑了笑,回:[刚到,你今晚飞回去?]
陈绍:[对。]
盛千姿:[注意安全,电影开机见。]
陈绍:[再见。]
电梯在七楼停下,顾绅神色淡然地走出去。
盛千姿瞥了眼他的背影,特别平静,无任何可察觉的异样。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想多了,他怎么可能搬上去。
太荒谬了。
实在是太荒谬了。
今晚终于可以休息,有自己支配的时间。
盛千姿回公寓瘫坐了一会儿,软得跟没骨似的,真想一坐不起,黏在椅子上,不工作,不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现实就是现实,她今晚还要整理一下明天给律师看的资料,认命地走进浴室,将浴缸里的水放满,试了试水温,衣衫尽褪,舒舒服服地躺在里面闭眼休息了会儿。
随后,洗完头发,洗完澡,打算泡杯茶再进行接下来的整理工作,看见凌乱的桌面,随手收拾了一下,用一个袋子将桌上没用的垃圾装好。
又走进浴室和厨房,也打扫了一遍,弯下腰,蹲在地上将垃圾袋打好结,准备将垃圾扔到门外。
她一直有个习惯,明天要扔下楼的垃圾,不喜欢放在屋内,必须要放在门外或者直接扔下楼才能放心,不然会招老鼠。
一旦房间出现老鼠,她绝对会整晚都胆战心惊、彻夜难眠。
盛千姿趿拉着拖鞋,走过去拉开门,穿着睡裙的身子探出去一半,将垃圾放在门外,正欲返回——
“啪”一声。
毫无预兆的,隔壁门也开了。
巧得过分明显。
两门之间只是一个90度转角的距离,挨得特别近。
盛千姿一抬头,便看见穿着家居服的男人立在眼前,距离她不超过两米。
他似乎是刚洗完澡,发梢还滴着水,湿漉漉的发落在额前,浑身散发着冰凉又清冷的气息,却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稍有惊讶,即刻收敛。
什么鬼?
盛千姿震惊得眼睛都睁大,眨了一眨,愣了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准确来说,是这样一次尴尬的见面,她不知道该以什么句式开口,才能将气氛弄得不那么尴尬,至少能缓和一些。
后来,她才发现,不尴尬,简直是痴心妄想。
男人知道她在好奇什么,想问什么,淡淡解释:“我朋友住在这儿。”
其实,他是不想引她反感,在尚不确定她是否还讨厌与他有过多接触之前,他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翼翼。
但又觉得,她这副淡然的表情,暗示着他,再不行动,就等同于放手,她就再也不会属于他了。
盛千姿回过神,嗓音软中略带着平静,了然地点头,只“哦”了一声,便打算关门回去。
结果,刚转了个身,手就被男人握住。
温软宽厚的大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用行为挽留了她。
时间静默。
盛千姿蹙眉,低头望了眼被他握住的手腕,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
淡得能将那个观察她表情的人杀死。
她问:“怎么了?”
顾绅的手慢慢往下滑,宽厚温暖的手掌将她冰凉无骨的手握入掌心,让它在他的手掌中慢慢暖和,变软。
他低声说:“刚刚我骗了你,是我自己要搬上来的。”
盛千姿从刚刚开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就猜到了。
所以,听见这句话,并没有太大的惊讶。
只是静静地听他说着——
“不为别的,就是想靠近你,想多看你一眼。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对我多冷多淡,都无所谓......”
盛千姿抽回自己的手,直接打断他的话,皱了皱眉,有些疲惫地说:“顾绅,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当初是你拒绝我的,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你要了吗?”
“对,我该死,我后悔了,哪怕当时我多看你一眼,多关心你一下,你现在的未来都不会没有我。”顾绅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带着狠狠的自责,“......可我已经在改变了。”
“不是的。”盛千姿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顾绅,他站在她面前,脸上的清冷荡然无存,恍惚间,觉得好不真实,但她拒绝他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以前也拒绝过她呀。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才能说明白,你别这样。你改变什么?你不需要改变的,你有你的才华,你有你的能力,医院那么多人喜欢你,你会有很多人喜欢。现在的问题,不是我喜不喜欢你,只是,我们不合适。你觉得一个人因为另外一个人去改变自己固有的性格,这可能吗?”
盛千姿刚说完,话音落地。
顾绅立马开口,“可能。这是我自愿的,我心甘情愿去改变,是因为我喜欢你......”
盛千姿的身子微微一颤,我喜欢你......
这句话,她曾经也对他说过,那时候的她,因为得不到回应,由外放的喜欢,变成隐藏,最后成为孤注一掷的告白。
他将她的手拉回,一字一句,不死不休——
“我缠着你,不是因为不甘,也不是因为不习惯,而是真的喜欢。我早就后悔了,我挣扎了很久,尝试了无数次,还是忘不掉。”
“所以,哪怕你不接受我,不跟我在一起......”他手上的力度多了几分,近似于告白,也近似于祈求,“给我一个在你身后爱你或者保护你的机会,好吗?”
盛千姿深吸了口气,声音莫名有些干涩,脑子也很乱,她还有很多很多事情去处理,有盛家的事儿,也有清越的4亿赌约。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只能休息一晚,只有一晚,为什么也不得安生。
盛千姿知道自己最近忙碌的工作和糟糕的状态不能迁怒到顾绅身上,这对他不公平,但她真的太累了。
在镜头前,装开朗,装坚强,还要保护妹妹,给死去的母亲报仇,所有事情一股脑砸下,将她压得透不过气来。
没几秒,她像是被逼疯了似的,撑着额头,弯膝蹲下,有些许泪光从她眼角缓缓滑落,声音含着疲惫地说:“......你太执着了。”
顾绅看见她哭,也跟着蹲下,伸手给她抹眼泪,他以为是自己的告白伤害了她,将她逼成了这样,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千姿,别哭了......是我错了,我不该跟你说这些,我不该说的。我只是怕你跑了,万一再也不能找到你,我该怎么办?”
盛千姿泪眼朦胧地看向他,有些不忍,却又在陈述事实,一字一句道:“......我早就跑了。时光不会为谁而停留,你怎么就不能理性一点呢?”
“喜欢一个人,怎么理性?”顾绅盯着她的眼睛,哑声道。
是啊,喜欢一个人,怎么理性?
现在,好像角色对换了。
理性的是她,不理性的是他。
喜欢的是他,不喜欢的是她。
盛千姿觉得自己很自私,她不知道自己对于顾绅此时此刻的想法是怎么样的,她累到不愿意去思考。
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分给一个已经将他划出她人生的男人,去用半年或者一年的时间,与他磨合一段连结果是好是坏都不知道的感情。
她说:“让我想想,不要逼我。”
顾绅:“行,我等你。”
盛千姿回公寓,将房门关上。
空荡荡的楼道只有顾绅一人,望着冰凉的门板,他眼中藏着不知名的倦意,也很累,但他知道这是他该受的。
此刻的盛千姿就像一个在天上翱翔的风筝,她散发着属于自己的魅力和光彩,接受着许许多多的爱慕,而将这个风筝放出去的人是他。
他只有一根线攥在手里,她飞得太高,他们的距离太远,他不敢改变她的方向,也不敢将她拼命拉回。
生怕一个不小心,那根细细小小却代表着他此刻唯一希望的线断掉。
风筝飞走。
再也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