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 默了几秒。
盛千姿放下手机, 心情好了许多, 喊他名字时, 也多了几丝温和:“顾绅,以后不要再给我送花了,既浪费钱, 又很难处理, 没地方放。”
顾绅不解, 他以为女人都会喜欢这些能给人惊喜又漂亮的东西:“为什么?”
盛千姿说:“因为,我已经不计较了,你没什么好跟我道歉的。就算有,之前那么多次的对不起, 也能一笔勾销了。”
顾绅盯着她的眼睛, 薄唇紧抿,总觉得她说的“不计较”不是他以为的“不计较”, 而是一种淡到几乎没有的情绪。
他搭在方向盘的手顿了顿, 紧盯着她面上的每一寸神色反应, 却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眸色蓦的变暗。
问:“不计较?”
“对啊”盛千姿笑了笑, “我们没有在一起过,不是情侣,也不是恋人,你之前说过的话,虽然骗了我, 但也只是为了让我死心罢了。我难受,是因为我喜欢你,这是我该承受的。之前讨厌你,是因为我以为你在耍我,在骗我,明明有喜欢的人,却还要跟我说你没有恋爱计划,默许我去傻傻地等你。现在说清楚了,真相我也知道了,你除了用边小凝来撒谎骗我之外,并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我没必要视你为仇人。”
不知为何,听到她说这些话,顾绅更想要她来打他、骂他,哪怕骂上一个月一年都可以,现在这么淡的情绪,他总觉得接下来她会说一些让他接受不了的话。
顾绅呼吸沉了沉,祈求地问:“能别说了吗?”
“不行。”盛千姿笃定道,“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拖了这么久,也该说清楚了。从我喜欢上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们以后的结局,不是携手,就是路人。既然没有缘分,那就不强求啊,就当我们没有认识过,谁也不欠谁,少说话,少见面,不要接触得太密切了。”
“为什么?”顾绅问,“连朋友都不能做了吗?”
“有谁会将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当朋友的啊?”盛千姿说得句句在理,“况且,我又不缺朋友。”
顾绅看着她,心里郁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堵在了喉咙。
原本以为事情会出现转机,看见她如此轻松地说出一大番道理,才发现,上天对他太残忍,想挽回已经很难了。
齐炀说,一个女人放弃一个男人,最少也要半年时间。
如果她厌恶你,讨厌你,那就代表着她还喜欢你,她不愿因为你的打扰而中断了自己从感情中逃离出来的过程。
那时候的她,在跑,往着与他相反的方向,不断后退。
如今,半年期限已到,她也不厌恶他了。
意味着什么,答案显而易见。
顾绅的心脏仿佛被狠狠地攥住,她轻飘飘的几句话,像无数只虫子,从心口钻进去,密密麻麻地蚕食着他的心。
他声线紧绷,直勾勾地盯着她,不死心地问:“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吗?”
盛千姿愣了几秒,摇了摇头,说:“其实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你拒绝我之后,我想了很久,偶尔会在某一个夜晚梦见你,然后哭着醒来。后来,我悄咪咪地找了个心理医生,做了很多的调整,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将我们的未来演练了一遍,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我们真的不合适。”
顾绅以前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又高冷又忙,有数不清的事情,需要他亲力亲为地去做。
他真的太高冷了,他总是看不见她在哪,也鲜少去关心,从而让她产生了一种自卑的情绪,而她在娱乐圈闯了那么多年,也独居了那么多年,最接受不了的就是无限期的冷暴力和孤独。
与其说,不喜欢了,倒不如说,她更理性了。
两个性格严重不合的人在一起,有极大的可能会出现争吵和分手现象,若在一起后,又分开,他们肯定会闹得很难看,再次见面也会带着十足的恨意。
现在,没有恨,也没有爱,刚好到了一个平衡点。
及时止损,是最好的选择。
-
顾绅直接将她载去了齐炀的酒吧,生日聚会就在那儿办,今晚酒吧不营业,来的都是曾经玩得好的朋友。
连千盈也过来蹭蛋糕,蹭饭,蹭果汁喝了。
盛千姿吸取了前几次醉酒的教训,这一次滴酒不沾,一直在喝椰汁和橙汁,嗨到深夜,有人陆陆续续离开,也没剩几个人了。
包间内还坐着的,都是一些可以说掏心窝子话的兄弟朋友。
梁一然点了根烟,饶有兴趣地问:“娱乐圈女王,最近在干嘛?”
“能干嘛?”盛千姿乜他一眼,这人总喜欢给她起外号,也不知道是褒还是贬,“不就是日复一日的拍戏,拍戏,再拍戏,再接戏吗?”
“之前的电影拍完了?最近在拍什么啊?”
“早就拍完了。”盛千姿拎起一颗葡萄,塞进嘴里,淡淡道,“一个古装片,唐朝背景的权谋剧。”
“唐朝背景?”梁一然一听见唐朝,叼着烟笑了下,“那可是......最开放的朝代啊。”
不知道谁插了一句,“那些古装的小动作电——”
那人的话说到一半,还没说完,便被坐在一旁的顾绅低声警告:“罗揄,你疯啦?”
罗揄看顾绅一眼,意识到什么,立马闭了嘴,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不再说话。
不用听完整句话,盛千姿都知道他们想歪了,无语地吼一声:“喂!虽然唐朝的戏服领子是低了点,但也不至于让你们高潮成这样吧?”
“放心,没调侃你的意思,我们哪敢啊?”梁一然痞笑道,“话说,我很好奇,你们演员拍那么多感情戏,就不会有因戏生情的一天?”
顾绅听见这句,端酒杯的动作一顿,眸色极为认真地扫去某个地方,等待她开口。
盛千姿舔了舔唇,说:“不会啊,现在在拍的这部剧的男主角,是有女朋友的,他们特别恩爱,准备结婚了。我跟他在片场除了对戏,都不怎么说话,怎么因戏生情啊?”
顾绅松了口气,端起酒杯,继续喝酒。
而后,又听她补充——
“不过,也很难说。”盛千姿意识到自己说话有歧义,忙补充,“我没有说我要当小三,勾引这部剧男主角的意思啊,我是说以后。毕竟我也没尝试过因戏生情,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呢?我之前拍戏的对象,除了上一次给姜恒导演客串,搭档了池樾,其他的都是老戏骨,他们都不是我的菜,但下一部戏是个姐弟恋电影,没想到我24岁就拍姐弟恋了。”
盛千姿漾起一抹激动的笑意,她激动不是因为要搭戏的演员很帅,而是她本身就对年下这种搭配很喜欢。喜欢看年下小说,看年下电视剧,现在自己要演姐姐了,当然激动啊。
“小鲜肉啊。”齐炀调侃,“能顶得住吗?”
他最后一句话,不仅仅是对盛千姿说的,也是在调侃顾绅,眼见顾绅的脸一点一点地黑下去。
盛千姿没心没肺地继续说:“是啊,刚出道的小鲜肉,还是导演试了很久的戏,才在电影学院选中的人。我见过几次,高高瘦瘦,挺干净的一个男生,不过人家比我小,我也下不去手啊。”
“不用你下手啊,说不定他就看上你了呢?”有个女生意味深长地笑着,“毕竟,影后级别的美艳大姐姐,还不够香吗?”
“少来。”盛千姿瞪她一眼,“别替我脑内高潮。”
夜幕低垂,深蓝的夜空坠挂着星月,浅薄的云层纷纷散开,给了每一颗星星足够的施展空间,散发光芒。
时间不早了。
盛千姿先回去,和盛千盈一起离开了酒吧。
也有人陆陆续续散场,除了齐炀和梁一然这两个老板之外,唯一没走的便是顾绅。
他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角落的沙发上,视线盯着一处发愣了许久,眸中藏着猩红,脑袋跟空了似的。
竟然有些失魂落魄,还有些......可怜?
像被人抛弃在路边的丧家犬。
齐炀瞥他一眼,并不觉得他真的可怜,他说话一向直来直去,干脆道:“想想半年前,盛千姿就是这副模样,在这里喝得烂醉如泥,现在角色对换了?”
“你是说那个晚上?”梁一然也想起来了,“半年前,盛千姿确实在这儿喝得撕心裂肺,当时我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吓我一跳,心想这小妞平时看上去疯疯癫癫的,挺开朗的啊,怎么会这样?”
顾绅终于回神,哑声问:“撕心裂肺?”
“对啊。”梁一然如实说,“就跟她那经纪人一起,来我这儿叫了十几瓶酒,原本想让我给最烈的那种,我哪敢给啊,随随便便拎了其他的过去糊弄。她情绪跟崩溃了一样,我也没敢冒昧地去问。后来才知道,是绅哥你的锅啊。”
顾绅低下头,忆起上次在影视城她喝醉后痛苦的样子,再回想起那个告白的夜晚,觉得自己真有点不是东西。
拒绝人最狠的方式是什么?
那就是告诉她,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她当时,转身得那么决绝,估计是已经恨透他了吧。
回去后,该有多难受。
“喝吧,喝吧。”齐炀又给他空荡荡的酒杯倒满,“你就是活该!做过的事情,那就是做了,说过的话也一样,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不管当时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你伤害了她,难过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不回头还好,她一直恨你也无妨,但你回头了,就得承受她的怒火,承受她对你的冷漠,因为这些都是她曾经在你面前承受过的。”
顾绅不发一言,似乎在静静地反思。
齐炀叹了口气,瞧着他,由衷地说:“作为你们的朋友,我说句中立的话吧。以你以前那冷冰冰的个性,就算你早一步认识到自己的心,跟盛千姿确认心意,跟她在一起,没多久,你们还是会分手的。”
顾绅抬眸看他一眼,这段话,显然是有些不懂了。
齐炀心理学修了那么多年,他特别擅长观察和分析人的情绪和性格,他也知道什么性格的人在一起谈恋爱会无比契合,什么性格的人在一起会经历很多磨难甚至分开。
盛千姿和顾绅,就是后者。
他认真地给他分析:“就算你们在一起了,不到一年,盛千姿就会跟你提分手,她依然会像现在这样恨你,将你当成陌生人,不为什么,就因为以前的你包括现在的你,太理性,太冷了。你只有对待病人才会出现那么一丝的温和,没有哪个女生会受得住你这样的性格。以我对她的了解,盛千姿更不可能。”
齐炀倒了杯酒,接着说:“她的童年,你就算不了解,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我曾经给她做过人格心理测试,她是“缺爱依赖”型的,懂吗?”
顾绅那么聪明,齐炀不信他会听不出他的后话。
他这是在教他怎么挽回,怎么追回盛千姿啊。
顾绅想起小时候的那些事,好像一瞬间,思路全打开了。
他反复咀嚼着齐炀的话——
“缺爱依赖”型人格?
齐炀提醒道:“你如果想要天长地久地跟她在一起,就要改变自己,撇去你冷冰冰的属性,去做那个能给她安全感,能让她依赖的人。不然,你冒然毫无章法地去挽回她,没有任何意义,我想她也不笨,没有戳中她的心,她是不会跟你回头的。”
顾绅菲薄的唇微微抿起一丝笑意,原本因为下午她那番话而难过许久的心,忽然跳动起来,像是注入了鲜活的血液。
齐炀:“有时候她可能会谦虚地说娱乐圈没有喜欢她的人,你信吗?我都看过好几回她对手戏的男演员送她礼物了。虽然我老说她丑,但也只是调侃,她可是娱乐圈数一数二的美女啊,能在这样的环境下,连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这女人,一点都不好追。”
听到“不好追”三个字,顾绅没了刚才那种挫败情绪,反而噙起丝丝笑意。
她说不讨厌他了,也不厌恶他了,只当陌生人。
既然是陌生人,那也能重新开始,重新认识吧。
这一次,他对她一见钟情,他来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