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德学院郭夫子家的姑娘,郭顺禾,脾气爽快,举止大方,没有寻常姑娘的扭捏拘束,与她相处起来不累人。”赵海洋面无表情的说着。
林芸神色疑惑:“听着挺好一姑娘啊,可听玉软的意思,她的名声怎么不太好的样子?”
他看了看屋里的林妮儿两人,接着说道:“……这是‘我’先前的记忆……”
意思便是,他对这位郭顺禾姑娘的看法与原主赵玉林并不相同。
“她吧,从小只和异性玩,对同性……不太友好,你也知道,这个朝代不比我们那开明……”
这样十分讲究男女有别的朝代,单是她与异性不分边界的事,就够别人饭后茶余时议论了。
再加上她还总有意无意贬低同龄的姑娘,那些粗糙的青年们或许听不出来,又或许听出来了不以为意,但被她争对过的姑娘们可不会甘心忍气吞声,联手一宣扬,她这名声……不就坏透了么?
末了,赵海洋叹气:“是个……傻的,本来她本身行事就容易遭人诟病,还四处得罪人,图什么?”
中间停顿的一息时间,从他嗫嚅的唇形中明显可以看出那个“傻”字,原本是“蠢”,只是后来似乎觉得骂人不太好,所以换了个说辞。
林芸在他几句话里大概描摹出郭家姑娘的形象,对她的所作所为颇觉费解,自然没法回答他,转而道:
“她弟说我勾引他姐夫,这……难道郭姑娘嫁人了么?还是有未婚夫了?你知道是谁吗?”
赵海洋又是一顿,道:“大概知道,如果不出意外,他口中的姐夫应该是‘我’。”
郭顺禾的爹作为江德学院的夫子,在学院之中多少有些特权,比如:放任自己的闺女女扮男装入堂听学。
说是女扮男装,其实也就是把罗裙换成青衫,类于掩耳盗铃而已,但凡有眼睛的都知道她身乃女子。
而当年赵玉林被送进县城,正是入学江德学院,两人几年同窗相处融洽,倒也算得青梅竹马。
郭顺禾不止一次说过想嫁给赵玉林,而无底线宠闺女的郭夫子对此事则持着睁一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于是乎,江德学院的学子们一度觉得两人早晚会喜结连理。
奈何赵玉林实在不开窍,打一开始便只把对方当兄弟看待,带着人到处吃喝玩乐,跟瞎了眼一样把郭姑娘满眼的爱慕全当成小跟班对老大的敬佩之情。
后来他倒是开窍了,开窍的对象却是白音音,这要换一个人恐怕得被怄出病来,可郭家姑娘不一样。
她想的什么?
——白府门第高,白音音又向来自恃清高,赵玉林不可能如愿,等白音音许了人家,他依然会回到自己身边。
所以,于郭家姑娘来说,即便未曾定亲,赵玉林会娶她这件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了。
当姐姐的认死一个男人就是自己未来夫婿,做弟弟的自然也会被影响一二。
如今赵海洋突然娶了媳妇,在郭顺德眼中,可不就是自己姐夫被旁人抢走了?
林芸:“……”
郭家那都是一群什么神奇物种?
先不说赵玉林对郭顺禾从始至终未生情意,当初他和林芸娘的婚事可是实打实两家长辈定下的。
如今她和赵海洋顶着赵玉林和林芸娘的身份,就算他们成亲只是为了暂时抱团取暖,那也是名正言顺!可不是什么不道德的事。
心情不好的时候林芸就不太喜欢说话,默不作声做完晚饭,临到饭桌上还没缓过来。
赵海洋倒是习惯了,可两个小的瞅着她一言不发的样子都有些紧张,也不端着碗就往院外去了,乖乖的坐在桌前吃饭。
林芸看在眼里,及时调整好情绪,给他们各夹一筷子菜:“吃完饭和你们姐夫待在家里,我出去卖东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困了就早点睡,不用等我。”
忽然,眼前多了只等着投喂的碗,林芸筷尖微微一停顿,转而脸色如常的夹了菜放进去。
赵海洋满足了,混着菜扒一口浓粥,含糊道:“我跟你一起。”
“你明天还要起早去学院,能熬夜吗?”
“可以,以前不是经常熬的嘛。”
他要跟着去,林芸不敢把林妮儿林宝生单独留在家里,只好一家子全出门了,但路上她还是交代道:“等会他们要是困了,你就先送他们回来睡吧。”
“行。”赵海洋推着木摊走在前面,摊子支架上挂着只照明的灯笼在颠簸中轻轻晃荡。
在出来之前,林芸已经将炭点燃了,此时盛着浓汤的铁锅稳当地架在炭盆上,小火温熬着,夜风徐徐,一路都是勾人的香味。
还没赶到夜市,已经有人上前询问:“两位可是去夜市卖吃食?这卖的什么东西呀,好远就闻见香味了。”
穿着体面的娘子牵着五六岁大的儿子,母子两克制而好奇的打量着他们的摊子。
他们身后,气度沉稳的男人无奈摇头,笑:“想吃就别拦着人家,这位娘子的摊位就在街头,我们跟着走一段路便是,莫停这里挡别人的路。”
赵海洋还在奇怪他怎么知道他们的摊位在哪的时候,林芸已经认出对方,“薛衙役?”
此人正是县主簿手下的得力差役,被分配管了夜市的摊位租赁,昨日林芸提前租好的摊位就是与他对接的。
对方微微一点头,含蓄宠溺地看向娇小的娘子,笑道:“内子好食,让两位见笑了。”
仅一个照面,便能瞧出薛衙役十分宠爱他的娘子,之后几人共行的这一段路程,林芸从与薛娘子交谈的中再次体会到了这点。
别看薛娘子如今已经有了个六岁大的孩子,但她眉间的温柔笑意,言语中的天真烂漫,丝毫不像被俗事烦扰的已婚女子。
林芸被她感染着,脸上的笑不知不觉变得柔软起来,到了夜市刚停稳摊车,便给她介绍起食材来:“薛娘子,这是肉丸、鱼丸、肉肠……”
今日摊上除了她自己制作的“特殊食材”,便是几样处理好的菜蔬。
林芸费了一个早上定价,凡是她费工夫做出来的都是两文一串,丸类三个为一串;其他几文钱一大把在菜摊上买的菜蔬则一文一串。
定价都不贵,当然,量也不多,否则便没什么赚头了。
薛娘子和她家孩子视线全在两文钱的串串上,旁边的菜蔬看也没看一眼:“这些东西我都没见过呢,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嗯,选什么好呢……”
“不如各来一串?”薛衙役道。
母子俩齐齐转头看向他,薛娘子说:“我们才刚吃过晚食,吃不下呀。”
那孩子道:“为什么是一串,不是两串?阿爹眼中可还有我?”
薛衙役默了,林芸忍俊不禁,赵海洋则在一边笑道:“不如我推荐两样,薛娘子要是觉得好吃了,再买其他的试试?”
于是他们小摊开业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卖出了十几文的串串,而等薛衙役一家离开,摊前立马又围来几个路人。
整个夜市里就他们摊子卖串,先不说味道如何勾人吧,只在新鲜感上就胜出别的摊子一筹了。
众人再瞧价格也不贵,便都持着尝试的心理掏钱,没一会摊子前竟挤满了人,且呈现越来越多的趋势,其中有看着这里人多过来凑热闹的,也有吃过觉得好吃,立马就成了回头客的。
第一次卖吃食,第一天开业,林芸原本还担心买的人少,便没准备太多食材,谁想短短一个时辰,夜市的开市时间才过半,他们摊车上的食材竟然全卖光了。
还有没买到的人闻着香味问她:“明日还卖不卖啊?”
“自然是卖的。”林芸一一笑回,和赵海洋收拾好摊车便要回家,一回头去寻林妮儿林宝生,却见他们盯着某处看。
她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入目是街上惊马那日遇见的那位卖糖葫芦的老者,肩上依旧扛着草靶子,今日那草靶子上插的除了糖葫芦,还有各样糖人。
林芸一瞬想起那日惨失的两串糖葫芦,心又疼了一下,让赵海洋等着,带上两个弟妹向老者走去,临走时还问他:“你要什么?”
赵海洋不假思索,伸手一指:“最大的那串糖人,看见了吗?”
他指的那串糖人不仅是最大的,还是最贵的,都足够买两串糖葫芦了。
林芸摇了摇沉甸甸的荷包,一咬牙还是给他买了,毕竟人家是带资入伙,总不能连这点小要求都满足不了。
林妮儿和林宝生要的都是糖葫芦,红艳艳的山楂果对他们来说比糖人更诱人。
见他们都挑好了,林芸便开始掏钱,林妮儿仰起脑袋:“姐,你不要吗?”
“不要。”她对吃的这方面向来没有太大欲望,只要不饿,便很少贪嘴。
付了钱,林芸带着他们就回去了。
而摊子那边,赵海洋跟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人,仔细一看,原班人马正是他们第一天来广阳县遇见的王庭庆几人。